湧幢小品/08
卷八
[编辑]召問命官
[编辑]國初四明人王桓與二儒者同赴召,見太祖於便殿。上問二儒者:「在家何業?」一對曰:「臣業農。」上曰:「卿業農,亦知禾、麥之節有不同乎?」對曰:「知之。禾三節,而麥四節,是不同也。」上曰:「禾,麥類耳。節之不同,何也?」對曰:「禾播種於春,而秋而獲,凡歷三時,故三節;麥則歷四時始成,故四節。」上曰:「是能知稼穡之艱難者。」即擢某州知州。其—儒對曰:「臣業醫。」上曰:「卿為醫,亦知蜜有苦、而膽有甜者乎?」對曰:「蜂釀黃連花,則蜜苦;猿猴食果多,則膽甜。」上曰:「是能格物者。」擢為太醫院使。次問及桓,桓對曰:「臣所業訓蒙。」上曰:「卿亦有好惡乎?」對曰:「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上曰:「是能理明者。」擢國子助教。蓋自洪武十三年誅胡惟庸,革丞相,升六部尚書正二品,各司所事。上自禦奉天門選官,其慎重如此。
官數
[编辑]洪武四年正月,中書省上天下府州縣凡一千二百三十九,官五千四百八十八員。是年平蜀。十四年後平雲南,以漸增置,內外官共二萬四千六百八十三人。京師一千四百十六人,南京五百五十人,在外二萬二千七百九人。
設官
[编辑]周官三百六十,舉六官成數言也。然一官之下,如醫師、中下士凡廿八人。計天官正數項下,凡大夫、上中下士共二百九十二人,而府史、奄、女史、御史不與焉。地官更煩。是周家王畿千里之地設官大小固已不下二千餘人。而官官皆得自辟,其途甚廣,所以野無遺賢。
漢設官七千五百餘,唐一萬八千餘,宋三萬四千餘。國朝成化五年武職八萬餘,文職如洪武之數,此外又有中書帶俸、譯字生、通事、樂舞生、廚役、勇士、匠人、寫字人,不可勝紀。
判府
[编辑]祥符東封,王欽若、趙安仁並判兗州,二公皆見任執政也。慶曆初,西鄙用兵,夏竦判永興,陳執中、范雍知永興,一州一判二守。判者,大臣押文書之虛銜也。陳執中乃實授,范雍乃領使帶州者。其實不同。
增設知縣
[编辑]嘉靖倭患,光祿卿章煥請每縣多設知縣幾員。及轉巡撫,又請移襄陽分巡於樊城。夫縣令詎可增?而樊城隔襄陽府僅一水,地雖浩繁,不過附襄一聚落,寧可以大吏處之?故部覆設一通判。要之,通判亦贅員。如杭州唐棲亦有此官,何嘗見通判到衙門資彈壓耶?
停蔭
[编辑]萬曆二年,主事龔錫爵為其子方升補五代祖龔弘之蔭,張太嶽票旨曰:「罷。以後年遠親盡的,皆不準補。」此公節制,亦自可喜。其後遠者定以五十年為期。
世蔭不同
[编辑]呂{常心}以蔭為中書舍人,中鄉試,官至南太常卿;陶魯以軍功至右布政,世錦衣千戶;黃綰以議禮至尚書。雖以蔭起家,要不可以常格論。至孫許之蔭以錦衣,官二品三品,忠臣之後,又當別論。弇州公皆收入「任子官位大於所由」一則,然則然矣,不可不辨。然至近日蔭錦衣,階一品,加至三孤,往往有之,孫許之後不足言矣。
永樂而後,用人雖漸重科目,然以才學自致公卿者甚多。任子如朱長史復之子濬,官尚書;儀侍郎智之子銘,尚書、太子太保。其餘有蔭編修、給事中、御史者。因其人品原不限以官。今優者自府部五品升遠方太守,次乃得為運、同,以瞿洞觀之賢,遠在黃尚書之上,止於運使,加太僕少卿致仕。此豈最初用人本旨耶?
