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靈山房集 (四庫全書本)/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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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一 九靈山房集 巻十二 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九靈山房集巻十二    元 戴良 撰呉遊稿第五
  
  春秋案斷補遺序
  春秋案斷補遺者大梁鍾伯紀先生之所著也其意以為學春秋者多惑於傳家褒貶之説而經㫖有不明其能脫去宿弊一以經文為正者又往往於筆削精義而或昧焉今故采擇諸家格言之合於經者附於各條之下間有未足則以己意補之而題以今名蓋取程叔子傳為案經為斷語也余讀之而歎曰昔之傳春秋者有五家而鄒夾先亡學春秋者舍左氏公羊穀梁三家則無所考徵矣然左氏熟於事而或不得其事之實公穀近於理而害乎理之正者要不能無至唐啖趙師友者出始知以聖人手筆之書折衷三家之是非而傳已亡逸繼是而後為之傳者雖百十餘家其言雖互有得失能不傅會三家之説者鮮矣胡康侯得程子之學慨然有志於發揮而其生也當宋人南渡之時痛千餘年聖經遭王臨川之禁錮乗其新敗雪洗而彰明之使世之為亂賊者增懼若夫聖人作經之本意則未知其如何也然自當時指為復讎之書而不敢廢太學以之課講經筵以之進讀至於我朝設進士科以取人治春秋者三家之外亦獨以胡氏為主本則以三綱九法粲然具見於是書而塲屋之腐生山林之曲士因而掎摭㣲文破碎大道有可閔念者矣然則學春秋者亦將何所折衷乎竊嘗考求之而得其説矣吾志在春秋夫子之自道也春秋天子之事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所以論春秋也蓋方是時王綱日紊簒奪相尋孔子不得其位以行其權於是約史記而修春秋使亂臣賊子無所逃其罪而王法以明所謂撥亂世而反之正此其為夫子之志而天子之事也是以邵子有曰春秋夫子之刑書而天門王氏亦曰春秋一經無罪者不書惟罪有大小故刑有輕重耳斯言也蓋有得夫孔孟之遺意也是則學者之折衷固無出於夫子之自道與夫孟子之所以論春秋者矣後之立言豈有加於此哉先生之於是書下既不惑於褒貶之説上復不失乎筆削之義外有以采擇諸家之博聞內有以發乎自得之深意竒而不鑿正而不迂詳而無餘約而無闕庶幾善學者焉然其推傳以達乎經因賢者之言以盡聖人之志則得之夫子之自道孟子之所論者為多是可以見其折衷之所在矣余自幼歳即知讀是經而山林孤陋之風科舉利祿之念或不能無故其所學不過曲士腐生之為耳惡覩所謂經之義聖人之藴哉及識先生於浦陽始聞其説而悅之至其成書則未之見焉近來淞上亟求是書於所館先生手録以示且曰使可傳也幸為我序之嗟夫學春秋者多矣求其得乎孔孟之遺意以折衷羣説於千有餘載之下者幾何人哉故讀先生之書譬諸飫芻豢之昏病夏畦之苦而得一勺之清泉甘露豈不悅哉則夫是書之傳固不有待於區區之言矣若夫述作之大志與其編次之歳月則不可以不書姑書此以為序庶有以復先生之命乎
  通鑑前編舉要新書序
