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堂雜志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二老堂雜志
作者:周必大 南宋

目錄[编辑]

卷一[编辑]

黜陟[编辑]

唐虞以三考黜陟幽明,而其所命或終身於一職。蓋所謂陟,若今磨勘轉官年勞換服色也歟?

夔製樂[编辑]

夔始製樂,以賞諸侯,非謂製樂始於夔也。製樂以賞諸侯,或自夔耳。

明夷[编辑]

文王重爻之時,紂雖虐而商未危。箕子尚為商臣,其明未夷,卦之六五已曰:「箕子之明夷利正。」此趙賓所以鑿為荄茲之說也。

教子教國子[编辑]

孔子教子止於《詩》、《禮》而不及《樂》,蓋為學之道成於《樂》故也。周官教國子,則樂德、樂語、樂舞在所先焉,聖人所望於公族其至矣乎!

後艱終吉[编辑]

《詩》稱無後艱,《易》稱有終吉,一也。

記聞人滋五說[编辑]

聞人滋以《詩》言祖妣為姜原,其說可用。蓋《周官·大司樂》以享先妣,在享先祖之前,亦謂姜原也。

《禮記·內則》載養老一段並與《王制》同,滋曰:「貴老為其近於親也。」

《豳詩》首言觱發栗烈,而後言於耜舉趾。滋曰:「豳地多寒故也。」

滋曰:《論語》凡稱或者,其所言皆無可取,故略其姓名。如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或問禘之說,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或曰管仲儉乎,或曰雍也仁而不佞,或對曰申棖之類。

滋曰:經史中言五穀以稻為貴,古人各以其類配之。如以殺雞配為黍,謂野人之食也。以啜菽配飲水,謂貧者之孝也。以稷食對菜羹,謂貶降之食也。以麥飯對蔥葉,謂草具之食也。惟食稻則對衣錦言之。又,祭記則以稻為嘉蔬,公享大夫則稻為嘉膳,是五穀以稻為貴也。

天王[编辑]

謂王為天王,疑自《春秋》始,蓋孔子之深意也。或曰:《曲禮》不云乎:臨諸侯畛於鬼神,曰有天王某甫。何謂也?曰:《曲禮》,漢儒所記耳,且其下文云:措之廟立之王曰帝。崔靈恩以謂為記時有王入廟稱帝之義,記者錄以為法。然則天王某甫者,亦皆漢儒傳聞之辭耳。或又曰:《莊子》載堯舜問答,而云天王用心何如?則天王之號豈必始於《春秋》?予曰:莊周所載,未必堯舜本語也。

論富貴[编辑]

孔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富而不可求,從吾所好。」孟子取陽虎之言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蓋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不可以力求,不可以知為,此孔孟之學也。小人求富為富無所不至,甚者敗國、忘家,皆求富為富者也。

論德誠[编辑]

或問以德行仁者王,何謂也?曰:德者,誠也。以誠行仁,然後可以王。《書》曰:「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是皆以德對偽。故曰:德者,誠也。

酒誥[编辑]

楊子曰:「昔之說《書》者,序以百,《酒誥》之篇俄空焉,今止矣。」夫以楊子所見為古文耶?則《酒誥》實未嘗亡。而汨作九共稿飫之類,逸者甚眾,何為皆不言也?以楊子所見為今文耶?則安得渾渾灝灝噩噩之語?必有能辨之者。

鄭子產[编辑]

鄭子產,火不禳、水不榮(昭公十九年龍闕)、不覿民,以怪也。

以智籠愚[编辑]

上駟、中駟之說,即狙公誑狙、朝三暮四之說也。列子曰:「聖人以智籠群愚。」何必聖人哉?

古人作文以事係月[编辑]

司馬相如:「孟冬十月,君徂郊祀。」《文選》:「暮春三月,江南草長。」

井蛙驊騮[编辑]

井蛙不可以語海,其見小也。驊騮不可以捕鼠,其用大也。小大雖殊,其不適用一也。

楚熊渠子李廣射石[编辑]

《新序》:楚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開弓射之,滅矢飲羽,下視知石也。復射之,矢摧無跡。熊渠子見其誠心而金石為開,況人心乎?李廣在右北平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矢,視之石也。他日射之,終不能入。二事正相類。

高祖先主功業[编辑]

高祖自漢中而興帝業,先主乃區區梁益而無成功。皆天也,非人力也。予嘗作《諸葛孔明讚》云:「昔我高祖,肇跡於茲,欲肯其堂,敢廢厥基。」

高祖武帝待士重輕[编辑]

世言漢高祖最知人,故論三傑之功,則字謂張良曰子房,至蕭何、韓信乃名呼之。彼待下固有輕重,溺冠踞見者,特庸人耳。其後武帝雄才大略,頗有高祖之風。據廁而視大將軍,不冠而見公孫丞相,至汲黯不冠不見也。主父偃智不足以知此,西入關欲困衛青以求用,而不知武帝所以待青者至薄,豈以薦士責之哉?其不省也宜矣。偃後朝奏書而暮召士,固當自致耶?

張良不祀[编辑]

張良之於高祖,蓋天授也。運籌帷幄姑置未問,鴻門之會,微項伯以良故,背其主而翼蔽沛公,則沛公之肉不足以齒項莊之劍矣,尚敢望數百年血食哉?此社稷功也。子孫縱有大過,猶將十世宥之,奈何不疑嗣爵才十年,遽奪其國。按《功臣表》則曰坐與門大夫殺,故《楚內史良傳》則曰坐不敬。其罪皆不至於不祀,而孝文視之蔑如也。至元康四年,僅復其家,卒不紹封,漢家真少恩哉。或曰良多陰謀奇計,造物所忌,故雖能以智終,而留國不祀,忽諸!信乎,非也?

袁安吳雄葬地[编辑]

漢袁安父沒,母使求葬地。道逢三書生,指一處云葬此,當世為上公,須臾不見。安異之,於是葬其所占之地,故累世隆盛。按安理楚獄之連係,還匈奴之生口,臨事如此,平時用心仁恕可知矣。神物兆祥使之昌熾,此豈人力所能至哉?範史載之亦足垂勸,而世之泥於陰陽家者,往往籍以為口實,謂貴賤、貧富、死生、禍福一係邱墓,殊不問行己之如何?於是庸師、妖巫始得售其術矣。若河南吳雄,少時家貧。喪母,營人所不封上者擇葬其中,喪事趣辨不問時日,醫巫皆言當族滅,而雄不顧。雄既以明法律斷獄平,起自孤宦,致位司徒,而子欣孫恭三世廷尉,為法名家。此亦範蔚宗所記也,予故表而出之,以告不修人事而以袁安為口實者。

皋陶[编辑]

《後漢·楊賜傳》:「三後成功,皋陶不與。」《左傳》云:「皋陶、庭堅不祀,忽諸!」禹固不待言矣,契之後為湯,稷之後為周,至唐乃謂係出皋陶,天寶中,追尊為德明皇帝。

以曾子為聖人[编辑]

論語·泰伯篇》:「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曾子之言也。唐太宗乃謂孔子所稱以問,孔穎達對曰:「此聖人教人謙耳。」一時君臣之問對,史氏之筆削皆不正之,而直以曾子為聖人,何也?

唐開元錢[编辑]

《舊唐書》:「武德四年七月丁卯,廢五銖錢,行開元通寶錢。」《談賓錄》以謂歐陽詢所書,而《青瑣集·楊妃別傳》乃謂此錢開元所鑄,背有掐痕,出於楊妃。吳曾《漫錄》已載辨誤中。予謂唐鑄錢多矣,今惟此錢遍天下,特為光明,燒之有水銀出,可治小兒急驚。而餘錢皆不復見,何也?