大選詩《許松皋集》
[编辑]每年雙月大選。其日上視朝,吏部堂上官先於門下面奏,請旨選官,上是之,承旨退,待各衙門奏事畢,同吏科都給事中候於御道上,一拜三叩頭,謝恩出,赴東闕支待房,光祿寺署官供酒飯畢,各官又赴午門外叩頭,候於直房。移時,上覽本畢,傳出印子本於左順門,部官接出,照本填榜,張掛於吏科之上,西向,除官看榜。選事畢,各官出朝。嘉靖二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大選,候旨之暇,次第其事,作詩十首,以紀歲月云耳。
面奏
[编辑]天曹欽擬授官資,九品分題列等差。奏罷階前仍候旨,重瞻龍表徹封詞。
上門
[编辑]峻登玉級面金台,禦旨親宣吏部來。直到御前方跪奏,四承天語聽俞哉。
說選
[编辑]國家利器在人賢,掄選從公本奉天。聖主面前承詔令,直如造物舉生全。
引官
[编辑]雁行魚貫靄如林,俱向龍樓肅整襟。讚罷叩頭瞻日表,人人無任感恩心。
賜酒飯
[编辑]恩賜從天降玉音,大官承旨禮惟欽。御河南畔開新宴,濊濊恩波似水深。
叩謝
[编辑]近午天官供饌畢,風清日朗酒容溫。整衣肅向天門拜,一食無忘聖主恩。
用印子
[编辑]朱函象印出宸居,色色宮銜紀奏書。從此品階山一定,朝除應直是天除。
上本
[编辑]印罷奏書還捧上,中官傳進九重宮。重瞳閱罷方傳出,虞舜官人本至公。
填榜
[编辑]印子官銜即御書,移時傳本付尚書。天官捧下方填榜,歡動除官意氣舒。
張榜
[编辑]看榜除官數百人,歡呼萬歲祝龍宸。今朝幸免遵行過,祿厚才疏愧此身。
選法
[编辑]霍渭涯以兵部主事養病家居,起升少詹事兼侍講學士,疏辭,且言:「邇年流弊,官翰林院者不遷外任,官吏部者不改別曹,升京堂者必由吏部。人輒以二官為清要,以至翰林不畏陛下而畏內閣,中外臣工不畏陛下而畏吏部,百官以吏部、以內閣為腹心。請自今翰林入閣必五品以上,循至三品,即遷外省參政及各部侍郎;凡六部尚書侍郎,或留兼師傅等官,改除參政布政,翰林六品以下俱調外任,練達政體,仍轉翰林;六部郎中、員外、給事中、御史,俱補郡守;僉事、參議、監司、守令,政績卓異,即擢卿丞,有文學者擢翰林,而舉人歲貢,亦得以擢翰林升部院,不宜以資格限。」上趣韜速之任,所奏內外官遷轉資格,令廷臣集議以聞。
吏部尚書廖紀等奏言:「韜以翰林吏部不遷外任,臣以為翰林設官之意本與常調不同。在史局則國典攸存,在經筵則君德所繫、或以備顧問,或以代王言。故累朝優異之典視他官為重,所以崇獎儒臣而責效亦自別也。況九年考滿,方升二級,間遇編纂,乃一轉官,今欲與常調比而同之,非祖宗建制之初意矣。其謂編修、講讀,六品以下俱調外任練達政體,然後遷轉翰林,臣觀講讀諸臣俱及第人員,或考選庶吉士,凡儲養數年方進斯秩,六品外任則如府通判、州同知之屬,二甲進士例得為主事知州,翰苑儲材乃欲無罪而廢,使居州郡下僚,反不得如常調,是豈人情也哉?