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与巴黎日记/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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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廿七 伦敦与巴黎日记
卷廿八
卷廿九 

光绪五年正月[编辑]

光绪五年岁次己卯正月初一日乙巳元旦。率诸随员行朝贺礼,得一律云:昨宵昨岁源源去,今日今年鼎鼎来。春领寒飙苏草木,天嘘晴旭散云霾。百龄一瞬知将老,万里孤怀得好开。去住两随松竹健,相将同覆掌中杯。(东山旧居手栽松竹,亦植梅二本于所居行馆中。)

接崇地山、黎莼斋、密斯盘各信。以曾劼刚明日即至,料检酬应,恐无馀暇,因急致复崇地山一信,言:“闻呈递国书已有期日,天章远贲,四面向风。尊俎折衡〔冲〕,万人戢听,以为荣观。比毂连衡,闻之增气。”往时作此等言语,辄惭不能下笔。然与今世士大夫处,舍此更何言哉?

嘎尔得拉尔、金登干、罗伯逊、马克理并枉过贺岁。是夕,邀罗伯逊、马克理、金登干、亨得生、脱拿、贝拉西。脱拿、贝拉西,并金登干幕府也。亨得生管理灯房事。此外惟一邀严又陵。公馆则马格理及姚彦嘉、李湘甫、凤夔九、张听帆、黄玉屏六人。罗伯逊起作颂词,吾亦以数语答之,属马格里宣述。比询严又陵,则所宣述之旨,多不能详。此又凤夔九、张听帆所不能辨者也。

初二日接曾劼刚信,以其行李分两次载运,第二次适至,欲请稍缓数日来英,以凭料检。始知除夕电报,欲在巴黎相候交印,非无因也。当回一电报促之。适接联春卿电报,则陈松生与杨仁山、萧介生、陈莘耕初二晚起程,曾劼刚与刘开生、曹逸斋、左子兴、李芳圃初三晚起程,并当以六点锺抵伦敦。既自苦,亦苦诸人之迎迓,皆未能通知世情者也。巴黎以病不能出迎,此次若仍听其至,不一理之,于事理亦属非宜。夜半严寒,以此相累,亦殊无谓。

初三日陈松生、陈莘耕、萧介生、杨如斋自巴黎来,自姚彦嘉以下各随员夜半往迎,又别由西道至维多里亚车行;比从车林壳罗斯驰至,则已登车矣。自苦苦人,办理实未如法。黎莼斋在巴黎竟无一言匡正,深所未喻。是早治席款之。旋偕马格理出门辞行,约分三起:一、各国公使;一、各衙门首领官;一、爵绅之素有往来者。所见法国、波斯、日本三公使,均相与惘然。法使言:“钦差此行,伦敦官绅无不抱歉者,各国公使亦皆抱歉。”波斯公使言:“所识伦敦官绅,语及饮差将行,均忽忽如有所失。中国派来钦差无论是何等人,欲追踪钦差决知其不能。”日本公使言:“钦差此来,于中国大有益处。”答言:“才薄不能求益。”曰: “以所见告知中国人,是一大益;使伦敦通国人皆知钦差之为人而信服之,更是一大益。”三君之言,吾甚愧之。

初四日诣车林壳罗斯迎接曾侯,比至,得电报仍由维多里亚车行。奔驰竟夕,雨雪严寒,相与驰抵公馆,时尚未曙也。治酒食相款。仍邀陈松生、曹逸斋、联子政、左子兴、陈莘耕、萧介生、杨如斋、李芳圃同席。

旋偕马格里往见毕根斯由。言:“每见钦差必喜,今日乃甚悲,缘钦差此来为辞行也。”吾言:“居此两年,深蒙款待优渥。比因销差回国,不能不一告辞,是以来见。”毕根斯由言:“吾与各部尚书及宫官三十馀人朝夕共事,闻钦差之去,皆各惘惘如有所失,不独我一人抱歉而已。”吾言:“英、法两国交谊并同,而英国相待为独厚,使此心深怀耿耿。”毕根斯由言:“吾此数月内每见君主,辄言及钦差为人而深惜其去。”吾言:“此由毕根斯由相视之厚,是以通国之人,上自君主,下及官绅,皆加异视。” 毕根斯由:“回中国后务请达知中国朝廷,罗尔得毕根斯由委实倾心愿与中国交好,绝无他意。但望中国体谅此心,当不至有参差。”答言:“前日见君主,所言亦同。居此两年,习见官绅勤勤之意,亦实能互体此心,可以共信。此次回国,必将罗尔得及君主之意达知本国朝廷,以求两国交谊日加深固。”毕根斯由言:“自信管理国家事务,万不至有蹉跌。即令蹉跌,无能取容于英国,尚当径投入中国。(马格里言:此系与中国钦差深相结好之意。)”答言:“万无此事。果能前往中国一游,深所庆幸。”毕根斯由:“英国人干钦差敬慕无异言,使通国人闻其将去,皆各依依,亦向所未有。”答言:“深感国人相待之诚。在中国时即闻罗尔得毕根斯由之名,幸获承教两年之久。每见新报所持议论,无一语不担斤两;所办事件,无一处不深合机宜,实所服膺。愿赐一小照,俾持归悬之案端,以志向慕。”毕根斯由言:“深谢钦差相待之意。”即顾参赞科里取一小照,自书名,起授嵩焘:“此次枉顾,永远不能相忘。亦愿钦差受此小像,记忆英国有此一相好朋友,长无相忘。”因相握手慰劳而退。