  通鑑前編舉要新書二巻余友陳子經所述子經名桱四明人祖父俱以史學名家至子經蓋三世矣子經內承家訓而外私淑慈谿黃氏之教故學問早成流輩莫敢與並者中年以來遂斐然以著述為己任則謂司馬文正公作資治通鑑斷自周威烈王訖於五代而金文安公作通鑑前編以紀其前事蓋用邵氏皇極經世歴胡氏皇王大紀之例其年代始陶唐氏而陶唐之前五代之後咸未有所論次乃以盤古氏髙辛氏契丹阿保機至周亡宋有國至我元合之為二十四巻名之曰通鑑續編庶幾上補金氏之所曠下接司馬氏之所缺而開闢以來至於今上下數千年間其致治之本與夫為治之道厯厯可見一日平江守海陵馬君謂子經是編固所以續司馬氏金氏之未備然司馬氏通鑑乃家有其書而金氏前編則鮮有也且其著作之體大義著於題而註之所取則尚書左氏為多尚書左氏學士大夫孰不誦而習也今若舉其題之要畧其註之繁因以舊名而刪正之使與續編並傳於世不亦可乎況金氏之自序有言後之君子或以余之所編刪之為前紀是尚區區之望也則是書之述豈非金氏之遺意也哉然非博而能精如子經者亦孰能與於此也於是子經早夜一心揆其指意所出詳畧之際以論著於篇先是馬君居省幕時嘗以子經續編鋟諸梓矣及是書之成復將刻而廣之不鄙謂餘生乎金氏之鄉且嘗託交子經粗知述作之大致俾序其説標諸篇目焉余竊聞之紀事莫如書亦莫如春秋古史之體可見者此二書而已而二書所載是非得失興壞理亂之故其事至博然其為言不過如此而止可謂得其要矣其言要故學者不可不盡心能盡心然後能自得之揚子雲所謂知言之要者是已然而此二書也蓋嘗經乎聖人之手所以由聖人之後歴千百年未有能幾乎此者也至漢太史公乃始倣書為史記宋文正公又倣春秋為通鑑蓋史記則每事別紀以具其事之始末通鑑則編年通紀以見其事之先後皆可謂傑出之材矣然其義例或謬於聖人而且編次太詳學者不能閲之而終篇於是紫陽朱子復取而刪之為綱目若干巻其立言嚴而正簡而要蓋純乎春秋之法矣則聖人之後不失古史之體者惟綱目一書近之今夫子經所述豈非得乎綱目之指歸者乎近時賢士大夫多有取乎其書豈徒然哉然而觀是書者非深得夫朱子之意則亦不足以知子經之功也馬君於治政之暇而能崇奬正學章明善道上以裨國家稽古之治下以基生民無窮之福則其為功亦豈在子經後哉序而歸之餘固不得而茍辭也
  送丁郎中赴京師詩序
  上以四方失寧嘗更用方面大臣鋭意天下事迺至正二十年冬有㫖除平章多爾布哈公往蒞江西行省而丁君季周則為其省郎中君既受命即從平章公乘驛騎出國門南去是時大江之西已為寇巢而武昌湖南諸處亦皆淪沒寇黨道里不通遂逺涉海洋幾萬餘里而至於潮己而廣東憲臣亦執狂悖負鄙為叛其勢張甚君贊平章公督兵進討前後破寨百有餘處其所殺獲甚衆明年冬復移屯石橋鎮益責諸將致死命未幾擒其叛臣父子以歸蓋至是而平章公之遇害已久及凡省臣無在者君隻身軍旅中志在殱厥羣盜盡復江西之故地而後已今雖未能然嶺海以南日就廓清而兩廣郡縣亦賴之以少安者皆君之力也君猶不自為功方以諸將之勤勞乃事宜見表異因還奏朝廷乞降恩賞以作興其士氣於其行也道過西浙西浙名士之辱遊於君者咸作歌詩送之而俾余為之序余惟士大夫之出處貴乎如所輕重而已我國家混一以來分布爪牙之士干城於內外星列棋置聫絡相承其為長顧卻慮可謂至矣邇者一旦寇兵竊發往往望風而遁聽其陷沒甚者舉城以降緩急無一可賴者何哉由其不知輕重故耳今君徒以文墨之職出贊省垣若不素諳軍旅之事也然當受命之日兵事方殷往者多憚行而君乃獨奮不顧私毅然當隆冬衝犯寒雪逺出萬里無所避及抵寇境又能被堅執鋭為士卒先卒至轉戰千里誅夷叛逆而志猶未怠也嗚呼若君者可謂知所輕重者矣向使天下之吏皆知輕重如此豈至如今日耶余是以於君之事重有所感也然君之事天下既壯之士大夫又偉之而朝廷有弗能知也知之有弗能言也言之有弗能達也則所以明見萬里之外而制之者將何以哉雖然君至朝廷有日當其請命於上也才足以致其知事足以發其言勢足以達其聽又方不身其謀而國焉是圖朝議必有以處此者矣處之而得其宜將見諸將用命而羣兇斂跡君出則宣德意於遐壤入則奏成功於天朝而所以序君之行者固將再書不一書矣今姑識其歳月於篇端以俟