韓退之鱷文臺參[编辑]

《韓退之傳》載潮州逐鱷事,而《李翱行狀》、《皇甫湜神道碑墓誌銘》皆不書。又傳言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詔不臺參,李紳為中丞劾奏愈,愈以詔文自解,其後文刺紛然,宰相以臺府不協而罷之。而《行狀》、《墓碑》自緣李紳為御史中丞,械囚送府使,以尹杖杖之,公縱囚去。翱、湜時人,不應謬忘,豈以鱷近語怪,故刪去乎?若有詔免臺參,李紳何敢爭?湜謂紳有寵旦夕且相先生,不詣固為恥矣。因舍囚事,宰相兩改其官,此當可信。《本傳》止據《昌黎集》所載而書之耶?

薛元超不以字行[编辑]

《唐書》以字行者必明言之,微如閻讓字立德是也。薛收之子名振,字元超,見楊烱所作行狀,而史直作元超,不云以字行,何也?

卷二[编辑]

史官改定制詔[编辑]

本朝列聖實錄,凡當時所下製詔,往往為史官改易,殆以文體或未古也。宋景文公《筆記》亦嘗言之。唐魏帥田布以死事贈右僕射,白居易草制甚美,而《舊唐書》別載一制全不相類。文雖可觀,然不若居易之宏暢。未知當時果用何制,其為修史者所改無疑。本朝太祖受周恭帝禪詔,元本載《五代開皇紀》,與今《實錄》無一字同,此事繇來久矣。

記李煜與劉鋹書全文[编辑]

太祖皇帝嘗令江南李煜作書,諭廣南劉鋹令歸中國。煜命其臣潘佑視草,文甚辨麗,累數千言,今載之《太祖實錄》。饒州董氏刻佑集亦有之,然皆不載最後十句,蓋私禮不敢以聞也。予年十餘歲,因隨侍至廣州,嘗得其全文,今尚能記。其辭曰:「皇帝宗廟垂慶,清明在躬,冀日廣徽猷,時膺多福。徒切依仁之戀,難窮報德之情。望南風而永懷,庶幾撫我;指白日以自誓,夫復何言!」

告詞用上語[编辑]

紹興十二年,太母還宮,百僚班賀。上曰:「朕自東朝之歸,方知南面之樂。」故權中書舍人程敦厚《行太母侄女韋氏十娘封郡夫人制》云:「朕自東朝之歸,方知南面之樂,宜時懿戚,同此體用。」蓋全用上語也。

察官兼翰苑[编辑]

紹興二十四年春,直學士院湯思退以禮部侍郎同知貢舉。時百官多闕,大抵一人兼數職,故凡以進士入官者,皆預考校。獨監察御史汪綸不入,蓋備拆號也。內制既闕官,有旨命王綸時暫兼權,適劉婉儀進位貴妃,綸草其制,潤筆殆萬緡,上稱有典誥體,竟至大用。前此察官寓直禁林,亦盛事也。

經筵官給告[编辑]

近制兼職,雖宰相領國史實錄院、敕令所、玉牒所,降敕而已。惟講讀官下至說書皆命詞給告,可見崇儒重道之意也。

侍讀說書[编辑]

近事,侍從以上兼經筵則曰侍講,庶官則曰崇政殿說書,故左右史兼講筵者,亦曰侍講,如程敦厚、趙衛是也。紹興二十六年,王倫為起居舍人,止帶崇政殿說書,誤矣。先是,殿中侍御史董德元、右正言王瑉皆兼說書,而瑉以家諱辭,遂並升侍講,蓋從權也(胡銓以左史兼侍講,既而改宗正少卿而侍講如故。其後張棫為左司亦侍講)

李益能召試[编辑]

紹興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五日,詔將作監主簿李益能,令中書後省召試時務策一道取旨。益能,李擢德升子也,為右丞相万俟禼所薦,將特賜出身而用之。方試而禼薨,王綸、周麟之、趙逵在後省,以六經疑難發問,益能所對稍略,又參知政事張網亦論賜第之恩不可啟止,自監簿遷宗正寺丞。初,詞科惟有出身人許應,上即位,以用武權停。紹興初,擢任工部侍郎,請復其科,而有司看詳,兼許任子就試,亦為益能計也。科第固未足道,然益能垂成輒壞,可為有心者之戒。

給事中降詔[编辑]

故事:除授六曹侍郎、雜學士以上除遇辭免,則降詔不允,給舍權侍郎則否。紹興二十七年六月,戶部侍郎王師心除給事中,亦降不允詔書,蓋師心舊官合答詔。是歲九月,賀允中自權禮部侍郎除給事中,遂襲王師心例降詔,非故事也。三十年正月,王晞亮自權工部侍郎遷,夕拜不復降詔(金安節又降詔)

皇子食邑[编辑]

紹興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禪。九月一日,三皇子並拜節鉞真王,各食邑一千戶,食實封四百戶。按舊制,皇子封王便合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一千戶,此有司之失也。

張德遠始終為右相[编辑]

高宗紹興乙卯春,張德遠拜右相,丁巳秋方罷,蓋獨相也。後幾三十年當壬年歲,壽皇及禪,陳長卿實為首臺。七月復召前左相湯進之為右相,十二月長卿罷。明年改元隆興,正月張任樞密使。壽皇過德壽宮,議除二公相,高宗曰各還其舊,蓋以頃年湯左而張右也。按德遠相時,湯尚未任。其後陳以權侍郎同知貢舉,時史直翁方過省方中宏詞。後湯為左相,久之,陳拜右相。湯去,陳始升左而史為右相。予在後省,嘗語陳云:「相公湯相坐主,乃迭為左右相。」陳笑指史云:「今右相亦當時進士也。」仕宦遲速固不齊,但張以三十年舊相,當並拜之日,適以湯嘗居左,意不少進,斯亦異矣。國朝偶值二相俱闕,往往自執政徑升首臺,近歲如沈守約、葉子昂皆是也。

高宗朝進士第二人官過大魁[编辑]

高宗中興以來,十放進士,其榜眼官職往往過於狀頭。戊申,惟楊李易止於中書舍人待制,而王大寶乃為尚書雜學士。紹興二年,張九成止權侍郎,而淩景夏乃為尚書。五年,汪應辰仕至尚書端明,而莫中元以有官降第二。後來官職亦相似,其實應辰第二人也。八年,黃公度止於考功郎官,而陳俊卿作相。十二年,陳誠之知樞密院似難及矣,而秦熺亦嘗曆元樞府任少卿。十五年,劉章為尚書,而王剛中入樞府。十八年,王佐終八座,而董德元參政。二十一年,趙達中書舍人而蔣芾為相。二十四年,張孝祥止於中書舍人雜學士而秦塤為正侍郎。二十七年,王十朋僅除權侍郎,晚授詹事不能供職,而閻安中正為中書舍人,特職名不及十朋耳。三十年,許克昌為狀元,以有官降第二人,而升梁克家為魁。至孝宗朝,梁乃拜相,本第二人也。

本朝宰相書敕著姓[编辑]

祖宗朝宰相官至僕射(即今特進),敕後乃不著姓。其它相階官自吏部尚書(即今金紫光祿)而下,皆著姓。後來因改平章事為左右僕射,遂不問何官,一例去姓。其它執政列銜皆書階官。紹興以前尚如此,隻自近歲乃不書階官。又舊制:執政必轉諫議大夫(即今大中)。神宗愛惜名器,詔下一等,以中大夫為執政官而加一守字,近歲亦不復用此字。蓋舊法官過於職,為行相當則不用。其下為守,又其下為試,其職錢亦微降殺云。

館職召試[编辑]

紹興乙卯,諫官何溥請館職學官,皆試而後除。學官固不容試,館職人亦以為憚,遂礙進擬。久之,王十朋始以大魁直除校書郎,不試。未幾闕員浸多,遂召劉儀鳳、朱熙載,既而二人皆辭改他官。復召予與程大昌試,初欲除校書郎,或謂選人特除,止有徽宗朝李邴一二人,乃止除正字。其後無不試者。至乾道元年,諸王宮教授黃石輪對,論東宮不宜以詩文為學士,上大喜,擢校書郎,仍特免試,俄除著作佐郎。自廷魁之外,不試者惟石而已。

