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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與巴黎日記/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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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四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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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四年〕七月初一日己酉為西曆七月三十日。金登幹來談,論事穩練有識。西洋人才實盛,吾所得馬格理,可與言學而斷不可與辦事,皆蹇運為之。

屠威斯(西語曰腿斯)見示所著《公法論》二篇,推言公法之立,近二百年事耳。一千四五百年〔脫「前」字〕羅馬盛時,其律法中略及公法,而無成書。其後有邱者舍斯、密倫二人始言公法,亦未有界說。界說者,發明公法之旨也。已而格爾斯設立公法會,為界說所自始。首舍爾那亦續言之。當時羅馬強盛,諸國聘使相屬,勢不能不為立法。其遣充公使者,均屬赫爾勒斯(羅馬內閣官名)。又與喀沙紀連斯〔年?〕交戰,公法由此漸密。嗣是羅馬日衰,公法亦日弛。而諸國交接,用之以為程式,其書不能廢也。後立羅馬教皇,有教師茀倫西色斯阿維多裏亞著《公法》十三篇,書凡四刻。一千五百五十七年,刻之法國立滃地方,其初刻也,然終亦不甚顯。其後乃有爭梯立斯、克婁迪爾斯(丁韙良所譯《萬國公法》名之曰虎哥)、哈蘭摩斯、懶卜裏底之徒出,公法乃大行。爭梯立斯為恩可拿人,至英國,延入阿斯茀學院為律師,論公法始詳,即虎哥所取為程式也。哈蘭摩斯謂爭梯立斯詳載公法舊式,可為考據之學;虎哥因之發明其義,可為性理之學。兩虎哥書特精,為世所傳誦。虎哥自謂著書多得披爾立色斯之助。而美清妥斯言尚有倍鏗,律法精博,實三人合力為之。其後瑞典國主阿爾多法斯(為今瑞典國主之父,早聞其名)、阿敦斯密斯(創立理財學問,於英國最有名)、非歪爾、譜芬多敷、賓克舍、立布裏斯、窪斯、費脫爾、馬騰、鏗得、斯多歪爾、斯多里數十家之書,多各主一端言之。大約第一篇明公法原始,第二篇彙舉各家立言之旨。公法學問,亦略具於此矣。

羅稷臣自巴黎來,接李丹崖一信。

初二日接上海文報局五月十五日由法公司「洋〔揚〕子」輪船遞到八十一號包封,內黎兆民廉訪、褚心齋觀察、張魯生太守、黃石珊大令及黃詠清各信。

金登幹示及議紳有力量者數人,曰幹斯得,曰哈爾幹爾得,曰朗,曰占摩斯。占摩斯與金登幹同學,尤精於律法。徒苦不能通知西洋語言文字,無從與之傾結也。出拜日本及土耳其兩國公使、色尼國王金覺爾治、博布爾、覺爾治赫爾、嘎爾得爾。嘎爾得爾博通各國之學,與論孔孟佛老及耶穌異同之旨,其言多可聽,云:「推而言之,希臘、羅馬各種學問,皆歸本於心。心即天也,此天下各國心理之同然者也。」頗為之服膺其言。隨赴美國公使茶會,所見林希、南多爾茀、克累、珥類、茀裏南得數人,皆舊識者。珥類貌似貝音斯,以醫著聞,曾陪歷北冰海。晚又赴沙乃斯白裏茶會。所見克羅斯、滿剌斯、施密斯、三頓、斯丹雷、旁斯茀得、阿裏克、威妥瑪諸熟人外,餘多相識而不知名。略可考問者:鏗白裏治議紳二人,曰馬爾定(形貌短小),曰窪爾波爾;阿斯茀教師二人,曰阿克蘭得(阿斯茀醫學院總辦),曰類得爾(阿斯茀克來斯覺爾治總辦);曰提督來遜斯(供職兵部);曰議紳類得爾;曰外部暫理中國事務司員科克類爾;曰茾定克。

初三日為西曆八月初一日。阿裏克之女出嫁畀裏,約至威斯敏斯禮拜堂送嫁,會者百餘人。日本、美國、葡萄牙及予,凡為公使四人,各為之書押。諦盤生夫人道至禮拜堂,指示一切,原原本本。其言師丹雷夫人為額爾金之女,本伯魯斯之裔也。伯魯斯為蘇格蘭國主,當一千三百餘年時,與英人交相侵伐。師丹雷夫人墓後窗門十二扇,為四層:上層為伯魯斯遺跡,中層為師丹雷夫人紀其善行,皆玻璃鏡繪畫為之。其善行六節,各配以古事:饑者食之,渴者飲之,寒者衣之,病者醫之,為宮室以居之,為學館以教之。諦斯盤〔諦盤生〕夫人各據其墓碑所紀指證之。西人尚學問,男女一也。所見茀婁爾(醫學總辦)、類克斯(議紳)諸人。

初四日德威斯來見。英國始有香港時,設立總督,德威斯首充其任。自云嘉慶十九年阿摩斯得出使中國,實隨之行。由天津至通州,乘夜繞城,行抵圓明園。以爭拜跪禮,奉旨驅逐出境,在圓明園一飯而已。(據西洋記載稱一千八百一十七年,實嘉慶二十二年也,恐屬德威斯誤記。)自是在廣東充當印度商會總辦(自云在卜婁登之後。卜婁登去歲亦來見,云道光中充當商會總督,至二十一年義律用兵,卜婁登力爭不能得,遂辭歸。是為用兵之始。德威斯必尚在前。)凡二十餘年。(以年分計之,當在貝音斯之後,卜婁登之前,亦無二十餘年之久也。)其後家居九年,會香港設立總督,遂以命之。其君主召見,謂曰:「汝居中國久,一切情形較朝廷為歷練熟悉。應如何管理,斟酌行之,國家不為遙制。」居香港四年乃歸。新居距倫敦三百里,家居三十二年矣。問亦有所事乎?曰:「在本地充當德漂諦羅爾得勒茀吞蘭得。」問視梅爾、阿得門何如,曰:「不同。梅爾、阿得門皆管理地方者。另舉人羅爾得勒茀吞蘭得管理全省民兵,承平時一無所事,遇警徵調,則以屬之。德漂諦,其副也。」問有俸薪乎?曰:「但以名號為榮而已,無所取利也。」又有馬比爾得裏特,亦民官,兼主聽訟,其職又在梅爾、阿得門下。西洋設立民官,亦不必盡合法度也。

