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文类 (四部丛刊本)/卷第六十
国朝文类 卷第六十 元 苏天爵 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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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文类卷第六十
神道碑
领太史院事杨公神道碑 姚燧
呜呼有秦君子杨公讳恭懿字元甫其先始郷耀
之同官中避宋乱徙美原五丗祖仪徙今京兆之
高陵与高祖亨再丗力田曾祖植祖礼再丗仕县
吏考天徳擢金兴定进士第由博之聊城丞陜
西行台权大理寺丞主京兆长安庆阳安化簿辟
令顺徳之隆徳及安化而安化兼录事州之判官
三职具修积官中大夫其徳其烈有先师司徒许
文正公墓志言章宗南郊为太常臣授币而立御
史将劾不恭其友曰夫夫习于礼者名行秘书盍
从而问曰授坐不立御史惭缩而止太常则孙公
通祥实公外王父公以正大乙酉生于其居京兆
之𩀱桂坊童而读书记识强敏日数千言时艰从
中大夫逃乱而东不恒其居于汴于归徳于天平
虽间关险阻未尝怠弛其业年十七侍中大夫西
归无田于郊假室以居郷邻或继其匮皆谢不取
惟服劳以为飬暇则力学综博于书无不经目而
究心者抠衣之徒户外满屦横经入问为析疑义
源源其辞决江河而下之名声日延海内缙绅
友太中者驰书交誉知之肤者求观其文侈其肆
者以为鳣堂之席有继与其极者直期以宗盟斯
道于将来时巳𮟏易礼春秋思有纂述耻为章句
儒而止志于用丗反复史学以观废兴存亡理
乱得失于千数百年之中曰辅治之具礼乐兵刑
礼乐非王者果为不可兴行于天下兵恃以芟暴
乱而安元元刑取其弼教循本以求皆仁义之资
也不讲之有素或一旦帅三军为士师贸贸焉不
知其方反受成教武人俗吏乎事虽未试从可㮣
见其佐王之略年二十四始得朱子集注章句四
经太极图小学近思录诸书诵其言而推其意叹
曰人伦日用之常天道性命之妙皆萃此书今入
徳有其门矣进道有其途矣吾何独不可及前修
踵武哉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动静云为
一乎持敬行之以刚健居之以悠久日就月将俟
其成功於潜斋之下自任益重前习尽变不事浮
末矣岁甲寅司徒奉潜藩教来秦公往见之际其
道徳之光闻其仁义之言于倾盖顷归心服曰丗
乌有斯人之伦敬事犹师而司徒友之亦至分庭
而行抗席而坐一遇讲贯动穷日力而所造益深
平居讱于为言䘮中大夫绝口水浆五日䘮葬用
牲尽祛桑门惑丗之法为具不足称贷益之棺椁
皆黄肠衣衾必缛䟽衰𩜾粥悲忧为疾杖始能兴
司徒会葬归语学者曰小子志之旷丗坠典夫夫
特立而独行之其功可当肇修人极聚居六年司
徒东归䘮妣夫人犹中大夫其疾益阽三辅士夫
知由礼制自致其亲者皆本之公先是宣抚司行
省欲以掌书记共议事禄之皆不能屈至元七年
诏司徒由国子祭酒拜中书左丞始与右丞相安
童共政日誉公贤丞相以闻十年上遣恊律郎申
敬来召疾不能行十一年储皇下教中书汝如汉
惠聘四皓者其聘以来故丞相遣郎中张元智书
致是命其冬下车京师上遣丞相弟今国王和童