毕根斯由为英国名相,年七十馀,西洋各国相视以为豪杰之才。而每与嵩焘言,未尝不重视中国,以逮其使臣。此次情意拳拳,语长心重,不敢断其为诚心投契;而接其言论,领其意旨,使此心怦怦为之感动。

与铿色尔贝音斯谈。贝音斯之母年八十六,初至中国为一千八百十六年,其明年为安摩斯得朝觐中国之期。西洋遣派头等公使至中国凡三。乾隆时则有马格里,嘉庆时则有萨摩尔得〔安摩斯得〕,咸丰时则有额尔金。又明年,回过生得里拿岛,犹及见拿破仑第一,真可谓高年矣!

光绪五年岁次己卯正月初五日己酉为西历正月廿六日,礼拜。日本公使上野景贤〔范〕及舍非尔、马克斯威诺次第过谈。舍非尔以奥大里银洋、铜洋二种,凡十三品,又致希斯之意,以英国铜洋二种凡十二品见饷。奥大里洋凡分二项,一为奥大里用洋,一为马加国用洋。盖奥主兼辖两国人民,一曰斯拉甫,一曰丰格里,所用洋圆质同而花样各异。希斯代各国铸造洋圆,凡二十馀国,大小数百种。所见饷者,伦敦及颉尔西岛(颉尔西岛近接法国)两项佩宜而已。

上野公使号雪洲,询及喀什噶尔事,因及日本与俄国互换萨克连岛(中国名之库页岛),其事定议自安勒莫陀一人。先是日、俄两国分驻萨克连岛,俄人欲定北极五十一度分界,北属之俄,南属之日本。日本以此荒岛逼近嘎克达里岛(日本北岛,海口曰箱馆,应归日本经营,俄人侵踞无谓,拒不允。俄人以此岛隶之荒服,流徙有罪者。于是日、俄二国民人日相争哄。日人苦之,请依俄人前议立界,俄人亦拒不允。乃令安勒莫陀使俄,凡三年,始与俄人定议:以萨克连岛全属之俄,俄人以所踞东南各小岛名苦来尔者改属之日本。苦来尔者,译言千岛也。自是日、俄各画海为界。安勒莫陀一力主持,日廷皆称善。

其后安勒莫陀由俄历西域以出黑龙江,计行程九月乃抵日京,所至图画山川,考求事实。云:历喀什噶尔边境,中、俄两国都无界限,而两军相望,不过数里。询以交界之地,两军皆无以应也。其言以为:中、俄两国必滋生事端。询问安勒莫陀名姓,则性椱〔椱〕本,名武扬。安勒莫陀者,日本“椱〔椱〕本”二字之连音也。其官为驻俄公使兼海军日〔?〕将。数年前为中国截住秘鲁招工船只,尽释而归之中国,亦安勒莫陀一人之力也。

因属上野公使为之道意,谋一详闻喀什噶尔情形。欣然允为通其意,并见给学馆训课图及近两年学馆年报。所立学校分大学区、中学区、小学区,而观今岁小学表,增至二万一千五百零二区,民间私立者又一千九百九十一区,可谓盛矣。训课图为植物者五,为动物者五,则博物之学也;为乘除勾股者四,为色者二,为音者四,则格致之学也;为单语者八,为连语者十,则文字之学也。单语为体,属实;连语为用,属虚:皆可为训课小学之法。

初六日禁买黑奴会总办斯得尔治、禁烟会坐办丹拿、万国公法会总办屠威斯(英人但曰退斯)及其参赞经贞次第来见。均因鄙人东归,示走送之义,亦求因缘一见劼侯。马克里、金登干继至。诸君情谊皆可感也。金登干求带见其律师赫琛斯。谕以旦夕东归,颇繁冗,应俟劼〔刚〕候料理就绪,相就一谈。

初七日傅兰雅昨自柏林来,接到李丹崖一信。偕马格里出门辞行,所见谛盘生、浩尔斯、金登干数人,而东行竟日,一切行李不及检点。以英人相待之厚,诸所常往来,不能不一亲诣为别,不能惮烦也。

晚据姚彦嘉告称:陈莘耕查点器具,十分作难;而罗云翰、郭斌等所收器具,邀其一查点不可得。乃至愤然诘责之,几与劼刚参差。前后交接之难,中国恶习诚未易湔除。而吾于移交事件皆自刻削,一切期有赢馀,以使后人歆其利。于劼刚又姻好也,犹相与诋其如此,可为浩叹。因加谘总署,预为赔补之计。