  送胡主簿詩序
  異時吾婺文獻視他郡為獨盛自今觀之以忠節行誼顯者則有忠簡宗氏節愍梅氏黙成潘氏毅齋徐氏以道學著者則有東萊大愚二呂氏北山何氏魯齋王氏仁山金氏以文章家名者則有香溪范氏所性時氏香山喻氏而龍川陳氏悅齋唐氏則又以事功之學而致力焉是數氏者皆相望百載之內相去百里之間郴郴乎鬱郁乎其鸞鳳之岐陽驊騮之冀北歟內附以來故家喬木日就凋零而百年耆舊無在者久之白雲許氏稍以金氏之學鳴於時而石塘胡氏伯仲亦以雄文俊行與許氏相先後二氏之後由文學入通朝籍者是為待制栁氏學士黃氏禮部呉氏修撰張氏太常胡氏御史王氏此蓋其卓卓者也餘生也後雖不及執弟子禮於許氏胡氏之門然自栁氏而下皆得而師友之十數年來復將於此有所考問而故老遺書多不存矣不亦悲夫至正癸夘余既避兵呉門回視故鄉恍如隔世方將訪其鄉先生子弟之在呉者而胡君季珹自京師至焉蓋季珹乃太常之子尤予之所歆慕者也居空谷者聞人足音猶跫然而喜況於兵戈阻隔之際而見其如季珹者其為喜慰宜何如耶季珹以太常遺䕃為管庫官繼持省檄於京師遂擢杭州路總管府照磨會大都鄉試季珹以流寓與貢及試春官不利而京師諸公無能以館閣為薦者僅取廣西一簿司以去廣西乃去天萬里煙瘴之地自承平時往者猶憚行而況四方多故舉步荊棘之時乎使季珹計其家學之所自非不足於美宦也然乃弊衣羸馬毅然逺厯險阻無所避亦獨何心也哉余以桑梓之故嘗率大夫士力留季珹而季珹乃曰家貧在逺急於祿矣余知其情遂不敢以終留也嗟乎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餘於婺學㣲絶之餘得季珹逆旅中遺風流韻庶將即是而有見而季珹棄我如是是終無以廣其寡陋也乎季珹且行大夫士之所嘗留者咸賦詩以餞之以余於季珹為最舊俾書一言以為序余念無以為季珹言者獨以昔者吾婺文獻之懿而具道之如此他若季珹為學之始末廣西風土之美惡已見於羣公所賦詩此不著
  送王都事序代人
  異時東南文獻之懿惟婺為最盛宋亡埀八十載故家舊俗日就湮㣲而流風餘韻之或存者寡矣鳳林王氏自其先世文定公以相業顯文憲公以道學鳴百年禮樂之緒獨久而不墜故於婺學凋謝之餘而祖孝之先大夫御史公猶以文章家著見於世天厯初嘗游京師用薦者入經筵為檢討清聲美譽一旦隱隱動縉紳間余時亦漫浪北遊間獲與御史公接暇日過從意氣歡甚方將度德論世以叩其家庭之異聞而顧以忌者之不容遂歸養吳門回視舊交邈焉如在天上居無何御史公出宣詔命建行臺越江上越與呉頗密邇或者有會合之期然又持節閩廣相望萬里外亦不獲償所願也御史公不可復作而祖孝乃自越來呉去年冬余有公府之命祖孝亦被選為長史每見祖孝之清慎雅厚綽有父風未嘗不私竊自喜以為昔之不得於御史公者乃今獲與祖孝同事焉抑何幸歟已而改調樞府都事又復怱怱而別於是府之僚友咸惜祖孝之去推余為文以贈嗚呼余於祖孝尚可愛一言乎乃合僚友而告之曰公相𨳩府以來方將考求古典制以修舉方面之治道然遺老緒言不少概見於時而耳濡目染如祖孝者今又出參戎政弗能相左右上之君子苟有事於製作且從而訪之則其所取徵將何以哉雖然余於祖孝之行嘗占諸易得復之初九曰不逺復無祗悔祖孝尚不踰時而復來哉
  淮南紀行詩後序
  淮南紀行詩者臨海陳先生之所賦也淮安告變浙省平章帥師討之從行僚佐非工儒學妙於語言能討論古今潤色軍旅之事者不能稱其位先生於是時由左司郎中在選亦既參樞要贊戎機以克成厥勲其紀行諸詩蓋其軍中所賦者攜至呉門既請宣君伯褧繕寫成巻且俾余序諸首簡余惟古者師出必吹律以占之而漢之鼓吹鐃歌亦皆軍中之樂也後世音樂廢缺迺獨歌以詩而樂府諸作見於軍旅者為多然為古今之所共推者王粲從軍五詩是已粲仕魏為侍中時從魏公討張魯魯降遂作詩紀其事先生之詩蓋倣粲而作而其為體長於本人情狀風物縱橫開合動蕩變化而灑然之音悠然之思可喜可駭可悲可歎三讀之不知手足之將鼓舞也噫此固有得於古樂之遺音非耶然樂之道至矣聽之者不過得於心而會於意至其感人之妙蓋不可得而言也余於先生之詩亦惟心得意會而莫能言其妙者焉嗚呼安得呉季子者而與言先生之詩哉