劳其远来他日入见上问何郷先徳为谁从何师
学子今有几无不周悉其夕呕血上遣尚医来候
且赐之药少间明年月正元日之翼日上御香殿
以大师南伐使久不至方念之深欲筮之时以日
者待诏公车百十为軰独以命公盖以其道徳素
著可交神明者其言颇秘侍讲徒单公履请设取
士之科诏先少师文献公司徒窦文正公与公杂
议公上奏曰三代以徳行六艺宾兴贤能汉举孝
廉兼䇿经术魏晋尚文辞而经术犹未之遗隋炀
始专赋诗唐因之使自投牒贡举之法遂熄虽有
明经止于记诵宋神宗始试经义亦令典矣哲宗
复赋诗辽金循习将救斯弊惟如明诏尝曰士不
治经学孔孟之道日为赋诗空文斯言足立万丗
治安之本今欲取士冝敕有司举有行检通经史
之士使无投牒自荐试以五经四书大小义史论
时务䇿夫既从事实学则士风还淳民俗趍厚国
家得识治之才矣奏入上善之丞相毎咨丗务倚
以自毗会其北征公遂请毕男㛰而归十三年诏
改暦太史王恂緫筭同知郭守敬推测司徒明暦
理或言公尝推暦终一甲子而得日月薄食者七
十有奇曰日月之眚古无是之多也十六年召公
著暦义十七年授时暦成奏曰黄帝迎日推䇿颛
顼载时𧰼天尧之钦舜在玑衡周太史正岁年
以序事皆日官丗守其业随时占考以与天合暴
秦焚书废古伪作置闰岁终两汉因之建暦之本
必先立元元立然后定日法法定然后度周天以
定分至贾逵讥其守一元不与天消息杜预谓当
顺天以求合非为合以验天者皆论也臣今治
暦废暦元日法析旧仪六合三辰四游而异之省
天经黄道惟用四游移天常赤道游于南轴之下
以取候视之无窒倍八尺之表而五之以影符进
退其晷使不失于芒忽日日测考积月为岁积岁
为丗必于暦法益精益密非但正数十年一改之
弊且可上追黄虞三代之旧矣又曰一月之始日
月相合谓之合朔汉太初暦用平朔法小大相间
或有二大以故日食或不在朔先后一日时亦鲜
中宋何承天测四十年得三大二小以正朔望使
食必在朔隋刘孝孙刘焯为定朔唐傅仁均取以
造戊寅暦贞观竟改从平朔李淳风造麟徳暦得
四大三小求避人疑间以平朔又为进朔使食避
元日一行造大暦以为四大三小何害今授时
暦后是二年当十九年自八月后四月并大实日
月合朔之数皆改从实方奏太史臣皆列跪诏独
起司徒及公曰二老自安是年少皆受学汝者故
终奏皆坐毕其说亦异礼也授集贤馆学士太中
大夫兼太史院事眀年以徙家得请归又明年储
皇俾灵台郎岳铉召后中书议相承旨李涛储皇
不可以公为识治再召又明年诏翊储皇以为太
子宾客二十二年召明年以昭文馆大学士正议
大夫领太史院事召二十九年以耆艾议事中书
召皆辞疾不行三十一年疾亟亲宾问之忽长息
曰有是哉国哀也闻者危之乱以他言徐又曰诚
哉后三日顾言子寅曰敬慎小心以卒实正月二
十有五日也后嗣位诏下则宾天果以其日人以
为平生与国至诚所格呜呼使入哭者有如温公
则公当亦如吕诲起言天下事矣徴士萧𣂏志其
墓曰朱文公集周程夫子之大成其学成于江左
北方之士闻而知者固有其人求能究圣贤精微
之蕴笃志于学真知实践主乎敬义表里一致以
躬行心得之馀私淑诸人继前修而开后觉粹然
一出乎正者维司徒曁公呜呼诚知徳不易之言
哉后十年寅以江南行台监察御史疾得告去自
金陵过宣以燧少受知公而耳其雅言求铭坟道
然所贵乎君子三焉耳徳耳位耳道耳得于心之
谓徳用于时之谓位行其学之谓道如𣂏之言同
其徳矣未及位也以年考之司徒之生前公十有
六其入见前十有四其卒也前十有三而卒官皆
