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改制考/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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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经皆孔子改制所作考

(孔子为教主,为神明圣王,配天地,育万物。无人无事无义,不围范于孔子大道中,乃所以为生民未有之“大成至圣”也。而求孔子之大道,乃无一字,仅有弟子所记之语录,曰《论语》,据赴告策书钞誊之断烂朝报,曰《春秋》耳。若《诗》、《书》、《礼》、《乐》、《易》,皆伏羲、夏、商、文王、周公之旧典,于孔子无与,则孔子仅为后世之贤士大夫,比之康成、朱子,尚未及也,岂足为生民未有、范围万世之至圣哉?章实斋谓集大成者周公也,非孔子也,其说可谓背谬极矣!然如旧说,《诗》、《书》、《礼》、《乐》、《易》,皆周公作,孔子仅在明者述之之列,则是说岂非实录哉?汉以来皆祀孔子为先圣也。唐贞观乃以周公为先圣,而黜孔子为先师。孔子以圣被黜,可谓极背谬矣。然如旧说,《诗》、《书》、《礼》、《乐》、《易》,皆周公作,孔子仅在删赞之列,孔子之仅为先师而不为先圣,比于伏生、申公,岂不宜哉?然以《诗》、《书》、《礼》、《乐》、《易》,为先王周公旧典,《春秋》为赴告策书,乃刘歆创伪古文后之说也。歆欲夺孔子之圣,而改其圣法,故以周公易孔子也。汉以前无是说也。汉以前咸知孔子为改制教主,知孔子为神明圣王。庄生曰:“《春秋》经世先王之志。”荀子曰:“孔子明智且不蔽,故其术足以为先王也。”故宰我以为贤于尧、舜,子贡以为生民未有也。孔子之为教主,为神明圣王,何在?曰:在六经。六经皆孔子所作也,汉以前之说莫不然也。学者知六经为孔子所作,然后孔子之为大圣,为教主,范围万世而独称尊者,乃可明也。知孔子为教主、六经为孔子所作,然后知孔子拨乱世、致太平之功,凡有血气者,皆日被其殊功大德,而不可忘也。汉前旧说犹有存者,披录而发明之,拯坠日于虞渊,洗雺雾于千载,庶几大道复明,圣文益昭焉。

孔子所作谓之“经”。弟子所述谓之“传”,又谓之“记”。弟子后学展转所口传,谓之“说”。凡汉前传经者无异论。故惟《诗》、《书》、《礼》、《乐》、《易》、《春秋》六艺,为孔子所手作,故得谓之“经”。如释家,佛所说为“经”,禅师所说为“论”也。弟子所作,无敢僭称者。后世乱以伪古,增以传记。《乐》本无文。于是南朝增《周礼》、《礼记》,谓之七经。唐又不称《春秋》,增三传,谓之九经。宋明道时增《孟子》,甚至增伪训诂之《尔雅》,亦冒经名,为十三经。又增《大戴记》为十四经。僭伪纷乘,经名谬甚。朱子又分《礼记·大学》首章为经,馀章为传,则又以一记文分经传,益更异矣。皆由不知孔子所作,乃得为“经”之义。今正定旧名,惟《诗》、《书》、《礼》、《乐》、《易》、《春秋》为六经。而于经中,虽《系辞》之粹懿,《丧服》之敦悫,亦皆复其为传。如《论语》、《孟子》,大、小《戴记》之精粹,亦不得不复其为传,以为经佐。而《尔雅》、伪《左》咸黜落矣。今正明于此。六经文辞,虽孔子新作,而书名实沿旧俗之名。盖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欲国人所共尊而易信从也。《诗》,旧名。有三千馀篇。今三百五篇,为孔子作,齐、鲁、韩三家所传是也。

《诗》皆孔子作也。古诗三千,孔子间有采取之者。然《清庙》、《生民》,皆经涂改,《尧典》、《舜典》,仅备点窜,既经圣学陶铸,亦为圣作。况六经同条,《诗》、《春秋》表里,一字一义,皆大道所托。观墨氏所攻及儒者所循,可知为孔子之辞矣。)

子墨子谓公孟子曰:丧礼:君与父母、妻、后子死,三年丧服;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姑、姊、舅、甥,皆有数月之丧。或以不丧之间,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若用子之言,则君子何日以听治?庶人何日以从事?(《墨子·公孟》)

(墨子开口便称禹、汤、文、武,而力攻丧礼三年期月之服。《非儒》篇称为其礼,以此礼专属之儒者,而儒在当时,与杨、墨对举,为孔子教号。(见《儒为孔子创教》及《儒墨对举》。)篇则此礼及《诗》,非孔子所作而何?三百之数,亦符弦诵歌舞,与《礼记·王制》、《世子》,学礼学《诗》,可兴可立,乃孔门雅言。而墨子攻之,以为君子无暇听治,庶人无暇从事。反而观之,则《诗》三百为孔子所作,至明据矣。)

《诗》、《春秋》,学之美者也,皆衰世之造也。儒者循之,以教导于世,岂若三代之盛哉?以《诗》、《春秋》为古之道而贵之,又有未作《诗》、《春秋》之时。(《淮南子·氾论训》)

(《春秋》之为孔子作,人皆知之,《诗》亦为孔子作,人不知也。儒者多以二学为教,盖《诗》与《春秋》,尤为表里也。儒者乃循之,以教导于世,则老、墨诸子不循之以教,可知也。《诗》作于文、武、周公、成、康之盛,又有商汤、伊尹、高宗,而以为衰世之造,非三代之盛,故以为非古,非孔子所作而何?)

