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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楼子/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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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五 金楼子卷第六 南朝梁
梁孝元皇帝
书金楼子后

杂记篇十三上案︰此篇目录本分上下,原本割裂,有载上下篇名者,今仍分属。其但标《杂记篇》者,则附于上篇之后,下篇之前。又此篇杂引子史,疑皆有断语,原本割裂失去,故或有或无,今悉仍其旧。谨识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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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汤诛独木,管仲诛史符,吕望诛任禼,魏操诛文举,孙策诛高岱,黄祖诛祢衡,晋相诛嵇康,汉宣诛杨恽,此岂关大盗者,深防政术,腹诽心谤,不可全也。

龟所以有壳者何也?欲以自卫也。而人求而钻灼之何也?为壳也。翠所以可爱者,为有羽也,而人杀之何也?为毛也。私家有器甲,欲以防盗也,而王法治之。闾阎闲有利口之人者,欲自进也,而县官裁之。可不戒哉!

有人读书握卷而辄睡者,梁朝有名士呼书卷为黄你,此盖见其美神养性如你媪也。夫两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奋,以其专志也。专志既过,不觉睡也。

赵𥳑子沈栾激于河曰:“吾尝好声色,为吾致之;吾尝好宫室,为吾致之;吾尝好良马善御,为吾致之。吾好贤士,而栾激未尝进一人,是长吾过而黜吾善也。”夫𥳑子者,能善督责于臣矣。

有人以人物就问司马徽者,徽初不辩其高下,每辄言佳。其妇谏之曰:“人以君善士,故质疑问于君,君宜论辩,使各得其所。而一者言佳,二者言佳,岂人所咨问君之意耶?”徽曰:“汝此言亦复佳。”此所以避时也。

刘穆之居京下,家贫。其妻江嗣女。穆之好往妻兄家乞食,每为妻兄弟所辱,穆之不为耻。一日往妻家食毕,求槟榔,江氏兄弟戏之曰:“槟榔本以消食,君常饥,何忽须此物?”后穆之来为宋武佐命,及为丹阳尹,乃召妻兄弟设盛馔,劝酒令醉,言语致欢。座席将毕,令厨人以金柈贮槟榔一斛,曰:“此日以为口实。”客因此而退。

颜师伯要幸,贵臣莫二,而多纳货贿,家累千金。宋世祖常与师伯樗蒱,筹将决,世祖先掷得雉,喜谓必胜。师伯后掷得卢,帝失色。师伯掷遽敛手佯曰:“几作卢尔。”是日师伯一输百金。

宋山阳王休祐屡以言语忤颜色。有庾敏者能相手板,休祐以己手板托为他许令占之,庾曰:“此板相乃甚贵,然后使人多諐忤。”休祐以褚渊详密,乃换其板。他日渊侍帝,自称“下官”,太宗多忌,甚不悦。疑有脱文。而手板往往入相,余以为信然。

南阳刘类好察民闲,闻狗逐猪子声,谓吏杀猪,便曳五官掾。孙弼时在职,有三不𡧓迁之也,吏题其门曰:“刘府君三不𡧓。”此戒褊急也,余岂可不三复斯言哉!

荆楚闲有人名我者,此人向父恒称我,向子恒称名,此其异也。

卫人有夫妻祝神者,使得布百匹。其夫曰:“何少耶?”妻曰:“布若多,子当买妾也。”

《韩子》曰:燕人李季,其妻私通。还,见私通者在内,令解发出门。季曰:“是何人?”妻曰:“无之。”季曰:“吾见鬼也。”妻曰:“宜取五姓案︰《韩非子》作“牲”。尿浴。”季乃诈之曰:“此兰汤也。”案︰以上十二条,原本有《杂记上篇》标目,今汇于前。其无标目者若干条,则附于上篇之后,下篇之前。