昭文馆大学士领太史院事同其位矣然是位也
皆极人臣之亚为古八命位实行道之镃谓不得
君知名而召既至则温其玉音以劳疾则尚医交
候馈药太官继膳疑政赐问入见坐语闻辞则留
留而不可暂听其去去而思之复召司徒十召公
八召其体貌之亦至矣哉如是而两公迭为循墙
不可谓道之行亦天也虽然天道远遥不可以巳
事而知必来者始见犹农夫焉未有播粒于土而
不苗者今也四海匪独士子凡筐箧之吏求售于
时其诵而习亦先四书盖天理同根人心诵其言
而众则为其道者将多非两公肇是太平之基其
谁力欤斯古之人所以重叹其善作而不必善成
者也公以卒年三月从葬中大夫之昭文有潜斋
遗稿高祖妣齐氏曾祖祖妣皆纪氏妣寇氏孙氏
夫人李氏以柔嘉作配君子姻里徳焉三子寅其
胄也宙今令京兆蒲城㝐方学女子子四人适主
京兆长安簿席贻士子冯嘉凤翔提控按牍王继
述枢密院椽傅昱男孙僖女子子二人长适吕曾
㓜姆铭曰
维天生贤匪使自有俾拯烝民为责巳厚公于明
命实肩实乾乾其行艮艮其守师古䘮𥙊如礼
不苟三纲之沦我条自手推得其类无倦诲诱学
者宗之西土山斗鸢飞鱼跃潜斋自蔀令闻之延
巳彻宸黈束帛戋戋贲及林薮丹扆曰来何暮汝
叟大师之南伻断巳久其冝进退汝蓍以叩又曰
多士文字俪偶求得硕才奚䇿以取又曰历义群
喙纷紏汝折𠂻之其从谁某凡是大政无不可否
公拜稽首𤁋胆悉剖丹扆曰噫惟兹储后端本万
汝宾以友储后曰今识治黄耇惟汝为可肱股
元首公益抗章臣蚤衰朽飬安逾纪仅止中夀归
从先藏奉政之阜止阡有碑无我樵槱垂诗千龄
以告尔后
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 姚燧
兹公讳枢字公茂事 丗祖潜邸十年左右宸极
十有九年居近密之地受尊宠之任可谓必丗之
久惟其不固冨贵进退礼敬穷逹一节不易寒士
故不取耻当时眀哲保身以薨帝为震悼赙楮泉
为千者千五百闵惟子炜生十五年未授之室赐
聘财如所眀年官以礼部郎中皆异数也既没
丗而名声日延后十九年当元贞二年 裕圣太
后以尝侍讲 裕宗言之 成宗赠谥荣禄大夫
少师文献公至大三年 武宗追号嘉猷程丗旧
学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鲁国公谥仍其旧又
推恩再丗考仲宏赠太保仪同三司鲁国康懿公
祖锜银青荣禄大夫大司徒鲁国惠靖公妣张氏
祖妣李氏皆鲁国夫人惟姚氏为神明之后历三
代秦汉魏晋宋齐传次或绝或续与梁陈隋唐可
谱究者别载丗录惟本五季梁唐六镇节度使勍
生金吾将军汉英周广顺𥘉太祖遣之使辽见留
事丗景圣三宗加安时制节弘化翊亮功臣开府
仪同三司枢密使捡校太师兼政事令上柱国东
阳郡公生中书门下平章事北靣宣徽使衡之生
给事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居政生太师左金吾
卫上将军䖍州节度使景祥生太子洗马企华生金
东上阁门使金州团练使玢生阁门祗候武德将军
佺生武徳将军𫉬嘉令锜生安远大将军庆阳安
化丞渊后更仲宏生公及弟桢格公自稚弱一力
于学昼则经纪其家向晦则读书夜分不辍鲁国
夫人恐伤耽苦毎止之乃塞窗不使见烛就枕必
尽三鼓闻将迁关中康懿公录事判官于许俾取
师氏姑及姑之夫子昌以来公徒行怀书困休于