問嘉慶中入覲情形,曰:「初至天津,與總督會議跪拜禮,總督允許,始進至通州。又有和公爺至,與議,亦允許,乃至圓明園。時行旅車尚未至,和公爺即迫令入覲,又責使拜。阿摩斯得拒不允,和公爺云:『乾隆中馬格理入覲,亦行拜跪禮。』阿摩斯得云:『馬格理日記可證。其時隨行者名斯丹登,今亦隨至,一切皆所目擊,可質問也。』辨論久不得決,遂被驅逐。」問和公爺何名?曰:「和珅。」是時為嘉慶十九年,和珅死久矣,此尤誤也。

偕馬格理至外部見沙乃斯百里,及諦盤生、色克倫公、金登幹諸處。諦盤生語及劉雲生,有慨乎其言之,直謂中國國家宜早換人,必有益處。嗚乎!國家亦何不幸,而引此種戾氣,以使貽笑外人也!

詣外部詢問《煙台條約》:「君主應作何批定,耽延如此之久,想此時必有定議?」沙乃斯百里言:「條約除厘金、洋藥二項外,原可作為全結。以此二條應會商各國,是以不能定議。」吾因言:「居此兩年,所以未及催問,正因德國方引厘金為言。謂俟德國定議,此件條約必無他說。自六月接總理衙門來文,德國巴公使以議換約未定,已經回國。而自去春巴公使議免厘,中國勢不能接允,巴公使亦遂不提及此項,而刻期催辦租界免厘,距今已歷年餘,足為各國準允條約之明證。」沙乃斯言:「德國巴公使催辦租界免厘一節,此間尚不及知。如此,便應行文德國詢問。」吾謂:「行文德國必不可少,然似未宜延至兩年之久始行詢問。一移轉間,又須費多少工夫。竊以為為日太久,不宜再有耽延。」沙乃斯白裏言:「各國原始皆不答應,本國直亦不能獨定。」

吾謂:「《煙台條約》後,中國行文各國,惟德國嘖有煩言。然租界免厘,德國實催請辦理。是會商各國二條內,此條最有交涉。開辦已歷年餘,各國均無異言。獨洋藥厘捐未曾開辦,則應由英國主持,與各國無涉。」沙乃斯白裏言:「所以會商各國,並不是全憑各國辦理,不過條約所言如此,應得會商。若以洋藥言之,中國近年遍種罌粟,國家若有意引導之,未嘗示禁。本國於此,只看作一種貿易,並不以為害人之物。以中國原已廣種罌粟,歲歲加多,無已時也。必欲加增厘稅,禁使不能貿易,是以國家不能議準。」吾謂: 「初得總理衙門來文,正值柏靈會議之時,以為此件條約,早夕必可議準。近見新報,載阿門得一段議論,知其必足以惑聽。販運煙土,原係印度一宗大貿易,而在中國卻實為害。此由中國人民不自振作,於印度無尤。至於廣種罌粟,實在一千八百五十九年洋藥開禁之後。近因山西災荒,推考其原由,以種罌粟占出地畝,豐年已不足食,一遇荒歉,為害尤劇。是以朝廷因山西巡撫之請,通飭禁止栽種罌粟,何嘗有意引導之?一千八百五十九年甫開鴉片煙之禁,徵收稅則,本極輕微,內地鴉片亦是一例徵收。而內地所製鴉片,力量遠不如印度,窮民將就吸食,稍有力者均以吸食印度公班煙為名。此種加稅,不過禁止偷漏而已,何足以斷絕來源,使不得貿易?」

沙乃斯白裏言:「中國不愛吸食內地鴉片,吾亦聞之。所以不能議準,知中國地方官視此為利藪,誠慮肆意徵收,漫無限制。」吾謂:「中國地方官,於國家未經定立章程之件,可以任意徵收。國家明示章程,地方官勢亦無從任意徵收。」沙乃斯白裏言:「若然,何以不明定數目?」吾謂:「李中國〔堂〕原議定立數目,威公使執意不肯,是以未定。」沙斯〔乃〕斯白裏言:「李中堂定數若干?」吾謂:「記是一百兩。」沙乃斯白裏言:「如此實是太多,所以人人言中國謀禁絕此種貿易。」吾謂:「中國鴉片煙稅即增至十倍,亦尚不及印度之多。是以歷任公使阿裏克、威妥瑪均有加稅之議。增加多少,自有權衡,亦須是得商人允準,萬無一加厘捐便能禁絕之理。」沙乃〔脫「斯」字〕言:「阿裏克、威妥瑪之議加稅,並屬私見,非國家之意。」吾謂:「貴國國家於此從何與聞?阿裏克、威妥瑪在中國久,實自覺收稅太輕。」沙乃斯言:「此事總應飭令駐京公使查明定議。」吾謂:「此件條約原由駐京公使定議,何待更查?耽延日久,徒使中國應辦事件不能開辦,公使在此,亦覺無顏。」

沙乃斯百里:「除此兩條,先將各條議準,以便回復總理衙門何如?」吾謂:「各條早經開辦,議準與否,全無關係。即條約內會商各國兩款,其租界免捐一款,亦經開辦年餘。惟未經議準洋藥抽厘一節,中國至今不能開辦。各國所得利益取之中國者,—一照行,獨於中國應得利益,積壓兩年,恐亦非持平之道。」沙乃斯白裏言:「我當具一文請俟欽差回復,再行覆議。」吾謂:「外部文件,必應照款回復。惟恐所聞未必周詳,我當詳悉具一文,以憑貴衙門核辦。」沙乃斯白裏言:「如此正好。」吾意蓋慮接允來文而後回覆,或延至十餘日,亦須候之,不如徑自具文之為愈。居此兩年,與外部議論事件,均不過十餘語,以外部一切不肯駁論,無從申述。此次辨論《煙台條約》,不能支展,遂得盡情一相辨駁。三點鍾往見,比出門,已逾五點鍾矣。