夫结绳之约,不可治乱秦之绪;干戚之舞,不可解聊城之围。且熊经鸟伸,非谓伤寒之治;呼吸吐纳,又非续骨之膏。故知济世各有其方也。

晋乐见杀,士会奔秦,子纠见诛,管夷吾方霸,时乎时乎,事不同也。

吉凶在天,犹影之在形,响之应声也。形动则影动,声出则响应,此分数乃有所系,非身口之进退也。

盖闻骐骥长鸣,伯乐昭其能;卢狗悲号,韩国知其壮。是以效之齐秦之路,以逆千里之任。

夫矢人岂不仁于函人,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故伎术不同也。射使人端,钓使人恭,登高而望,临深而窥,事使然也。出林不得直道,行险不得履绳,鬻棺者欲民之死,蓄谷者欲岁之饥。船漏水入,壶漏内虚也。狂者东走,逐者亦东走;溺者入水,救者亦入水。事虽同而心异也。

孔子游舍于山,使子路取水,逢虎于水,与战,揽尾,得之,内于怀中。取水还,问孔子曰:“上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上士杀虎持虎头。”“中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中士杀虎持耳。”又问:“下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下士杀虎捉虎尾。”子路出尾弃之,复怀石盘曰:“夫子知虎在水,而使我取水,是欲杀我也。”乃欲杀夫子。问:“上士杀人如之何?”曰:“用笔。”“中士杀人如之何?”曰:“用语言。”“下士杀人如之何?”曰:“用石盘。”子路乃弃盘而去。

昔庄子妻死,惠子吊之,方箕踞鼓盆而歌,岂非达乎!

夏侯章为孟尝君所礼,驾驷马,有百人之食,而章见人必毁孟尝君。人有问其故,荅曰:“臣无功于孟尝君,不尔则无见君之长也。”余以为不然。

东方有士曰袁旌目,将有适而饥于道。狐丘之盗父见之,下壶飧以予之。问:“子谁也?”曰:“我狐丘之盗父也。”曰:“吾不食也。”两手据地而呕之不出,喀喀然伏地而死也。

《太史公书》有时而谬。《郑世家》云:“子产,郑成公子。”而实子国之子也。《尚书‧顾命》,卫实侯爵,《卫世家》言伯爵,斯又乖也。《尚书》云启金滕是周公东征之时,《史记》是姬旦薨后,又纰缪焉。其馀琐碎亦不为少。

诸葛孔明尝战于凤山。

诸葛孔明到益州,尝战于石室。

诸葛孔明尝战于万骑溪。

诸葛孔明尝战于石井。

曹植曰:“吾志不果,吾道不行,将来采史官之实录,时俗之得失,为一家之言,藏之名山,此外徒虚言耳。”

昔洛下有洞穴,其深不测,有一妇人欲杀其夫,谓夫︰“未尝见此穴。”夫自送观此穴,妇遂推夫下穴,经多时至底,妇于后掷饭物,如欲祭之。此人良久乃苏,得饭食,徊徨觅路,仍得一穴,便匍匐从,就觉所践如尘,而闻粳米香,啖之芬美,|下脱一段,见注。又赍以去。食所赍将尽,便入都,郛郭修整,宫观壮丽,台榭房宇,悉以金银为饰,虽无日月,明逾三光。人皆长三丈,被羽衣,奏歌乐。长人语令前去,凡过如此者九。有人云:“君命不得停,还问张华当悉。”此人便随穴而行,出交州。后归洛,问张华,示之二物。华云:“如尘者是黄河下龙涎,泥是昆山泥也。”因诉华云:“为妻所苦。”华乃取其妻而煮之。案︰《幽𡨕录》云︰洛下有一洞穴,深不可测。有一妇人欲杀夫,谓夫曰︰“未曾见此穴。”夫自送视之。至穴,妇推夫坠穴至底。妇掷饭物,如欲祭之。此人当时颠坠,恍惚良久乃苏,得饭食之,气力稍强。惆惶觅路,乃得一穴,匍匐从就,崎岖反侧,行数十里,穴小宽,亦有微明,遂得宽平广远之地。步行百馀里,觉所践如尘,而闻粇米香,㗖之芬美过之,于以充饥,即裹以为粮。缘穴而行,食此物既尽,复遇如泥者,味似向尘,又赍以去。所历幽远,里数难测,就明广,而食所赍尽。便入一都,郛郭修整,宫馆壮丽,台榭房宇,悉以金玩为饰,虽无日月,明逾三光。人皆长三丈,被羽毛,奏奇乐,非世所闻,便告请求哀也。长人语令前去,从命前进,凡遇如此者九处。最后所至,苦告饥馁,长人入指中庭一大柏树,近百围,下有一羊,令跪捋羊须。初得一珠,长人取之,次捋亦取之,后捋令啖食,即得疗饥。请问九处之名,求停不去。荅曰︰“君命不得停,还问张华当悉。”此人便复随穴而行。遂得出交郡,往还六七年闲,即归洛问华,以所得二物示之。华云︰“如尘者是黄龙涎,似泥是昆山下泥。九处地,仙名。羊为痴龙。其初一珠,食之与天地等寿,次者延年,后者止饥而已。”与此条当为一事,而其文互异。谨附录以备考。