树𪧐止于邸亦出以诵自期甚高宋内翰九嘉少
登科甲时有重名方闲居许惟折行位与之游召
一日宾会录事名召公内翰怒曰公茂佐王之
略岂可是易之先祖曰同僚呼儿軰冝然犹竟
席不乐其为前軰见推如此壬辰许城围州版
公军资库使与副夜直四鼓闻𤗉外叹曰人献东
门岀索之无得副曰吾尝遭兵河朔物云然冝
救吾家乃相与归街陌横铃索断行见其怀印
赴州计事者至家乃尽出金银酒具奁饰裹糇粮
为逃死谋日出而东门果破邀军将萧姓者入家
尽付所出萧曰吾尝受丘真人教汝军中惟救人
无杀吾救乃死公闻 太宗诏学士十八人即长
春宫教之俾杨中书惟中督则往依焉中书少
公六年兄称之与偕北觐时龙庭无汉人士夫
帝喜其来甚重之乙未诏二太子南征俾公从杨中
书即军中求儒道释毉卜酒工乐人会破𬃷阳并
公所招将尽坑之大将幕竹林间公前辩析明诏
如此他日将何以复命乃蹙数人逃入竹中潜归
其营匿严侯军中才脱死数十人继㧞徳安得江
汉先生赵复仁甫见公戎服而髯不以华人遇之
至帐中见陈琴书骇曰西域人知事此乎公为一
筦与之言信奇士出所为文数十篇以九族殚残
不欲北与公诀蕲死公留𪧐帐中既觉月皓而盈
惟寝衣存乃鞍马号积尸间求至水裔脱屦被发
仰天而号欲投溺而未入也公晓以徒死无益汝
存则子孙或可传绪百丗保吾而北无他也遂还
尽出程朱二子性理之书付公江汉至燕学徒从
者百人北方经学自兹始岁辛丑赐锦衣金符以
郎中牙鲁瓦赤行台于燕时惟事货赂天下诸侯
竞以掊克入媚以公幕长必分及之乃一切拒绝
人有以银二笏来见既谢却乃出置毡帘间遣人
追及与之遂携家求辉垦荒云门粪田数百畒修
二水轮诛茅为堂城中置私庙奉祠四丗堂龛鲁
司寇容傍垂周两程张邵司马六君子像读书其
间衣冠庄肃以道学自鸣佳时则鸣琴百泉之上
遁丗而乐天将终身后生薄夫或造庭除出语
人曰几禠五魄又汲汲以化民成俗为心自版小
学书语孟或问家礼俾杨中书版四书田和卿尚
书版声诗折𠂻易程传书蔡传春秋胡传皆于燕
又以小学书流布未广教弟子杨古为沈氏活版
与近思录东莱经史论说诸书散之四方时先师
许魏国文正公鲁斋在魏出入经传子史泛滥释
老下至医卜筮兵刑货殖水利筭数靡所不究公
过魏与窦汉卿相聚茅斋听公言义正粹先师遂
造苏门尽录是数书以归谓其徒曰曩所授受皆
非今始闻进学之序必欲相从当尽弃前习以
从事于小学四书为进徳基不然当求他师众皆
曰惟先生命则魏国公由穷理致知反躬践实为
丗大儒者又公所梯接云岁庚戌尽室来辉相依
以居会上在潜邸遣脱兀脱故平章赵璧驿至彰
徳恐公避逃脱兀脱留璧独至辉以过客见审其
为公始致见徴之旨公曰天下之人同是姓名何
限恐使者误徴不敢妄应璧曰汝非弃牙鲁瓦赤
隐此者乎公曰是则然矣璧曰良是乃偕往彰徳
受命遂行既至上大喜日客遇之俾居卫从后列
惟不直𪧐时召与语随问而言久之询及治道公
见上聦明神圣才不丗出虚巳受言可大有为感
以一介见信之深见问之切乃许捐󠄂身驱驰宣力
尽其平生所学敷心𤁋胆为书数千百言首以二
帝三王为学之本为治之叙与治国平天下之大
经彚为八目曰修身力学尊贤亲亲畏天爱民好
善远佞次及其救时之弊为条三十曰立省部则
庶政出一纲举纪张令不行于朝而变于夕辟才
行举逸遗慎铨选汰职贠则不专丗爵而人才出
班俸禄则赃秽塞而公道开定法律审刑狱则收
生杀之权于朝诸侯不得而专丘山之罪不致苟
儿毫发之过免罹极法而𡨚抑有伸设监司明黜