初五日是日雷,雨雹。日本駐俄公使恩倭摩的乞假回國,由陸路直出黑龍江貝得洛波爾倭斯喀海口,以赴日本之東京。俄人於貝得洛波爾倭斯喀海口建造炮台,設立船廠,日本知其意在東侵。與立約:即有戰事,合力相助。此次之出黑龍江海口,蓋欲窺探俄人情勢,與其兵力之所及。兩國均蓄意高麗,而日本大勢之所趨,尤在所必爭。高麗方危弱,政教不修,極為可慮。

日來晤兩夫人:一、哈爾得夫人,言孔孟與老與佛與耶穌異同之旨,因論:「孟子之功不在孔子下,其言善啟發人,然孔孟立言旨趣亦微有不同處。孔子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直須尋個實落所在。非有實落,他便不說。孟子止管發明他的道理,盡許騰空說去。」竟解從大本大原處體貼,中國日讀孔孟書,有愧多矣!

一、諦盤生夫人,言近得德國信,言劉欽差已撤回國。吾謂去冬已有此謠言,實無此事。因歎息,言:「如此便不好。中國國家應早換人接辦,庶可保全交誼。」吾問劉欽差如何情形,答言:「亦不知其詳。惟初至德國,見新報畫中國欽差出遊,兒童相與指笑,甚懷憂念。以此等無理之事,有識者引以為恥。公然列之新報,是必通國人皆心非之,因傳以取笑樂。其後詢之親友來倫敦者,井有煩言,大抵謂其過自尊大,所辦公事又不如法,頗聞中國欽差衙門至無人跡往來。」吾謂劉欽差平日脾氣甚壞,以為充當公使,則客禮也,不應與人相嫉怨如此。答言:「原來平日脾氣本壞。德人不能知,以為有意相侮。欽差何不一往德國,見監國太子稍解釋之?」吾謂:「恐無此辦法。」曰:「各國飲差相與遊歷,因謁見其君,事常有之。以為德國與中國交誼不宜斷絕,得此亦屬解釋之一法。」因問駐華公使巴蘭德曾相識否?」曰:「有親戚與相識,亦知其人。」告以:「現聞已回國,換約事辨論年餘,終竟未了。」答曰:「中國欽差不至如此牴牾,決無此事。」此二夫人,一能發明聖賢微旨,一解言國家大計,中國士大夫所不能逮也。

初六日禮拜。西洋各國,議院皆分兩黨:同黨曰鏗色爾維諦甫,猶言大權當歸之君國也;異黨曰類白拉爾,猶言百姓持權。德國又別出一黨,曰克勒裏喀爾,則教黨也。以德民分主耶穌、天主二教,而國家自主耶穌教,以是紳民習天主教者自立一黨以護之。近因節次行刺,畢斯瑪以持異議者多,足以惑亂人心,因令散會堂,飭百姓另舉。至是所舉類白拉爾一黨更多於前。其異黨之魁曰拉斯噶,畢斯瑪多方阻之,百姓仍以其名應。西洋民氣之昌如此,亦是一害。

上議院總辦一人,曰羅爾得占希洛爾;下議院總辦一人,曰斯畢格。上議院坐位曰馬爾賽克。馬爾者,譯言羊毛也;賽克者,譯言口袋也。初設議院時,立一人為總辦,應與座而無椅,乃疊氈袋為座,自是遂以為名。(此英國故事也。)

新報載:梅爾、阿得門公宴畢根斯、沙乃斯二人,授以金盒,賜之名曰茀裏敦摩阿甫擠色底,譯言倫敦城內百姓也。云數百年前,倫敦城人輸金助國,皆復其家,不應徵調。於是梅爾有所寵異,輒授以此名,以免國家徭役。今此例久廢,乃存其制,以為美名。俄國主及美國民主先後至倫敦,梅爾皆以其名授之。至是又以施之宰相執國政者,且須立誓詞。言當服從梅爾之教,有畔其君者,必以相告。亦一奇也。

初七日偕馬格理詣馬克裏、阿什百里、茀裏蘭得。馬格理〔馬克裏〕診吾頭暈為血道遲緩,腦不受養所致。因出圖見示。言曾文正公之以頭暈坐化,由心下積病,致成白點灌入血管中。血管受之,以達於四支〔肢〕。其小管上行以達於腦,而此白點隨而上升以灌之腦。腦中血道為所滯塞,則血不能灌輸。法當靜養半月,使血管旁通,仍得周行腦際。再有勞勩,即不支矣。

用雙耳收聲法,聽胸膈間血行聲音以辨知之,云所患獨在血行遲緩。用秤量其身體,得一百五十四磅(每磅十二兩,凡得一千八百四十八兩,又中國秤得一百一十五斤半)。記去歲秤得一百三十斤,今消瘦多矣,總署諸公之力也!

新報載:類意來亞斯曾隨馬加理至雲南探視路徑,近復派至後藏地方名「勒」,探問古裏碑情形,謀迎致之印度,蓋俄古柏之子也。左軍克復喀什噶爾,逃至塔什幹,俄人受之。英人修興滅繼絕之政,欲分土以使治也。又有基爾者,從麥士尼由四川、貴州以出雲南,歷緬甸。言甫至四川下遊,所過皆種罌粟;遠越成都而西,則花及莖葉皆已收割不復見。然四川人吸食鴉片煙者無處無之,至貴州而吸食者愈眾,至雲南而極。大率貴州一縣數千家,每家必有一吸煙槍;一村數百家,每家必有一吸煙槍。雲南每家大者房數十間,小者數間,每房必有一吸煙槍。又稱沿途民人相款接,四川尤隆。以四川紳士最無權勢,民人無所顧畏,故得行其意。即此三省情形觀之,恐不徒為亂徵而已。

