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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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嫌第三 申鉴卷第四
杂言上第四
作者:荀悦 东汉
杂言下第五
吴郡黄省曾

或问曰︰“君子曷敦夫学?”敦,勉也。曰︰“生而知之者寡矣,学而知之者众矣。悠悠之民,泄泄之士,明明之治,汶汶之乱,皆学废兴之由,敦之不亦冝乎?”《诗‧板》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大明》曰︰“明明在下。”

君子有三鉴,世人鉴镜;蒸庶但知镜鉴而已。前惟训,人惟贤,镜惟明。此君子之三鉴。夏、商之衰,不鉴于禹、汤也;桀、纣不以前鉴。周、秦之弊,不鉴于民下也;幽、厉、政、亥不以人鉴。侧弁垢颜,不鉴于明镜也。此则不以镜鉴。侧,倾也。弁者,冠之大名。《诗‧賔之初筵》曰︰“侧弁之俄。”故君子惟鉴之务。若夫侧景之镜,亡鉴矣。但知镜鉴,是为无鉴。

或问︰“致治之要,君乎?”曰︰“两立哉!天无独运,君无独理。非天地不生物,非君臣不成治,首之者天地也,统之者君臣也哉!先王之道致训焉,故亡斯须之间而违道矣。昔有上致圣由教戒,因辅弼,钦顺四邻。故检柙之臣,不虚于侧;检柙,犹法度也。言法度之臣常充左右也。礼度之典,不旷于目;先哲之言,不辍于身;非义之道,不宣于心。是邪僻之气,末由入也,缺一字。有间缺一字。,必有入之者矣。是故僻志萌则僻事作,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僻事作则正塞,正塞则公正亦末由入也矣。不任不爱谓之公,惟公是从谓之明。齐桓公中材也,末能成功业,由有异焉者矣。妾媵盈宫,非无爱幸也;群臣盈朝,非无亲近也,然外则管仲射己,雍林人杀无知,高、国先阴召小白于莒。鲁闻无知死,亦发兵送公子纠,而使管仲别将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带钩。小白佯死,先入齐,高傒立之,是为桓公。卫姬色桓公好内,多内宠,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少卫姬、郑姬、葛嬴、潘密姬、宋华子也。非爱也,任之也。言桓公非亲昵管仲,欲其担寄国事也。然后知非贤不可任,非智不可从也,夫此之举弘矣哉!膏肓纯白,心下为膏肓鬲也。二竖不生,玆谓心宁;省闼清净,嬖孽不生,玆谓政平。夫膏肓近心而处厄,鍼之不远,“远”,当作“达”。药之不中,攻之不可,二竖藏焉,是谓笃患。晋侯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故治身治国者,唯是之畏。”身畏二竖,国畏嬖孽。

或曰︰“爱民如子,仁之至乎?”曰︰“未也。”曰︰“爱民如身,仁之至乎?”曰︰“未也。汤祷桑林,汤时大旱七年,太史占之曰︰“当以人祷。”汤曰︰“吾所为请雨者,民也。若以人祷,吾请自当。”遂斋戒,翦发㫁爪,素车白马,身婴白茅,以身为牺,祷于桑林之野。邾迁于绎,邾文公卜迁于绎,史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邾子曰︰“苟利于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树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与焉。”左右曰︰“命可长也,君何弗为?”邾子曰︰“命在养民。死之短长,时也。民苟利矣,迁也,吉莫如之。”遂迁于绎。五月,邾文公卒。景祠于旱,齐大旱,景公卜之,祟在高山广水,欲祠灵山、河伯以祷。晏子曰︰“祠之无益。君诚避宫殿𭧂露,与灵山、河伯共忧,其幸而雨乎?”于是景公出野,𭧂露三日,天果大雨,民尽得种树。可谓爱民矣。”如子与子等耳,如身与身等耳,如三君者轻身重民,然后为至。曰︰“何重民而轻身也?”曰︰“人主承天命以养民者也,民存则社稷存,民亡则社稷亡,故重民者,所以重社稷而承天命也。”社者,五土之神。稷者,于五土之中。特指原隰之祗。古者立国,天子、诸侯、大夫皆立社,而国丧则屋之,不受天阳也。故《公羊传》云︰“亡国之社,掩其上,柴其下。”《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言三君者之重民,为钦奉天命,以保社稷也。