初八日发递交卸折件(以须用印,并于初四日缮就,始以是日发行),并附片请假三月回籍就医;谘总理衙门七件(一、抄谘折稿;一、法国移交抄单;一、英国移交抄单;一、法国报销册;一、英国报销册;一、谘保严又陵等六人留充随员;一、谘开立西学四堂),附信一件,并抄折三件(一、阿斯本宫告辞君主日记;一、告辞英相毕根斯由日记;一、君主次公主薨逝来往照会。三件并抄谘);南北洋大臣谘三件(一、抄谘折稿;一、保荐严宗光等六人;一、谘立西学四堂大致章程),附合淝伯相信一件;外寄子瀞侄宁波一信,并家信三十六号。以寄总署西域地图一册,信封厚至五寸许,亦向所未有也。

偕劼刚诣外部告辞,意、法、土诸国公使咸集,坐候逾一点锺,见沙乃斯白里。言:“钦差此归,心甚歉然。未知此次接任者亦能赶上钦差否?但盼接任者一如饮差为人,一切尽好商办。”答言:“曾侯贤能,必能如约。”沙乃斯言:“总须归为中国国家言之:中英两国总应交好,英国实所切望。”答言:“君主及毕根斯由所言并同,已告知本国总理衙门奏闻中国大皇帝。今承清论,仍当据以上达,总期两国同心合力,以求彼此相与卫护。”沙乃斯曰:“甚喜闻此。”

因问:“曾侯在法安乎?”劼侯应曰:“安。”沙乃斯笑言:“法国国是纷纭,讫未能安。”盖法国分立君、民二党。君党之中又分为三,曰威里伯党,盖旧立国之君也,其后曰康谛巴黎,实为茀尔邦一族;曰路易斯党,立国最为长远,其后曰康谛山伯尔,实为威林斯一族;曰拿破仑党,则近时立国者也。而康谛山伯尔最为巨族。民党亦分为三,有主世爵中推选者(世爵多属君党,其为民党者持论如此);有主听民推选者;有主通贫富上下,养欲给求通为一家,不立界限者。是以议论纷纭,至今迄未有定。而下议院干毕得,旧为伯理玺天德,最有名,民心多归之。其持论专与执政堆茀尔抵牾。近议绅献言:君党中不宜任以事权,恐致反复。堆茀尔言:“我等虽为民党,然却不愿立此界限,一切但视其所行何如;幸所行无忤,不当更苛论其心。”于是民党大哗,并外部瓦定敦亦以其与堆茀尔比而并倾之。议论烦多,亦未有如法国者矣。

晚为曾劼刚邀饭,用示饯行之意,同席姚彦嘉、张听帆、陈松生、马格里、左子兴、联子政、曹逸斋、陈莘耕、萧介生。彦嘉随予东归,听帆则劼侯专派护送至上海者也。是夕谘取金洋一千六百磅作水陆用费,并将行李保险单寄存劼侯处。(是夕枉饯,方讶所携随员何以并集。晚闻姚彦嘉言,始知劼侯此席派诸随员醵金为之。以劼刚与诸随员行抵英、法两国,并分两日,予皆治席款之,前后凡四席。随员谋为公饯,劼刚因借此省费。)

初九日本定是日起程赴巴黎,以从曾侯处谘取盘费一千六百磅尚未交收,不能不少候之。因发去家信三十二号,以上海利如洋行汇兑俸馀银票二纸,寄交家中收存,以此为三联票,原须分别存照也。并寓书黄泳清,以前交公司洋行行李六十四箱(合家人等行李共七十九件)取有提单,先寄泳清点验,并照提存栈行。行李已料检,一经办理信件,又费一番装点,欲一出游而亦不可得也。是日又发行李木箱九件,交车行先寄马赛,交由马格里办理。催取验单,竟日无信。劼刚呈递国书尚无期日,而于是时令马格理译国书洋文,又令递送总署,似于人情未能体验也。

初十日辰刻开行。劼刚率同陈松生以下送至车厂。罗伯逊、金登干亦至。松生与凤夔九、马格理又送至多发海口。天寒甚,幸无风浪。惟以潮落,船不能泊岸,另换小轮船,稍费周折。黎莼斋、刘开生、联春卿、马眉叔、杨仁山、曾省斋并接至车厂。

询知本日前伯理玺天德已解任,接任者为克来威。由前伯理玺天德麦马韩本属君党,前岁有改立君之议,曾散会堂,任谛布洛里究克为相,遇事多以意处断,不循旧例。而旧充伯里玺天德刊毕得为下议院绅,有能名,以主兵之波来尔,故君党也,昌言彻〔撤〕换之。麦马韩不允。其相堆茀尔力请之,刊毕得因援前相谛布洛里办事不遵国例为言,请追论之。泰西例:凡不遵国例者罚最重。于是麦马韩以刊毕理〔得〕之相逼也,寓书议院请告退。议院集诸绅会议,举刊毕得者五十人,举克来威者五百馀人,逾时议定,以报麦马韩。麦马韩乃诣克来威相接授。相距不过二三时,而伯理玺天德之位定,国人尚无知者。