布克什來談,並見示所刊評論柏靈會議俄土一案,其言沉鬱感慨,如聞高漸離擊築之聲。復李丹崖、李湘浦二信。

初八日法國立滃地方開設東方會堂,其尚書基麥特邀請入會,先寄示會期啟問之詞,凡分三款:一商情,一學問,一教會。商情以蠶絲為大宗:種類,費用,及養蠶之法,尤分辨野蠶種類。學問則考求印度為詳。元初,意大里人馬克波羅從世祖入中國,著書言中國事;西洋頗宗尚其書,言中國事多依於馬克波羅。印度既隸英國,西人因之以考求印度古籍。如挨及、希臘、印度,均有專門之學。所問者:《荀得阿爾費斯得》(印度古經名)出於何時?鏗摩爾(印度釋迦之前有鏗摩爾教)創於何時?「三斯克裏得」一種文字,何人緣始?《回得爾》(亦印度古經名)何人傳授?《曼魯律例》於何世行之?所稱印度各國紀年久遠有何憑據?希臘古先律例與印度同異?《鴉拉發爾基亞》,印度最古之書,所說道理若何?東洋愛羅斯一種人遍體生毛,東洋人民是否愛羅斯之遺?抑或愛羅斯為北方野人,東洋取據涅盤(涅盤本佛氏語,西洋即以名地,「日本」二字為其轉音),愛羅斯別自為種?中國錢鈔起於何時?及苦裏利病(苦裏為工人,印度語也,即指古巴、秘魯之充工者)。教會問:摩西、曼魯律例有無異同?挨及十七朝之先,律例與摩西同否?佛教謂人魂歸宿維爾安羅,信否?薩克亞摩尼之前,佛教若何?遮那斯道里是否薩克亞摩尼(即牟尼)以前佛法?中國孔子之前何教?老子學問與今道士絕異,何以道士皆宗老子?所問中國事甚簡,然皆扼要語,足見西洋學問尚實處。

據《漢書藝文志》:有道家九百九十三篇,神仙家二百五卷。其源流並截分為二:道家言無為自正,清靜自化,其義亦取治國平天下;神仙家乃習為長生之術,自漢已有之,其最精者魏伯陽《參同契》,及《黃庭內景經》。後稍衍為符籙,其流為張道陵、於吉,然亦各傳其所受,未嘗托之老子也。迨晉葛洪言煉氣服餌,齊陶宏景修辟穀導引之方,而其傳漸盛。後魏嵩山道士寇謙之自稱為天師,傳云中音,誦誡科及圖籙之說。而後神仙言修煉者,始專謂之道士。隋唐以後,宗老子為道家之祖。道士修建宮觀,專奉老子,而齋醮、受籙、拜表,皆以為老子之遺教,非其實也。今道家亦分二派:清虛守要,攝生以求長生,名修煉家;經誥傳錄,攝治鬼神,名符籙家。

中國錢法,原始太皞,太皞以前無考。其自唐虞以來,有年數可紀約五千年。唐虞以前,略紀朝代,傳世久遠,莫能詳焉。太皞至唐堯凡歷三朝,蓋在五千年以前也。西國金銀錢流入中國約二千年,至後周保定時,曾準民間通行,至今一千七百餘年。在泰西者惟羅馬一國,餘為罽賓、烏弋、大月氏諸國,尚皆在亞細亞之境也。近閱新報:言中國使用銅錢三千餘年,以為原始周代者,誤也。錢票始於唐元和時,實止一千三百餘年。蓋置錢此路,而持券以赴彼路,合巷〔券〕取錢,謂之「飛錢」,猶今之彙票也。至宋仿行之,使民入錢京庫,給券至諸州取用,以實京師。其後民間私為券交易,謂之「交子」;又置官務領之,名「交子務」,而禁民私造契券。旋改「交子」名曰「錢引」。大抵使用「錢引」,猶鹽引、茶引,指定諸路取錢,不能通行使用也。南宋以後,更造「見錢關子」、「見錢會子」,印給諸路,始準與銀錢並用,則錢票所由仿〔昉〕也。元明數百年行之,謂之「錢鈔」,皆用以為制國之經,與錢法並行,而不便民用,其值常賤。本朝二百餘年始廢不用,商賈轉運使用彙票,而民間交易之錢票一由商民製造,國家不與聞也。

中國記載言自黃帝以來始立文字,禮樂制度備具於是時。故自唐虞以前,皆以黃帝為創制之聖人。至周則有周公。下及漢魏,以迄於唐,猶以周公與孔子並祀。唐自元徽以後,始專祀孔子太學,實以表章六經,啟佑來學。相為祖述,其教則二帝三王之遺,其文則禮樂典章制度,其學則仁義禮樂,未嘗專立一教以資循守。是以佛家有法律,道家有誡科,而孔子無之。學士大夫相與守其遺言,以為修己治人之術,亦不遍責之庶民也。——略考所問三端源流於此。

又中國蠶書,始見於孫光憲、秦觀兩家。而秦書備言濟、河間蠶事,云與吳中蠶家時有不同。《禹貢》所紀,兗、青二州,獨具蠶絲之文,而徐州亦貢纖縞,皆今山東之地也。河、濟間蠶事,至宋猶盛,今則其利一歸於湖絲,製造亦獨精。金陵之寧緞、寧紬,蘇州之縐紬,所用皆湖絲也。而各省蠶絲之利,實亦不乏。就所知者,如雲南之藤緞,四川之巴緞,皆稱上品。其餘川紬及河南之魯山紬、廣東之順德紬、湖北之荊州錦,各省尚無大莊貿易,而亦未嘗不通行。其出自野蠶繭者,則山東之繭紬、貴州之遵義紬,亦皆通行各省。惟野蠶繭紬,其色不鮮,質亦稍粗,而銷行較廣;以山、陝、湖南地方儉樸,以此充用為多也。至於各省所製土絹,則隨在有之。其養蠶之法,亦不盡工,故其絲常粗而韌。大率各省所出蠶絲不同,其蠶種及養蠶之法亦不一例。湖州養蠶治桑尤精。其各省養蠶,兼用桑、拓兩種。野蠶則飼以橡葉,蓋野樹叢生者。而行之泰西諸國,惟湖絲一種。粵絲亦間出洋,不如湖絲之良也。