或曰︰“孟轲称人皆可以为尧舜,其信矣?”曰︰“人非下愚,下愚则不移。则皆可以为尧舜矣。写尧舜之貌,同尧舜之姓则否;服尧之制,行尧之道则可矣。行之于前,则古之尧舜也;行之于后,则今之尧舜也。”或曰︰“人皆可以为桀纣乎?”曰︰“行桀纣之事,是桀纣也。本孟子语曹交意。尧舜、桀纣之事,常并存于世,唯人所用而已。杨朱哭歧路,所通逼者然也。”《淮南子‧说林训》曰︰“杨子见逵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高诱曰︰“闵其别与化也。”路乌足悲哉?中反焉。若夫县度之厄素,举足而已矣。《西域传》︰“乌秘国西有县度。县度者,石山也,谿谷不通,以绳索相引而度去。”喻为桀纣。

损益之符,微而显也。赵获二城,临馈而忧。陶朱既富,室妾悲号︰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乘扁舟浮于江湖,变名易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廼治产积,居与时逐,三致千金,而再散分与贫友昆弟。后年衰老,听子孙修业而息之,遂至钜万。故言富者称陶朱。此知益为损之为益者也。屈伸之数,隐而昭也。有仍之困,复夏之萌也;帝相之后,有仍国君女也。寒浞杀羿,灭夏氏,时少康方在相后怀妊,乃奔归有仍之国,而生少康。长为仍牧正。夏有旧臣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举兵灭浞而立少康。鼎雉之异,兴殷之符也;武丁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已训诸王,武丁内反诸己,以思王道。三年,蛮夷编发重译来朝者六国。鬼方无道,武丁伐而三年克之,殷道复兴。邵宫之难,隆周之应也;邵宫,召公之室也。厉王出犇于彘,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国人闻而围之,召公乃以其子代太子。太子竟得脱,长于召公家,二相乃共立之,是为宣王。会稽之栖,霸越之基也;夫差二年,吴王悉精兵以伐越,败之夫椒。越王勾践乃以馀兵五千人保栖于会稽,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而行成,请委国为臣妾。至十四年,勾践伐吴,虏太子友。二十一年,越王灭吴,夫差自刭死。子之之乱,强燕之征也︰燕王哙让国于其相子之,而国大乱。齐因之,遂大胜,燕哙死,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燕昭王。此知伸为屈之为伸者也。”

人主之患,常立于二难之间︰在上而国家不治,难也;治国家则必勤身苦思,矫情以从道,难也。有难之难,暗主取之;无难之难,明主居之。大臣之患,常立于二罪之间︰在职而不尽忠直之道,罪也;尽忠直之道,则必矫上拂下,罪也。有罪之罪,谓不尽忠直之道。邪臣由之;无罪之罪,谓尽道而矫上拂下。忠臣置之。人臣之义,不曰“吾君能也,不我须也,言无补也”,而不尽忠;不曰“吾君不能矣,不我识也,言无益也”,而不尽忠。《孟子》曰︰“吾君不能,谓之贼。”必竭其诚,明其道,尽其义,斯已而已矣,以道事君。不已则奉身以退,不可则止。臣道也。故君臣有异无乖,有怨无憾,有屈无辱。人臣有三罪︰一曰导非,二曰阿失,三曰尸宠。以非引上谓之导,从上之非谓之阿,见非不言谓之尸。导臣诛,阿臣刑,尸臣绌。绌与黜同,贬下也。进忠有三术︰一曰防,防与导反。二曰救,救与阿反。三曰戒。戒与尸反。先其未然谓之防,发而止之谓之救,行而责之谓之戒。防为上,救次之,戒为下。下不钳口,上不塞耳,则可有闻矣。有钳之钳,犹可解也;无钳之钳,难矣哉!有塞之塞,犹可除也;无塞之塞,其甚矣夫!无钳之钳,无塞之塞,献帝之时如此。