寓费拉多拿公馆,李丹崖旧居也。

十一日为西历二月初一日。诣曾劼刚处,便由黎莼斋乞信笺,寓书劼刚及陈松生及联子政、左子兴、陈莘耕、曹逸斋、萧介生;以闻初七日饯行之举,实左子兴诸人公局也。是夕,黎莼斋、刘开生、联春卿、曾省斋、马眉叔邀同姚彦嘉、张听帆至凹代勒公谛楞达勒公馆小酌,巴黎一大公馆也。日使上野景范曾邀饮于此,在东廊一厅。至是始知正厅之巨丽,英、法两国所见栋宇之高峻华美,无能及者。跳舞厅亦三四所。其夕,商会绅士罗达纳邀跳舞会于此,询知为穷家子弟学习锺表,专立学馆,岁须经费万馀磅,常延跳舞会二三次,入会者醵金以补其不足。为特设席,延入坐。

十二日礼拜。接总署谘文二件:一议新嘉坡领事经费;一发回原折。罗青庭〔亭〕来谈,语及法国学馆章程,大率分学有三:一曰数学,二曰化学,三曰格致。格致所包甚广,其中亦有数学(如测量机器分数),有化学(如物产皆有分化)。举凡重学、电学、光学、音学、热学,及凡机器之用,皆格致中事也。数学等第,先习加减乘除零分。逾年课其等,才智不能及,各量所宜,改习商务及驾驶事宜。其文理长者习律法,次习代学,次习历元,次习代微积,以次求精,并分堂递进。化学等第,先习各种名目。大率分二类:一曰有生长之物,人身骨节及草木鸟兽皆是也;一曰无生长之物,金石是也。才智不能及,亦岁有课,改习他事。次体质,如轻气、养气、炭气及五金之属,分合而成形质。次化分。化分又二等:初辨知其分化何物,次推验其分数若干。其中亦有经火而化飞成气者,分合聚散皆须明其分数。次试用格致,以目所及见为初基。水流下,火炎上,其本性也。凡分两段测验:一论其本然之理,一究其所以然之用,如因热力以知轮机之用。推测愈精,其用愈神。重学先权衡轻重,与热学相表里。凡分六门:曰起重,曰水力,曰热力,曰受力;其曲线之用凡二,曰抛力,曰旋力。抛力为无定之曲线,旋力为有定之曲线,机轮是也。

是夕,刘开生、杨仁山再宴于本公馆,同席姚彦嘉、张听帆、黎莼斋、马眉叔。接李丹崖信,云遣罗稷臣枉送巴黎,约今夕赶到也。十三日李湘浦自伦敦来。罗稷臣自柏林来,接李丹崖一信。

日意格偕禄赛来见,福建船政局课读者也,并著有《东游日记》。询知数学、化学及格致之学,均能谙习。在中国开立学馆,无从求取名师,在西洋则遍地皆名师也,又皆歆中国之利而乐为之效力。而延请控御之方,又非人人所能任也。姑记其名于此。又为英人森顺求宝星,此则公使之事,吾已交卸公使,非所任也。

晚由力滃车行启程,眷口及行李径赴马赛,吾与黎莼斋、姚彦嘉、马眉叔四人同为瑞士之游。刘开生、曾省斋、杨仁山、李敦甫、罗青亭、罗稷臣及日意格并送至车行。

十四日立春。先夕由巴黎行五十一吉罗至方丹布罗,树木葱郁,有旧王宫,莼斋曾寓居于此。其宫创自一千三百五十年法王路易第七,自是代有增修,相承为避暑之宫。一千八百十四年英人既擒拿破仑第一,奥、德、俄、意诸国会兵都城,勒令拿破仑第一书立避位字据。其子故为罗马王,当嗣位,国人亦不乐奉之。拿破仑书立字据,实在此宫也。宫旁栽植树木共一万八千九百洋亩,岁伐树木以五十万法兰为率。

由巴黎行三百十五吉罗,地名谛雍,法、瑞交界处也。每吉罗一千法尺,当中国三千尺。法人名尺曰买勒尔得,德人曰麦当。再西曰萨仑,为瑞士境。黎明至牛洽登,每岁夏间各国人相与避暑于此。有湖,即因地名曰牛洽登湖。其湖长九十里,径二十里,深处一百二十九法尺,距海面高五百三十五法尺。欧罗巴一洲以荷兰为水国,以瑞士为山国。诸山环聚处辄汇为湖。西北曰牛洽登湖,东南曰热勒茀湖,即以瑞士都城为名。热勒茀湖宽广又数倍牛洽登湖。其湖湾环如初月形。汽轮车路随湖势西折,是以至热勒茀湖忽转而向西南行。都城当湖尽处。湖东北为法国地,拿破仑所得之意大里者也,地势如犬牙错入。