漢時西域通中國者皆在亞西亞境。泰西惟意大里漢元〔延〕熹中遣使至中國,航海至日南徼外以達京師,則實泰西通中國之始也。但傳其五名曰安敦,而不載使者之名。中國名之大秦國,亦名海西國,至今約二千餘年。晉太康中復遣使至,約一千九百餘年。並在耶穌降生之前,距馬克波羅亦在千年以外。〔叔河案:此有誤。延熹、太康並在耶穌降生以後,大秦使者來華先後在公元162、284兩年。〕而祀天及七日禮拜,自當時已然。此為泰西來往東方之最古者。其貿易中國,惟有波羅〔斯〕始自漢時,其他皆未聞也。

初九日英國下議院有窪得茀爾得所舉議紳名倭科裏門,於兵部回答徵調民兵支給經費時,輒揚聲以亂之。斯畢格乃起言:「窪得茀爾得紳士!應請止聲,勿擾亂人言。」倭科裏門回言:「不能止聲。」羅斯噶得為議院堂官之長,乃起言:「窪得茀爾得紳士不遵斯畢格分示,不敬,應自陳謝。」倭科裏門益不服。羅斯噶得乃言:「窪得茀爾得紳士不守法度,應議處。」於是斯畢格乃起言曰:「請窪得茀爾得暫出,聽候大眾議處。」坐中有為解說者,曰:「倭科裏門本好人,今日適有他事觸其怒,應得寬恕。」羅斯噶得言:「議院數百年章程,應遵守弗失。」眾紳群起應曰:「然。」斯畢格乃言:「請倭科裏門出,弗少留。」蓋議院章程,皆以所舉地方為名,遇有過犯議處,則名之。再有抗違,則令巡捕捕繫之獄。是以規模氣象,容止進退,皆有可觀。一不守禮而譴罰及之,相與以為恥。故錄存之。

勒色爾會堂科密的名克裏,約赴茶會(文案哈米坦亦枉陪)。克裏為鼾洛費爾斯魁爾克羅布總辦,故兵官之長也。勒色爾為婦女會聚處,屋宇亦極修潔,所張皆中國圖畫。克裏言:「中國欽差至此,前後情形絕異。欽差未到之前,英國人民無不訾毀中國者。欽差到後,人人悅服。吾日與人談論,同聲一詞,莫肯相非,乃更相與重視中國,考求其學問。即吾頃年亦知考求。竊以為中國派欽差出使,為益甚大。」又論俄人逼處,中國不可不妨〔防〕,方今惟英國可以敵俄,亦西洋均勢之義也。隨赴哈爾得茶會,所晤堆海爾(居印度三十二年,曾任印度總督)、羅頡斯太太(有兄仕挨及,承辦挨及大會,現駐巴黎)、來恩斯(亦醫學館參讚)、堪布洛(駐紮日斯巴尼亞領事)、希嘎(亦以學問著聞,年老頭偏)、端卑爾太太(亦所熟識,始問得其名)、鏗爾斯海裏曼(自言曾從中國人學相法,約至其家談相)。是夕,金登幹過談。

初十日《字林日報》總辦庚得裏來見,述梅輝立之言,謂劉雲生遍致京師貴人信以相傾,京師物論,似左袒劉生,引以為憾。《字林日報》行中國已久,庚得裏之前為罕士曼,亦曾一見之。

勒色爾會堂文案哈米坦(馬格理譯曰鼾麥爾敦)致書邀同入會。西洋會堂,猶中國之有文社。漢魏六朝已有之。《周禮》所謂:「友以任得民」,即其遺意也。得民者,民相與群萃州處,聞風者亦起爭赴之,謂之「九兩」:兩相比而交互聯屬之義。自漢諸賢註疏已失其義,故知三代遺風之就冺也久矣。

十一日發總署(應為廿一號)及合淝伯相(應為廿二號)及張魯生及家信廿三號。自四月初六日後,不發總署信已三閱月,旦夕謀以關防授之參讚,毅然以行。此次因催問《煙台條約》,有辨論及照會文件,亦屬公事之有關係者,不能不一達知,略具其事始末,以數行申報。與合淝伯相信都不列號也。

十二日恭值東太后萬壽,率參讚以下行禮。接上海文報局五月廿二日由英公司「生達」船遞到八十二號包封,內方右民、黃泳清、易梯衢,及家信戊字六號,及志城信。

禁買黑奴會十四人來見,蓋見古巴招工章程,以為非宜。為首者斯得爾治宣讀誦詞畢,言去歲偕古巴領事吉羅福來見,所言甚詳,而以奧〔澳〕門禁止招工條約為不可改易,何以此次忽開此禁?答以去歲吉樂福來見,係中曆八月,其定古巴條約在中曆十月,以日計之,所宣述吉樂福之言,當已達京師,或是途次別有參差。斯德爾治〔有脫漏〕道途遙遠,信問參差,使我心深為抱歉。」其次魯墨爾言:「幸聞此件條約,日國至今未墨〔畫〕押,尚可挽回。」答以:「條約在總理衙門定議,限期八月互換。今已逾九月之期,其勢恐難翻異。其次議紳郝魯烏得言:「禁止黑奴事宜,吾在議院言之甚力,辦理此事亦恰費心力,甚不願中國復相從受黑奴之虐。」答以:「在中國即聞,英國國家禁止掠買黑奴,辦理數十百年之久。頃聞郝魯烏得之言,甚為感佩。中國國家之意,以民人窮苦者多,但能出洋謀食,不宜禁止,惟當立法使無受陵虐而已。」郝魯烏得言:「條約內亦盡說得周到,止是古巴人反覆不足恃。數年前知其掠買黑奴尚私為之。英國曾往致詰,答言兵事未息,無憑辦理。今古巴兵事久息,尚仍支展,此必別出主見,巧遁於條約之外。」