──右《诗》为孔子所作。

(《书》,旧名。旧有三千馀篇,百二十国。今二十八篇,孔子作,伏生所传本是也。

《尧典》、《皋陶谟》、《弃稷谟》、《禹贡》、《洪范》,皆孔子大经大法所存。其文辞自《尧典》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协和万邦;旸谷、幽都,南讹、朔易;《禹贡》之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覃怀底绩,至于衡、漳;九山刊旅,九川涤源,九泽既陂,四海会同,六府孔修,四事交正;皆整丽谐雅,与《易》乾坤卦辞“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乘”,“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略同,皆纯乎孔子之文也。况《尧典》制度巡狩语辞,与《王制》全同,《洪范》五行与《春秋》灾异全同,故为孔子作也。其殷《盘》周《诰》、《吕刑》聱牙之字句,容据旧文为底草,而大道皆同,全经孔子点窜,故亦为孔子之作。)

问说《书》者:“钦明文思”以下,谁所言也?曰:篇家也。篇家谁也?孔子也。然则孔子鸿笔之人也。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也。鸿笔之奋,盖斯时也。(《论衡·须颂》)

(说《书》自“钦明文思”以下,则自《尧典》直至《秦誓》,言全书也。直指为孔子,称为鸿笔,著作于自卫反鲁之时,言之凿凿如此。仲任颇杂古学,何以得此?盖今学家所传授,故微言时露。今得以考知《书》全为孔子所作,赖有此条,仲任亦可谓有非常之大功也。存此,可谓《尚书》为孔子所作之铁案。)

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孟子·滕文公》上)

(古之人“若保赤子”,在今《书·康诰》中。考墨子动称三代圣王文武,动引《书》,则《康诰》亦墨者公有之物,断不肯割归之于儒。夷子欲援儒入墨,以其道治其身,以彼教之《书》说人,必不见听,引儒书以折儒乃能相服。然则二十八篇之中《康诰》,夷子称为儒者之道,与彼墨教无关,虽为文武之道,实是儒者之道。以此推之,二十八篇皆儒《书》,皆孔子所作,至明。若夫墨子所引之《书》,乃墨子所删定,与孔子虽同名,而选本各殊;即有篇章辞句,取材偶同,而各明其道,亦自大相反。如《墨子·兼爱》篇:“周诗曰:王道荡荡,不偏不党,王道平平,不党不偏,其直如矢,其易若底。君子之所履,小人之所视。”孔子于“王道”四语,乃采之为《洪范》,“其直如矢”四语,采之为《大雅》,而墨子则以为诗。今无从考其是诗是书,要孔、墨之各因旧文,剪裁为《书》,可见矣。若《七患》篇所引:“禹七年水”,“汤七年旱”。皆今《书》所无。若孔《书·甘誓》,《墨子·明鬼》则作《禹誓》,其中有曰“日中,今予与有扈氏争一日之命。且尔卿大夫庶人,予非尔田野葆士之欲也,予共行天之罚也”五语,皆孔《书》所无,盖墨子所定也。若《汤誓》则作《汤说》,是又篇名互岐。若《非乐》所引《武观》曰:“启乃淫溢康乐,野于饮食,将将铭苋磬以力,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天,天用弗式。”《非命》篇所引《禹之总德》有之曰:“允不著,惟天民不而葆,既防凶心,天加之咎,不慎厥德,天命焉葆?”此皆篇名与辞,皆今《书》所无者。又《非乐》所引汤之《官刑》有之曰:“其恒舞于宫,是谓巫风。其刑,君子出丝二卫,小人否。似二伯黄径。乃言曰:呜呼!舞佯佯,黄言孔章,上帝弗祥,九有以亡,上帝不顺,降之百殃,其家必坏丧。”《尚同》引先王之《书》,《术令之道》曰:“惟口出好兴戎。”又引先王之《书》,《相年之道》曰:“夫建国设都,乃作后王君公,否用泰也,轻大夫师长,否用佚也,维辩使治天均。”皆今《书》所无。惟王肃伪古文采其辞,而亦不敢用其篇名。其他《秦誓》、《仲虺之告》皆然。可知孔、墨之引《书》虽同,其各自选材成篇绝不相同。知墨子之自作定一《书》,则知孔子之自作定一《书》矣。对勘可明。)

──右《书》为孔子所作。

《礼》,旧名。三代列国旧制,见予所著《旧制考》。今十七篇,孔子作,高堂生传本是也,即今《仪礼》。今文十七篇皆完好,为孔子完文。汉前皆名为《礼》,无名《仪礼》,亦无名《士礼》者。自刘歆伪作《周官》,自以为“经礼”,而抑孔子十七篇为“仪礼”,又伪《天子巡狩》等礼三十九篇,今目为《逸礼》,而抑《仪礼》为“士礼”。辨详《伪经考》。