汪丞相墜笏[编辑]

汪伯彥初拜相於維揚,正謝上殿而笏墜中斷,上以它笏賜之,非吉徵也。未幾,果有南渡之擾。己卯十二月九日謁梁大方德全,撫幹聞之,梁蓋汪之外孫也。

記觀秘閣御書[编辑]

幸巳九月乙酉,敬觀太宗皇帝御書,凡經傳、要語、古今雜詩皆用隸草,其一軸大書示敦樸為天下先,御押賜盧多遜,尤奇偉。又雜書數軸賜才人朱惠貞,又誡諭京朝官印紙數通,其一賜淩策,策所歷郡皆批課績於後。乙未午後登秘閣縱觀四朝御書。英宗在濮邸所與侍禁家問,辭翰精詳,爭雄寒士。神宗多論邊防利害外,有獎諭張方平制詔,及申渝臺官言歐陽修帷箔事數幅,王言宸翰出入意表。哲宗元祐初,以扇面學書,多賜李環,內杜甫《遲日江山麗絕句》一篇,乃經筵賜顧臨者。徽宗亦多端邸學書,以賜鄭祥,餘則道家科醮文字多成篇帙。十二月己未,觀唐李紳《自淮南入相告身》,即偽蜀李閔得而藏之者,上親錄本末於卷尾。又觀唐人細書《法華經》卷軸甚小,織成佛像以為引首其精巧,非近世所能為也。畫品尤多奇絕,有小本李白寫真,崔令欽題。壬午正月丙子,雪始消,登秘閣敬觀昭陵御書。嘉祐中賜李瑋飛白甚多,其榜,皆書公照道號和光子,龍翔鳳翥,妙絕今古楷字。賜淨因長老《懷璉十七頌》,即明州宸奎閣之藏也。其一曰:「六祖明達了見機,二真戒喝決時威。青山般若如如體,御頌收將甚處歸。」蓋用璉韻也(璉頌云:六載皇都唱祖機,兩曾金殿奉天威,青山隱去欣何得,滿篋惟將御頌歸)。昔蘇軾作《閣記》云:「至和中,璉上書乞歸老山中,上曰:『山即如如體也,將安歸乎?』」其說取諸此。四月壬辰,敬觀真宗御書,凡青詞多自草其式云:皇帝某伏觀,再降瑞雪者入詞,某無任感恩抃欣激切之至,謹具狀申謝上聞,謹狀。大中祥符三年十一月,皇帝某狀上又有谘目,大略類此。《春日賜宿國長公主園林詩》一首,仁宗跋云:皇祐五年九月十六日恭題真宗聖製御書,今賜李端願等依舊家藏。押。英宗跋云:治平三年九月十四日恭題真宗聖製、仁宗御書,今卻賜端願等依舊家藏。

卷三[编辑]

諫省闕官[编辑]

隆興二年閏十一月,諫議大夫尹穡罷,右正言王速又徙吏部郎官,諫院闕官累月。明年四月,方除程叔達為正言,七月遷司諫,九月丁憂,十二月方除汪涓為司諫,諫省全闕官者累月。

慶國不當封[编辑]

隆興甲申二月,左僕射湯思退言:蒙恩除左僕射,自榮國徙封慶國公,正謝已逾月。近者稽訪典故,乃知天聖以來,廷臣無以慶國為封(仁宗嘗封者),詔改岐國公。予按宣和四年十二月,太宰王黼自崇國進封慶國公,五年五月方進封晉國,又宣和七年十二月太宰崇國公白時中亦進封慶國公。其誤久矣,所謂晉國尤非所宜,今已著令不封。

相位久虛[编辑]

乾道元年二月,陳丞相長卿既薨,不除相,至十二月三日始除洪景伯右僕射。淳熙二年九月,葉夢錫免相,復虛位者三年半,中間嘗宣諭龔李二參政云,近三臺星不明,至五年三月始拜史直翁云。

大宴金獅子[编辑]

殿上大宴,有蠻人控金獅子,對設柱間。乾道八年正月五日宴北使,雪後日照殿門。予作樂語云:「香嫋狻猊雜,瑞煙於彩仗,雪殘鳷鵲耀,初日於金鋪。」蓋紀實也。初,欲用香直麒麟以對雪殘鳷鵲,皆杜工部詩。然殿上今無麒麟,不若狻猊為得實。

三省密院覆奏朝殿所得旨[编辑]

淳熙丁酉四月五日,垂拱殿大參,曾覿以使相趁起居訖,肩與歸第,直省官賈光祖、散秪候李處和並承信郎本府使臣唐章皆騎從。已而參政龔茂良奏事畢,馳馬入堂,遂踵相攝。街司促光祖等避道,光祖等曰:參政能得幾時?其實朝路吏卒輩喜生事,在前故緩行以軋後乘,在後則追促前者,蓋常態也。光祖隸籍三省首司,處和隸籍密院,一時輪差而往。茂良聞之大不平,明日奏其事,上諭覿往致謝。又明日,覿令幹辦官楊師顏申省云:光祖處和並承信郎本府使臣唐章,今月五日隨開府朝參回,於轎後行馬,不期參政頭踏相繼,有失回避。除唐章別作施行外,其光祖、處和申所屬施行。上謂茂良先權衝替二人,然後施行;茂良亟下臨安府,杖一百,勒罷。八日,上批問:茂良昨已而諭,何遽也?九日茂良常致齋待罪,不入,午後差御藥林椿年宣押赴常致齋收回御批。五月二十五日,戶部郎官謝廓然賜出身,除殿中侍御史,中書舍人林光朝不肯書黃,上用廓然意固有在,而光朝適與茂良同鄉相善,不能無疑。二十七日,光朝改權工部侍郎,力請祠。六月三日,除集撰與郡。七日茂良求去,降詔不允。八日再上表,又不允。九日第二押晚批出,除資政殿學士知鎮江府。是日謝廓然對。十一日茂良再辭鎮江,又不允。十四日早,廓然再對,未時茂良內殿朝辭,許免鎮江。十五日茂良落職放罷,行廓然章疏也。於是覿之姻家韓彥古獻議:三省密院舊奏事退,徑批聖旨,非是乞朝退逐一覆奏,禁中詳觀,乃付出,專為徑斷直省官而設也。上大以為然。自此每事於奏目後,用黃紙貼,云得旨云云。朝退封入,改則改,留則留,遂以為常。是月末,有蜀人張唐卿者,玩之侄孫,趙雄在密院力主之,欲用淮南舊賞改官,而都承旨王抃執不可,雄乃請改次,物合入官。既覆奏,止令循兩資。明日宣諭三省云:若非覆奏,幾誤推賞,此可為萬世法,雖有強臣跋扈不能易也。國初,自範質進擬已更舊制,至是復創覆奏,乃本朝大典故,史官必不詳知本末,故備言之。七月十六日,廓然又論,茂良散官英州安置。

記恭請聖語[编辑]

淳熙七年,少保寧武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曾覿奏,三月十八日車駕詣德壽宮,恭請太上皇帝、壽聖皇后。於是乘輿至大內開於淩虛閣下,三面設牡丹、酴糜花,皆層級高數尺,一面垂簾設樂庭下。樂作,太上皇帝、壽聖皇后就坐。今上初欲著帽禦赭黃袍玉帶,太上皇帝宣諭止之,巾裹赭袍赴太上、壽聖皇后榻前各再拜。太上云毋拜,令左右扶掖。今上仍拜,起,捧觴上千萬歲壽。進奉儀物酒三行太上皇帝壽,聖皇后聯步輦以行,今上亦步輩從。至翠寒堂,棟宇顯敞不加丹雘,太上皇帝指以示臣覿云:營造如何?臣覿奏曰:宏壯精巧,二者兼之。臣不閑營造,今開府儀同三司鄭藻留心於此,嘗向臣言京師亦未嘗見如此之工也。太上曰:是。今上皇帝即曰:凡此钜材一椽已上,皆太上皇帝所賜,且瑩潔無節目,所以更不采飾。酒復數行,至水堂中路石橋上,肩輿少憩。面對酴糜花架,高柳參天,酴糜引蔓垂稍而下,其長袤丈,芳菲照坐,馥鬱襲人。今上亦滿引更相勸酬者再三,今上云:苑圃池沼久已成趣,皆太上皇帝積累之勤,臣蒙成坐享,何德以堪之。太上云:吾兒聖孝感通神明,海內無事垂二十年,安得為無功。臣覿奏曰:父慈子孝,家給人足,可謂太平之盛。臣覿目睹斯宴,超冠古今,可無紀述以示外廷,輒不揆紀實,以備執史筆者之闕云。三月二十五日三省奉聖旨宣付史館。