其次頡森言:「第一要緊是請英、美兩國人充當領事,能窮知其底蘊,為古巴人所畏。條約中議此否?」答以:「古巴人爭此最力。今條約中未載準充領事,似亦未載明不準各國人充當領事。」頡森言;「英國設立保護土人會,係我為總辦,是為英國土人寄居各國者起見。即英國所寄居處各國土人,亦須相與保護。惟不準其至古巴,以防其虐使。」答以:「中國不能知其詳。然此事已定約,無可挽回。只求保護此約之方,以免更受陵虐。所辦保護土人會,當經定立章程,請惠示一帙。」頡森允諾。

幫辦白色噶得言:「近見新報,廣東總督截止招工船出洋一案,所辦甚好。然所截止者,秘魯招工船也。秘魯情形卻與古巴迥異。秘魯,當工而已。古巴向係役使黑奴;英國禁止掠買黑奴,復在中國招工承充。是所承充者,黑奴也。凡掠買黑奴之國,總不宜令百姓往。」

同至者瓦爾登、賴德、阿蘭、喜拉頓(偕其孫,以其年老目蒙,挈孫以俱也)、德爾拉爾、懷德郝斯、鼾百里、丹拿。餘二人詢之丹拿,不知其名;馬格裏以為斯多克、波羅,恐不足信。是夕致外部催問《煙台條約》文件。

十三日禮拜。舍非爾得古得門來見。萬里〔國〕公法會文案貞庚奉其主會之邀,約西曆八月廿日(為中曆七月廿二日)集會於德國法蘭茀爾得,蓋其會科秘底屠威斯所屬也。乃為誦辭,函致貞庚,屬轉致屠威斯,並告以遣派隨員馬眉叔前往赴會。

十四日新報載:俄人用兵中亞細亞,意在占據阿目達裏亞河(在新疆西北)南道及印度庫什山(在印度西北)中間六小邦;一曰喀拉,一曰新,一曰舒葛那拉,一曰達爾瓦斯,一曰薩裏可拉,一曰瓦克罕。前三處均係自主之國;薩裏可拉屬於喀什噶爾;瓦克罕之阿密爾屬於阿富汗。瓦克罕距印度交界,約三百二十五洋裏。俄人既逞志於土,又轉而東趨,攻戰無已時,深慮中國之承其害也。

十五日大風雨。海部約至波斯穆斯海口,隨同君主大閱水師。與馬格裏及黎蓴齋、羅稷臣四人至維多裏亞車行,附輪車過博克斯赫爾、阿倫得爾兩處。博克斯赫爾兩旁皆山,云倫敦東境山水最勝地也。阿倫得爾為羅爾茀(公)居處,英國號稱巨室。山勢綿亙,樹木叢密,屋當山隙,望之壯麗。其右山勢盡處,建禮拜堂一。至波斯穆斯,海口巨鎮,隱隱若城,蓋連阿思本數海口為一都會。炮台數城環其後,蓋防敵兵由陸路以襲海口炮台者。所派各國坐船,名「費飛爾」。船主歪爾斯,任水師兵官三十餘年,曾至中國,設席相款。公使至者四人:一、荷蘭得畢蘭,一、日本上野景範,一、希臘宅那諦倭斯。各國參讚數人,所識日思巴尼牙參讚克斯得嘎拉斯其一。馬爾諦婁向在立德處見之,為畫船相貽。

以為時尚早,乃至船廠一遊,英國造船官廠也。見所造赴中國小兵船十二隻。英國新造鐵甲船一隻,名「英茀理克爾白裏」,為西洋第一鐵甲船。其樣式與各船異:前後兩旁,中通間道,上有飛橋;通船一副機器;兩炮台左右犄角,為鐵房回環周轉,炮二尊隨以轉動;房壁鐵厚二尺,多為鐵葉障其外,以禦炮彈。船寬八丈二尺,長三十六尺〔丈〕。(船主歪爾斯言:寬六丈四尺,長二十八丈六尺。馬克諦婁言:此船屢經畫圖,能知其詳。)入水四丈,重一萬三千噸,載八十噸大炮四尊。據稱船上飛橋、煙筒及艙房盡為敵人大炮衝擊無存,而炮房厚鐵無恙,猶可縱橫馳擊(歪爾斯言:船身入水,長大過於水面。馬克諦婁謂上下如一,似為可信),為鐵甲船之至精者。午刻,開出江口。兩旁列鐵甲船二十六,水雷船二,樣式各別。大率設立炮台者皆新式;而船身前後平出水面各一二丈許,中段高處設炮台,夾煙筒其中,則尤近製也。亦往往有房離立,中通飛橋。西洋凡事,無〔脫「不」字〕窮出鮮新。

船直下至阿思本江口,迎接君主坐船。又水師部尚書船為君主船前導。各國公使船一、上下議政院紳船一、機器學館生船一,皆隨行。議院船用載兵大船可坐三千人者,以議院共千餘人,即不盡至,而家室朋友相從,亦多有之,以是船獨大。君主及大太子船出江口,廿六兵船並聲炮。君主船從中道直上,兵船人皆升立桅端。各船從之,徑上數里,又折而下。君主船每過一船,左右皆升炮送之。又徑至阿思本江口,各船乃返。仍至船務上船〔岸〕。

至車次,見兵船主波克爾,久居中國,相見殷勤。出示中國所賞金銀二牌,云在寧波隨同華爾攻餘姚,克之,因受此賞。其時船主名丟波克爾,方為隊長,至是接代其船。」並稱,「華爾受傷,扶至其船,遂斃。」初至廣東,幽係葉相,波克爾亦在事。因問君主大閱,僅上下一周視乎?曰:「非也。當出大洋,各船左右隨行。至大洋中,君主停舟,各船繞三匝為節。頃以大風,不敢出大洋,故從簡耳。」

蓴齋、稷臣自往林泰曾等學習之兵船,名曰「茾勒諾比」。波斯穆斯江口炮台林立,水中小炮台二,皆鐵為之,而積石江心為基。有船曰「維多裏」 (譯言得勝也),已一百一十四年,炮眼三層尚如新。問:「亦有官居守乎?」〔疑脫「曰」字)「此水師名將勒爾斯受傷殞命之船,留之以紀其功。船身朽蝕盡矣,而每禮拜遊觀憑吊常萬餘人。」