马耽以才学知名,谯纵文表皆耽所制。会则赋诗,亦多箴谏。蜀土闻王师当至,耽方检封储藏,为国防守。朱龄石具以闻。耽性轩傲,故犹徙边。自发之后,诸谮日至。耽越巂界,谓所亲曰:“朱侯不囚我下,而见遣来此,必惑于众口,恐卒不免也。”居无几,而闻蜀信当至,遥判知尽,沐浴席地安卧,作诗毕,叹曰:“所恨生于乱世矣,我虽不引药,比于瞑目。信有事,便随宜见杀,勿叹我狂也。”言讫,泯然若已绝矣。蜀使既至,一遵其言,戮尸迄无所知。此谓能耿介也。案︰《晋书‧谯纵传》︰朱龄石徙马耽于越嶲,追杀之。耽之徙也,谓其徒曰︰“朱侯不送我京师,灭众口也。吾必不免。”乃盥洗而卧,引绳而死。须臾,龄石师至,遂戮尸焉。史谓“不送我京师,灭众口也”,此谓“朱龄石具以闻”,与史不同一也。史谓“师至”,此谓“蜀使既至”,与史不同二也。史谓“引绳而死”,此谓“言讫,泯然若已绝”,与史不同三也。又考《宋书‧朱龄石传》︰谯纵奔于涪城,巴西人王志斩送,伪尚书令马耽封府库以待王师。则封府库以待宋师者志也,并无徙越嶲事。《晋书》则谓“其尚书令马耽封仓库以待王师”,此亦谓“耽方检封储藏,为国防守”。各书不同又如此。

何承天于太祖座戏庾登之曰:“夫因祸为福,未必皆智也。”庾荅曰:“我亦几与三竖同戮。”承天为谢晦作表云:“当浮舟东下,戮此三竖。”故庾公以此嘲之。承天失色。又与林公道人同太祖坐,常令二人棋。林公指三棋谓承天曰:“惟当承流,直戮此三竖。”咏此言至于再三。承天汗浃背,恍惚苍𣴭,遂致失局。

孟昶立功,专由妻也。昶谓妻曰:“刘迈毁我于桓元,正应作贼耳。”妻曰:“观君非谋及妇人,或由须钱财故也。”于是下其绛帐,姊妹适人者有帐,并缝衣服,皆方便借取,密坏为袄,得三千馀领。及平京城,昶军容最盛。

巢尚之求官,执事就其求状。尚之乃状云:“尚之始祖父,尧让天下不受。仍次鲁郡巢尚之年若干所由,以其无三代,疑于序用。”闻之于孝武帝,武帝拊床赏叹曰:“此必不凡,弥宜用之。”