陟则善良奸窳可得而举刺阁徴敛则部族不横
于诛求简驿传则州郡不困于需索修学校崇经
术旌节孝以为育人才厚风俗美教化之基使士
不媮于文华重农桑宽赋税省徭役禁游堕则民
力纾不趍于浮伪且免习工技者岁加冨溢勤耕
织者日就饥寒肃军政使田里不知行营往复之
扰攘赒匮乏恤鳏寡使颠连无告者有飬布屯田
以实边戍通漕运以京都倚债则贾胡不得
以子为母如牸生牸牛十年千头之法破称贷之
家广储蓄复常平以待凶荒立平准以权物估却
利便以塞幸涂杜告讦以绝讼源各䟽施张之方
其下本末兼该细大不遗文不具述上奇其才由
是动必见询使授太子经以太师淇阳王之兄故
丞相木土各儿故右丞不华𠮷丁令司徒买奴为
之伴读日以三纲五常先哲格言薫陶徳性明年
宪宗即位诏凡军民在赤老温山南者听 上捴之
大为张宴群下罢酒将出遣人止公顷者诸人皆
贺汝独默然岂有意耶对曰臣欲陈之他日不谓
遽问且今天下土地之广人民之殷财赋之阜有
加汉地者乎军民吾尽有之天子何为异时庭臣
问之必悔见夺不惟手兵权供亿之须取之有
司则势顺理安上曰虑所不及者遣人入闻愿緫
兵与国戮力报可公䇿 太祖承天大命兵取天
下功未及竟而遂陟遐 太祖平金遣二太子緫
大军南伐降唐邓均徳安四城㧞𬃷阳光化留军
戍边襄樊寿泗继亦来归而夀泗之民尽于军官
分有由是降附路绝虽岁加兵淮蜀军将惟利剽
杀子女玉帛悉归其家城无居民野皆榛莽何
以是秋去春来之兵分屯要地寇至则战寇去则
耕积高边备既实俟时大举则宋可平上善
之始置屯田经略司于汴西起穰邓𪧐重兵与襄
阳制阃掎角东连陈毫清口桃源列障守之又置
都运司于卫转粟于河继馈诸州陜西则移陇右
汪义武公戌利州刘忠惠公黒马于成都割河东
解之盐池归陜西置从冝所中粮兴元犹惧不继
置行部秦州顺嘉陵漕渔关池转粟入利其年
大封同姓敕上于南京关中自择其一公曰南京
河徙无常土薄水浅潟卤生之不关中厥田上
上古名天府陆海上愿有关中帝曰是地户寡河
南怀孟地狭民伙可取自益遂兼有河内壬子夏
入觐受命征大理至曲先脑而夜宴群下公为陈
宋祖遣曹彬取南唐敕无效潘美伐蜀嗜杀及克
金陵未尝戮一人市不易肆以其主归明日早行
上据鞍呼曰汝昨夕言曹彬不杀者吾能为之吾
能为之公马上贺曰圣人之心仁明如此生民之
幸有国福也眀年夏祃牙六盘大张教条俾公以
王府尚书身至京兆置宣抚司以杨中书为使奏
诸千夫长不法夺有人室者旬月之间民大和浃
道不拾遗师行留 裕宗后谓曰姚公茂吾不能
离恐废汝学今遣窦汉卿教汝先遣三使入大理
谕招许不杀掠大军经吐蕃刊木求涂以前三使
先至谕旨彼以为诳磔其尸于树大师及城其相
高祥登陴望之见吾军威之盛骇愕口张不收饬
公尽裂橐帛为帜书止杀之令分号街陌由是其
民父子完保军士无一人敢取一钱直者惟急求
三使之首或曰投珥水中遣渔者网之无得也俾
公为文以祭赐其家人数十户丗无有与及归马
多道死公惟一马瘠不可乘之则牵之数升
时摇木盂以饲雪深三尺军马所经踏为冰梯惟
旄牛橐以从徒步仅千里而中原马至分赉之
始免茧足上驻六盘公疾求居关中教使劝农身
至八州诸县谕 上重农之旨凡今关中桑成列者
皆所训植岁丙辰公入见或䜛王府得中土心
帝遣阿蓝荅儿大为勾考置局关中惟集经略宣抚
官吏下及征商无遗罗以百四十二条曰俟终局
日入此罪者惟刘史两万戸以闻馀悉不请以诛
上闻不乐公曰 帝君也兄也吾弟且臣事难与较