是夕,接上海文報局五月廿九日由法公司「挨物」輪船發八十三號包封,內總署公文三件(一諮渣甸洋行借單繳銷;一諮湖北巡撫辦理武生毆傷教師;一諮復三月十五諮件。並奉五月初七日上諭一通,因廣東生二月初二日參摺,為示調停之意也),信二件(一、五月初七日廿五號,一、五月十四日廿六號),江海關道申文一件(申復文報局歸並情形),劉開生信一件,家信第七、第八兩號(第八號瑞堂在上海發),及意城、子瀞信二件,又黃泳清、胡玉璣信二件。

十六日威妥瑪、傅蘭雅先後來見。馬庚希《阿非利加引海水內灌湖地之議》刊刻成書,函告著書之旨,仍須詣阿非利加察看情形,可謂堅守其說者矣。

有伊斯特爾布魯克者,金登幹之記室,以有微言為金登幹所辭退,上書自陳,且多攻發其隱,因屬德在初、鳳夔九戒諭之。晚詣布克什談。晚接威烈阿摩格裏非斯律法誦辭。得蘇倭威士約看騎馬浮水(意大里人帶領馬隊於格林裏治左近試演)並萬國公法文案貞庚回信,允為馬眉叔留一住房。

十七日偕馬格裏由多發海口回巴黎。倫敦至多發皆山路,穿山洞無數,有逾數里、十數里者。所坐船名「喀裏多發」船。蓋兩船相比而聯合之,左右機器仍並為一。中如橋洞,機輪出其中,左右煙筒凡四。上鋪橫板,坐房兩層,船身較寬,以取平穩。兩船相比,故用兩岸海口為名。舟中晤戶部官屬馬丟林,云職司運糧,曾至中國。抵喀裏海口,又晤梅覺爾戈登。梅覺爾者,武官名,其職視中國都司。云避暑喀裏海口,饋水果數事,情意甚殷殷也。李湘甫、張聽帆、聯春卿、馬眉叔、陳敬如並迎於嘎爾諦那爾車棧。

十八日何鏡秋、葉桐侯、林鍾卿來見。時英國外部方知照格林裏治學生六人:嚴又陵仍留學;方益堂派上「蘇拉洛斯」船、何鏡秋派上「柏芝嘎」船,並飭西曆十八日在波斯穆斯海口上船;葉桐侯、林鍾卿、薩鼎茗派上「梅乃妥爾」、「布拉卜鏗斯」、「莫那嘎」三船,應至波斯穆斯海口「威林登」官船上候之。時以何鏡秋尚在巴黎,屬以薩鼎茗代往。頃據何鏡秋言:得羅鏡秋〔有脫文〕,方、薩二人均急切不能上船;而此三人者,尚擬候李丹崖,回巴黎請示。適斯恭塞格來見,乃促令遣三人先回倫敦料理。科魯蘇學生林旭台、張利甫、林仲明、池玉如來見,告知即日回科魯蘇,候十一月愛廓爾得明礦學館開館之期,再回巴黎。

致李丹崖、羅稷臣二信。

十九日羅星亭來見,云赴比利時考求礦學。比利時礦學尤精,法人亦常往其礦務院學習。星亭欲沿法境西北以達比利時,就所已開之礦討論之。

接德在初信,言旁思茀斯稱,《煙台條約》與各國商議,即日巴蘭德當赴倫敦議定。此等只屬推宕之辭,然益見廣東生之貽誤矣。

二十日禮拜。馬克生來見,蓋承修吳淞鐵路至中國者,云已遊歷七省,由長江徑上至湖南以達廣東,北出河南以達京師。問湖南相待何如?曰:「不好,曾遇數野人撲翻在地,又足蹴之。」問何地?曰:「由洞庭湖南出第一城,曰湘陰。」問在城在鄉?曰:「距城約百里。」問何以處之?曰:「往訴之官,得派數人相護以行。嗣是沿途護送,無相窘辱者。此次回倫敦,商之一二富室,可以稍集資本,當仍赴中國料理。」問何事?曰:「中國鐵路必得開辦,當稍俟之耳。」因歷述各省情形,惟廣東所歷,尚無可修鐵路者,餘皆易為。

遣馬眉叔赴法蘭茀爾得萬國公法會,並致屠威斯一信託之。晚與李湘甫、聯春卿一遊波窪得柏郎園。眉叔言:西洋徵實學問,起於法人嘎爾代希恩,其言以為古人所言無可信者,當自信吾目之所及見,然後信之;當自信吾手足所涉歷捫摩,然後信之。既自信吾目矣,乃於目所不及見,以理推測之,使與所見同;既自信吾手足矣,乃於手足所未循習者,以理推測之,使與所循習同。於是英人紐敦因其言以悟動學,意大里人嘎裏賴因其言以悟天文日統地不動而地自動,德人來意伯希克又有性理之學。此數人者,皆西洋學問之前導者也。

廿一日蘭多爾茀克雷致書,言滿達蘭柏爾得夫人求一見梁夫人。命馬克〔格〕理報書,約至一見。

新報載:俄國總理巡捕提督梅藏鄒威被刺。乘馬車至,剚刃其胸,復乘馬車馳出,至今未查獲。西洋犯上作亂視為固常,由民氣太驕故也。德皇兩次被刺,一曰書得爾,一曰羅畢林,均無供。法國民黨、君黨狺狺相爭。而君黨之中,又分為三:一曰嘎裏黨,千年以前之賢君也,猶中國漢、唐之裔;二曰路易黨;三曰拿破侖黨。民黨亦分為三:一、擇統理〔領〕世爵之中;一、盡人擇之;一、統貧富無分,金帛皆公用之。又有中立一黨,惟賢之是從,君賢則從君黨,人民所擇之統領賢則從民黨。人心之浮動,又甚於中國之求富貴利達者,亦豈非危道哉!