世人相与呼父为凤毛,而孝武亦施之祖,便当可得通用。不知此言意何所出。王翼在座,闻孝武此言,迳造谢超宗︰“向侍御坐,天旨云弟有凤毛,吾不曾见此物,暂借一看。”翼非惟不晓此旨,近不知超宗是谢凤之儿。超宗感触既深,狼狈起还内里避之。翼谓超宗还内检取凤毛,坐斋中侍望。久之,超宗心瞿微歇,兼冀其已悟,于是更出对客,翼又谓之曰:“凤毛止于此一看,本不将去,差无损失,那得遂不见借?”超宗又走,乃令门人密往喻之,翼然后去。翼即是于孝武座呼羊肉为蹲鸱者,乃其人也。超宗字几卿,中拜率更令。驺人姓谢,亦名超宗,亦便自称姓名云:“超宗虫蚁,就官乞睐。”几卿既不容酬此言,驺人谓为不许而言之不已,几卿又走。

刘㧑少有豪气,家产富,厚自奉养,伎妾艺貌,当时绝伦。筑馆穿池,雅有佳趣。饮食珍味,贵游莫及。当世之士,皆愿与交。㧑随方接对,无不谐款。齐武帝微时,㧑未之识,时尝附人车载至㧑门同乘,与㧑善,独下造焉,言毕而辞退。㧑怪而问焉,对曰:“与萧侍郎同车。”㧑自至车后请焉。既而欢饮如旧相识。齐武甚怀之。

何敬容书名,敬字大作“苟”小作“文”,容字大作“父”小作“口”。陆倕弄之曰:“卿名苟既奇大,父殊不小。”敬容不能荅。常事衣服,夏月入朝,衣裳不整,乃扶伏床下,以熨斗熨之。衣既甚轻,背便焦灼。不辩屯毛两字之异,荅人书曰:“吾比毛弊。”时人以为笑也。不知晋国及晋朝,人或嘲之曰:“献公杀贾后,重耳杀怀愍,卿忆此?”敬容曰:“从来所难此,故足称匪人也。”

宋玉戏太宰屡游之谈,后人因此流迁,反语至相习。至如太宰之言屡游,鲍照之伐鼓,孝绰步武之谈,韦粲浮柱之说,是中太甚者,不可不避耳。俗士非但文章如此,至言论尢事反语。何僧智者,尝于任昉坐赋诗,而言其诗不类。任云:“卿诗可谓高厚。”何大怒曰:“遂以我为狗号!”任逐后解说,遂不相领。任君复云:“经蓄一枕,不知是何木?”会有委巷之谓任君曰:“此枕是标槠之木。”任托不觉悟,此人乃以宣夸于众,有自得之色。夫子曰:“必也正名乎!”斯言谠矣。

孔翁归解元言,能属文,好饮酒,气韵标达。尝语余曰:“翁归不畏死,但愿仲秋之时,犹观美月;季春之日,得玩垂杨。有其二物,死所归矣。”余谓斯言虽有过差,无妨有才也。

王思微性好洁净,每还侍中省,洗浴必乞御水。水清浊与他井不异,且贵水名耳。

卢陵威王之蓄内也,千门相似,万户如一。斋前悉施木天以蔽光景,春花秋月之时,暗如深夜撤烛。内人有不识晦明者,动经一纪焉。所以然者,正以桑中之契,犇则难禁;柳园之下,空床多怨,所以严其制而峻其网。家人譬之廷尉,门内同于苫庐。虽制控坚严而金玉满堂,土木缇罽,不可胜云。及凶宼济江,而凭陵京邑,王之邸第,迩于路左,重门自启,无复击柝之声。春服初成,遂等阏氏之饰。黄金满匮,前属九虎,白璧千双,后输六郡。向之所闭,今之所开;向之所聚,今之所散。屏去三惑,可不戒乎?