吏部銓衡之任亦非他曹可比,官之賢否黜陟俱欲廉訪其實,故必公正而練達者方稱任,使若資望既深,量處京職,亦不為過,然亦間多外補,豈謂官吏部者不改別曹,升京堂者必由吏部耶?若內閣之地,尤政本所關,故近日所用皆先朝輔導舊臣。韜欲以翰林入閣,五品以上循至三品,即遷外省參政及各部侍郎,是豈累朝優禮老臣,隆重師保之意也?又謂六部尚書侍郎,或留兼師傅等職,是矣,又謂或改除參政,是為有罪者言歟,有功者言歟?臣所未知也。蓋國初,法制未定,人材未出,故聖祖鼓舞作興,使人樂於效用,故不以常格拘之;今列聖相承,因時損益,隨材器使,為官擇人,勒為成規,至精大備,信萬世所宜遵承。如韜欲以國初未定之制為法,別議資格,以為定守,則太祖以後,宸謀睿算,永可垂憲者,其將若何?願陛下詳察焉。」上曰:「朕以人君深居宮禁,不知外事,必賴左右大臣協力讚佐。若為大臣而不能實察民情,何益治道?翰林官有才堪布政、參政及提學副使者,量加升擢用,正欲其實歷政事以資聞見,以備他日重用,吏部及諸曹年深者亦宜察其才識,內外兼用,豈可循資輕授耶?我太祖初年,法制草創者,固難比擬,以後定制及列聖成憲,不可不遵,但用人圖治,亦當因時制宜,豈能一一拘定常格?況予奪皆出朝廷,自今內外官出入遷轉,所司隨時斟酌以聞。」
尚書不輕授
[编辑]馬文升為兵部右侍郎,三品,滿九載,僅予二品俸。久之,進左侍郎,以散赤哈事,汪直、陳鉞陷之,謫戍。又數年,起左副都。晉右都,為兵部尚書。蓋尚書之不輕授如此。
本兵
[编辑]洪武中更本兵二十三人,惟茹少保常,九年。嘉靖中更二十六人,惟楊少保博,十年。自永樂迄正德一百二十年,更四十四人,方臨安鈍、於少保謙、白南宮圭、馬鈞陽文升,或七年、十年、十二年。此外大抵再歲不一歲。隆、萬兩朝,亦未有及七年者。
大小九卿
[编辑]六部不相統攝,小九卿體殺各部,而事與之關。如光祿則關禮部,先年光祿卿崔誌端、陳俊南,光祿卿牛鳳以廚役事屢與禮部爭,言本寺非禮部之屬,文移往來不應自大,封還劄付,下部詳議,至參奏受屈。由此觀之,要見小九卿如太僕則屬兵部,國子監、鴻臚、尚寶俱屬禮部,京兆無所不屬矣。近年郭明龍為南祭酒,李九我為南少宗伯,署事,郭還其劄付,俱用谘文,二公同年,而郭強甚,李不能抗,亦一變也。余署南翰院,院之體貌原與大九卿並。葉台山署宗伯事,移劄付,撰《皇太孫賀表》,葉以書先之,謂舊規如此,亦懼余之抗也。夫居官各有體,豈以此爭強弱哉?
九卿以大小分,文移間宜有低昂。且一切總於大聽,其提撥有事,則知會可耳,若謂之屬,則與各司官何異?
南兵參讚
[编辑]南京兵部參讚,於成化二十三年,班在吏部尚書之上,又多以南吏書轉參讚,高下名實皆不相應,此制之最舛者。又南中守備參讚下操,勒操江衙門傍坐,故操江都御史每於次日閱操避之。至萬楓潭為南御史,上疏改正。夫吏、戶、禮、兵、刑、工,自周公來,天造地設,可容參差乎?