至牛洽登湖后,沿湖左行抵巴尔仑。瑞士人设议院于此,名曰茾得尔斯得来斯,凡分三堂:一、民举者一百三十六人,约二万人举一人(通瑞士国约二百七十二万人),视各国之下议院;一、乡举者四十二人,约每乡举二人(通瑞士国约二十二乡),视各国之上议院;一、管事七人,盖经理国政者,视各国尚书,而推一人为首,岁一更换。每岁六月、十二月两次议国事于此,管事七人皆至,俟两院议定,以次举行之。议院后一平台名曰布拉得法仑。四山罗列,弥望积雪。最高者曰荣茀鲁,尤高者曰蒙毕洛,译言白山也(蒙者山;毕洛者,译言白也)。积冰,从下望之常白,故名。始知环绕法、德诸国之来因河,实发源于此。

通瑞士国为江者四:曰来因,曰必禄,曰纳海,曰纳该,皆各为坝以泄之;左右夹两大湖,并决而入之江。缘其地皆山,高出诸国之上也。

又至其如里歪尔西得巴尔仑,译言巴尔仑学馆也;倭得尔得位勒,译言本城公所也。书院为大学课试之地,所莅六七堂:曰律法,各分深浅学习;曰医学;曰数学。又有两堂,一为课试,一为公议举树学长,以学长亦如理事之例,每年一举也。上为台,本年学长列坐于此,其下则绅民环向公议。其公所则以藏民数户口及经理街道河渠事务。

以十点锺至,历四点锺始附汽车行。所历皆山谷,民间架木为屋,覆树皮以代瓦,低小如中国穷民之居。而山涧荐木相掩映,诸山高下远近,层出不穷。左右两湖时有小山蔽之,或隐或现。至茀利布尔,沿热勒茀湖右行。晚过老尚勒,亦巨镇也,晚食于此。

十点锺至热勒茀都城,寓拉西倭兰公馆。面湖为窗,风景绝佳。热勒茀湖本名赖孟湖,以都城当湖唇,遂以名之。凡纳众山之水四十一溪,其下流为罗勒河,出地中海。形如半月,阔一万三千九百廿五至二千一百八十法尺,径八百一十三法尺,深三百五十法尺。其浅处九十七法尺,高出海面三百七十五法尺。缘牛洽登湖在瑞士之北,其水注来因河以达北海;赖孟湖在瑞士之南,其水注罗勒河以入地中海,其地势较低一百六十法尺云。

十五日凡游森荡都安勒天文台、尼勒意拉都湖心亭、英格伦敦花园及本城公所四处。森荡都安勒山为本城最高处,始创建天文台于此,尚未竣工也。英格伦敦花园有六角亭面湖,湖山环抱极雄秀。其龙胜者湖心亭,架木为桥,旁环水栅,蓄鹅鸭其中。湖心一阜,方广数十丈,中有小屋一区,古木轮囷,纵横罗列。西湖一石像,为法诗人罗沙,创为草木之学者。

赖孟湖为泰西名胜,法诗人瓦卑得尔及罗沙、英诗人巴雍多有题咏。湖水一碧如油,清澈可鉴。亭上下为桥者七八。冬夏水势涨落,率不过一二法尺;而亦有时遇风涨落,一日之中或至数尺。或曰:“湖有呼吸。”而格致家则谓天气压力所致。而以一湖上受诸水,下归大河,不应地中翕力于湖面独别,其理至今莫明也。瑞士山国,而热勒茀都城跨越湖滨,地势盘陀,树木丛密,极山水之大观。

三点锺开车,皆山路也。有两巨山,左右对峙,右曰蒙谛里,左曰蒙灼里。蒙者,译言山也。连穿三洞,其第三洞曰葛尔注里,约长十里许,为瑞士国分界处。再南伯尔克来得,法国设关于此。又连穿四洞,最长者曰戈朗什。至巨罗斯,地势稍平。行未数里,又入山,历蒙巨挨尔洞。至罗勒河,乃入平原。过河数里,至栗滃晚饭,换车。

偕莼斋、彦嘉、眉叔游莅市肆。街衢广阔,灯火烛霄,气势雄丽似巴黎。十点锺换车,仍过罗勒河,盖一河环绕市北以出市西也。过罗阿尔达尔仑拉,法南府名也。又越巴得郎西洞与蒙巨挨尔,并长十馀里。竟夜车声震荡,不能成寐。