廿二日接珥希登裏得信,言其子裏得曾學習三處礦務,一施買斯,一寬窩爾,一威勒斯,能辨知銅鐵各礦開采之功。因屬馬格理為一書復之,約至倫敦一見。

阿富汗逼近印度,俄人慾與結納,以為窺伺印度之基。英人亦欲與結納,以為遮蔽俄人之計。彼此相與煽誘,阿富汗莫適從也。土耳其屢為英人介紹,至是阿富汗請由印度派勒威爾瞻白斯前往充當公使,蓋十餘年前英人攻阿富汗時將官,待阿富汗有恩,故特請之。英人得阿富汗為印度之蔽,亦勢之所必爭也。

馬立生見示《遊歷中國紀程》一書,無他紀載,而水陸兩程分明,足知其所遊歷舟車蹤跡也。

廿三日接馬眉叔信,述敘至法蘭克茀爾沿途情形,所歷皆有考證。德、法交界處曰諾威盎。再北曰墨癡,石城甃築極堅固,舊為法國重鎮,今割隸德國。再北至茾根,始見來因河。來因河發源瑞士之白山,向為普、法分界之地,今亦專錄德國。其中亦有足資考古者:

如來因河左一城曰馬揣士,其右一城對峙,曰加斯答爾。蓋二千年前羅馬初據此地。其民皆番種也,故為夾河兩城,以防其抄掠。其後日耳曼列邦星羅棋布,此城亦隸日耳曼為「舉城」。舉城者,日耳曼列邦常推一盟主(惟盟主得稱皇)為列邦之總領。其中十數強國,各視其勢之盛衰,相舉為盟主,馬揣士亦其一也,因名之為「舉城」。其後法人亦常踞之,今並為德國地矣。古敦貝爾為西洋印書之祖,生於此城。(又據巴黎北第一城曰麼,為法國文人包許愛生長之地,亦最有名。)

其公會集議之地,名法蘭克茀爾,譯言法蘭關也。法國原名高羅亞,法蘭自在歐羅巴北境,其後漸次南侵,至此以為雄鎮,故名法蘭關。其後侵據高羅亞,改名曰法蘭西。而法蘭克茀爾又改隸日耳曼,遂為日耳曼皇加冕之城。加冕者,泰西國主嗣位,必至教堂,教主傅之以油,名曰「擦聖」,而後加冕。法蘭克茀爾一城遂為教主專城,日耳曼皇嗣位,必就其地加冕,故亦相推為勝地云。

廿四日高的亞言,西曆三十日為立滃東方會集議之期,其參讚吉麥得來詢是日派員赴會。予亦允為派員,以所詢商務、學問、教會三項,兼及中國,頗就中國情形逐端復之,故須一往。惟其會集議七日之久,因飭馬格裏就問情形,能否聽便集議一二日,所論東方各國事宜,亦不必定考求也。意大里之法羅倫斯亦有東方會,聞於九月十二日集議。西洋於此皆用以為考求學問之資,非但用以為名而已。而數會相連,集議多日,亦可謂之不憚煩矣。

廿五日拜發謝恩摺件,並寄總署及恭邸及沈經笙三信(總署應為第廿二號,以將銷差,不復列號),及曾劼剛、唐景星、黃泳清,及家信廿四號,及意城、志城各信。摺件及總署信並於廿二日封好,以候禮拜五日輪船開行之期,至今日乃始發遞。至家信等件,亦並於廿二日封就,故通作廿二日期也。

廿六日高底亞送公〔立〕滃東方會期,通禮拜日為八日。以西曆八月三十一日起,當中曆八月初四日,是日所議者商務、製造。初一禮拜,遊巴裏桑比爾妙西因;又遊紐非爾,以觀鄉景。初二論學問、手藝。初三論挨及古教,晚格蘭得諦那得爾戲館茶會,看挨及、印度、東洋照畫。初四論波斯及阿色裏亞及印度學問,晚赴類加密茶會——曾遊歷東方,談所見聞。初五論中國學問,晚格蘭得諦那得爾戲館聽音樂。初六論東洋學問。初七論東洋學問,晚遊倭連恩達爾妙西因,譯言東方博物院,當即本會所創建者。大率每日所論,多足以廣益見聞,而去留亦可聽人之便,不必守候七日之久也。

廿七日李丹崖、日意格過談,甫自西班牙之比赫尼山就浴溫泉回,溫泉所在地名哥得海。日意格述悉赴西班牙之桑塞卜斯填觀鬥牛。如馬戲之圈,圍四面,環而觀者萬餘人。每放一牛入,一人持鐵錐刺之,牛怒而相抵,奔騰如虎。人或從牛身超越,或從牛腹掠過,迅捷如猱。或騎馬與牛鬥,牛角牴馬腹,即腸出,人則騰躍而起。是日牛觸馬死者六人,斃牛者八。凡十餘人更替與牛鬥,而無一傷者。其刺牛必俟其精竭力憊,乃一刺而斃,可為神技。西洋戲具,無奇不備如此。馬眉叔亦自茀蘭克茀爾回。

廿八日寄陳儷秋信,並廿二日書;以聞其在金山,稍探知其華盛頓寓處,乃發行。兼寄姚彥嘉信,以函取利如存單,由信局寄之。至李丹崖、日意格、斯恭塞格、高底亞處談。醫士畢灼伯診視瓦克〔脫「斯」字〕來,詢知為羅斯噶得妹婿。言英國窪勒斯在巴黎建立病館,可令瓦克斯往就醫。其醫士赫爾博得為拉爾文之弟,其副科爾馬克,皆英人也。因托一往言之。

廿九日接上海六月十四日由法公司「埃麥從」船遞到六月十四日第八十五號包封,內褚心齋一信。其八十四號包封,至今未到,因飭在初、夔九一往查之。往查〔拜〕外部瓦定登,及俄公使尼勾拉歐婁甫、日本公使那優諾布薩麥西馬,及俄太子,及俄主之弟恭斯當丹——並以聚珍大會至巴黎遊觀。值其外出,無一見者。

李丹崖赴柏靈,枉過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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