昔潘君之慕虢雨之为人也。虢雨好学,方夏置金镂龙盘于侧,以洗墨渝焉。潘君慕之,遂无冬夏置金镂龙盘于侧,而不以洗墨渝也。此岂所谓爱其滞质而失其实也?庐濛侯之妍也,行必捻其缨。颜氏学之,动足而捻其缨,为不妍也如旧。此又潘君也。

余以九日从上幸乐游苑,被敕押,伏蒙敕板军主。新从荆还,人马器甲,震耀京辇,百姓观者如堵墙焉。上诸子之中,特垂慈爱,赐赉相接。其日赋诗,蒙赏。其晚,道义被称,左右拭目,朋友改观。此时天高气清,炎凉调适,千载一时矣。上谓人曰,余义如荀粲,武如孙策。余经侍副君讲,时季秋也。召登含露之阁,同时奉令者,定襄侯祗舍人庾肩吾而已。曲蒙恩宴,自夜至朝,奉玉裕之温,入铜龙之省。曈昽日色,还想安仁之赋;徘徊月影,悬思子建之文。此又一生之至乐也。余后为江州刺史,副君赐报曰:“京师有语曰:‘议论当如湘东王,仕宦当如王克时。’”始为仆射领选也。

余作《金楼子》未竟,从荆州还都。时有言是锻真金为楼子者,来诣余。三爵之后,往往乞借金楼子玩弄之,应大奇巧。此则近可咍也。

宋岱之鸡,犹解谈说。

昔玉池国有民,婿面大丑,妇国色鼻齆。婿乃求媚此妇,终不𡧓回。遂买西域无价名香而熏之,还入其室,妇既齆矣,岂分香臭哉?世有不适物而变通求进,尽皆此类也。

参丝之绞以弦琴,缓张则挠,急张则绝。案︰以下七条,原本无篇名,附录于此。

王仲宣昔在荆州,著书数十篇。荆州坏,尽焚其书,今存者一篇。知名之士咸重之。见虎一毛,不知其斑。案︰原本仅存末八字,仅据《太平御览》校补。

桂华无实,玉卮无当。当,底也。今俗犹有匡当之言也。

周赧王即位,负债而逃之,名为逃债之宫。今洛阳南宫謻台是也。窃民𫓧而藏之。

专诸学炙鱼,香闻数里。王僚索鱼炙,专诸持一利钢刀藏著鱼腹中,持刀戟者于后钩专诸,而诸隐刀刺王僚乳,出彻后屏风。僚子羌忌,走及犇牛,手接飞燕,阖闾患之。石室铜户,藏翳备之也。

汉张猛、皇甫商少而相善,为狎既过,乃至相杀,爰及出奔。故君子知慎之,貌必齐庄,于事为善。

丘迟出为永嘉郡,群公祖道于东亭。任敬子、沈隐侯俱至。丘云:“少来搜集书史,颇得诸遗书,无复首尾,或失名,凡有百馀卷,皆不得而知。今并欲焚之。”二客乃谓主人云:“可皆取出共看之。”傅金紫末至,二客以向诸书示之,傅乃发擿剖判,皆究其流,出所得三分有二,宾客咸所悦服。

殷汤取士于商贾,周武取士于负薪,齐桓取士于车辕,大汉取士于奴仆。明王圣主取士以贤,不拘卑贱,故功德洋溢,名流竹帛也。

大器不可小用,小士不可大任。

周君出猎,见白雁为群。|下有脱文。周君鼓弩欲射道之行者,其御公孙龙下车拊矢曰:“君以雁射人,无乃虎狼也?”

魏绛请施舍积粟。自公以下有积粟者尽出之,国无滞粟,亦无困人。公无禁利,又无贪民。行之期年,国乃有节。此盖邃古之法耳。今若开府库,并以济民,忽值妖贼,便当束手。此刘虞惜放火,所以见诛;仲堪赈贫民,于兹窜矣。

赵𥳑子出畋,命郑龙射野人,使无惊吾鸟。龙曰:“吾先君晋文公伐卫不僇一人,今君一畋而欲杀良民,是虎狼也。”𥳑子曰:“人畋得兽,我畋得士。”故缘木愈高者愈惧,人爵愈贵者愈危。可不慎乎?