文王见礼坏乐崩,道孤无主,故设礼经三百,威仪三千。(《礼纬稽命征》)(王愆期谓文王即孔子。)

恤由之丧,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礼记·杂记》)

(《士丧礼》在《仪礼》中,后世皆以为周公旧礼。然既是大周通礼,鲁为秉礼之邦,哀公为周藩侯;恤由之丧,哀公命礼官开具典礼仪注,可矣。何待问之孔子?何待专人诣孔子受学?且《士丧礼》既为大周通礼,则行之天下,颁之邦国,家有其书,缀学之士皆能知之,何待孔子?又何为至此于是乎书也?《士丧礼》出于孔子,至孺悲而后学,恤由之丧而后书,非孔子所作而何?孔子制作已久,至哀公使孺悲来学,乃写授之以为国礼,自此始也。《士丧礼》一盥执事者四人。故晏婴、墨翟讥孔子盛容饰,繁登降,又谓穷年积财不能殚其礼,墨翟讥厚葬久丧,皆与今《士丧礼》合。墨子日称禹、汤、文、武,而取肆意攻击,故知丧礼为孔子所制作,而非禹、汤、文、武之制作也。)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论语·阳货》)

(宰我为圣门高弟大贤。若三年之丧,是当时国制,天下人人皆已服从,今日虽极不肖之人,不能守礼,亦必勉强素服,从未闻有发言吐论,以为应改短为期丧者,岂有圣门高弟大贤,而背谬恶薄若此?即使背谬恶薄,亦不过私居失礼而已,奚有公然与师长辨攻时王之制,以为只可服期,不应三年之久者?且此事既是时王之制,与孔子辨亦无益;即孔子从之,亦当上书时王言之。而二千年来乱篡弑贼之人,踵接肩望,亦未闻有人敢改短丧者;匪特不敢改,亦未有人敢言短丧者,但日益加隆,如舅姑加三年,妾母加期,嫂叔加大功而已。而高弟大贤,乃敢犯大不韪,为必不可之举,以攻时王之制,有是理乎?盖三年丧为孔子所改,故宰我据旧俗服期,以与孔子商略,谓孔子何必增多为三年?盖当创改之时,故弟子得以质疑问难也。《论语》此条,古今皆疑不能明,非通当时改制之故,宜其不能明也。)

子张问曰:“《书》云‘高宗谅暗,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论语·宪问》)

(高宗谅暗,既见于《书》,而子张尚疑问其有否,则当时绝无,故子张不信,而疑问之也。若如后世,谁不行三年之丧,岂足疑问?孔子援引,只得一高宗,乃告子张曰:“古之人皆然。”若皆然,则高宗何独称,而子张何必疑问?盖孔子所改制,故子张疑而问之。)

儒者曰“亲亲有术,尊贤有等”,言亲疏尊卑之异也。其礼曰:“丧,父母三年,其妻后子三年;伯父、叔父、弟兄、庶子其,戚族人,五月。”若以亲疏为岁月之数,则亲者多而疏者少矣,是妻、后子与父同也;若以尊卑为岁月数,则是尊其妻子与父母同,而亲伯父宗兄而卑子也;逆孰大焉!其亲死,列尸弗,登屋窥井,挑鼠穴,探涤器,而求其人焉;以为实在,则戆愚甚矣!如其亡也,必求焉,伪亦大矣!取妻,身迎,祗篸为仆,秉辔授绥,如仰严亲;昏礼威仪,如承祭祀。颠覆上下,悖逆父母;下则妻子,妻子上侵事亲。若此可谓孝乎?儒者:“迎妻,妻之奉祭祀,子将守宗庙,故重之。”应之曰:此诬言也。其宗兄,守其先宗庙数十年,死丧之,其;兄弟之妻,奉其先之祭祀,弗散;则丧妻子三年,必非以守奉祭祀也。夫忧妻子以大负累,有曰所以重亲也,为欲厚所至私,轻所至重,岂非大奸也哉?(《墨子·非儒》)

(诸子群书,皆以儒墨对举。虽孟子亦云,“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又标名墨者夷之,下云“儒者之道若是”之类,不胜枚举。已见儒墨对举相攻等篇。墨子开口便称禹、汤、文、武,若儒为禹、汤、文、武之旧,墨子不敢肆口慢骂。韩非谓儒之所至,孔子也。故知儒为孔子创教之名,故墨子指其名,述其说,而攻之。丧父母妻后子三年,伯父叔父弟子期,升屋而号,娶妻亲迎,皆今之《仪礼》。而墨子攻儒者谓为其礼,是于墨氏无预者。詈为大逆、大伪、戆愚、诬言、大奸,则礼为孔子之制,而非禹、汤、文、武之制,《仪礼》一书为孔子所作,而非周公所作,可为明据。)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丧为非,子之三月之丧亦非也。”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丧非三月之丧,是犹果谓撅者不恭也。”公孟子谓子墨子曰:“知有贤于人,则可谓知乎?”子墨子曰:“愚之知有以贤于人,而愚岂可谓知矣哉?”公孟子曰:“三年之丧,学吾之慕父母。”子墨子曰:“夫婴儿子之知,独慕父母而已。父母不可得也,然号而不止,此其故何也?即愚之至也。然则儒者之知,岂有以贤于婴儿子哉!”(《墨子·公孟》)