記黎州事[编辑]

淳熙七年夏,興州都統制吳挺、興元都統制田世卿密申,黎蠻自四月二十三日犯漢界。本州駐紮路分統領高晃,平日失於措置,迎敵錯亂失利退入州城,致蠻人深入抄掠一空。制置使胡元質既調發錦州屯駐軍一千五百八人(係興州軍馬),又調漳州屯駐軍五百人(係興元軍馬),急於星火,夜行百三四十里。制置司仍起復前成都鈐轄成光延、節制司馬與、本提刑折知常;制司參議官呂某、運司主管官唐某並往黎州。是時蠻人已退,而官軍冒暑遠涉,疲勞病瘴。光延、晃僥幸功賞,驅率將士於盤陀嶺修築堡壘,晝夜不休,虛發捷旗,公肆誕謾。至六月九日,蠻人於三角平出沒,誘致官軍,光延、晃遽率兵赴之,既為蠻人所乘,即上馬先遁,蠻據羊納隘橋截斷官軍歸路,墜崖死亡甚眾,遂棄新堡軍須糧食。蠻人進至富莊城,距州城三十里。城中擾亂幾至失守,統領武順將官張琦皆死,官兵死者四百餘人,瘴疫死者不在其數。今制置司又亟調兩都統司,劍閬利州屯駐軍三千人,比之錦州潼州軍馬道里又遠,豈可使不諳戰陣敗軍之將,復踏前悔。望正其罪以慰忠魂。雖黎州非挺等所隸邊,而所衛兵皆挺等部曲,謹具以聞。至七月,四川制置司胡元質奏黎蠻已返巢穴,乞漸抽回大軍,量留戍卒。九月,蠻進馬三百匹,獻珊瑚等乞盟,詔卻其獻而許互市。初,知常以提刑督捕,而敗蠻既納款,就權黎州。十一月十四日夜,戍兵利州左軍怨知常不推功賞,又令徙居僧寺,相率攻州宅,縱火作亂。知常走避,三日而後歸。賊劫府庫,縱獄囚,執通判李照及知常之子三簽判欲俱入番。主兵官王去惡率衙兵出城,駐相公嶺,邀止之,得其首領仵進石景並叛兵七十八人,械送黎州獄。李照復入城撫定軍民。雅州巡尉伏路把截,亦獲叛兵陳忠孝等五十七名解雅州,隨身各有軍器、金帛。其後,胡元質宮觀,知常追三官勒停汀州居住,光延、晃並除名勒停,光延達州編管,晃軍前自效。於是蜀人諺曰:「胡制置果然胡制置,折提刑畢竟折提刑。高路分卻成低路分,成將軍乃是敗將軍。」或云此語亦達禁中。

皇太子幕次[编辑]

淳熙己巳九月七日有旨,皇太子垂拱殿幕次移在東廊。初,親王序位宰相下,故殿幕宰執在東,親王在西,既升儲因仍不改。予為詹事時,東宮嘗及此,予以告諸公不能正也。至十二日,常朝皇太子侍班幕次移在宰職之上。初,宣諭時,梁相奏乞移皇太子於東廊而宰職過西廊,閣門疑宰執過西,則使相卻在東。予時為樞密使,謂不若只在東廊,但移皇太子在宰執上可也。閣門云:「適商量亦如此。」兼集英及後殿皆然,於是遂定。

納南郊鹵簿字圖[编辑]

己巳十一月五日,兵部尚書宇文價、郎官梁汝永同以劄子納南郊鹵簿字圖。如此亦有繇。淳熙丙申郊祀,曾覿以使相充五使。舊例:兵部長貳攜字圖面納。予時為兵部侍郎,不欲登其門,又不容不納,然以申狀則禮重,乃令吏具公劄繳送,自後遂循例。它人莫知其所以然,大抵朝廷典故出於一時者多矣。

郊壇行禮[编辑]

己巳十一月二十日,上自景靈宮入太廟宿齋。夜行禮,天氣晴和,上喜,令內侍諭太史局,尋常行禮大宴,不應丑後。自今依時,勿得遷就。二十一日宿青城。年未間天氣忽陰,復有旨令今夜若陰,則依常時行禮,或晴乃用昨日指揮。既行事,微雨,或作或止,行禮甚速。上既遵太宗故事,止就壇上褥位一就行禮,不再升降,又趣亞獻終獻先登壇伺候。既畢,止詣望燎位,而令大禮使王淮詣望瘞位,皆從權也。

盤雕金眼睛紫窄衫[编辑]

己巳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在景靈宮。行宮使甘升、殿帥郭棣所服盤雕金眼睛紫窄衫,與其它行宮使帶禦器械不同。嘗問鄭興裔,乃云:「此非舊制,本徽宗時以殿帥高俅官使相特加寵,異□人紫衫黑花而已。」近歲興裔之伯鄭藻為大禮行宮使,亦緣官至使相,故有此賜。升與棣官未至,上特以此寵之,所謂金眼睛者,以金飾所繡盤雕兩眼,望之燦然。

緋紫階品[编辑]

元豐官制,朝奉大夫為從六品,即服階緋。大中大夫為從四品,服紫,與古不同。如唐文散官至朝散大夫,方服緋,蓋從五品也。三品方服紫,故文散官、金紫光祿大夫亦在正三品。近世士大夫為人作銘誌,凡賜紫則曰三品服,賜緋則曰五品服,失之矣。惟歐陽文忠公所作誌文,緋則曰緋魚,紫則曰金紫。

敕用准字[编辑]

敕牒「凖」字去十為「准」,或謂本朝因寇凖為相而改。又云:「曾公亮、蔡京父皆名『凖』而避。」其實不然,予見唐告已作「准」,又考五代堂判亦然。頃在密院令吏輩用「准」字,既而作相,又合三省如此寫,至今遂定。後世豈能推其源流耶?大抵朝廷典故,若涉同僚共議,不問輕重,必惑例憚改,惟吏輩密移則更不復問。如西清閣名皆主於宸文,所謂天章閣,祖宗朝從官人人歷學士待制之類。紹興以前,何嘗不除授,如章誼等是也。孝宗一日宣諭奉使借官令稍新,即銜天章閣學士,同僚堅執謂非臣下稱呼。予謂:「龍圖寶文亦豈臣子事。」堅不從而止。

追班[编辑]

垂拱常朝,駕坐,吏揖,宰臣以下先序立殿門內,皆南向背殿,上以俟追班。數年前,上自御榻望見衣履於門閾之間(御殿則去閾蓋備兩側開門),遂傳旨令二府在門內東西相向立侍從,以下門外相向立。

四朝國史誤字[编辑]

《四朝國史》淳熙間所進也。吉州人蕭服為御史,坐直章蜒私鑄獄,為蔡京所治,羈管虔州,蓋鄰郡也。其家批書印紙常存,史乃書為處州,蓋虔處二字相近。紹興間,因齊述亂改虔為贛,史官偶不思耳。又仁宗駙馬《李瑋傳》,兄弟三人璋字公明,珣字公粹,惟瑋獨無字。予作《梁汝嘉神道碑》,其子季秘以玉石硯為潤筆,皆刻篆字,乃瑋講道齋所用,字曰公照。此書洪邁用功為多,邁號博聞,緣出眾手,無由盡正其誤也。