  送路理問序
  匠人之制器也必隨其材之大小短長而用之可圓者則用以為規可方者則用以為矩可以為梁為柱者則用之為屋室可以為柂為軾者則用之為舟車可揉者則用之為弧矢可屈者則用之為桮棬惟其有是材也然後制之為器以利民用焉否則方者不能以中規圓者不能以中矩為柂為軾者不足以為屋室之梁柱為梁為柱者不足以為舟車之柂軾弧矢之揉不可以為桮棬之屈而器非其器矣宰相之用人也亦然人之為材有大小短長之不同則其用也亦有大小短長之不一故自一才一藝以至成德之君子莫不兼收而並蓄之使用於職者各盡其所長而責其所成蓋善乎其用人者也雖然有人於此果能圓其智若規方其行若矩重其任若梁若柱危以定乎志若柂安以成乎禮若軾可曲可直若弧矢可放可巻若桮棬則庶乎集衆器之所長而不局乎一器之用矣不局乎一器之用則凡所以施諸其職者初不可以一器擬也孔子曰君子不器管仲以伯佐之材不能致其主於王道則曰其器小哉殆謂是歟路君季達年富而學贍上之人賢之辟為淮省從事久之選為其省管勾調平江録事又擢行軍司馬用於其職皆恢恢乎其有餘也今復自司馬改浙省理問將之官余嘉其多材而足於用有非一器之所可擬者故本衆器之説以為贈嗟乎使天下之才舉能如君之無施而不可則在上者無用人之難矣
  玉笥集序
  古者學成而用故其為志在乎行事而已然方未用時有其志而無其行事則以其性情之發寓諸吟詠之間焉及其既用也而前日之吟詠乃皆今日行事之所資則所以發諸性情以明吾志之有在者夫豈見之空言而已哉此登髙賦詩所以觀乎大夫之能否者其所由來逺矣後世學不師古而詩之與事判為二途於是處逸樂者則流連光景以自放於花竹之間而不知返不幸而有飢寒之迫擯斥摧挫流離窮厄之至則嗟窮悼屈感憤呼號莫有紀極於其中然於時政無所繫於治道無所補則徒見諸空言而已耳是故有見於此而思務去之者豈不謂之有志之士乎然余求之於時而未之見焉及來呉中張君思廉出其所為詩一編以示觀其詠史諸作上下千百年間理亂之故得失之由皆粲然可見而陳義之大論事之逺抑揚開闔反覆頓挫無非為名教計至於樂府歌行等篇則又逸於思而豪於才者及觀其他作往往不異於此而此數體者尤足以肆其馳騁雲耳嗚呼若思廉者蓋庶幾古詩人作者之能事也哉余嘗以此求諸昔人之作自三百篇而下則杜子美其人也子美之詩或謂之詩史者蓋其可以觀時政而論治道也今思廉之詩語其音節步驟固以兼取二李諸人之所長而不盡出於子美若夫時政之有繫治道之有補則其得之子美者深矣思廉之齒少於余而余學詩乃在其後當其始學時嘗聞諸故老曰詩之道行事其根也政治其幹也學其培也余以是求之二十年而未得其要歸及觀思廉之作然後悟向者之所聞為足取而思廉之惠我至矣余於思廉又安敢以年齒之已長而自棄乎因書此於巻首使觀思廉之詩者或取於斯言而有所感發也夫思廉名憲其字思廉玉笥乃所居山也故以題其集雲
  夷白齋稿序