十六日六点锺至马赛鲁茀尔新店(店名火代尔谛鲁茀爱谛拉贝),先遣马车迎候于此。傅兰雅亦随至。偕莼斋、眉叔、彦嘉、听帆及傅兰雅同游巴雷得隆相花园。于山端立石楼为门,两旁为飞廓,左右各建博物院,分别禽兽体骨及金石之属。石门为巨人三,四隅又各一人。后为池,用机器吸水,从石人下龙口𣸣薄而出。下为潭,蹲踞四石牛其中,水倾出石牛背,又伏地从下级端𣸣薄而出,乃汇为大池。气象雄丽,震荡耳目。山前为花园,后为万生园,广畜禽兽。又绕至市东尽海处,名卜罗麦拉科里时,连山粗犷,高下为小屋,五色斑斓,花团锦簇。沿海岸为石岸,修立马路,前临大海,岛屿林立,亦巨观也。有圆岛一,屋宇排列,拿破仑时以处妇女之发遣者。又一圆岛有旧炮台,海口亦添设新炮台。随至阿纳谛尔公司船,指定房舱,约礼拜六日妇女先上船。

十七日罗稷臣约陪游瑞士,回李丹崖一信(并还英金三磅及施令一枚半)未及交,以为必随行也;濒行又不一告,送登车后始知之,至是始检交眉叔转寄柏林。而眉叔及黎莼斋固请陪送至类布勒斯,其意在一便访罗马古迹也。鼾白里屡约一至其巴雷所倭仑戈住宅。倭仑戈者,译言桔也。鼾白里营宅意大里海濒,有园林之胜,种桔尤繁,因名。

十一点锺,偕莼斋、眉叔附轮车行,经历多隆、栗斯、莫拉戈,以达门登来。多隆为法国水帅海口(法国水师海口凡五。在地中海者一,多郎是也。在大西洋者四:曰学浦,与英国波斯穆斯海口参差相望;曰卜来斯,曰登罗舍尔,曰巴尔都,三处并在法国与西班牙接壤之海湾)。从前与英人争战,嘎里、博郎皆水师海口。一千八百三十年英相巴尔麦斯登始与法国定约,改为通商口。是以英国水师统领向驻多发;与博郎对口之茀尔克斯登亦水师海口,为防法也,今炮台尚存,留兵看守而已。泰西水师驻扎处,禁他船不得出入。学浦亦通商口岸,而与水师自分两口,不相混也。英国驻扎水师仅波斯穆斯一处,亦其地势形胜如此。

莫拉哥别为一国,长五买力(洋里名,一买力当中国三里),广一买力,左右以山为界,而海口特繁盛。其右山插入海中,楼房鳞比,如万点明星罗列海次,办一巨观也。其王无地亩之征,亦不设关税,惟以开设赌局为制用之经(赌税别有一人承办,岁纳其国王,有常数,而自收其馀利,遂致巨富。今岁遣嫁其女,费至五百万法兰),招致各国人聚赌。近又开一戏馆,皆为诱赌计也。东界栗斯,西界门登来,并为意大里地。一千八百六十五年奥大里侵踞意大里之威烈斯(在意大里东,为水城,泰西第一名胜也),法人助攻奥大里(麦马韩亦由立功于此以显名),取还其城,因割栗斯、门登来两口以酬法人,于是莫拉哥国又界于法国之中。而威烈斯之西亦有一国,曰森马尔登,在意大里中。法国与西班牙交界处亦有一国,曰比勒乃。所辖地各得数千人以自立国,犹春秋之有附庸也。而莫拉哥独以赌立国,尤属奇闻。(日耳曼列国有汤贝尔者,亦以赌为国,近其国已并于普鲁斯矣。)

十点锺至门登来,鼾百里以马车迎于此,距其家尚十馀里。过森路易桥,为意、法两国分界处。石岩中通一线水道,划水东属之意,水西属之法。至所居之巴雷所倭仑戈,由其后园逶【下山,随林木曲折以达其家。(园中西望山隙有石塔,罗马大将色萨尔纪功塔也,形势雄壮。罗马征服诸国,多出色萨尔之功,在耶苏前三十年。〔叔河案:此指凯撒,但年代有误。〕生平出师,以希腊诗人何满诗自随。后拿破仑第一仿之,兼携色萨尔《行师笔记》一部。泰西人言色萨尔《行军〔师〕笔记》,及拿破仑第一笔记,多纪用兵方略,皆名著也。)弥望皆巨海也,而山势蟠结,各国多避冬于此,为向北皆高山巨岭,能御冬寒也。

十八日鼾百里陪送类布勒斯。(同席珈利亚里,意大里人,充商部属官,亦送至车栈。)仍坐马车至温谛米里亚,亦一巨镇也。跨温谛米里亚江有巨桥,沿山为镇。正当桥西山尽处有炮台,亦颇踞形胜。过桥回望,楼房高下至四五层,玻璃门窗累叠三四十层之多,横列如巨屏,雄丽殆无比也。(法人初请以此江为界,温谛米里亚人民不愿属法国,议以门登来为界。)远望白山积雪如银,栗斯之巴必庸江与此温谛米里亚江并此山枝流,分注于海者也。