高宗實錄誤字[编辑]

史官宜用才學識三長,又須專任乃無抵牾。近世止作兼職,人人為之。《高宗實錄》成,嘗求外祖王給事中靚《列傳》觀之,殊可歎。蓋行狀乃子隆興元年托尹穡少稷撰留館中,其載宣和間知東平府卻回請東封父老一事,最為奇特。當時幾獲罪,賴虞奕在從班救止之,此見汪藻所進《事實》可據。乃復削去其官,止通奉大夫。初,贈止光祿。後來因子遇恩,累贈少保,自不應書。今直云贈少保,何其誤也?又日曆《李邴傳》,邴自端殿朝散郎簽書樞密,除尚書左丞,例合轉中大夫,猶宣教郎以下除從官須轉通直郎也,傳卻云特轉七官。

侍從不帶職正郎奉薦[编辑]

章茂獻侍郎詢奏薦曲折,予告之云:「外祖政和間任給事中,奏補長子籍京官。次年與郡,該遇後郊大禮,係不帶職正郎陳乞奏薦。」吏部告示謂,庶官合隔郊,遂引崇寧間慕容尚書彥逢亦是前郊,係從官次郊,正郎不帶職,作初遇放行。後來范至能任中書舍人,奏補予京官次郊,以朝奉郎集撰知靜江,陳乞奏薦。緣渠為不曉事,吏人獻說:「引曾任諫議大夫以上,以理去官遇郊,依見任之條。乞奏京官,吏部阻難不行不免。」告之云:「此法固然,但有注腳。」云:「中奉大夫方用此令,蓋中奉自不隔郊,止是與京官恩數耳。今官未至,只合如外祖例陳乞。」彼自無詞,後遂得之。

卷四[编辑]

賢關邊瑣[编辑]

太學賢士之所關,而近世以關為實字。邊瑣非邊徼,乃文書之錄耳,士大夫亦多誤用。夏英公《永興謝二府啟》云:「議西鄙之羽書,按東臺之邊瑣。」乃為合理。

辨宋景文公任器字[编辑]

宋景文公博極群書,其《筆記》云:「餘見今人為學不及古人之有根抵,每亦自愧。常讀式目中有任器字,注曰未詳,且任器乃荷擔之具,雜見子史中,何言未詳?」予謂《周禮》「牛人以載公,任器乃六經」語,而景文但引子史,何耶?

陳無己字稱歐陽公[编辑]

陳無己作《平甫文集後序》,以字稱歐陽文忠公,至曾子固則曰南豐先生,又曰先生之後陳師道。嗚呼!無己學於南豐,尊之宜矣,然尊其父而輕其祖,何也?唐立夫曰:「四海歐永叔也,無己何尊焉?至於得道之師,則不可以不別。」

記陸務觀二說[编辑]

陸務觀云:「蘇子容聞人引故事,必就令撿出處。」司馬溫公聞新事即錄於冊,且記所言之人。故當時諺曰:「古事莫語子容,今事勿告君實。」又曰: 「元豐中,何洵直請改歸陝之陝從山,以別陝西之陝。朝廷從之,下少府監改鑄峽州印。監丞歐陽棐言:陝從兩人,陝從兩入,不當改。然卒用洵直言改之。」

辨楮幣二字[编辑]

古有三幣,珠玉為上,金次之,錢為下。自秦漢專以錢為幣,近歲用會子,蓋四川交子法,特官券耳。不知何人目為楮幣,自以為雅,通上下皆效之,遂入殿試御題。乾道中試賢良李厚,時相葉夢錫委密院編修官樓鍔代撰策題,其中亦用此二字。幣者可用之物,俗人創楮幣二字,已而通上下皆用。若正言之,猶紙錢也,乃以為文,何耶?其後,丙戌策士、辛卯試賢良亦復通用,壽皇《聖政錄》亦循例用之矣。

楷木[编辑]

槐簡以楷木為上,予家世傳一笏,登第者乃許執。兵火後,舊物無孑遺,獨此笏在予處,每歎子弟未有能當之者。木紋縱者,如點橫者,特異於他木,出於兗州之孔林。頃在長沙見教授項安世云:「其婦翁任濬嘗倅階州,境內產楮槐。」疑即此木。蓋孔子時武都屬氏羌,未通中國,弟子自遠方攜植墓林中,後世轉階從木而音則同。

臨安四門所出[编辑]

車駕行在臨安,土人諺云:東門菜,西門水,南門柴,北門米。蓋東門絕無民居彌望,皆菜圃。西門則引湖水注城中,以小舟散給坊市。嚴州富陽之柴聚於江下,繇南門而入。蘇湖米則來自北關云。

辨知後典誤[编辑]

唐藩鎮於邸院,有知後官。《五代會要》載曾任節度至刺史等,則責本道進奏知後院狀。唐明宗問趙鳳:「進奏官此外何官?」鳳曰:「府縣發遞知後之流。」上曰:「乃吏卒耳。」本朝諸縣至今各有之,掌付受往來文書,其來已久。楊大年《別集》第六卷答《董太傅書》云「本縣知後官送到書一封」,此其證也。予年十五六時,見一親戚初權縣,知後典展參怒曰:「汝鹵莽,乃以隻候為知後乎?」予竊哂之。後十餘年,則所在往往改稱隻候矣。比官湖南,讀新修《長沙志》亦用隻候字。因命搜舊牘,惟五十年前,潮陽劉昉方明為守,曾令改正,隨即如故。

亭堂單用二字[编辑]

凡亭堂臺榭牌額單用所立之名,而不書亭堂之類,始於湖上僧舍。中官流入禁中,往往效之,今無問賢愚例從之矣。設若一字,如名「怡亭」、「快閣」之類,又當如何也?

蟄燕[编辑]

予嘗記歲暮舟行吉水江路,值天氣暄甚,偶岸圮,蟄燕滿江而飛。又寓昆山時,歸家拆舊土橋,易以磚石,其中皆蟄燕,以此辟海上烏衣國之說。後見朱翼新仲《猗覺寮雜記》亦載此事,且引晉郗鑒為兗州刺史,掘野鼠蟄燕食之,又引元稹詩:「春風吹送廓廡間,秋社吹將嵌孔裏。」其理甚明。

卜昭慶鐘[编辑]

臨安西湖南山昭慶寺,有鐘在樓上。東坡寫竹尚可辨,竹下題云:「夫子方明弼、康道、嘉甫、子瞻同遊南昭慶寺,庚午八月日題。」予紹興庚辰往觀,明年再往,則已茫昧,後移往鎮江府謝后功德院,不復可見。

牛魚[编辑]

紹興辛巳,予為秘書省正字。正月癸未,迎駕。同館王十朋望見周麟之樞密,目為魚頭公。問其故,云:「前歲為大金哀謝使,虜主喜之,享以所釣牛魚,非舊例也,樞公糟其首歸獻於朝,故有此號。虜中甚貴此魚,一尾直與牛同。」(贊寧《物類相感志》引《博物志》:東海有牛魚,其形如牛,剝其皮懸之。潮水至,則毛起,退則毛伏。今東牟有海牛島,其牛無角,足似龜,長丈餘,尾若點云。)

齒後官卑主事[编辑]

省中合夏藥,予以齒後眾人當主其事。洪景盧云:「京師宰執八人,右丞以官卑掌堂廚。」亦此義也。

省吏補牒[编辑]

紹興三十一年五月二十八日,省吏自孔目官沈濬而下,遞遷一級,皆給綾牒,讚辭如補太學生者。其首云「牒件某人」云云,其末云「補充史館某職」。蓋熙寧以前定本也。

州名為戲[编辑]

或云:「京師省榜將出,人謂秀才得則閬州梓州,落則邛州漢州。」蓋取州名侮之也。

劃龜[编辑]

客云:「欲放龜當劃其甲,如是乃不神而可以全生。」

薺花[编辑]