或曰︰“在上有屈乎?”曰︰“在上者以义申,以义屈。义当申则申,义当屈则屈。高祖虽能申威于秦、项,而屈于商山四公;四公,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也。高祖欲易太子,大臣多争,未能得坚决。吕后以留侯计云“四公皆上所不能致者”,遂使人奉太子书迎至。及宴,置酒,太子侍,四人者从太子。上怪问,四人前对,各言其姓名。上廼惊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四人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辱,故恐而亡匿。今闻太子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来。”上曰︰“烦公幸卒调护太子。”四人趋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视曰︰“我欲易之,彼四人为之辅,羽翼已成,难动矣!”竟不易太子。所谓屈于商山四公。光武能申于莽,而屈于强项令;陈留董宣为雒阳令,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宣于夏门亭格杀之。主诉帝,帝召宣,欲棰杀之。宣曰︰“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须棰,请得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彊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因敕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所谓屈于强项令。明帝能申令于天下,而屈于锺离尚书。尚书锺离意也。显宗即位,徴为尚书。时交阯太守张恢坐臧,征还伏法,以资物簿入大司农。诏班赐群臣。意得珠玑,悉以委地,而不拜赐。帝怪而问其故,对曰︰“臣闻孔子忍渴于盗泉之水,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恶其名也。此臧秽之宝,诚不敢拜。”帝嗟叹曰︰“清乎尚书之言!”乃更以库钱三十万赐意。转为尚书仆射。车驾数幸广苑,意以为从禽废政,常当车陈谏般乐游田之事,天子即时还宫。所谓屈于锺离尚书。若秦二世之申欲而非笑唐虞,[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饭土塯,啜土形,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筑𦥛,胫毋毛,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于法?”此所谓非笑唐虞也。]若定陶傅太后之申意而怨于郑,傅太后,元帝倢伃也,生定陶恭王。帝崩,随王归国,称定陶太后。成帝无继嗣,太后赂赵昭仪,阴为恭王子求汉嗣。又以从弟晏子为王妃。明年,徴定陶王为子,是为哀帝。帝即位,累尊太后为皇太太后。太后父同产弟子孟、子喜、中叔子晏、幼君子商、同母弟郑子业,俱封侯。太后既尊后,尤骄,与成帝母王太后语,至谓之妪䧟。冯太后以祝诅罪,令自杀。哀帝崩,王莽秉政,奏贬傅太后号为定陶恭王母。复奏发傅太后冡,以木棺代去珠玉衣,归定陶,葬恭王冡次。孔乡侯晏将家属徙合浦,宗族皆归故郡。赵皇后亦废为庶人。是谓不屈;不然,则赵氏不亡,而秦无愆尤。故人主以义申,以义屈也。喜如春阳,怒如秋霜,威如雷霆之震,惠若雨露之降,威怒言申,喜惠言屈。沛然孰能御也。”

或曰难行。曰︰“若高祖听戍卒不怀居,迁万乘不俟终日;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脱挽辂,衣羊裘,因虞将军见高阻,劝都秦地。张良又是其说。高祖即日车驾西都长安。孝文帝不爱千里马,孝文时,有献千里马者,帝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日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下诏不受。慎夫人衣不曳地;班固赞文︰“帝身衣弋绨,所幸真夫人衣不曳地。”光武手不持珠玉,《循吏传叙》曰︰“光武身衣大练,色无重彩,耳不听郑卫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可谓难矣。言三君者,以规献帝也。抑情绝欲,不如是,能成功业者鲜矣。人臣若金日䃅,以子私谩而杀之;日䃅子二人皆爱,为帝弄儿。其后壮大,不谨,自殿下与宫人戏。日䃅适见之,恶其淫乱,遂杀弄儿,即日䃅长子也。丙吉之不伐;武帝末,吉以故廷尉监徴,诏治巫蛊郡邸狱。时宣帝生数月,以皇曾孙坐卫太子事系。吉哀曾孙无辜,择谨厚女徒,令保养曾孙,置闲燥处。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上遣使令一切杀之。吉闭门拒使者,得全曾孙。曾孙病,吉数敕乳母加致医药视遇,甚有恩惠,以私财物给其衣食。自曾孙遭遇,吉绝口不道前。至宫婢则自陈尝有阿保之功,辞引使者。丙吉知状,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制诏丞相,封吉为博阳侯。苏武之执节,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彊壮出,及还,须发尽白,拜为典属国。可谓难矣。”言三臣者,以讽操也。

