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批评史/周秦两汉文学批评史/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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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文”与“文学” |
一 诗人的意见
[编辑]批评家的意见,可以引导创作,创作家的意见,也可以引导批评。所以在叙述诸家的诗说以前,应先述诗人的意见。
一般的学者都说原始的人民已有诗歌,但就流传至今者而论,中国方面,莫早于周初编辑的商代歌谣集——《周易卦爻辞》(详拙编《中国诗歌史》第一章)。这些歌谣都是一种天籁,都是很自然的唱出来的。至于歌唱的意义,他们不惟没有说过,而且没有想过。
到《诗经》时代的“南”与“风”的作者,便逐渐的透露了作歌的意义。《魏风·葛屦》云:“维是褊心,是以为刺。”《园有桃》云:“心之忧矣,我歌且谣。”这虽然没有明说歌谣的目的是表达忧乐美刺,但亦暗示“心之忧”或有所刺,是可以借歌谣表现的。
到作“雅”、“颂”的诗人,对作诗的意义,便不但有暗示,且有明言了。析而言之,可分为五类:(一)想借诗歌以吐露胸中的愁闷。如《小雅·何人斯》云:“作此好歌,以极反侧。”《四月》云:“君子作歌,维以告哀。”(二)想借诗歌把自己的意志诉诸公众。如《小雅·巷伯》云:“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大雅·桑柔》云:“虽曰匪予,既作尔歌。”(三)想借诗歌以赞颂别人的美德而即赠诸其人。如《小雅·崧高》云:“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烝民》云:“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四)想借诗歌以谏讽君王。如《小雅·节南山》云:“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式讹尔心,以畜万邦。”(上四类,略本青木正儿之《中国文学思想史纲》,汪馥泉译本页十五、十六。)(五)想借诗歌以勖勉万民。如《鲁颂·宫》云:“奚斯所作,孔曼且硕,万民是若。”
由(一)(二)两类意义的演进,便是所谓“诗言志”。由(三)(四)(五)三类意义的演进,便是所谓“美刺”及染有功用主义的诗说。
《尚书》中的《虞书》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声律的起源很晚,自然不能认为是尧舜时代之说,即“诗言志,歌永言”,也不能信其出于大舜。因为《虞书》的编辑,已被古史大家顾颉刚先生推定在西汉之时了。但“诗言志”,我们可以断定是较早的说话,大约周代已经有了。证据是:一,“雅”、“颂”的作者,虽然没有明言“诗言志”,但已显示“诗言志”的意义,读诗者自然可以归纳出这一句考语。二,《左传》襄公二十七年,文子告叔向已云:“诗以言志”。《庄子·天下》篇亦谓:“诗以道志。”《荀子·儒效》亦谓:“诗言是其志也。”可见此说的产生很早了。
二 古诗的编辑
[编辑]这是在绪言里说过的:“中国的文化,发源于寒冷的黄河上游,经济的供给较俭啬,平原的性质亦较凝重,由是胎育的文化,尚用重于尚知,求好重于求真。”(一章五节)文学批评也不是例外。诗人的意见可以分为五类,言志主义只有两类,功用主义倒有三类。志不仅包括性情,也包括理智,理智的发展偏于事功,所以严格的说,言志之中还有一半的功用成分。最早的批评家更偏重“功用”一方面。
商代歌谣之被编为《周易卦爻辞》,并不同于近人采辑歌谣之因它有文学的价值,乃是用以占断吉凶祸福。这与周秦诸子从功用的观点以说诗者虽不同,但周秦诸子的说诗却受他许多提示;就是不从文学本身立论,而从功用价值立论。
本来《诗经》的采辑与编著也是基于功用主义。《礼记·王制》云:
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东巡守,……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
《汉书·艺文志》云:
古者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
刘歆《与扬雄从求方言书》、《汉书·食货志》,皆有类此的记载。虽见非于崔述(见《读风偶识》卷二),但商代歌谣(《周易卦爻辞》)的辑著有功用的背景,则《诗经》的辑著似亦不会绝无作用。而且这种采诗以观民风的传说,究竟是“事出有因”的。
三 春秋士大夫的赋诗
[编辑]我们知道了商周两代诗歌的编辑是有功用的背景的,则春秋士大夫的赋诗,战国诸子的诗说,都容易了解了。
春秋士大夫的赋诗,是借以表达赋诗人自己的情意或对人的情意,并不是要体察作诗人的惰意,更不是欣赏诗的文学之美。这在《左传》中所载的赋诗,都是如此;我且将最有名的襄公二十七年的《赋诗》录下为例: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臣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
诸人所赋之诗,固有的借作诗者之情意以暗示自己之情意,如《黍苗》的作者是在赞美召伯之功,子西赋此,亦借以赞美赵孟之功,意谓赵孟可比召伯。但大半是“断章取义”,亦不顾及作者的情意,只是借以表达自己的情意。如《野有蔓草》是一首私情诗,所以诗词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子大叔赋此,是表示得遇赵孟为荣(邂逅相遇),或赞美赵孟是“一表非凡”(清扬婉兮)的人物,虽不可知,但决不是适用原来的诗意。
赋诗之“断章取义”,并不是我们的妄测,春秋时人已自己说过了。《左传》襄二十八年:
庆舍之士谓卢蒲葵曰:“男女辨姓,子不辟(避)宗何也?”曰:“宗不余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
“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说尽了春秋士大夫的赋诗作用;而其对诗的态度,也便可以于此略窥一二(此段采录顾颉刚先生说,见《古史辨》第三册卷下《诗经在春秋战国的位置》)。我们知道了春秋人对诗的态度是“断章取义”的,则诸子的以功用的观点论诗,也可以得到解释了。
四 孔子的诗说
[编辑]先秦诸子之称论诗者,只有儒墨两家。——道家的庄子,在《天下》篇说过“诗以道志”,但此外并无论诗之言。《管子》中偶有论诗的话,但《管子》不是管仲之作,而是一部很芜杂的书(参拙撰《管子探源》,中华书局出版),因之偶有的几句论诗的话,也不成系统。儒家先于墨家,故先述儒家的意见。儒家的创立宗派者是孔子,他对于诗,不似春秋士大夫般的只是“断章取义”,他有一种新的见解。《论语·阳货》篇载:
子曰:“小子何莫学乎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事父”、“事君”、“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自然是全以功用的观点立论;“兴”“观”“群”“怨”虽然也可以说是就读者所得到的功用而言,而亦实在是论到诗的本身了。并且他对于诗的本身的观点,是有抒写性情的倾向了。
但孔子究竟是志切救民的哲学家,不是抒写性情的文学家,所以他虽然知道诗是抒写性情韵,但他却要于抒写性情之外,令其披上一件道貌岸然的外衣,就是要抒写正当的性情,而不抒写邪淫的性情。所以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篇)《关雎》明明是一首男子思慕女子的情诗,孔子偏要给它一个他所谓“思无邪”的解释,说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八佾》篇)。而于“淫”的郑声,只有主张“放”了(《卫灵公》篇,子曰:“放郑声……郑声淫”)。这与《诗》三百全是“思无邪”之说,显然矛盾。但我们应知“思无邪”是孔子的企向,也就是孔子对于诗(不是专指《诗》三百篇)的主张,而淫的郑诗之在《诗经》,是孔子所不愿也。
孔子生在春秋时人的“断章取义”以赋诗之后,自己又是一个志切救民的哲学家,所以他虽然知道诗是抒写性情的,却要加上“正”“邪”的限制,这是因为他也是以功用的观点而重视诗,不是以文学的观点而重视诗的缘故。
前面已经引过,他说学诗可以“事父”、“事君”、“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此外他又说: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子路》篇)又告诉他的儿子伯鱼说:不学诗,无以言。(《季氏》篇)
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阳货》篇)都是很鲜明的以功用的观点说诗。以故其对于诗,欣赏的情趣,胜不过利用的思想。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谓也”?孔子并不告以字句的含义成诗词的解释,而说是“绘事后素”。子夏也聪明,立刻说:“礼后乎?”由是博得孔子的称赞说:“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八佾》篇)子贡因为以“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附会《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谓“其斯之谓与”?也可使孔子称赞他说:“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学而》篇)更可见是利用诗而不是欣赏诗了。
五 孟子所谓“以意逆志”与“知人论世”
[编辑]孔子以后的儒家两大师是孟子、荀子。孟子说诗,提出两种方法:一是“以意逆志”。《孟子·万章》篇载孟子与咸丘蒙有此下一段谈话:咸丘蒙曰:“……《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这种“以意逆志”的方法,虽然不甚科学,虽然只是主观的探索,然诗人由热烈的感情之火所迸出来的诗句,是很容易言过其实的,“以意逆志”,确是刺探作者深心的好方法,同时也是认识诗的必需条件。《告子》篇载有孟子“以意逆志”以释诗的例证:公孙丑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哉,夫高叟之为诗也!”曰:“《凯风》何以不怨?”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孟子虽然能提出“以意逆志”的好方法,但以自己是“讲道德,说仁义”的哲学家,而不是文学家,由是其意是道德仁义之意;以道德仁义之意,刺探诗人之志,由是诗人及其诗,皆是道德仁义了。以怨不怨解释《小弁》、《凯风》,是否真合诗人之志不可知,但确是站在情感的观点,以刺探诗人的情感,我们可以无异议。而最后说到孝不孝的问题,便离开情感的观点,涂上儒家的色彩了。