(孔子创三年之丧,墨子创三月之丧。盖当时丧礼无定制,故听教主随意改作。汉时尚无丧制,故翟方进服丧三十六日,王恂服丧六年。至晋武帝,乃始定从孔子之制,服丧三年。孔子谓“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故公孟子亦谓“三年之丧,学吾之慕父母”。)

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曰:“昔者,孟子尝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也。曾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疏之服,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孟子·滕文》)

(孟子所谓礼者,“三年之丧,齐疏之服,筜粥之食”,乃今《仪礼》、《士丧礼》中之制,古今所通。而滕之父兄百官皆不欲,则如今之亲郡王贝勒贝子至四品宗室、大学士至翰詹科道以下会议皆不画诺矣。如果大周通礼、大周会典、大周律例,有此定制,滕之人臣虽背谬,何至举国若狂?鲁号秉礼之邦,何以自周公、伯禽至平公,无一服从周制者?滕则自叔绣至文公数十君,亦皆显悖王朝定制?自成、康至宣王王灵赫濯,独不畏变礼易服,则君流乎?又著明《志》亦无之,则当时会典通礼,无三年之制,至明。然则此礼非孔子所作而何?与宰我问短丧合观之,其义自明。)

处丧之法将奈何哉?曰“哭泣不秩声翁,缞绖垂涕,处倚庐,寝苫枕块”,又相率强不食而为饥,薄衣而为寒,使面目陷巉,颜色黧黑,耳目不聪明,手足不劲强,不可用也。又曰“上士之操丧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王公大人行此,则必不能蚤朝,五官六府,辟草木,实仓廪;使农夫行此,则必不能蚤出夜入,耕稼树艺;使百工行此,则必不能修舟车为器皿矣;使妇人行此,则必不能夙兴夜寐,纺绩织𪩘。细计厚葬,为多埋赋之财者也。计久丧,为久禁从事者也。财以成者,扶而埋之;后得生者,而久禁之。以此求富,此譬犹禁耕而求获也,富之说无可得焉。是故求以富家,而既已不可矣,欲以众人民,意者可邪?其说又不可矣。今惟毋以厚葬久丧者为政,君死,丧之三年,父母死,丧之三年,妻与后子死者,五皆丧之三年;然后伯父、叔父、兄弟、孽子,其;族人,五月;姑、姊、甥、舅皆有月数;则毁瘠必有制矣。“使面目陷巉,颜色黧黑,耳目不聪明,手足不劲强,不可用也”。又曰“上士操丧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若法若言,行若道,苟其饥约又若此矣。是故百姓冬不仞寒,夏不仞暑,作疾病死者,不可胜计也。(《墨子·节葬》)

(哭泣不绝声,缞绖倚庐,寝苫枕块,三年期月丧服,皆今《仪礼·丧服》之制,而墨子攻之。墨子日称禹、汤、文、武。若是三代先王旧制,墨子不敢肆攻。其为孔子所作,可见。)

景公上路寝,闻哭声,曰:“吾若闻哭声,何为者也?”梁邱据对曰:“鲁孔丘之徒鞠语者也。明于礼乐,审于服丧,其母死,葬埋甚厚,丧三年,哭泣甚疾。”公曰:“岂不可哉?”而色说之。晏子曰:“古者圣人,非不知能繁登降之礼、制规矩之节、行表缀之数以教民,以为烦人留日,故制礼不羡于便事;非不知能扬干戚锺鼓竽瑟以劝众也,以为费财留工,故制乐不羡于和民;非不知能累世殚国以奉死、哭泣处哀以持久也,而不为者,知其无补死者而深害生者,故不以导民。”(《晏子·外篇》)

(惟孔子之徒乃能明于礼乐,审于服丧三年哭泣,而晏子攻之。益可知礼乐为孔子所作,凡此皆从邻证而得之。)──右《礼》为子所作。

《乐》,旧名。郑、卫之声,倡优侏儒,犹杂子女。是今六代之乐,黄帝《咸池》、尧《大章》、舜《大韶》、禹《大夏》、汤《大翙》、文王《象》、武王《武》,皆孔子作,制氏所传,是也。孔子新作雅乐,故放郑声。郑声之名为郑,如今昆曲弋阳腔之以地得名也,盖当时所风行天下者,非徒一国之乐。

子墨子曰:“问于儒者,何故为乐?”曰:“乐以为乐也。”子墨子曰:“子未我应也。今我问曰何故为室?曰冬避寒焉,夏避暑焉,室以为男女之别也,则子告我为室之故矣。今我问曰:何故为乐?曰:乐以为乐也。是犹曰何故为室,曰室以为室也。”(《墨子·公孟》)

(墨子问“儒者何故为乐”?然则非儒者不为乐矣。儒为孔子所创,故知乐为孔子所制,墨子乃敢肆其轻薄诋诽也。“乐所以为乐”,欢乐之义,乃真“为乐”之故也。墨子乃云“犹室以为室”,戏侮之甚!可见异教相攻,无所不至。此孟、荀所不能不发愤者欤?)