攝篆
[编辑]南中九卿篆,大不攝小,小亦如之。李九我為南少宰,偶缺大司成,眾議歸李,李固執不從,人謂得體。偶閱王襄簡公有和侍郎楊惟立攝祭酒二詩,亦少宰也,又羅圭峰亦以南少宰再攝國學,皆故事,特未之考耳。近年南大僚缺以太僕卿攝戶部事,所屬講相見儀節,不知作何狀。王諱軾,公安人,官太子太保。惟立,楊晉齋守隨也,尾注云:惟立,雙生子。圭峰名玘,南城人。
南京科道,不避部堂,台臣猶壓於堂官,至科臣則直與大九卿公會矣。考之,起於成化初年給事中王讓。讓,上饒人,天順八年進士,為南吏科給事中,屢有陳奏,剛愎自用,大臣中有少忤之者,必捃摭其過,立見論列;或受人囑而陰為之報復。朝廷以言官優容之,讓益肆,每會議必與六卿並坐,遇大臣於道,不為禮,或兩人肩輿行,讓必策馬從中,左右顧而過之,縉紳側目,無敢與抗者。三年考滿,吏部侍郎章綸填考,有「大體宜知」之語。讓又嘗劾祭酒劉俊,俊不能平,刺得讓為出繼之子,登科錄既書其所後父母為父母,又書其本生白氏為生母,而不及其父,俊因揚言,讓以母為所後父之妾,當具言於朝。讓乃慚屈,詭疾去官。後數年復補考察,黜之。霍渭涯在南與科道交章,然不能盡改也。
總督總兵
[编辑]文臣稱總督,武臣稱總兵,皆是虛銜。總兵之名見於元末,國初因之。中山王伐吳檄曰:「總兵官準中書省谘」云云。至正統年始有定名曰總兵,曰副總兵。總督見於宣德中。巡撫總督糧稅,至麓川之役,王靖遠用之軍務,侯璡繼之。靖遠轉南兵部,亦曰「總督機務」。乙巳之變,於少保以本兵稱總督。未幾,用之兩廣,又用之兩廣、湖貴,用之兩廣、川貴,用之陝西,用之宣大,世廟時又用之薊遼、保定,用之浙直、江福,並用之漕河。正德末年,武宗自稱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於是改總督為總制。嘉靖三十年,世宗以制字非人臣得稱,仍改總督。胡梅林總督浙直、江福,是嘉靖三十八九年事,而民間至今稱曰「胡總制」云。張經至總南直隸、浙江、山東、福建、兩廣。
文官至總督方稱「軍門」,巡撫、操江不與焉。撫、操經過所督地方要謁見,至大門外下轎,由中門入,後堂相見,軍門上坐,撫、操列坐,其送迎,軍門俱至大門外看轎。各總兵照撫、操事例,移文俱用印信,呈文相見,介胄行跪,勳臣亦由旁門庭參,其隆重如此。然總兵行跪,勳臣庭參,亦太甚矣。至近日,操、撫皆稱軍門,御史捶參將,陵僭又將何極。
兩廣總兵,舊皆以勳臣充之。嘉靖四十五年都給事中歐陽一敬題請革去,以流官都督代鎮,覆允為例。
韓襄毅公初至廣時,三司官以地方殘破,皆待罪行事,故初見行跪禮。後因之。嘉靖壬子都御史遂昌應檟諭令改正。
先朝巡撫不許攜家,亦如巡按之制。景泰初,給事中李實等奏言:「鎮守巡撫等官,動經三五七年,或一二十年,室家懸隔,一切疾病婚嫁,不能相通,甚有無子可矜者,乞敕各官攜妻子完住。」許之,由是巡撫始得攜家。
門旗
[编辑]撫台衙門前立竿,以黃布帖「軍門」二大字,久矣。在外兵道亦用此例,帖「飭兵」二字。按臣從來無之。一日,登慈感閣,望見二大黃旗,如撫台坐處,異而問之,則鹽臣也。因問上帖何等字,僧曰:「貞肅。」不知起於何時,懸此有何意趣?假如坐八人轎撫臣以示威重,猶可,其他乘之,豈不羞死!
部屬淩壓
[编辑]六部屬官,禮部以清秩,與吏部相近,壓居戶部之前,每每爭執,可笑。聞近日兵部亦壓戶部,工部又欲壓刑部,益可駭。
官名
[编辑]國朝官制,稽古為式。惟大理左右寺丞為堂官,而左右寺正則屬官;倉務、稅庫皆稱大使,而按察則稱副使;府縣學掌印曰教授、教諭,而州曰學正。
駙馬教習
[编辑]凡駙馬教習,宣德中有本家學錄;正統中俱令赴國子監習禮讀書,祭酒依學規教之;成化中令駙馬二十五以下者送監讀書;弘治中令習兵書;嘉靖六年令吏部會同禮部查照勳戚事例,於國子監博士、助教等官,或在部及附近教官內,推一人教習,遂以禮部主事一員司其事。
調吏部
[编辑]由禮曹郎調吏部者,前朝往往有之。近時則陸太宰光祖、王光祿守素及朱左通政敬循三人。朱,余所及見,乃吾師閣學金庭太保之子,魁梧有氣韻。戊戌,以儀制郎入會場,填副榜、副考、若都給事中,強之皆不從。及太保在位,君以本官入京,至嘉禾病作,亟抵家而卒,未及中壽,可惜!太保因之驚悸,又為人言所困,剛一年而沒。此天人交窮之會。要之,太保清約忠慎,終始不渝,逢時不辰,未展所抱,天乎何尤?