因查意、法大山,皆起于瑞士之蒙必洛山,至意、法交界处又为雪山(山名曰阿尔伯马尔里谛麦),折而南,横亘意大里中境以达于海。阿尔白马尔里谛麦山隙处,隐隐有屋在积雪间。鼾百里言:此意人嘎西里故宅也。前二百年,泰西人言天文首推嘎西里,推算春秋,言日食,自为一书;结庐山顶,为占星也。经历森来摩、波尔多摩利槎、阿拉西雅、阿尔茾哥、费拉尔马尔里拿、罗里、斯波多罗、色倭拉、戈葛类多、阿里萨罗、茀尔达里、科里、赛斯、里巴伦得、嘎里米亚罗、森毕得类拿,以达占洛洼。沿海行,村庄房屋,丹碧相辉。连绵数百里,一皆随山通道,或劈山为╉,或凿岩成洞。相传由栗斯至占洛洼,凡穿洞一百二十。山势环合,林木葱郁,所历皆胜境也。

森来摩房屋尤壮丽,俄皇曾避冬于此,其意大里太子亦于此营建宫室。倭来里河有铁桥绝精。阿尔茾哥有拿破仑第一故垒,盖其时与意大里相攻,曾立营驻兵以为后应。戈葛类多则科仑波生长地也。科仑波为西班牙开通美利坚地。元、明之世,西班牙踞亚墨利加之半,号称强国,科仑波之功也。(泰西人云一千三百四十年事。)茀尔达里传为泰西造纸原始之地,其造纸有密法,历久不蛀。科里有民船厂。

占洛洼则意大里巨镇也。一千八百六年拿破仑第一攻意大里,踞其地。其后英人袭而取之。旋又为法所踞。一千八百十五年维也纳大会,始归之意大里。本意由占洛洼赴茀罗郎斯,盖意大里旧都城,号称繁盛。而鼾百里言:绕赴茀罗朗斯,恐礼拜一日不能赶至类布勒斯,因定议径附汽轮车至罗马。

车过毕萨时,本意一看歪塔,而其时天尚未明也。毕萨歪塔创始一千一百七十四年,匠人恩斯布里克所规画也。至一千四百年,凡历二百二十六年工始竣。恩斯布里克历传数世为之。塔凡八级,高五十四法尺(合中尺一十六丈二尺),四周用石柱二百七根。由基至顶歪至四尺四寸,盖因重学为之。凡重学先定中心,中心得三之一力,即足以支拒之,虽欹倾无害。当先量其歪之分数以安中心,使下基藏于塔中,历三分之一而亦不至上溢,则中心隐持于中,永无倾圯之虞。塔顶安三锺,盖亦礼拜鸣锺之资也。距塔之成,历今亦几五百年矣。

十九日黎明过爱尔百克。山嶂插入海中,民居围结如蜂房,亦有风景。又过倭尔贝得尔罗,早食。经吉位达位加海口,盖即罗马都城海岸也。江横城中,曰谛贝尔河,西南流入海。至罗马,城用薄砖筑成,厚不逾尺,砖石亦多驳落,云一千八百馀年前罗马古城也。城外有引水石枧,横亘数百丈,如长桥然,一望无际。盖三十里引山泉以资城中食用,亦巨工也。

凡游教堂四。一曰生得马里亚马觉里,所用皆五色巨石,教堂之最古者;二曰茾得倭,盖耶苏前所立庙,后亦改为教堂;三曰毕亚札谛白恩巴里牙教堂,地势最高,民居扑地,一望无际;四曰森必得多罗,即教皇宫也,为四大洲教皇〔堂〕第一巨丽。森必得,耶苏弟子,始为教王主教者也。堂中石工画工皆冠天下,所费累巨万万。凡教堂前皆为埃及石柱,独森必得多罗前石柱尤高,而无埃及古文,殆非埃及碑也。

游古迹八。一曰巴雷狄隆,罗马王旧宫也。旧屋多存者,墙厚八尺,皆大方薄砖及薄石为之,亦间用碎石和三合土,皆坚实耐久。厅堂古画,丹青驳落,皆可辨识。亦时凿地得旧阶级,下有深屋。一、罗马古城一段,盖又在外城之前,相传已二千五百年,形如碎砖方台。一、罗马将军狄笃纪功碑。在耶苏之前数十年,纪其伐犹太之功也。内围为人物,皆旧迹也;外加石坊,则后人所修补,以防其倾圯。一、君士但丁纪功碑。罗马王初立东罗马国都者。今土耳其都城即用以为名,罗马之崇信天主教亦始于此。(在耶苏后三百馀年。)一、特拉占罗石柱。亦罗马旧王也。石柱入土中,仅存其半,近年始清出其基。其下石柱、石墩之属尚多,盖尚有亭台屋宇也。柱高一十五丈,上雕战士功臣二千五百人,集三十六方石以成。一、茀隆议院。盖罗马初立上下议政院于此,所存惟石柱石磢之属。掘地一丈有馀,一千数百年中,浮土之积,高出地面者如此。一、阿得里亚墓。亦罗马旧王也。墓如圆城,高三丈许,前临谛白尔江,有石桥跨其上,旁雕巨人十二左右立,正当墓前。后因墓基建炮台,架屋其顶。一、戈罗色阿。一千数百年前罗马王蓄狮、象其中,因建圆屋,高八九重,盘旋而上,结屋如巢,可容万人。集臣民斗狮、象,以所获犹太人徒手与狮、象搏,尝一日斗死万馀人。前门三瓮城,深皆二三丈,房屋砖石并完,亦立石碑其中以纪之。