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先王之《书》,《汤之官刑》有之,曰:“其恒舞于宫,是谓巫风。其刑,君子出丝二卫,小人否。似二伯黄径。乃言曰:呜呼!舞佯佯,黄言孔章,上帝弗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顺,降之百蒐,其家必坏丧。”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从饰乐也。于《武观》曰:“启乃淫溢康乐,野于饮食,将将铭苋磬以力,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天,天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下者万民弗利,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士君子,诚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在乐之为物,将不可不禁而止也。(《墨子·非乐》)

王者治定制礼,功成作乐。未制作之时,取先王之礼乐宜于今者用之。尧曰《大章》,舜曰《箫韶》,夏曰《大夏》,殷曰《大沄》,周曰《大武》,各取其时民所乐者名之。(《公羊》隐五年何注)

黄帝之乐曰《咸池》。(《乐纬动声仪》)颛顼之乐曰《五茎》。帝喾之乐曰《六英》。尧乐曰《大章》。

舜乐曰《箫韶》。禹乐曰《大夏》。殷乐曰《大沄》。周曰《酌》。

孔子曰:《箫韶》者,舜之遗音也。(并同上)乐则《韶舞》。(《论语·卫灵公》)

故《春秋》应天作新王之事,时正黑统,王鲁,尚黑,绌夏,亲周,故宋,乐宜亲《招武》,故以虞录亲乐。(《繁露·三代改制》)

(乐声要眇,其传最难,以其音节铿锵,寄之于声,易于变失。三百篇之古乐存于汉者,大戴《投壶》仅存《关雎》、《卷耳》、《葛覃》、《鹊巢》、《驺虞》、《鹿鸣》、《白驹》、《伐檀》等八篇。汉人乐府,至六朝仅存《上之回》、《艾如张》、《将进酒》廿四曲。六朝乐府,至唐仅存《清波》、《白鸠》、《乌栖》、《子夜》等六十四曲。唐之“黄河远上”,见于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尚有音节,馀则亡矣。宋词之《九张机》、《滚板》、《尾声》,至元而亡。元《九宫曲谱》,北曲,亦至今亡矣。晋荀勖复古乐之八十四调,至龟兹乐入而废;耶律破晋而取之,宋、金则亡之矣。龟兹四旦二十八调,至宋而亡。宋之十六字调,至元而亡。元九调,工上尺合士生一凡五六,今则仅用七字调而已。通计古今乐无能久存者。汉以后文字日备,然自汉至元三百年前之乐,无一存者。即乐器,亦自琴瑟易而筝琶,今则筝琶亦废。曲声之存于今者,最古仅有明嘉靖之昆曲,然自梆子、乱弹出后,亦几等《广陵散》矣。嘉靖去今仅三百馀岁,若嘉靖前之乐,则无几微之存。汉章帝谒鲁孔子庙堂,尚能陈六代之乐,安有黄帝、尧、舜至章帝,将三千年,而《咸池》、《韶乐》乃能存乎?观墨子之所攻,故知孔子之制作,明矣。《韶乐》托之于舜,有揖让之盛德,民主之大公,尤孔子所愿望,故《春秋》录之。制氏传其“铿锵鼓舞”,是也。《汉·艺文志》“雅琴”五种,孔子之乐声哉?又有《周歌声曲折》七十篇,久佚矣。)

子墨子谓公孟子曰:“丧礼:君与父母妻后子死,三年丧服;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姑姊舅甥皆有数月之丧。或以不丧之间,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若用子之言,则君子何日以听治?庶人何日以从事?”公孟子曰:“国乱则治之,治则为礼乐;国治则从事,国富则为礼乐。”子墨子曰:“国之治。治之废,则国之治亦废。国之富也,从事,故富也。从是废,则国之富亦废。故虽治国,劝之无餍,然后可也。今子曰国治则为礼乐、乱则治之,是譬犹噎而穿井也,死而求医也。古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为声乐,不顾其民,是以身为刑僇、国为戾虚者,皆从此道也。”(《墨子·公孟》)

(攻服丧及诵《诗》,无暇听治从事。富而后教,文以礼乐,攻为噎而穿井,死而求医。此墨子遍攻《诗》、《礼》、《乐》者。指明丧礼,歌《诗》三百、舞《诗》三百、弦《诗》三百,而后攻之,可为《礼》、《诗》、《乐》皆孔子作之明证。若出于三代先王,墨子不应归之儒者而攻之。)

子墨子谓程子曰:儒之道,足以丧天下者,四政焉。儒以天为不明,以鬼为不神,天鬼不说,此足以丧天下。又厚葬久丧,重为棺椁,多为衣衾,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后起,杖后行,耳无闻,目无见,此足以丧天下。又弦歌鼓舞,习为声乐,此足以丧天下。(《墨子·公孟》)

(墨子攻儒而述其丧礼,曰“重为棺椁,多为衣衾,三年哭泣”,“弦歌鼓舞,习为声乐”,皆孔子《仪礼》、《诗》、《乐》之说。故知《礼》、《乐》为孔子作而非先王。)