調官
[编辑]嘉靖庚戌,虜薄都城,一時被掠州縣官悉調用。有昌平知州肅禮者最賢,常為五河知縣凡十年,清節愛民,方升此官,到未二月,甚有守禦功,亦被調為嵩明知州。此最無謂。大虜突入,與民牧何與,而受罰乃爾!惟壬午浙中兵變,二司普代,是時顧衝庵養謙代為杭嚴兵備,大能鎮服。其年秋闈,余入試,方納卷,一卒盜燭,執而撻之,狃故態不服,有一長官親蒞嚴喝,乃默默受杖而去,問之,則顧公也。大約人情蠢動必起於微,而賞罰操縱必謹於細,達權變,審時勢,惟知者能之。
藩臬久任
[编辑]先朝二司官久任,各自本司加升。如僉事則九年,少亦六年,徑升副使;副使升按察使。藩司亦然。太守九年為參政,又九年為布政。有副使李隆,僅三年升參政,見邸報,泣曰:「我何負於職,而升此官乎?」遂致仕去。正德間圖速化,藩、臬互相遷轉,而祖宗之法壞,官亦漸輕矣。蓋二司體最重,以兩衙門出者必由大臣所薦,即太守亦然。今以外轉為劣,蓋由當事者輕其官,懷有不肖心,故人亦輕之也。世道一至於此,可歎,可歎!
監司上坐
[编辑]屠竹墟大山開府楚中,孟公淮為監司。公設燕,置孟公上坐,孟亦不讓。
考選台諫
[编辑]祖宗舊制,凡給事中、御史缺,止於進士內年二十以上者選補,或徑入吏部。弘治間,始及中行評博;正德始及推官、知縣。正德末年,盡廢進士考選之例。嘉靖初,悉復舊制,間嘗一行,旋廢。格以夏言疏,再及進士王崇等十八人,次年復停。至神宗初,停評事不與。其六館之停,又嘉靖間事也。
鹽運官
[编辑]近日蘇州太守石昆玉以卓異升運使,時謂申、王二相國惡其強直,故重此官,因以與石,實抑之也。後見章元禮通政問之,則實出吏部本意題準,重其事權,崇其體貌,與巡鹽道相抗,庶幾得清利源,比石將至,御史副使駁其移文,遂棄官歸。由此言之,並聖旨亦不作準矣,何況其他?然考之永樂平涼太守何士英亦以廉吏第一升兩淮運使,則前朝誠有故事,而今不可行矣。
唐、宋之轉運使,利權無所不握,並兼刑名,故聲勢甚重。國朝一一分析,銀解藩司,米歸漕儲,而運使獨主鹽政,其居官最著者,無如耿清惠九疇。楊東裏以首揆過維揚,止饋雞一隻,東裏厚加接引,薦之朝,得升侍郎,當日京官、外官相與如此,即謂之三代以上氣象可也。清惠升後,鹽政頗弛,乃命以侍郎再出整理,後乃差都御史,且分南北增為二,又增為四,中間惟鄢懋卿最為驕汰可恨。龐惺庵欲振刷,即便見阻。至穆廟初停遣,顓任巡鹽御史與鹽法道,而運使益輕。吏部欲復舊制加優異,是矣,然不深惟極重之勢,別有調劑,而僅於體貌間爭上下,其能有濟乎?謂宜擇其優者加兼副使,著令鹽法道抗衡,得同見撫按,毋班於太守之列,鹽法道缺即用填補,以次推擇為布政開府,則官重人亦重,庶幾其弊可革。而所重在彼不在此,卒亦無如之何也。
獎縣佐
[编辑]王陽明以禮幣獎興國主簿於旺,又送官馬一匹,帶鞍一副,今有此否?