齐桓公饮酒醉,遗其冠,耻之,三日不朝。管仲曰:“此非有国之耻,胡不雪之以政?”公曰:“善。”因发仓粟赐贫穷,论囹圄,出薄罪。处三日而民歌之曰:“公胡不复遗其冠乎?”

齐宣王昼卧案︰《说苑》作“出猎”。于社山。父老十三人迎劳王,王命赐父老田不租,又无徭役。父老皆拜,而闾丘先生独不拜。王问之,对曰:“臣愿得寿而富贵也。”王曰:“夫生杀有时,寿非寡人所得许也。今仓廪以备灾荒,无以富先生;大官无缺,无以贵先生。”闾丘曰:“不然。愿大王选良吏以牧之,臣得寿矣。春秋振之以时,无烦扰百姓,臣得富矣。大王出令曰:‘少者敬老。’则臣得贵矣。”王曰:“善夫!”案︰“善”,原本讹作“苍”,《说苑》作“善”,谨校正。

主有三恶:不修文德而尚武功,不明教化而枉任刑,是一恶也;妃妾以百数,黔首多鳏寡,是二恶也;男不耕耨,女不纺织,杼轴既空,田畴芜秽,是三恶也。主有三殆:倍德而好色,亲谄谀,远忠直,嬖子众多,嫡嗣无立,是一殆也;严刑峻法,是二殆也;犬马啖黍,民不厌糟糠,是三殆也。案︰此段误与上段合为一,文义实不相属。首句作“有此三恶”,谨据下文“主有三殆”句校改。

田光、鞠武俱往候荆轲。燕太子以武阳性好弹,太子为作金丸。

燕田光、鞠武往候荆轲,轲时饮酒醉卧,光等唾其耳中而去。轲醉觉问曰:“谁唾我耳?”妇曰:“燕太子师傅向来,是二人唾之。”轲曰:“出口入耳,此必大事。”

燕田光、鞠武俱往候荆轲,轲在席击筑而歌,莫不发上穿冠。

昔邓通从理入口,相者曰必饿死。汉文帝曰:“能富通者我也。”赐以铜山。其后果饿死。

枚乘有云:“磨砻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不见其长,有时而大;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不知其恶,有时而亡也。”

楚国龚舍,初随楚王朝,宿未央宫,见蜘蛛焉。有赤蜘蛛大如栗,四面萦罗网,有虫触之而死者,退而不能得出焉。舍乃叹曰:“吾生亦如是矣。仕宦者人之罗网也,岂可淹岁?”于是挂冠而退。时人笑之,谓舍为蜘蛛之隐。

桓谭有《新论》,华谭又有《新论》;扬雄有《太元经》,杨泉又有《太元经》。谈者多误,动形言色。或云桓谭有《新论》,何处复有华谭?扬子有《太元经》,何处复有《太元经》?此皆由不学使之然也。

诸葛、司马二相,诚一国之宗师,霸王之贤佐也。孔明起巴蜀之地,蹈一州之土,省任刑法,整齐军伍,步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河洛饮马之志。仲达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精锐,无擒敌之意,若此人不死,则雍梁败矣。方之司马,理大优乎!

高贵乡公赋诗,给事中甄歆、陶成嗣各不能著诗,受罚酒。金谷聚前,绛邑令邵荥阳、中牟潘豹、沛国刘邃不能著诗,并罚酒三斗。斯无才之甚矣。

毕卓常饮废职,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其瓮闲取酒饮之。掌酒者不察,执而缚之。郎往视之,乃毕吏部也,遽释其缚。卓遂与主人饮于瓮闲,取醉而去。卓尝谓人曰:“右手持酒杯,左手执蟹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也。”

孔静居山阴,宋武微时,以静东豪,故往候之。静时昼寝,梦人语曰:“天子在门。”觉寤,即遣人出看,而帝亦适至,静虚己接对。仍留帝宿,夜设粥,无鲑,新伏鹅卵,今煮以为肴。贼平,京都以静为奋威将军、会稽内史。