仲尼之齐见景公。景公说之,欲封之以尔稽,以告晏子。晏子对曰:“不可。彼浩裾自顺,不可以教下;好乐缓于民,不可使亲治;立命而建事,不可守职;厚葬破民贫国,久丧道哀费日,不可使子民;行之难者在内,而传者无其外,故异于服,勉于容,不可以道众而驯百姓。自大贤之灭,周室之卑也,威仪加多,而民行滋薄;声乐繁充,而世德滋衰。今孔丘盛声乐以侈世,饰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趋翔之节以观众;博学不可以仪世,劳思不可以补民,兼寿不能殚其教,当年不能究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愚其民。”(《晏子·外篇》)

晏子曰:夫儒浩居而自顺者也,不可以教下;好乐而淫人,不可使亲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职;宗丧循哀,不可使慈民;机服勉容,不可使导众。孔某盛容修饰以蛊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以示仪,务趋翔之节以劝众。儒学不可使议世,劳思不可以补民,絫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墨子·非儒》)

(墨子尚俭,故称晏子攻孔子盛声乐以淫民侈世,饰弦歌鼓舞、繁登降趋翔以聚徒观众。今考《仪礼》,登降趋翔之节最繁。诸生以时习礼,其家最盛。至于高祖围鲁,弦歌之音不辍。故知《礼》、《乐》二经,为孔子所制。若夫当时淫礼俗乐,则是时固有之,孔门所不听,亦非墨子之所攻也。)

──右《乐》为孔子所作。

《易》,旧名。孔子卜,得《阳豫》,又得《坤》、《干》。是今上下二篇,孔子作,杨何、施、孟、梁丘、京所传本,是也。卦彖爻象之辞,皆散附本卦,伪古本分之,抑为“十翼”,乱孔子篇数之次第者也。《系辞》,《太史公自序》称为《大传》,则传而非经。《说卦》出宣帝河内老屋,与《序卦》、《杂卦》皆伪书,非孔子作。

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史记·周本纪》)

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史记·日者传》)

《易》始八卦,而文王六十四,其益可知也。(《法言·问神篇》)

是以宓牺氏之作《易》也,绵络天地,经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错其象而彖其辞。(《汉书·扬雄传》)

《易》曰:“宓戏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至于殷、周之际,纣在上位,逆而暴物。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效,于是重《易》六爻。(《汉书·艺文志》)

《易》言伏羲作八卦。前是未有八卦,伏羲造之,故曰“作”也。文王图八,自演为六十四,故曰“衍”。(《论衡·对作》)

伏羲作八卦,非作之。文王得成六十四,非演也。(《论衡·正说》)

伏羲作八卦,文王演为六十四,孔子作《彖》、《象》、《系辞》,三圣重业,《易》乃具足。(《论衡·谢短》)

(据《史记·周本纪》、《日者传》,《法言·问神篇》,《汉书·艺文志》、《扬雄传》,《论衡·对作篇》,皆谓文王重卦,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无有以为作卦辞者。是自汉以前,皆以为孔子作,无异辞。惟王辅嗣以六十四卦为伏泬所自重。《周易正义》“论卦辞爻辞谁作”云:“一说以卦辞、爻辞并是文王所作”,“按《系辞》云《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又曰《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当文王与纣之事耶?郑学之徒,并依此说也。”则影响附会,妄变《杨何传》史公之真说,其可信乎?至周公作爻辞之说,西汉前无之。《汉书·艺文志》云“人更三圣”。韦昭注曰“伏羲、文王、孔子”。即《正义》所引:“《干凿度》云垂皇策者泬,卦道演德者文,成命者孔。《通卦验》又云苍牙通灵昌之成,孔演命明道经。”晋纪瞻曰:“昔庖泬画八卦,阴阳之理尽矣。文王、仲尼系其遗业,三圣相承,共同一致,称《易》准天,无复其馀也。”(见《晋书·纪瞻传》)亦无有及周公者。唯《左传》昭二年,韩宣子来聘,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吾乃今知周公之德”,涉及周公。此盖刘歆窜乱之条,与今学家不同。歆《周官》、《尔雅》、《月令》,无事不托于周公。《易》爻辞之托于周公,亦此类。唯马融学出于歆,故以为爻辞周公所作(见《周易正义》“论卦辞爻辞谁作”)。或以爻辞并是文王作。《周易正义》“论卦辞爻辞谁作”,云“以为验爻辞,多是文王后事。案《升卦》六四‘王用享于岐山。武王克殷之后,始追号文王为王,若爻辞是文王所制,不应云‘王用享于岐山’。又《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武王观兵之后,箕子始被囚奴,文王不宜豫言箕子之明夷。又《既济》九五‘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礿祭’。说者皆云,西邻谓文王,东邻谓纣,文王之时,纣尚南面,岂容自言己德,受福胜殷,又欲抗君之国?遂言东西相邻而已。”如《正义》言,爻辞又不得为文王作,则《艺文志》谓文王“重《易》六爻”,作上下篇者,谬矣!三圣无周公,然则舍孔子,谁作之哉?故《易》之卦爻,始画于牺、文,《易》之辞全出于孔子。“十翼”之名,史迁父受《易》于杨何,未之闻,殆出于刘歆之说。按《史记·孔子世家》有《文言》、《说卦》,而无《序卦》、《杂卦》、《汉·艺文志》亦无《杂卦》。《论衡·正说》,“孝宣皇帝之时,河内女子发老屋,得逸《易》、《礼》、《尚书》各一篇,奏之宣帝,下示博士,然后《易》、《礼》、《尚书》各益一篇”。此说《易》益一篇,盖《说卦》也。《隋志》“及秦焚书,《周易》独以卜筮得存,唯失《说卦》三篇,后河内女子得之”。《易》既以卜筮得存,自商瞿传至杨何,以至史迁,未尝云亡失,又未尝有《序卦》、《杂卦》,《论衡》以《说卦》出于宣帝时,则史迁所未睹,其为后出之伪书,《孔子世家》为伪窜可知。王充云益《易》一篇,《隋志》云失三篇,因河内得之事,而附《序卦》、《杂卦》,是《序卦》、《杂卦》为刘歆伪作。可见三篇非孔子作,明矣。《系辞》,欧阳永叔、叶水心以为非孔子作。考其辞,频称“子曰”,盖孔子弟子所推补者,故史迁以为《大传》也。彖象与卦辞爻辞相属,分为上下二篇,乃孔子所作原本。歆以上下二篇,属之演爻之文王,既不可通,因以己所伪作之《序卦》、《杂卦》附之河内女子所得之事,而以为孔子作十篇为“十翼”,夺孔子所作而与之文王、周公,以己所作而冒之孔子,诪张为幻,可笑可骇。然孔子作传而非经,《易》有“十翼”而非止上下二篇,则二千年相沿,无有能少窥其作伪之迹者矣!今援引汉以前说,发露大旨,定《易》上下二篇,为孔子所作。)