远将受祸未尽是邸妃王以行为久居谋疑将
自释复初好矣 上难之翌日语再及曰臣过是无
䇿思久之曰从汝从汝先遣使以来觐告时帝在
河西闻不信之曰是心异矣曰来诈也再使至诏
许驰二百乘传弃辎重先及见天颜始霁大会之次
上立酒尊前 帝酌之拜退复坐及再至又酌之三
至帝泫然上亦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上敕罢
关西钩考废行部安抚经略宣抚都漕诸司帝规
自将南伐与 上阅地图俾公跽指濒江州郡津步
要地可舟越者遂复上兵遣由鄂入岁巳未秋及
江而 宪庙崩渝问至 上犹济江驻兵结层楼蒙
以皋比日居其上临攻鄂城东北贾似道闻公谘
谋军中比为王猛城垂㧞前茅上及长沙下及𨺚
兴闻叛王将为非觊于家追前茅还遂振旅断浮
梁以归帝即大位以王文统为平章尽出藩府旧
臣立十道宣抚使诸侯惟严忠济为强横难制乃
以公为东平至居庸北制下受命即南或劝无行
当入觐陛辞公曰文统新当国彼将以我为夺其
位至治郡置劝农检察二人以监之推物力以均
赋役罢鐡官居三月大驾北征 天后留燕遣使召
公儿軰㓜时汝授之书何久留彼时土木各而为
丞相惟专从卫宫阃诸事疑则见谋二年拜太子
太师公曰皇太子未立安可先有太师还制中书
改大司农公奏在 太宗丗诏孔子五十一代孙
元措仍袭封衍圣公卒其子与族争求嗣为讼及
潜藩帝时曰第往力学俟有成徳逹才我则官之
又闻曲阜有太常雅乐命东平守臣辇其歌工舞
郎与乐色爼豆祭服至日月山帝亲临观饬东平
守臣贠阙充𥙷无辍肄习臣宣抚东平尝闵先圣
大贤之后诸书不通义理不究与凡庶等版洛士
杨庸选孔颜孟三族诸孙俊秀者授之经而学夫
礼盍真授庸教官以成国家育才待聘风动四方
之美又详议王镛亦善士錬习故实冝令提举礼
乐庶其岁久不致崩坏皆从之又具奏八事曰举
老成以辅皇子重省臣以振朝纲定法制以齐庶
政立铨选以转百官其四如兵卫屯田学校农桑
皆所屡陈又具四事保民守信强干弱枝修内治
外敦本抑末于兵卫又申奏曰内地之民不习武
事不耐劳苦第可使出财赋以资国用西京北京
诸路之民习武耐劳可尽复其差赋充本路保甲
屯田使进有取而出有归可镇内窃以御外侮汉
军除守御南边可选精勇冨强三万燕京东西分
屯置营以壮神都此左右中三卫起本者诏赴中
书议事讲定条格其勉谕曰姚枢辞避台司朕甚
嘉焉省中庶务须赖一二老成同心图赞仰与左
三部尚书刘肃往尽乃心其尚无隐条成与丞相
史忠武公奏之帝深嘉纳后诏中书右丞相安童
同知枢密院事伯颜翰林学士承旨和礼霍孙近
史天泽姚枢讲定新格朕巳亲览可行于今卿等
闻否亦当一一参考速行其间一二可増损者记
录以闻李璮召其质子彦简窃归反有迹矣帝问
卿料如何对曰使璮乘吾北征之衅留后兵寡濒
海捣燕闭关居庸惶骇人心为上䇿与宋连和
固持久令数扰边使吾罢于奔救为中䇿如出兵
济南待山东诸侯应援此成擒耳帝曰是贼将
何出对曰出下䇿三年文统伏诛西域之人为所
压抑者伏阙群言回回虽时盗国钱物未秀才
敢为友逆 帝曰在昔潜藩商订天下人物亦及文
统姚公茂言此人学术不纯以游说于诸侯他日
必反去年窦汉卿上书累数千言亦发其必为乱
首秀才岂尽皆斯人然文统之相参知政事商公
挺实誉之至是费寅以九事中时恚忌讼商公为
文统西南之朋引陜西郎中行宣抚使赵良弼为
徴幽商公上都以良弼多智略疑为文统流亚械