客云:「清明日收薺菜花懸燈上,可避飛蛾。」

蟠桃核酒杯[编辑]

九月己卯,讀張唐英《後蜀紀事》:「孟昶二十年十二月,中書舍人劉光祚進蟠桃核酒杯,云得於華山陳摶,賜帛五十匹。」因記先世嘗藏桃核,可受酒二升,與此正同。

治頭風方[编辑]

張大猷太監云:「治頭風而吐瀉,用枳殼、白朮末煎湯下。青州白丸子神效,李與幾左司中也。」

以名相戲[编辑]

辛巳正月癸未,校書郎馮方云:「劉攽嘗因事戲王覿云:『公何故見賣?』王答云:『賣公值甚分文。』」各指其名也。

謝石拆字[编辑]

謝石善拆字,徽宗嘗書朝字密遣人試之,石即呼萬歲。其人曰:不得亂道。石曰:十月十日生,非今上而誰?高宗幸浙,書杭字,石曰:兀术且至矣。梁汝嘉再召,朝廷復欲處以戶部尚書,寫閣字,石曰:門宇為兩戶,必再為地官。十八日見帝,或又書閑字,石曰:公□改官日有餘,而月不足,亦謂門字也。其人果因以閏月計數少十八日。又有以此字問之,則曰士也,門中有人就木,已而皆驗。既歸,蜀人有士人文覺戲以乃字為問,謂其無可拆也。石曰:及字不成,君終身不及第。有人遇於途,告以婦不能產,書日字於地,石曰:明出地上得男矣。其驗如此。每於肆中以牌寫千字,不識字者任其所指,禍福皆應。邵溥尚書第三子不肖,遇其拆字即加窘辱,石甚畏之。石在徽宗時,嘗特補承信郎,後因範覺民作相,討論追奪。一日謂石:「我能拆字。」石詰之,則曰:「爾姓謝,所謂身在討論之中。名石則終身右選不能出頭。」聞者大笑。

州郡請印牌[编辑]

予少年隨侍,見州郡請印銀裹牌,其下並刻舊官押字。新官既上,執書者唱云:「取指揮劈牌,即以刀碎之意」,不以為然。其後守潭,則請印銀牌下無押字。遇請印,旋押,印出即拭去,遂免。交承劈牌似為得體不知他處。今如何又三省樞密院於牌之下,用紙腰封而請押字。若遇改易,不過換封,亦有體也。

漳州少侍從[编辑]

淳熙十二年八月,祭酒顏師魯除權禮部侍郎。師魯漳州人,自言本朝二百餘年,雖士人不少,然未有官至近侍者。考之雜說,唐元和中曾有潘存實為戶部侍郎,然亦不審也。

憲臺[编辑]

憲部,刑部也;憲臺,御史臺也。今直以諸路刑獄為憲,雖聖旨處分,敕令所立法及凡安撫提刑司處,皆以師憲為稱,而提刑告詞並曰憲臺,其失多矣。

辨襆字[编辑]

帊襆之襆音服,當如此寫。故《玉篇》與巴字相連,今通上下皆作復字,乃福音。如學士院自祖宗時賜外蕃及群臣進物,皆云夾復,今既重復,不應又用夾字。

種植之法[编辑]

史直翁云:「種竹法正月用一日,二月用二日,自是隨月定日,無不活者。」慶元丙辰春,故人前梧州守祝華繼張相過,云頃在嚴州,見康與之以糟雜細糠和土種竹,隨即茂盛,明年生筍成林。種荷花以羊角提水池中立成。又永豐宰汪文振子泉云臨安貴人家種竹木以麥拌土置根下,雖盛夏亦生。

張循王賜第[编辑]

張循王俊賜第,以紹興壬戌六月六日蓋造,至嘉泰壬戌六月六日焚蕩,惟餘一樓。甲子正周,亦異事也。

天井巷井[编辑]

臨安府有天井巷,莫知其繇。壬戌歲,張循王府房廊遺漏,掘得古井,闊數丈,其水甚清,井口刻後唐清泰二年開,蓋錢王時也。今以嘉泰二年復出,方悟巷名以此。

紀夢[编辑]

丁丑十一月二巳甲子,夜夢從人問出世法、甚切而不許。大略告以世緣薄福基淺,毋貪祿以招禍,縱欲以損年,此殆《周官》所謂正夢耶?壬午三月戊戌雨夜夢,題門關曰宵距。

曾少監夢[编辑]

徐漢英宮教云:「今軍器曾少監乙卯省試,夢汪汪作狀元,遂改名汪以應之。」是年汪洋作魁,而特奏名第一人乃汪喬年也。二汪皆信州人。

記李秀叔夢[编辑]

乾道中,李彥穎秀叔為吏部郎官,嘗語予:「夢李泰發參政相訪爭坐主位」,泰發云:「我李參政也」,秀叔亦云:「我李參政也」,紛爭久之。又出一紙記責降兩府姓名。予戲之云:「公必為參政。」秀叔亦自喜。至淳熙中龔茂良實之既去,秀叔以參政行相事,會史浩直翁將再相,出知紹興府。後數年再召,復與予同為參政。樞庭闕長予嘗遜,彥穎以其先進當遷也,壽皇不可。秀叔嘗曰:「只為同知,亦何不可?」蓋疑前夢也。不數月,坐諫議大夫張大經論列而去,信乎官職皆前定也,不特如此,二人皆有子登甲科。年皆八十餘,但泰發早達晚困,秀叔晚達而享福以終耳。

記先太師先夫人壽數偶同[编辑]

先人年三歲能指姓字,政和中上舍釋褐第一,除京秩當為學官,而時宰不樂,除邠州教授。到官未幾,朝廷知其非,遂拜太學博士。平生讀書,一見輒不忘,下筆輒數千言,少以功名。自期嘗北遊幽燕,西至涇原,覽觀形勢。建炎初,奉使湖南,卒年三十八歲。先妣曾高以來皆守邊,外祖始登元祐甲科,政和中仕至中書舍人、給事中歷帥守。靖康元年以顯謨閣待制知平江府卒。外祖母蓋宋元憲之孫也。先妣早寡事姑嫜盡孝,博通經吏,親教二子於孩提,且擇良師友與之處,既歸寧,而外祖母卒,號慕切。至日惟一蔬食,晝夜誦佛書,逾年而卒,年亦三十八。

記先夫人損壽[编辑]

先夫人生於崇寧壬午,而以紹興戊午棄世。始某聞之陰陽家云:「夫人壽當至四十有七。」凡精於藝者,其說舉同。丁巳春,外祖母淑國夫人宋氏病甚,先夫人然臂刲股無所不用其至。又請命於天,願損己十年以益淑國,淑國竟薨,明年先夫人亦卒,蓋年三十七矣。陰陽家說固未可深信,然何為數之相符也?世俗皆云:「祈損壽以益人者,所損如其言。」然則十年之夭其偶然耶?抑有謂而然耶?某嘗痛心疑之,後讀《眉山唐子西母史夫人行狀》,見其因,夫疾殆請死,爐香未絕,史疾暴作,卒以不起。乃知世俗之說不盡為荒唐矣。雖然,史氏為其夫耳,夫安而已亡,猶可解也。若母則為親也,可謂孝矣,既不能已親之疾而徒損壽焉,彼蒼者天獨無以相之歟?噫嘻痛哉!