經歷清廉
[编辑]嘉靖十一年考天下清廉官,以浙江都司經歷章獻中為第七。獻中,廣東欽州人,歲貢,僅升判大理府。
進階
[编辑]進階祇從本品,此舊制也。品中之階有二、有三,亦須以漸而進。後乃渝品,文臣自相為重耳。末流之弊,遂不可返。吾鄉有為太守再進階而建坊,於右曰二品坊,左曰五馬第,則失之遠矣。子孫妄作,祖宗亦何自知之。
少仙
[编辑]宋人稱縣尉為少府,甚無謂。且少府自是漢官名,不可移。又稱曰少仙。蓋因梅福嘗為尉,以仙去,故以稱之。然仙人為官者甚眾,假如稚川為句漏令,則縣正官便可稱大仙矣。等而上,何官無仙?余欲舉以稱南京司業甚佳。蓋南司業優遊體尊無一事,私署極水竹園亭之勝,真可當此名也。或曰:祭酒何如?曰:有印在手,便不得稱仙矣。又曰:南翰林掌院亦有印而無一事,體又尊,獨不得稱仙耶?對曰:仙則仙矣,食無果,居無室,行無徒,此苦行道人耳。聞者皆失笑。
坐部考察
[编辑]朝覲,舊有「坐部」之制,今皆踵行,然亦習套虛數耳。嘉靖二十年,給事中劉天直請於大典隆廢寺畫為十五區,區為舍數楹以處各官,日輪吏部主事一員稽出入。夫省直入覲官約可二千員,首領官如之,從者十之,不知一寺地幾何,可以盡容否?又其間有公會、私會,可盡稽查否?如此條陳,徒煩紙筆,可笑也。
朝覲,自藩、臬下至苑馬寺、上林苑監各署及各處土官衙門,官吏各一員名,各齎須知文冊,進京奏繳,惟市舶提舉司例免。
兩京兆府官在六年京察例而復與覲察,嘉靖中治中龐嵩上疏請止之,得旨,著為令。龐字振卿,南海人。由鄉舉授官,後官知府,有特祠云。
廢舊規
[编辑]考察時,吏部一司屬往請大中丞宿部行事,此舊例也。己亥年次當主事某往,吏白故,某大怒,罵曰:「若豈請客者!」塚卿李對泉戴不得已,以務廳往;中丞溫一齋純知狀,亦不得已來赴,後遂為例。余謂舊規不可廢,有如此司屬便當參處。身往迎中丞,中丞非司屬,至亦決不當赴。雖細事,豈可使屬官得遂強梁之性?
凡朝覲官,遞降京官一班立,此天順中所定。若祖制,則布政原班於侍郎、副都之上。
驟黜
[编辑]黃一道字唯夫,嘉靖乙未進士,興化府太守,有善政。僅八閱月,南拾遺去,輿論憤憤不平,曰:「唯夫黜驟也。」霍渭涯,其同鄉人,問閩布政使徐乾曰:「唯夫為郡如何?」徐曰:「閩省第一守也。」問閩按察使屠僑,亦曰:「唯夫者,閩第一守也。」乃竟黜也。先是林方齋文俊為會試考官。唯夫,方齋取士也,甚厚。唯夫守興化,實方齋薦。既而方齋族弟殺人,坐罪死,祈恩,唯夫曰:「曲人命之獄,媚事舉主,吾不能。」由是牾,坐黜科道,反其詞曰:「唯夫受林金巨千,脫死囚獄。」然林獄實不脫。或曰方齋不詆唯夫,方齋族弟荷校在獄,祈脫死不得,曰:「黃守復任,吾死已。」乃以金行反間,賄閩吏黠者辦事南都,騰流言曰「黃守贓,黃守贓」云。且林獄誣曰亦受林金云。言官當考劾年,例耳,流言求官員短長,得片語,即忻忻動色,曰:「是實跡,是實跡。」告之僚,僚亦忻忻曰:「得實跡,得實跡。」遂載劾牘,人曰:「科道交劾,公也。」已不知猾胥翕張,弄官喉舌。
門戶