对《小弁》、《凯风》的解释,还是很客气的“以意逆志”;对其他各诗的解释,则完全走到“断章取义”的道上;假使硬说是“以意逆志”,那我们只有说是太不客气的“以意逆志”了。齐宣王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孟子便举《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为证,说:“昔者公刘好货。”并且说:“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齐宣王又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便举《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为证,说:“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并且说:“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梁惠王》篇)假设这不是“断章取义”,而是“以意逆志”,则其所逆之志,去诗人之志,恐怕有十万八千里呢!
孟子提出的另一方法是“知人论世”。《万章》篇云: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这是对作品探求其个人的、历史的、社会的诸种关系,我们也是无异议的;但此说的目的是在尚友,不是对文学的欣赏与批评,所以仍是功用为出发点。不过,无论如何,孟子提出“以意逆志”与“知人论世”的两种方法,确是文学批评上的一大进步;而且在后来的批评界也有很大的影响。
六 荀子所谓“诗言志”
[编辑]《虞书》所谓“诗言志”是很含混的;承其说者,则有“圣道之志”与“性情之志”的水火不同。如创立性灵说的袁枚,也常说到“诗言志”;其所谓志当然是“性情之志”。儒家的荀子也说“诗言是其志也”;其所谓志则是“圣道之志”。《儒效》篇云:圣人也者,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是矣,故《诗》、《书》、《礼》、《乐》之归是矣。《诗》言是其志也。……故“风”之所以为不逐者,取是以节之也;《小雅》之所以为《小雅》者,取是而文之也;《大雅》之所以为《大雅》者,取是而光之也;“颂”之所以为至者,取是而通之也。这不惟是“文以载道”,简直是“诗以载道”了。
七 墨子的用诗
[编辑]墨家尚质不尚文,其对于诗,只是“断章取义”,以为自己立说的一种帮助而已。如《墨子·天志》中引《皇矣》道之曰:帝谓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说这是:“圣王……书于竹帛,镂之金石,琢之架盂,传遗后世子孙,……将以识夫爱人利人顺天之意得天之赏者也。”我们细味诗意,说是“顺天之意”还可;在“顺天之意”上又加以“爱人利人”的冠词,这是墨家之义,诗中并无这种意思。其余引诗的地方还很多(详《古史辨》第四册拙撰《由墨子引经推测儒墨两家与经书之关系》),差不多都是如此。这虽不足以窥探其对诗的见解如何,但可以窥探其对诗的态度亦只是一种利用而已。
八 诗与乐
[编辑]两周诗乐未分,《诗经》所载之诗,都是乐歌。因此,诗与乐的关系,说诗者亦兼说之,我们的文学批评史上也不能不兼述之。
本来《虞书》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就是站在音乐的观点以说诗的。此后,《论语·泰伯》篇载[孔]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子罕》篇又载[孔]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荀子·儒效》篇亦云:诗者,中声之所止也。更显明的是站在音乐的观点以论乐歌,非站在徒诗的观点以论徒诗。至于批评,则以吴季札的论乐最为精详。《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吴公子季札来聘,……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
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
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
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
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
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
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
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
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
自《郐》以下,无讥焉。
为之歌《小雅》。曰:“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
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
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龠》者,曰:“美哉!犹有憾。”
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宏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
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
见舞《韶》、《箭》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矣!”这当然是诗、声、容三方面的综合的批评,而三方面的相互关系,也于此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