卷五[编辑]

記昆山登覽[编辑]

紹興戊寅正月一日,予在平江府昆山縣,挈家同邑宰程沂詠之遊山寺。寺名慧聚,負山為居,小院星列而氣象粗閎麗。唐朝塑像間有存者,舊傳陸探微壁畫,今漫滅不可辨。寺有山王堂,土人奉事甚至,故歲時遊者輻輳而僧輩亦有所賴云。上月華閣陟中峰訪古,上方下視,陂田漫漫,蓋其佳處也。張祐嘗題詩云:「寶殿依山險,淩虛勢欲吞。畫簷齊木末,香砌壓雲根。遠景窗中岫,孤煙竹里村。憑高聊一望,歸思隔吳門。」王荊公安石通判舒州日,被檄來視水澇,遊覽竟日,夜讀此詩至「淩虛勢欲吞」,大喜曰:「好與一吞」,遂次祐韻:「峰嶺互出沒,江湖相吐吞。園林浮海角,臺殿擁山根。百里見漁艇,萬家藏水村。地偏來客少,幽興抵柴門。」孟郊亦有詩云:「昨日到上方,片霞對石床。錫杖莓苔漬,袈裟松柏香。晴磬無短韻,晝燈含水光。有時乞鶴歸,還放逍遙場。」安石次韻:「僧蹊蟠青蒼,莓苔上秋床。露翰饑更清,風蘤遠亦香。掃石出古色,洗松納空光。久遊不忍還,迫迮冠蓋場。」昆山在蘇為大邑,求一畝之園乃不可得。所謂行樂之地惟此爾。後遭焚爇一空。

記金陵登覽[编辑]

紹興戊寅春,予赴金陵教官,古跡雖載圖誌,然不能盡考。姑記二年間足跡所至者。賞心白鷺亭,在城上。元豐中,東坡留題云:「江山之樂,傾想平生。」天慶觀吳冶城故基,卞壺墓在焉。李氏有江南,立忠正亭於其北,穿地得斷碑,名氏尚存,徐鍇為記。本朝慶曆中,知府葉清臣又封墓刻石表之,改亭為忠孝,前帥葉夢即記壺之祠堂甚詳,猶未刻石。府學門外,下臨秦淮,有舞雩亭,其傍有真儒堂,甚雄壯,太守王循友為秦丞相設也,今廢。保令寺在城中,初開寶中,王師下金陵,升元瓦棺皆隨飛煙,惟保令獨存。建炎間,遂不能免,土人云:「高宗移蹕之初,以為行宮。」寺後舊有覽輝亭,鳳凰臺,臺亡亭已重立。登臨豁然,李太白所謂「山落水分」,劉夢得「周遭故國」之句,皆在目中。下瞰城邑曆曆可數,老兵指寺左營寨中堆阜云:「此淩虛臺也」。其右營寨云:「瓦棺閣故基也。」雖皆道聽途說,參考升元寺要在城內西南隅。云:長幹寺故老相傳廢於梁、陳間,南唐以其地為散從官營。奉朝天禧中,地發神光,詔復興葺,今但曰天禧寺,非承平時屋矣。古有阿育王女所製銅像,唐武德中,京師取去,僧輩尚記。劍以眩流俗,又出佛牙,傳大士屐片,梵書貝多葉,水精玻璃等,寶云昭陵賜物也。寺之南軒甚明爽,前臨大池面對雨華臺,又有北窗與城相直。土人以城下路為王謝烏衣巷。云:鹿苑寺在城內寨中,相傳佛座後石穴即蕭梁郗後蟒窟,未可信也。舊有子隱臺並堂,今惟一碑存,寺甚破弊。府治玉麟堂頗雄麗。晁謙之侍郎造其傍,即後園中有山光閣、端明殿。張公新創於眺望甚宜,而褊隘樸拙,蓋惜費耳。金陵舊因李氏宮城為牙署,車駕南渡,復取為行宮,而以漕司為府治。云:東門即白門也,五里至保寧寺,本王介甫舊宅。元豐中,奏舍為寺,賜今額。兵火後,敗屋數間,土人但呼半山寺,言自城去蔣山十里,此適半塗也。迥野之中,雞犬不聞,介甫居時已如此。介甫入城,必以小舟循溝而西,若東過蔣山則跨驢云。頃之,至蔣山精舍,蓋王氏功德院。近年募緣重造,殿甚華煥,有修武郎某人脫尺籍與其媼然指苦行,前後化錢帛助土木費以萬計。寶公塔在鍾山頂,此山孤立於蔣山之內,坐木末先照新月,三軒形勢皆可見。問寶公刀尺帚,太宗時取入內矣。今無古物,惟秦熺施錦衣、七寶念珠而已。飯罷筍輿訪八功德池,水皆山行中,路有支徑過定林,子柔步徑,予負杖以俟。回望萬山甚平闊,亦見大江。既而子柔歸,云:定林無足觀。遂同至池上。移時乃下山,復與子柔馳馬穿松林,約四五里到介甫墳庵,一僧守之。平甫、和甫、元澤諸墳相望也。日斜歸憩半山,主僧出介甫畫像,屋壁之後陷,小碑刻介甫謝公墩絕句及它詩數篇。自蔣山望幕府覆舟諸山,氣象甚佳。清涼寺在西門外,即石頭城也。前臨江後依山,以其當暑而涼,故以名寺。式謂齊梁之別宮,異時最為名刹,今方葺治但存形勢耳。李氏祭文及堂榜俱存刻石,靜隱院、南唐報慈寺、御前諸軍教場在北門外,古元武湖陳平瀦水蔭出,今為平陸。城中鐵塔寺,聞有二鐵塔甚奇,元懿太子殯堂在焉,不可入。漕司北廳乃王介甫宅。既舍半山寺遂居城中,府中有三段石,吳孫皓時碑。城中青溪入秦淮,頗堙廢。道邊有廟,塑二女郎,云:張麗華孔貴妃也。南門外有鐵索寺,或曰:東晉時,尼自西竺來,為置此以居之。忠襄楊公廟,楊名邦父字敏道,吉水人,建炎間倅金陵,虜人破城,寺臣納款,邦父罵賊而死,朝廷贈恤加等。前帥葉少蘊右丞常作廟碑,近得其本,讚有位者,刻石有所避,故不果。賞心亭望城外新開河,或云:王介甫作守時,開以避欒家磯數十里之險。土人又云:頃兀术陷金陵,韓世忠圍之甚急,一夕穿別港達於江而遁,亦名新河。華藏寺未兵火時,竹木茂盛,棟宇輪奐,府寮暇日輒來投壺飲酒,今無復此景矣。南門外有高座寺,經兵火無足觀。土人云:異時松竹幽邃名藍也。子按梁慧皎《高僧傳》載:西域帛屍黎密多羅,晉永嘉中到中國,時人呼為高座(疑若今時謂僧為上坐。《高僧傳》云:孫權初立塔寺,故號建初),值亂渡江,止建初寺,王導、庚亮、周顗等皆重之。咸康中卒,年八十餘,葬石子岡。成帝為樹刹塚所,後有沙門於塚處起寺,仍曰高座寺。云石子岡者,孫峻投諸葛恪屍之地,《三國志· 恪傳》云:建業南有長陵,名石子岡,葬者依焉。至今岡下民皆亂葬,其來舊矣。上雨華臺,凡此邦山川城郭皆見之,其高又出覽輝之上,而數椽新創。岡巒猶赭,方稍為栽插計。又春時,酒官輒取為旗亭,甚不稱也。按唐道宣《續高僧傳》載,梁僧法云嘗於一寺講《妙法華經》,忽感天,花狀如飛雪滿空而下,講訖方去,即此臺得名之徭。法寶寺相近,子問諸父老,但能指似三閣移基爾。按《吳志》孫權十六年,徙治秣陵,明年城石頭改秣陵為建業,今城東北覆舟山是也。六朝臺城雖稍南徙,然其大半猶在今北城之外,故出北門數里地,皆平衍。其又北,今教場地方,為當時元武湖也。南唐立國,宮室、城市益向西南。本朝因之,故晉之冶城乃在今城內,為天慶觀。而晉之石頭城以禦外虞,今僅在西門外。晉之朱雀航跨淮水,亦為防遏之衝,今則包之城中矣。蓋自吳以來,凡三徙,每徙則舍東北而就西南,至於面對牛首山,以為天闕。左映鍾山龍盤之勢,右帶石頭虎踞之形,今為得之。主僧奉深年五十餘,頗能道舊事,云:兵火前,寺傍皆園亭,四時遊者不絕,今盡為營寨,惟此寺不經焚毀,講堂甚庳,相傳南唐舊屋也。殿側奉寶公像,云梁朝所刻,就使不然亦已久矣。寺前三品石各高丈餘,甚醜怪,一名闕石。政和間,輦致京師,而辱井石欄又在今行宮中,遺跡無復可見,歎息而已。辱井者三人俱投之。井也,在寺之南甚小,而水可汲。意其地良是,而井則可疑。世傳二妃將墜,淚漬石欄,故石脈類胭脂,俗又呼胭脂井。或云:以帛拭之,尚為此色,豈有是哉?奉深言:舊有井亭揭詩牌數百,今亡矣。又云:某猶見居民因鋤地得柱礎,刻蛟龍甚精巧,殆宮殿遺物,民皆屑之。