伏牺作八卦,丘合而演其文,渎而出其神,作《春秋》以改乱制。(《春秋纬》)

(此条则以演六十四卦,亦归孔子矣。然谓演其文,或指八卦之辞言之,而六十四卦仍文王所演欤?但文辞则一字皆孔子所作。)──右《易》为孔子所作。

(《春秋》,旧名。《墨子》云“百国《春秋》”,《公羊》云“不修《春秋》”,《楚语》“教之《春秋》”,是今十一篇,孔子作,公羊、穀梁所传,胡母生、董子所传本,是也。《春秋》为孔子作,古今更无异论。但伪古学出,力攻改制,并铲削“笔削”之义,以为赴告策书,孔子据而书之,而善恶自见。杜预倡之,朱子尤主之。若此,则圣人为一誊录书手,何得谓之作乎?今特辨此。言“作《春秋》者”不胜录,略引数条,以成例尔。)

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孟子·尽心》)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子·滕文》)

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孟子·离娄》)

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汉书·董仲舒传》)仲尼之作《春秋》也,上探正天端。(《繁露·俞序》)

孔子受端门之命,制《春秋》之义,使子贡等十四人,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宝书。九月,经立。(《春秋纬考异邮》)

孔子作《春秋》,陈天人之际,记异考符。(《春秋纬握诚图》)

哀十四年春,西狩获麟,作《春秋》。九月,书成。(《春秋纬演孔图》)

孔子曰:丘于《春秋》,始于元,终于麟,王道成也。(《春秋纬元命苞》)

孔子曰:丘作《春秋》,天授《演孔图》。(《春秋纬演孔图》)

孔子曰:“诗人疾之不能默,丘疾之不能伏。”是以东西南北七十说而不用,然后退而修王道,作《春秋》,垂之万世之后,天下折中焉。(《盐铁论·相刺》)

孔子“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讫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约其文而指博。”(《史记·孔子世家》)

周德不亡,《春秋》不作。《春秋》作,而后君子知周道亡也。(《说苑·君道》)于是退作《春秋》,明素王之道。(《说苑·贵德》)

以为孔子作《春秋》,为赤制,而断十二公。(《后汉书·公孙述传》)

孔子得史记以作《春秋》。及其立义创意、褒贬赏诛,不复因史记者,眇思自出于胸中也。(《论衡·超奇》)

孔子作《春秋》以示王意。然则孔子之《春秋》,素王之业也。(同上)故孔子不王,作《春秋》以明意。(《论衡·定贤》)

问:周道不弊,孔子不作《春秋》,《春秋》之作,起周道弊也;如周道不弊,孔子不作者,未必无孔子之才,无所起也。夫如是,孔子之作《春秋》,未可以观圣,有若孔子之业者,未可知贤也?曰:周道弊,孔子起而作之。(同上)

使孔子得王,《春秋》不作。(《论衡·书解》)至周之时,人民久薄,故孔子作《春秋》。(《论衡·齐世》)

玄之闻也,孔子时,周道衰亡,己有圣德,无所施用,作《春秋》以见志。其言少从,以为天下法。(《五经异义》)