  夷白齋稿合若干篇臨海陳敬初先生所著余既訪之先生盡得其稿而編次之以為三十四巻而復序其篇目曰世道有升降風氣有盛衰而文運隨之故自周衰聖人之遺言既熄諸子雜家並起而汩亂之漢興董生司馬遷揚雄劉向之徒出而斯文始近於古迨其後也曹劉沈謝之刻鏤王楊盧駱之纖豓又靡然於當時至唐之久而昌黎韓子以道德仁義之言起而麾之然後斯文幾於漢奈何元氣僅還而剝喪戕賊已浸淫於五代之陋直至宋之劉楊猶務抽青嫓白錯綺交繡以自衒後七十餘年廬陵歐陽氏又起而麾之而天下文章復侔於漢唐之盛未幾歐志弗克遂伸學者又習於當時之所謂經義者分裂牽綴氣日以卑而南渡之末卒至經學文藝判為專門士風頽弊於科舉之業而我朝輿地之廣曠古所未有學士大夫乘其雄渾之氣以為文者固未易以一二數然自天歴以來擅名於海內惟蜀郡虞公豫章揭公及金華栁公黃公而已蓋四公之在當時皆涵淳茹和以鳴太平之盛治其摛辭則擬諸漢唐説理則本諸宋氏而學問則優柔於周之未衰學者咸宗尚之並稱之曰虞揭栁黃而本朝之盛極矣繼是而後以文名家者猶不下數人如莆田陳公之俊邁則有得於虞公新安程公之古潔則有得於揭公而臨川危公之浩博則又兼得夫四公之指授者耶鬱郁彬彬何可及哉近年以來獨危公秉筆居中朝自餘數公常想見其丰采習聞其聲欬邈然其不可接者久矣於是淪謝殆盡而得先生以紹其聲光也先生黃公之髙第弟子嘗負其所有涉濤江遊呉中久之又自呉踰淮泝河而北達於燕趙留輦轂之下久之於時雖未有所遇然自京師及四方之士不問識與不識見其文者莫不稱美之不置則其得之黃公者深矣後由京師還呉適值兵興藩翰不次用賢即以樞府都事起於家後又用之省幙用之公府跡愈顯而文愈工人之求者皆隨而應之蓋粲乎其可觀矣夫自周衰以來至於今幾二千載其涉世非不逺也歴年非不久也能言之士非不夥且衆也斯文能自振拔以追於古者惟漢唐及宋及我朝此四世而已而四世之中士之卓卓可稱者又常不過數人焉何世之不數而人之難得若是與於此有人焉能以卓卓可稱者自期待世其可不為之貴重與余於先生之文讀之累月曾莫有所去取於其間雖片言半簡咸附而録之者所以明乎一字畫之㣲皆可為斯世之貴重也先生名基字敬初夷白其自號也故以題其稿雲
  送傅子異序
  烏傷余之鄉縣也縣之老儒曰傅景文先生者以詩鳴宋末入國朝迺挾其所有西遊於杭往來濤江之上每遇遺民故老於殘山剰水間必為之握手徘徊悲歌而不忍去久之行橐蕭然自顧無以存於世遂斂其才為浙省幙掌故一時史筆無敢與並者先生二子長南仲次和仲俱浮沉州縣間往往以儒術飾吏事有譽聞於當時大抵皆先生之遺也先生雖家烏傷然與二子客杭之日多視杭猶故里至吾子異遂即呉山上搆屋家焉子異蓋先生之孫南仲之冡嗣也其居杭之日嘗入省幕處先生之職後以年勞陞理問所令史從補浙東帥府掾出入諸幕府凡二十載曾不以職卑俸薄為嫌意氣濯如也藹如也且其為學既克承祖父之遺而復旁通日家之説以歳日月時定人之禍福良驗由是一時名公卿無不熟子異者子異既得代稍乗間遊呉門無何浙省右丞達蘭公道過於呉聞子異名即物色之與之語大悅且欲有所辟薦而子異乃引辭弗就僅取一樞掾以去曰吾其所宜居也子異既受命將侍右丞公回杭而呉門之熟子異者咸賦詩餞之且請余為之序嗚呼余與子異非一朝之好也其在桑梓時雖以生世之晚不及拜先生於牀下然嘗託交南仲兄弟父子間十數年來離亂相仍無從會合癸夘秋余遊呉門乃即子異而敦其世契焉於是子異父叔俱已物故獨子異綿綿延延以眇乎一繭之緒寄諸異鄉而其齒髪亦已向衰瞠焉相視寧能不愴然也乎然余聞之物之盛衰迭為消息子異祖父之著見於世者未及於盛矣則藴諸前而發諸後豈不在子異乎子異往赴迺辟遡世德之不易感傳緒之在茲尚毋以職卑俸薄而易其初心可也子異且行余念無以為子異言者姑以昔者祖父出處之大致與夫交好之始末序諸贈言之首庶幾區區恭敬桑梓之㣲意雲耳子異尚有以亮余也哉
  送能上人詩序