記鎮江府金山[编辑]

山在京口江心,號龍遊寺,登妙高峰望焦山,海門皆歷歷。此山大江環繞,每風濤四起,勢欲飛動。故南朝謂之浮玉山,別有小島,相傳為郭璞墓。大水不能沒,下元水府亦在此。承平時,寺極盛,樓觀幾萬楹。兵亂後,十無一二。紹興末,復遭回祿。以虜使年例,登賞官亟營葺之,復不逮於前。惟自歙州門過經藏,屢經兵火,巋然獨存。當時歙人造此,因以為名。諺云:「金山山裏寺,焦山寺裏山。」

記太平州牛渚磯[编辑]

己卯九月甲申,自宣城考試回,過太平州,回至采石鎮,渡夾登牛渚磯,(凡有石臨水曰磯)俯見大江,閔然犀之,取禍傍顧荒臺。痛捉月之隕,身遙瞻西岸,思樊若水之獻策。登臨雖樂,隨以悵然。中元水府祠在磯上,又有蛾眉亭,望天門山最為絕景。天門山即東梁山,西梁山在太平州之南,太白詩云:「兩岸青山相對出」,謂此也。望夫山在鎮之下十里,太白姑熟十詠之一也。世傳太白因醉溺江,故有捉月臺,而梅聖俞詩云:「醉中愛月江底懸,以手弄月身翻然。下應暴落饑蛟涎,便當騎鯨上青天。」蓋信此而為之說也。《舊唐書本傳》乃云:「白飲酒過度死於宣城。」《新唐書》云:「李陽冰為當塗令,白依之而卒(是時當塗未為州隸宣城)。」而陽冰序白集亦謂:「白疾,亟枕上授簡,俾予為集序。」初無捉月之說,豈古不弔溺,故史氏為白諱邪,抑小說多妄而詩老好奇,姑假以發新意邪否者?白誠不幸興極,而忘生亦哀之而已,何以諱為哉?

記西湖登覽[编辑]

壬午三月己亥晴,與芮國器、程泰之、蔣子禮同行,上風篁嶺酌龍井,入壽聖寺,拜趙清獻公、蘇翰林。僧辨才畫像觀。乙亥二月,與張德莊、周孟覺同遊,時題字。寺有海棠一株,蓋蘇公手植,僧頗有能道。元祐間,諸公談論自言得於其師云。午飯後,過長耳相院,泰之讀書處也。與國器弈於山亭,小酌而去。道傍有六通院,無足觀,遂徭支徑扣鄧氏時思庵。庵僧導至石屋,嵌空可愛,進尋水樂洞聲,如今琴築。音節天成,以路僻人罕知者,舍馬上煙霞嶺。國器子禮至中道,憚其險,予乃與泰之自往至寺亦憊矣。少休,秉燭入洞,深十二丈,上下平闊近城郭,不易得也。歸飲淨慈,食雞甚美。徵事戲為聯句數十,韻如日膳、雙月、攘一之類語,甚工。

易安齋[编辑]

易安齋溪石畫開,髣髴虎邱之劍池,但小耳。山徑甚邪狹,斬曲木隨其形勢而為欄循。其上有數小亭,傍結草庵僅容膝。自窗中望濤江際天,如發雞罋也。僧宗表年八十八,上遇郊禋,宿齋,往往過之。至今設御榻,而皇城司遣親事官為閽者。

記閣皂登覽[编辑]

乾道癸巳春,予蒙恩守富沙郡。自盧陵舟行,望東岸山勢連延,如豫章之西山。舟人曰:「此閣皂山也。」行次清江,引疾丐祠。冬十月始得報可,遂以丁卯黎明肩輿為閣皂之遊。初謂嶠嶺路差,近至則峻甚,約三十里乃抵山間。閣言山形,皂言山色(按樂氏《寰宇記》,此山為神仙之修館,舊隸吉州,今屬江之清江縣),蓋七十二福地之一,惟淩雲峰最為峻極。漢張道陵、丁令威,吳孫權時葛孝先,皆有煉丹壇井(聞在後山頂,不果遊)。流水號葛憩源,葛君燕息處也。水自宮後出,流半里餘,聲潺潺,行石問,橋跨其上,號鳴水臺。傍有古杉,根圍數丈,十餘年前為過客所焚(宮中尚有古杉一株,橫枝四出,盤如鹿角,不知其幾年矣)。入門即御書閣,橫連十一間,徭閣而望,四山環合,僅有一徑斜出,其外復鎖以華山兩重(江行望之連延如兩山),真神仙窟宅也。閣後即壇,翼以修廊,又其後即殿宇,道士數十,房分居左右,各治廳館,頗華潔,仍為樓,以奉像設,有足觀者。按古碑,此本靈山館,焚於隋,至唐有道士程信然,望氣至此,掘得鐵鐘一口,下有玉石像一座,高尺餘,逐立草堂。先天元年,孫道沖始立臺殿,賜名閣皂觀。大唐三洞道士許元真撰《山記》云:「吉州屬邑,曰新塗。去縣癸地八十里,有閣皂山。山北有金仙觀,相傳丁令威修道之所。寶應元年亦移於此,令威壇井及石上履跡存焉。咸通中遭火,惟古鐘玉像存,尋有處士楊薦父子,次第葺之(已上並見唐廣明元年道士許元真記中所謂:玉石天尊像甚小而重,又有兩軀侍立亦玉石也。鐘在殿傍,視其文乃咸通十三年鑄。而云:隋開皇十四年鐘何也?豈別有鐘而不存耶?)。」本朝熙寧間,吉州通判,雙漸郡人。中大夫楊申及元祐中江西運副張商英等,並有記事,多異同,蓋失於互考耳,大概言此觀在江南。李氏號元都,至真宗祥符元年避諱,改景德觀。天禧庚申,嘗經火,熙寧丙辰又火,政和八年用守臣之請,改賜《崇真》為額,給元始萬神銅印一,授法籙則用之,蓋天下受籙惟許金陵之茅山、信州之龍虎山與此山為三云。晚管轄道士李漢卿、知客王次鼎來置酒,道士陳彥舉者年七十五。稍能詩以二篇為贈,又出政和中禮部給經論科出身黃牒,且云:「嘗為丹林郎,猶文臣修職郎也。」夜宿客館,讀天復四年孫偓、李洞、宋齊邱、沈彬、孟賓于、徐鉉、陶淵詩牌,本朝陶弼有詩,得道之士伊夢昌有詩,又有通判陳孟陽長韻。備通山中景物,常平周彥質三詩亦好。《圖經·河圖記》云:「諸山之形宛轉朝揖,大則如城,小則如閣,草木茂異,土良水清。」戊辰,早瞻禮玉像及四朝御書(大宗、真宗、仁宗、德壽宮)、芝草(封禪泰山,幾得一十八萬有餘,分賜名山宮觀,而二本在此)、葛先封衝應真人告崇寧三年慕容彥逢行),授籙印。道士徐次堅識予於廬陵,邀至其院,求快軒詩,未暇作也。李漢卿再具飯,遂行。繇白坑入沙路岡,岡之下有龍興院。飯仆而行,地頗平,非嶠嶺比,晡時復至舟中。

  ↑返回頂部

本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