元嘉中,张永开元武湖,值古冢上有一铜斗,有柄若酒桍。太祖访之朝士,莫有识者。何承天曰:“此亡新威斗,王莽三公亡,皆以赐之。一在冢内,一在冢外。”俄而又启冢,内得一斗,有铭书称“大司徒甄邯之墓”。

余好为诗赋及著书。宣修容敕旨曰:“夫政也者,生民之本也,尔其勗之。”余每留心此处,恒举烛理事,夜分而寝。

余六岁能为诗,其后著书之中,唯《玉韬》最善。

昔孔甲过人家,主方产子。占之曰:“子必有殃。”孔甲曰:“以为余子,谁为殃之?”及长,果见斫木而伤足。

高苍梧叔能为风车,可载三十人日行数百里。

梁有富人虞氏,财资无量,登高楼,临大路,陈酒博弈其上,楼下侠客相随而行,楼上博弈者争采而笑。会飞鸢坠腐鼠正中侠客,侠客闻楼上笑,谓虞氏以鼠投己,夜聚攻灭虞氏。

宋丘之鼎以烹鸡,多沈则淡,少沈则焦。

郑泉愿得五百斛船贮酒,四时甘肥置两头,谓人言:“死必葬我于陶家之侧,百年之后,形化为土,得为酒器,岂不美哉?”

李元礼冽冽如长松下风,周君飕飕如小松下风。案︰此条原本不载篇名,详文义,应属此篇,谨附。

魏文侯见宋陵子,三仕不愿。文侯曰:“何贫乎?”曰:“王见楚富者,牧羊九十九而愿百。尝访邑里故人,其邻人贫有一羊者,富拜之曰:‘吾羊九十九,今君之一,盈成我百,则牧数足矣。’邻者与之。从此观焉,富者非富,贫者非贫也。”案︰此条本无,见明郭伟所辑《百子金丹》,亦无篇名,谨附于此。

人闲之世,飘忽几何,如凿石见火,窥隙观电。萤睹朝而灭,露见日而消,岂可不自序也?

余六岁解为诗,奉敕为诗曰:“池萍生已合,林花发稍稠。风入花枝动,日映水光浮。”因尔稍学为文也。

昔葛稚川自序曰:“读书万卷,十五属文。”

余不闲什一,憎人治生,性乃隘急。刑狱决罪,多从厚降;大辟之时,必有不忍之色。多所捶朴,左右之闲耳。刘之亨尝语余曰:“君王明断不凡,此皆大宽小急也。”天下万事,汎汎罪犯,余皆宽贳之,必有不逊者,多不蒙宏贷也。

魏文帝曰:“余于弹棋略尽其妙,能用手巾角拂。有儒生能以低巾角而拂之。合乡侯东方安世、张公子并皆一时佳手。”余经蒙储皇赉弹棋具、驳犀子、彭城锦石局、银镂香白檀床,余遂归于不解,未曾一中。

余性不耐奏对,案︰此下疑有脱文。侍姬应有二三百人,并赐将士。

余不饮酒,而又不憎人饮。每遇醉者,辄欣欣然而已。

吾年十三,诵《百家谱》,虽略上口,遂感心气疾,当时犇走,及长渐善。频丧五男,衔悲恍忽,心地荼苦。居则常若尸存,行则不知所适。有时觉神在形外,不复附身。及以大儿为南征不复,继奉国讳,随念灰灭,万虑尽矣。既感心气,累问通人,心气之名,当为何起,多无以对。余以为庄子云:“无疾而呼,其笑若惊。”此心气也。曼倩有言:“阴阳争则心气动,心气动则精神散。”华谭曰:“肝气微则面青,心气动则面赤。”《左氏》云:“周王心疾终,子重心疾卒。”曹志亦有心疾。殷师者,仲堪之父也,有此疾。近张思光居丧之后,感此病。凉国太史令赵𢾺造《干度历》三十年,以心疾卒。晋阮裕谓士狂者,岂其余乎?