系于狱会遣阿脱行院成都而无辅行俾省择人
公奏惟商挺可陛下宽其前罪责成斯行遂出而
遣之公又入奏方践祚之𥘉非良弼诇事关中恐
后事会宁身矫擅诛东西川两帅之罪以宽
陛下西顾之忧推是为心忠纯皎然安得与文统蓄
异志者比臣请质阖门百口必其无他 帝悟出之
四年拜中书左丞至元之元出省臣三罢丗侯置
牧守迁转河东山西河南山东官吏公行省河东
山西明年而归或言中书政事大坏帝怒天降大
臣罪有入不测者公上言 太祖开创跨越前古
施治未遑自后数朝官盛刑滥民困财殚陛下天
资仁圣自昔在潜听圣典访老成日讲治道如邢
州河南陜西皆不治之甚者为置安抚经略宣抚
三司其法选人以居职颁俸以养廉去污滥以清
政劝农桑以冨民不及三年号称大治诸路之民望
陛下之治巳如赤子之求母 先帝陟遐国难并
兴天开圣人纉承大统即用历代遗制内立省部
外设监司自中统至今五六年间外侮内叛继继
不绝然能使官离债民安赋役府库粗实仓
粗完钞法粗行国用粗足官吏转换政事更新皆
陛下克保祖宗之基信用先王之法所致今陛下
于基业为守成于治道为创始正冝息圣心荅天
心结民心睦亲族以固本建储副以重祚定大臣
以当国开经筵以格心修边备以防虞蓄粮饷以
待歉立学校以育才劝农桑以厚生是可以光先
烈可以成帝徳可以遗子孙可以流远誉以 陛下
才略行此有馀迩者伏闻聦听日烦朝廷政令日
改月异如始栽之木生而复移既架之屋起而复
毁远近民臣不胜战惧惟恐大本一废远业难成为
陛下之后忧国家之重害 帝恚为释五年用兵
襄阳立河南行省经理屯田以公佥省八年入觐
十年拜昭文馆大学士详定礼仪事其年襄阳下
问其事冝公对吕文焕以江淮一使兼上路緫管
生劵军纵还熟劵徙之河北皆可十一年𥘉议大
举奏如求大将非中书右丞相安童同知枢密院
事伯颜不可七月左丞相伯颜陛辞付敕书惟逆
战者如军律馀止杀掠古之善取江南者惟曹彬
一人汝能不杀是亦一彬也既济江下鄂使至夜
召见公帝忧见色曰自 太祖戡定天下列圣继
之岂固存之令久帝制南国邪盖天命未绝朕昔
济江而家难作天不终此大惠而归今伯颜虽济
江天能终此与否犹未可知是家三百年天下天
命未在吾家先在于彼勿易视之其有事冝可书
以进公言严兵守鄂无使荆阃断阳罗渡先遣使
责岁币留行人之罪明年公又言由陛下降不
杀虏之诏伯颜济江兵不逾时西起蜀川东薄海
隅降城三十户逾百万自古平南未若有此之神
徢者然自夏徂秋一城不降皆由军官不思国之
大计不体 陛下之深仁利财剽杀是致降城四壁
之外县邑丘虚旷土无民国将安用比闻州焦
山淮安人殊死战我虽克胜所伤亦多宋之不能
为国审矣而临安未肯轻下好生恶死人之常情
盖不敢也惟惧吾招徕止杀之信不坚诈其来耳
是用力拒宜申遣公干官专辅伯颜宣布止杀之
诏有犯令者必诛无赦此则赏罚必立恩信必
行圣虑不劳军力不费老氏有曰大兵之后必有
凶年疾疫随之军虽不试而民止得其半况今民
去南畒来岁之食将安所仰帕手腰刀必唱为乱
袒臂一呼数十万众不难集也虽非劲军壁山栅
水卒未易平是一宋未亡复生一宋又南方官府
以情破法鞭背文靣或盛竹络投诸江中又盐铁
酒酤榷自汉代其后因之不废今方新附复徴
之人必离散制曰鞭背黥面及诸滥刑冝急除之
榷酤后议十三年罢昭文馆拜翰林学士承旨仍
详定礼仪宋平凡其侍从之臣以士子入见者必
令见公询其学行而官之九月享庙拜大礼使明