或问厉志。曰︰“若殷高宗能葺其德,乐瞑眩以瘳疾;瞑眩者,令人愤闷之意。《方言》云︰“凡饮药而毒,东齐海岱间,或谓之暝,或谓之眩。”《说命》︰“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卫武箴戒于朝;武公和,釐侯子。年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必恪恭于朝,以交戒我。”又作《賔之初筵》、《抑》戒之诗以自警。勾践悬胆于坐,勾践反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女忘会稽之耻耶!”厉矣哉!”言此,欲献帝励志,以再振汉业也。

宠妻爱妾,幸矣;其为灾也,深矣。“灾与幸,同乎?”曰︰“得则庆,否则灾。戚氏不幸不人豕,戚氏,戚夫人也。高帝爱幸戚夫人,常从之关东。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益䟽。屡欲立戚夫人子如意为太子,不果。高帝崩,吕后乃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钳,衣赭衣,令舂。未几,鸩杀赵王。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熏耳,饮喑药,使居鞠域中,名曰“人彘”。赵昭仪不幸不失命,元帝始加昭仪之号,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颜师古曰︰“昭显其仪,示隆重也。”赵昭仪者,孝成皇后赵飞燕女弟也。后宠衰,而绝幸昭仪,居昭阳馆,颛宠十馀年。成帝崩,民间归罪昭仪。皇太后诏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昭仪自杀。栗姬不幸不废,景帝立齐栗姬男为太子。长公主嫖有女,欲与太子为妃,栗姬妒,而景帝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得贵幸。栗姬日怨怒,谢长主,不许。会薄皇后废,长公主日谮栗姬,景帝心衔之而未发也。王夫人又阴使人趣臣立栗姬为皇后。大行奏事,文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太子母号冝为皇后。”帝遂案诛大行,而废太子为临江王。栗姬愈恚,不得见,以忧死。钩弋不幸不忧殇,钩弋夫人姓赵氏,昭帝母也。进为倢伃,居钩弋宫,大有宠。元始三年,生昭帝,号钩弋子,任身十四月乃生。武帝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后欲立钩弋子为皇太子,以其年穉母少,恐女主颛恣,乱国家,犹豫久之。钩弋夫人从幸甘泉,有过见谴,以忧死,因葬云阳。非灾而何?言戚氏、昭仪、栗姬、钩弋,所谓否则灾也。按︰灵帝何贵人甚有宠幸,性彊忌。光和三年,立为皇后。时王美人任娠,畏后,乃服药欲除之,而胎安不动。后生皇子协,即献帝也。何皇后鸩杀美人。至董卓立献帝,乃迁何皇后于永安宫,亦鸩弑之。悦以美人献帝母也,不得显言,故申汉前事,以为鉴戒。若慎夫人之知,孝文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尝与皇后同席坐。袁盎引郤慎夫人,夫人怒,上亦怒。盎曰︰“臣闻尊卑序则上下和。今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耳,岂可同坐!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上悦,乃召语慎夫人,夫人赐盎金五十斤。班婕妤之贤,婕妤之号自武帝始,位视上卿,爵比列侯。婕言接幸于上也。妤,美称也。班婕妤者,彪之姑,况之女也。入后宫,始为少使,俄而大幸,为婕妤,居增成舍。成帝尝欲与婕妤同辇载,辞止。太后以樊姬拟之。婕妤每进见上䟽,依则古礼。至赵飞燕譛告许后、婕妤祝诅后宫,詈及主上,皇后坐废,婕妤以善对免。因恐久见危,乃求共养太后长信宫。明德皇后之德,明德马皇后,伏波将军援之少女。为显宗贵人。时贾氏生肃宗,帝命贵人养之,抚育过于所生。后有司奏立长秋宫,皇太后曰︰“马贵人德冠后宫,即其人也。”遂立为皇后,愈自谦肃。能诵《易》,好读《春秋》、《楚词》,尤喜《周官》、董仲舒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縁。每于侍执之际,辄言及政事,多所毘补,而未尝以家私,故宠敬日隆,始终无衰。邵矣哉!”邵,高也。言慎夫人、班婕妤、马皇后,所谓德则庆也。