吾小时,夏日夕中下绛纱蚊绹,中有银瓯一枚,贮山阴甜酒。卧读有时至晓,率以为常。又经病疮,肘膝烂尽。比以来三十馀载,泛玩众书万馀矣。自余年十四,苦眼疾沈痼,比来转暗,不复能自读书。三十六年来,恒令左右唱之,曾生所谓“诵《诗》读《书》,与古人居;读《书》诵《诗》,与古人期”,兹言是也。案︰此段又见别卷,作《金楼子‧杂记下篇》,无“小”字、“日”字、“蚊绹”字,“甜”作“㰂”,“读”下无“书”字。今详其文义,宜属此篇。谨校正。

余将冠,方好《易》卜。及至射覆,十中乃至八九。当经至郢州,从兄平西令吾射金玉琥珀三指镮。筮遇《姤》之《履》,其辞曰:“上既为天,其体则圆。”指镮之象,金玉在焉。寅爻带乎虎,案︰《后周书》作“寅爻带午则为虎”。琥珀生光,在合中央。合中之物,凡有三种,按卦而谈,或轻或重。又有人名裹襞纸中,射之得《鼎卦》,余言曰:“《鼎卦》上《离》为日,下《巽》为木,日下安木,杲字也。”此是典签裴重欢疏潘杲名,与余射之。他验皆如此也。

余初至荆州卜雨。时孟秋之月,阳亢日久,月旦虽雨,俄而便晴。有人云:“谚曰:‘雨月额,千里赤。’盖旱之征也。”案︰曾慥《类说》,“月额”下有“月内多雨之细者,如织悬丝”十一字。吾乃端䇲拂蓍,遇《复》不动。既而言曰:“庚子爻为世,水出生于金。七月建申,申子辰又三五合。必在此月。”五日庚子,果值甘雨。余又以十七日筮何时云卷金翘,日辉合璧,红尘暗陌,丹霞映□。谓亢阳之势,未霑膏泽,筮案︰“云卷”以下二十五字,原本脱去,又讹为“当雨”二字。谨据《太平御览》校补。遇《坎》之《比》。于是辍蓍而叹曰:“《坎》者水也,子爻为世,其在今夜三更乎!地上有水,《坎》之《为》比,其方有甘雨乎!”欣然有自得之志。案︰末七字原本脱去。谨据《太平御览》校补。

姚文烈善龟卜,谓余曰:“此二十一日将雨,其在虞渊之时。”余乃筮之,遇《谦》之《小过》,既而言曰:“《坤》《艮》二象俱在土,非直无雨,乃应开霁。”俄而星如玉李,月上金 ,雾生犹縠,河垂似带。余乃欣然。案︰原本“俄而”下作“果晴”,无“星如玉李”十字。谨据《太平御览》校补。“金”字下又缺三字。曾慥《类说》载《金楼子》有云︰“雾生犹縠,河垂似带。”又云︰“星悬玉李,云展金翘。”当即此二段中语。谨据此校补二字,改一字,仍缺一字。但“云展金翘”,《御览》引在上段中,岂慥以意作对语耶?今未敢辄改,附识于此。

吾龀年之时,诵咒受道于法朗道人,诵得《净观世音咒》、《药上王咒》、《孔雀王咒》。中尉何登善能解作外典咒、痈疽禹步之法,余就受之。至十岁时,敕旨赐向道︰“士黄侯晔、建安侯正立,并是汝年时,汝不学义?”余尚幼,未能受。年十二三,侍读臧严又有此劝。余荅曰:“只诵咒自是佳伎俩,请守此一隅。”其年末乃颓然改途,不复说咒也。

石季伦笃好林薮,有别庐在河南界金谷㵎中,㵎中有水碓土窑。

乾隆癸卯仲春,重校一过,知不足斋记。

《金楼子》卷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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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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