年上以自九月不雨至于三月问可以惠利斯民
者公曰靡之多无醪醴麹蘖京师列肆百数
日酿有多至三百石者月巳耗万石百肆计之
不可胜筭与祈神赛社费亦不赀宜悉禁绝皆从
之初公方奏事得疾忽跽不能言 帝急命从臣扶
出登车至家未甦百日而愈后三年疾再至昏默
三日薨寿七十八京师士夫哭𥙊如失亲戚曰自
今帝侧图回天下者岂复有斯人者邪惟佥密院
赵良弼俸半岁为位𥙊其家终䘮时侄燧仕
安西炖佥淮西提刑炜独举其柩藳葬京城东南
别墅后十八年当元贞二年五月炜徙葬卜于西
洛金门山祖茔别兆于辉菊山之阳公天资含弘
而仁恕恭敏而俭勤理生惟务本实不事末作未
尝疑人欺巳有其徳亦不留怨𮌎中忧患之来
不见言色魏国公每誉其善于顺受人莫可及在
京晩屡辍禄虽奉朝请假质劵剂束视贫甘心
不一出言恃其久故干人闻不足于上有来即谋
必反复忠告惟恐吾言之不尽及秉笔中书或咎
公独遗门墙故人公曰用人威权当出天子果
贤材乌避不闻其锁尾者乌敢藉权树亲宾市私
恩乎他善众多今惟表其大益斯丗者四其一倡
鸣斯道使今天下乡挍童蒙之师犹知以小学四
书为先虽戴惠文身为刀笔筐箧之行与非华人
亦手披口诵是书求厕士列者往往多然故中书
左丞之制有曰徳全天懿学得圣传旨固有在于
斯也再则中土士夫不知为庙作主以奉先祀自
公始辉人多化之而祖考妥灵有所三征西南夷
为陈曹彬取南唐兵不血刄赞神武以不杀四当
丗祖渊龙规一幅陨之判裂也请开屯田淮蜀移
兵戍之固巳起平宋之本及议南伐而难大将又
上言非中书丞相安童同知宥密伯颜两人不可
宋平又与谘谋其新国图任其降臣随有两王作
难海隅当十五年炎烬扑灭而公始薨古以揆之
晋羊祜首䇿平吴吴平而身不及见乐毅有曰善
作者不必善成盖当其时自明其身不终所事于
燕惠数百年后犹能取必于祜今焉不效于公欤
四夫人惟王氏先公卒继宋氏后公七年卒公赠
少师赠吴兴郡夫人及公国鲁与完颜氏李氏皆
从封鲁国夫人后公三十四年完颜亦卒故三夫
人皆祔炜李出今中奉大夫河南北廉使其忠厚
清慎有克继先烈之誉二女姊宋出娣完颜出姊
卒娣继皆嫁为开府忠武公中子𣏌淮东肃政廉
访使妻皆卒孙尚孩呜呼燧生三岁而公卵翼
之不知其蒙暗教督而急其成俾粗有闻承乏翰
林复丗公宫恐公事业不能详尽不敢干他词臣
故惟自述文不过华质不至俚而摭其实焉耳矣
铭曰
惟天聦眀视听自民沃 天子心启莫匪臣舜察
迩言昌言禹拜称圣万世臣何与在粤若
丗祖方龙跃渊载牵徴车遐蒐逸贤即辉起之爰
置左右授太子经事靡不叩公感一介尽其平生
所学与知倾敷悃诚书首八事修身以始贤亲畏
天爱民以次申以卅条救弊之方施治所宜如纪
在纲 上緫兵民公请民去 上受封国公择地所
上征南诏公陈遏刘 上曰汝言吾行优优展也
神武操既有要天下定一于时巳兆移兵戌边首
蜀尾淮免夫春秋剽杀去来汴置经略秦以宣抚
三年其民歌舞乐土治效斯公于之时一出为
猷不无赞弥又从济江内难方蹶 帝遄其归大
统入继移昔巳试施诸万方 帝思旧人台衮用
章公拜稽首元良未建臣何力有太师顾先改为
大农㝷拜左丞申以责难书存可徴南土既平谘
谋新国昭文禁林必首见及 后圣相承言行其
生没为法程谥以讳名既又进加功臣开府莫尊
太师莫尊国鲁哀荣斯大书穹碑比其生全千
祀可贻
国朝文类卷第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