孔子作《春秋》,周何王时也?自卫反鲁,然后乐正,《春秋》作矣。自卫反鲁,哀公时也。自卫,何君也?俟孔子以何礼,而孔子反鲁作《春秋》乎?孔子录史记以作《春秋》,史记本名《春秋》乎?制作以为经,乃归《春秋》也。(《论衡·谢短》)

(论作《春秋》之时,制作以为经,最详。)

孔子,周世多力之人也,作《春秋》,秘书微文,无所不定。(《论衡·效力》)──右《春秋》为孔子所作。仲尼作经,本一而已。(《申鉴·时事》)

《诗》、《书》、《礼》、《春秋》,或因或作,而成于仲尼乎?其益可知也。(《扬子·问神》)孔子定六经以行其道。(《白虎通·五经》)六经之作皆有据。(《论衡·书解》)

孔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训,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学生焉。(《淮南·说林》)治世有孔子之经。(《潜夫论·思贤》)

孔子作法五经,运之天地,稽之图象,质于三王,施于四海。(《春秋纬演孔图》)

(此义与《中庸》“君子之道本诸身,征之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同。若其直指五经为孔子作,尤为明显。自刘歆篡乱诸经,归之周公,而孔子制作之义晦矣。幸赖孔门口说遗文犹有存者,足以证知。吉光片羽,可谓鸿宝。)

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文王之文,传在孔子。孔子为汉制文,传在汉也。受天之文。文人宜遵五经六艺为文。(《论衡·佚文》)

(五经六艺之文,孔子为汉制之,则五经六艺非孔子所作而何?王仲任犹传微言哉。)孔子之胸有文,曰:“制作定世符运。”(《春秋纬演孔图》)

孔子谓老聃曰:“某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庄子·天运》)

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知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庄子·天下》)

(庄子学出田子方。田子方为子夏弟子,故庄生为子夏再传,实为孔子后学。其《天下》篇遍论当时学术,自墨子、宋铏、田骈、慎到、关尹、老聃、惠施,庄周亦自列一家,而皆以为耳目鼻口,仅明一义,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不见纯体而裂道术,云邹鲁之士,缙绅先生,能明之。缙绅是儒衣,邹、鲁皆孔子后学,则古人非孔子而何?所以尊孔子者,云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又开篇称为神明圣王。自古尊孔子、论孔子,未有若庄生者。虽子思称孔子曰“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上律天时,下袭水土”,不若庄子之该举。子贡、有若、宰我所称,益不若子思矣。固由庄生之聪辨,故一言而能举其大,亦由庄生曾为后学,能知其深也。后世以《论语》见孔子,仅见其庸行;以《春秋》见孔子,仅见其据乱之制;以心学家论孔子,仅见其本数之端倪;以考据家论孔子,仅见其末度之一二。有庄生之说,乃知孔子本数末度,小大精粗,无乎不在。信乎惟天为大!固与后儒井牖之见异也。云“《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朱子谓其以一字断语,如大斧斫下。非知之深,安能道得?六经之大义,六经之次序,皆赖庄生传之。云“其明而在数度”,“其在《诗》、《书》、《礼》、《乐》”,皆孔子所作,数度殆即纬欤?庄子又称“孔子祇十二经以见老子”。十二经者,六经、六纬也。孔子后学,传六经以散于天下,设教于中国,于孔学传经传教之绪,亦赖此而明。庄生称孔子“内圣外王”,与荀子“圣者尽伦者也,王者尽制者也”,悲其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叹后学者不见之不幸,而疾呼道术之将裂。卫道之深,虽孟、荀之放淫辞而卫大道,岂有过哉?特庄生阅世过深,以为浊世不可与庄语,故危言、寓言、重言,故为曼衍,遂千年无知庄生者。或以古人属禹、汤、文、武,则开端云“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指当时春秋战国创教立说之诸子而言,故谓为治方术。《论衡》谓孔子“诸子之杰者”也。孔子在当时,道未一统。孔、墨并称,儒、墨相攻,故列在当时天下治方术诸家之内。若“古之人”,为三代先王,则当言古今之为治道多矣,不当言“天下之治方术”。文质三正,循环递嬗,三王方听人人用二代之礼乐,何尝以为无以加?故知“古之人”非三代先王也。时非三代先王,则“古之人”为孔子尤确,而“古之人”所为《诗》、《书》、《礼》、《乐》,非孔子而何?能明庄子此篇,可明当时诸子纷纷创教;益可明孔子创儒,其道最大,而六经为孔子所作,可为铁案。)

五经之兴,可谓作矣。(《论衡·对作》)

丘生苍际,触期稽度,为赤制;故作《春秋》,以明文命,缀纪撰《书》,定礼乐。(《尚书纬考灵曜》)(此云撰《书》定礼,则《书》、《礼》为孔子所作明矣。)

圣人之制经,以遗教后贤也;譬犹巧倕之为规矩准绳,以遗后工也。(《潜夫论·赞学》)据周史,立新经。(《春秋纬演孔图》)

圣人不空生,必有所制以显天心。丘为木铎,制天下法。(《春秋纬演孔图》)丘为制法之主,黑绿不代苍黄。(《春秋纬援神器》)

──右总论六经为孔子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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