  四明陳子經告余曰余之方外交曰能上人者雖學於佛然通儒喜為詩歌至正甲辰夏嘗挾所有自嘉禾遊呉呉之上善知識聚公白雲留上人且三閲月今將東還聚公率大夫士及禪者教者賦詩贈之而首簡之文則以累吾子以吾子之餘愛也因授簡焉余聞其言而歎曰人之於其交惟視其賢則與之茍賢矣不以其學異已而嫌之可也古之人有行之者石曼卿之與惟儼是也然曼卿兼愛於人無所擇惟儼所守者介非賢士不交人有不可其意無貴賤一切閉絶不少顧是二人者不惟其學之異而其為志亦且有不同卒乃交合而無間者豈非以其賢哉曼卿固世所謂賢者矣惟儼之賢不少概見於時而歐陽文忠公稱其通儒術而善辭章則曼卿之取之也豈茍也哉子經今世之曼卿也其於上人志之有同與否余雖不得而知然其為學則異矣學異而交同則上人者豈非惟儼其人哉余不識上人而知子經為最深故以子經之賢而知其所交之必賢也雖然上人之師有龍安悅公者嘗以己道為未至潛行而求之後遇素公卒能於立語之間獲其終身之cq=265所欲上人繼今已往茍復即其學之同者而求至焉則人謂上人賢也亦謂上人之交舉賢也上人可不敦其所已至而勉其所未至者哉上人得度於普惠禪寺而掌書記於東塔教寺名善能字仲良嘉禾人
  送王理問序
  舉一國之吏其勢為孰尊曰宰相是也其責為孰重曰理官是也凡庶府百司事有不平者則平之於宰相宰相不欲以自平則下之於理官於是理官得以考其情而生死之使死者不怨生者銜德是宰相者代其君以用刑者也理官者代宰相以掌刑者也宰相勢雖尊而其責不若理官之為重蓋宰相不能必人之死生而理官得以法令而死生之也故理官者國家生民之司命也其責可不謂重乎然理官能重其責矣而不能尊其勢操五刑之柄以立乎三事之庭為宰相者頤指而意喻之欲生其人則寛縱以附輕典欲死其人則鍛鍊以從重刑使鞫者不得畢其慮寃者不得吐其臆理官之責豈果重於宰相矣乎雖然此非其職之罪也亦由為是職者之不能以自重也使能者而為之每一事之下一獄之成宰相曰死理官曰生宰相曰生理官曰死惟知己責之為重而不知彼勢之為尊理官之責豈輕也哉維揚王君篤學力行練於理法由行軍司馬拜淮省理問余與王君嘗居浙省為同僚且相好也故於其行既為道其責之所以重而又惜其處乎勢之未尊也因其行書以授之讀余言者其亦有所感發也矣
  琴川志序
  知常熟州事淮南盧君以為古者郡國有圖風土有記所以備一方之紀載今之志書是也嘗熟舊志自宋兵南渡版籍不存至慶元丙辰縣令孫應時始編次為書其後縣升為州厯年寖逺而是書之存蓋寡且丙辰以後續其所未備者復未有其人非缺典與乃亟訪孫令所編而重正之復與一二士子輯為續志附之各巻之末合十有五巻仍其舊名而題之曰琴川志余得而讀之然後知君之善為政也夫士之善於為政者必先其所急以及其所緩為之衣食以厚民之生為之教化以淑民之德獄訟以戒其不率賦斂以正其不均此最其所急而不可緩者也至於考其人物之愚智風俗之盛衰以及生産之同異山川之險夷凡此之類蓋差可緩而不可廢者也故用事於一州一縣得通敏有為之士則裁正乎緩急之間而不謬其序區別乎先後之際而不失其宜矣嗚呼若君之在常熟其殆庶幾於此者乎常熟為呉之支郡以言其人物則姬泰伯之所逃夫差項籍之所伯也以言其風俗則有言游公子札之文雅朱買臣陸機雲兄弟之馳驟范蠡希文張季鷹之慷慨髙舉也以言其生産則湖海魚鹽之富饒聞於東南也以言其山川則有海隅烏目之形勝大江東海之要害也若此數事蓋皆為政者之不可廢焉者也於是君之下車蓋數年矣凡州政之所宜急者亦既悉舉而先之而又不廢其所緩厯考前數事以成乎是書真所謂通敏有為之士哉昔周官職方氏掌天下之圖與其財用穀畜之數以周知其利害則志書者蓋三代為政之具而後世每謹著之為故實今君之為乃能先民之所急而後及乎是余故曰善為政也書將鋟梓以行君來謁曰幸為我序諸首遂書所聞授之俾刻焉










  九靈山房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九靈山房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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