为世忧乐者,君子之志也;公于四海覆载之度。不为世忧乐者,小人之志也。私于一已形骸之见。太平之世,事闲而民乐遍焉。君子所乐。

使遽者揖让百拜,非礼也;窘急者无敬,故不可以成礼。忧者弦歌鼓瑟,非乐也。愁戚者不和,故不可以为乐。礼者,敬而已矣;揖让百拜云乎。乐者,和而已矣。弦歌鼓瑟云乎。匹夫匹妇,处畎亩之中,必礼乐存焉尔。敬、和斯须不离。

违上顺道,谓之忠臣;逆君从道,所谓违而得道者。违道顺上,谓之谀臣。逆道从君,所谓顺而失义者。忠所以为上也,谀所以自为也;忠臣安于心,谀臣安于身。故在上者,必察乎违顺,谓违上违道,顺上顺道。审乎所为,谓为上自为。慎乎所安。谓安心安身。广川王弗察,故杀其臣;广川惠王孙去,初年十四五,事师受《易》。师数谏正去,去益大,逐之。内史请以为掾,师数令内史禁切王家,去使奴杀师父子。楚恭王察之而迟,故有遗言;成公十六年,楚子救郑,不听申叔之言,及战,吕锜射恭王中目,败于鄢陵。至襄公十三年,楚子疾,告大夫曰︰“不榖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丧先君,未及习师保之教训,而应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师于鄢,以辱社稷,为大夫忧,其弘多矣。若以大夫之灵,获保首领以殁于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从先君于祢庙者,请为灵若厉,大夫择焉。”此所谓遗言也。齐宣王具察之矣,故赏谏者。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自如驺衍、淳于髠、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命曰列大夫,为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尊宠之,不洽而议论。

或问人君人臣之戒。曰︰“莫匪戒也。”请问其要。曰︰“君戒专欲,臣戒专利,患之甚也。缺五字。城重译而献珍,非宝也;腹心之人匍匐而献善,宝之至矣。故明王慎内守,除外寇而重内宝。”

云从于龙,风从于虎,《易》曰︰“云从龙,风从虎。”《正义》曰︰“龙吟则景云出,虎啸则谷风生。”凤仪于韶,《书》曰︰“箫韶九成,凤凰来。”麟集于孔,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说《左氏》者云︰“麟生于火而游于土,中央轩辕大角之兽。《春秋》者,礼也。修火德以致其子,故麟来而为孔子瑞也。”陈钦云︰“麟,西方兽,孔子立言西方,故来。”刘向、尹更始皆以为应孔子。而至贾逵、服䖍、颍容等,皆以为文成致麟。而杜氏悉无所取。应也。出于此,应于彼,善则祥,祥则福;否则眚,眚则咎,故君子应之。言善否感应各从其类。

君子食和羹以平其气,听和声以平其志,纳和言以平其政,履和行以平其德。夫酸咸甘苦不同,嘉味以济,谓之和羹;宫商角征不同,嘉音以章,谓之和声;臧否损益不同,中正以训,谓之和言;趋舍动静不同,雅度以平,谓之和行。人之言曰︰“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则几于丧国焉。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俱《论语》文。晏子亦云︰“以水济水,谁能食之;琴瑟一声,谁能听之。”晏子谓齐侯曰︰“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周太史伯告郑桓公曰︰“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诗》云︰“亦有和羹,既戒且平。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此之谓也。《诗‧殷颂》文,亦晏子所引。按︰后汉刘曼山著辨和同之论,则当时在位之暗伪阿媚可知矣。至献帝时尤甚,故悦以为言。

《申鉴》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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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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