[编辑]京官六年,外官三年考察,皆據在任事件、實跡,嚴核為準。前朝太宰如鹽山三原題奏,歷歷可據。而又禁私揭杜中傷,不遺餘力,以後節節申明,務在毖慎。而人情滋偽,百弊叢生,猶曰出於無心,可以理恕。至張太嶽用以逞忿,辛巳一案,諸名賢皆不得免,而先年高中玄借閏考黜科道數人,不厭人心,便有昭雪,有至尚書侍郎者。此則閣臣權重,罪亦重,而張為甚,當與奪情兩子中鼎甲同論。乃近年以門戶分別,求之官評,不可得,則借鄉評處之,又不可得,胡盧以「莫須有」三字處之。夫皆好皆惡,原不足據,布流言與有意搜求者,尤不可據,即確確是實黜之矣,不知是祖宗舊制否?若創為新法,不知是公心否?善善長,惡惡短,今不可望,乃當事者以善為惡,用於門外嫉之,其長竟天;以惡為善,用於門內庇之,其短無跡。咆哮顛倒,亙古所無。且所謂門戶者誰定?是天門、人門、鬼門、禽門也?世變至此,可慨。而又有未履任永錮者,更可怪。
兩佐伯
[编辑]葛端肅以秦佐伯入覲,有小吏,注「老疾當罷」,公為請留,尚書曰:「計簿出自藩伯,何自忘也?」公曰:「邊吏去省遠,徒取文書登簿,今見其人,方知誤注。過在布政,何可致小吏受枉?」尚書驚服曰:「誰能於吏部堂上自實過誤?即此可謂賢能第一矣。」
己未年,閩佐伯黃琮,馬平人,為一主簿力爭得免。當事者甚不喜,曰:「以二品大吏為一小官苦口,此其人伎倆可知。」注調。黃有清操,質實為人所稱,命蹇不如葛公遠甚,故不免耳。
增年待劾
[编辑]賈俊,束鹿人。為山東副使,年才五十有六,鬚鬢皤然,不事淄飾。清戎御史惡其肮髒,因考滿,將劾之。一日,正色問曰:「賈憲副高壽幾何?」對曰: 「犬馬之年,八十有二矣。」御史默然。既退,同僚問曰:「何故不以實對?」俊曰:「渠以我老,將劾我,虛認幾歲,以成袖中彈文之美,不亦可乎?」塚宰尹旻素知其賢,得寢。後官至工部尚書。
白岩知人
[编辑]葉公天球,婺源人。為東昌太守,善總條綱,立團甲法,準定徭役,尤篤意人材、風俗。忤總漕、御史,總漕入內台風御史,奏移登州。喬白岩為太宰,知之,曰:「東人殊宜。」葉格不行。
品服
[编辑]唐制,三品服紫,四品、五品朱,六品、七品綠,八品、九品青。今皆以青,而辨以補。
武臣品級
[编辑]太祖以武定天下,故紀元洪武。武官自勳臣外,左右都督正一品,同知從一品,都督僉事正二品,即在外指揮千、百戶,遞至從六品而止,原無七、八品。惟土官有從七品,亦不支俸。蓋制之隆重如此。今武臣體貌,陵夷已極,遂成偏重。一日有事,文臣不得復貴倨以面孔向此曹,可慮,可慮。
參遊佐擊
[编辑]左右參將之名起於洪武二十年,即左右副將軍也。遊擊之名見於武則天,以傅遊藝為之,用以羅織者。佐擊起於嘉靖年間。
龍虎將軍
[编辑]於文定《筆麈》謂虜求加封,兵部擬柱國云云,上批:「加龍虎將軍。」謂此官中國所無,而虜所甚羨。考之,龍虎將軍乃武職二品加授之散官也。
皇親封伯
[编辑]國家於皇太后、皇后之父兄或子侄,皆封伯。而誥命則曰「推誠宣力武臣」。夫親臣也,而曰武,名實相違殊甚。如張軏、張以外戚兼軍功,用之則可;餘則不可。但當封伯而停其號,量加保傅階級,則得其情矣。
土司銜