游赏风景三:一、卜拉基罗瓦刺街心石池。中池为巨人五,四旁激水喷薄,中立埃及石柱。两旁各为一池,为人物狮象激水并同,而石工则新刻也。为罗马市心集聚百货处。一、丰达洛代尔特立多来,盖市心泉也。泰西街市,凿池激水,所在皆然。罗马城内以此池为最古,水亦清冽,遂为胜地。一、宾酌花园,在毕亚札教堂右旁。山势盘陀,俯间城中,树木丛密。刻古〔石〕为古贤豪及诗人,工技之精者,约数百方,罗列林中。又有汲水锺一架,用水转轮以报时刻,不用机器。累石为阜,驾锺亭其上。

所历凡十五处,其旧屋古寺遗址甚多,皆千数百年前形制,及他所未游者,概不能详也。泰西所见,大都闳丽新奇,穷极精巧,惟罗马一皆古迹,游观意日,别具一番心眼,此行良不可少也。是夕十点锺,附汽轮车赴类布勒斯。

二十日黎明抵类布勒斯,寓倭得朗克得公馆。

偕莼斋、眉叔及鼾百里往看旁皮依古城,在类布勒斯东南海滨。一千八百馀年前类布勒斯火山爆发,黑沙随火浆𣸣涌而出。其城适当山南,凡历三昼夜,尽没其城为平地。至顷八百三十年,有淘地得墙砖者,于是相与疏浚之,尽得其城基,围约十馀里。而房屋街市清出者,历四十八年之久,尚未及其半。而其街衢之大小、官廨民居之等差,以及市肆贸易零杂,类名辨物,皆可得其仿佛。证之罗马史籍,二千年以前已立议政院于是。据其厅堂之闳阔者为上下议政院。又有大厅,左右柱各十馀。上为高台,右旁有石级下入地窟。土室黑暗,凿地为孔以通天气,因据以为理刑院。其高台临下听断,而地窟以系囚。又有数处厅堂设石瓮及为高殿者,则据为神庙。其时摩西之教未至罗马,所祀之神无可考。而其中为高屋,石柱环列若圆殿者,则据为祀天之所云。

各街皆铺石,车轨或两道或四道。市肆若饭馆若酒馆若饼馆,皆有遗迹可寻;饼炉与今英、法制饼刑〔形〕式略同,惟不用机器耳。妓馆一所尤奇。其富家贵族之居,以小方白石铺地,或杂诸五色小石,制为回文。阑干、厅堂、厨灶悉具。壁间多为丹青藻绘。又萨里士故宅尤精洁。萨里士者,意大里良史也。二千年前史记可见者,皆萨里士之遗,其里居亦见于所著书。计所历大街四五,小街十馀,墙壁皆具而栋宇无存。盖砖石体质不磨,而木工不能经久也。

初至,登山行数武,两山耸峙,中通巨道,即所疏浚地也。山尽处为瓮城。旁一巨室,藏庋所得遗器。大率瓦器为多,铜铁诸器略存其粗者,其精善者鬻之各国博物院及为好古者所收存。果实若枣若栗,亦得数盘,皆与土石相结。衣服堆积如黑縠,著手成灰。冠履亦皆朽烂,略仿佛其体段而已。木器惟存门数扇,与沙土结化。其铁键、铁板之属尚完。庋尸十馀具,用玻璃覆之,男女形质皆可辨,亦有受孕当生者。爪甲皆完具,而毛发无存;盖所存体骨皆与土石结化,皮毛故早脱落也。其形式或立或坐或卧,皆一时为火浆沙土所掩覆,各肖其生质也。

又就各房屋稍完善者覆以瓦,藏诸石刻。所刻人物皆绝精。泰西石刻仿自意大里,二千年流传,固已远矣。其瓦器若酒罂,长二三尺,形如匏,锐底,有柄,盖用以窖酒者,无处无之。泰西嗜酒,亦有自来也。其它各屋,多窖水缸。凡立石柱处皆开丹墀,略与中国同。屋中多为石级登楼,又西人楼居之所本也。

尚有数十人具畚锸,披沙石,随所开处疏浚。西人辨土质物产,皆因开矿至数十百丈,以辨知其年岁远近,推及万年以前。罗马则房屋器用,皆数千年留贻。至旁皮依城,直开通千八百年揜掩之城郭道路,斯尤奇矣。城中见引水池二所,皆引山泉自壁间流出。泰西多凿石为人物鸟兽张口喷水,此城引水池,甃石为照墙三叠形,雕刻镂绘,五色斑斓,足征土风民俗流遗,上古以前盖亦不甚远也。是日购得铜器数事,云皆古城中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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