[编辑]凡土司官有銜者,宣慰使同知、安撫司正長官、副長官、土千戶、百戶之類是也。有文銜者,土府同知、通判、推官、土州同、土縣丞、主簿、巡檢之類是也。長官司有屬宣慰司者,有屬府、州、縣者,有屬衛者。武銜,土官與屬宣慰長官專用目把、漢把,夷而夷者也;文銜,土官與屬、府州縣長官事統於郡守、州守、縣令,夷而漢者也。屬衛長官與衛官世姻,而勢難鉗制,不夷不漢者也。
衙門體統
[编辑]衙門體統一失不可復振。章元禮職符璽御史,奉敕用寶章。爭舊規,班其上,遂為兩衙所惡,終擯之歸。考之弘治十年,南通政夏崇文被拾舊規,六科行移通政司,俱用呈文,通政徐說畏其彈劾,不能執,始有手本,崇文繼之,欲復舊,於是南科囂然劾之,北亦為助,終不能申也。
會議
[编辑]朝廷會議皆成故套。先一日應該衙門於各該與議官以手本畫知,至期集於東闕,該衙門印官首發一言,或班行中一二人以片語微言略為答問,遂輪書題稿,再揖而退。既出闕門,尚不知今日所議為何事。或明知其事不言,出門嘖嘖道其狀,以告人者。
隨朝米
[编辑]大小官員俱有隨朝米十二石,即於品俸內除去。其翰林而上支白粲者,每石值一兩四五錢,猶曰從優;若各衙門止支糙米,每石賤時不過五錢,視正俸支本色折八錢者,又減於數之內矣。
李臨川先生戊辰進士,觀政禮部,隨朝米一石白粲加三斗。後癸酉,先生官禮科給事中,云:「米不及前五倍。」意者江陵剋削為之。今四衙門一體,科道尤為雄峻,其復舊例,不言可知;若各衙門,決不可復矣。
選官圖
[编辑]今之選官圖,唐人謂之骰子選格。房千里有云:「安知數刻之樂,不如數歲之榮耶?」千里,字鵠舉,河南人。
換職
[编辑]常袞為宰相,劾侍郎崔祐甫,貶河南少尹。郭子儀入言:「祐甫不宜貶。」德宗怒袞罔上,即兩換職,袞為少尹,而祐甫平章事。快哉,快哉!
謬姓
[编辑]唐薛志遠知選事,有王忠者被放,吏謬書其姓為士,欲擬訖增成之。志遠曰:「調者三萬無士姓,此必王忠。」吏叩頭服罪。
啟事
[编辑]甄拔人物,各為題目,此所謂「山公啟事」也,想即今注考語之類。當時州有大中正,能上下人品目,則不獨吏部為然。而其原又起於月旦評,蓋雌黃之口,其來久矣。唐虞時即曰:「知人官人,至周尤詳。」巨源每一官缺,輒啟擬數人,俟詔旨所向,然後顯奏,明明是觀望,蓋恬靜之人不樂居職,又不欲拂人意也,以此得久安其位,而當日用人行政大約可見。自後雜亂,至有鬧於堂上,大呼有鬼者。歷唐及宋,與時高下。國初重會舉,塚卿不得盡顓,鹽山能舉其職,而稍嫌於愎。盧氏為後進所詈;三原最佳,困於內閣;屠、倪、馬、許,極為盛際,依稀三代,不可復見矣。
二大
[编辑]天下無事,所重只一大塚宰;有事,只一大司馬。蓋吏治常清,兵何由動?兵動矣,吏治尤為吃緊。提衡者元輔,振疊者台長。竊謂吏如溫劑,養脾胃者;兵如涼劑,疏腸胃者。人身以脾胃為主,吏不可一日不清,兵乃不得已而用之。國朝兼長者,前惟馬鈞陽,後惟楊蒲州,今則李長垣。李若作塚宰,必有可觀。惜乎其不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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