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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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五)
某再拜。伏以大儒在位而未有不知兵者,未有不能制兵而能止暴亂者,未有暴亂不止而能活生人、定國家者。自生人已來,可以屈指而數也。今兵之下者,莫若刺伐之法,《詩‧大雅‧維清》奏《象舞》之篇曰:「維清緝熙,文王之典。迄用有成,維周之禎。」《象》者,象武王伐紂刺伐之法,此乃文王受命,〈受殷王專征之命也。〉七年五伐,留戰陣刺伐之法,遺之武王,武王用以伐紂,而有天下,致之清平,為周家之禎祥。周公居攝,祀文、武於清廟,作此詩以歌舞文、武之德。其次兵之尤者,莫若鈎援衝壁,今之一卒之長,不肯親自為之。《詩‧大雅》周公《皇矣》美周之詩曰:「以爾鈎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臨衝閑閑,崇墉言言。」此實文王伐崇墉,傅于其城,以臨車衝,鈎援其城,文王親自為之。夫文王何人也,周公詩之,夫子刪而取之,列于《大雅》,以美武王之功德,手絃而口歌之。不知後代之人,何如此三聖人?安有謀人之國,有暴亂橫起,戎狄乘其邊,坐於廟堂之上曰:「我儒者也,不能知兵。」不知儒者竟可知兵也,竟不可知兵乎?長慶兵起,自始至終,廟堂之上,指蹤非其人,不可一二悉數。
高宗朝,薛仁貴攻吐蕃,大敗於大非川。仁貴曰:「今年歲在庚午,不當有事于西方,此乃鍾、鄧伐蜀,身誅不返。」昨者誅討黨羌,徵關東兵用於西方,是不知天道也。邊地無積粟,師無見粮,不先屯田,隨日隨餉,是不知地利也。兩漢伐虜,騎兵取於山東,所謂冀之北土,馬之所生,馬良而多,人習騎戰,非山東兵不能伐虜。昨者以步戰騎,百不當一,是不知人事也。天時、地利、人事,此三者皆不先計量短長失,故困竭天下,不能滅樸樕之虜,此乃不學之過也。不教人之戰,是謂棄之,則謀人之國,不能料敵,不曰棄國可乎!
某所注《孫武》十三篇,雖不能上窮天時,下極人事,然上至周、秦,下至長慶、寶曆之兵,形勢虛實,隨句解析,離為三編,輒敢獻上,以備閱覽。少希鑑悉苦心,即為至幸,伏增惶惕之至。某頓首再拜。
某頓首再拜。自去歲前五年,執事者上言,云科第之選,宜與寒士,凡為子弟,議不可進。熟於上耳,固於上心,上持下執,堅如金石。為子弟者,魚潛鼠遁,無入仕路,某竊惑之。
科第之設,聖祖神宗所以選賢才也,豈計子弟與寒士也。古之急於士者,取盜取讎,取於夷狄,豈計其所由來?況國家設取士之科,而使子弟不得由之?若以科第之徒浮華輕薄,不可任以為治,則國朝自房梁公已降,有大功,立大節,率多科第人也。若以子弟生於膏粱,不知理道,不可與美名,不令得美仕,則自堯已降,聖人賢人,率多子弟。凡此數者,進退取捨,無所依據,某所以憤懣而不曉也。
堯,天子子也;禹,公子也;文王,諸侯孫與子也;武王,文王子也;周公,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也;夫子,天子裔孫宋公六代大夫子也。春秋時,列國有其社稷,各數百年,其良臣多出於公族及卿大夫子孫也。魯之季友、季文子、叔孫穆子、叔孫昭子、孟獻子,皆出於三桓也。臧文仲、武仲出於公子彄,柳下惠出於公子無駭。〈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孫之子稱公族,以王父字為氏,展禽是也。〉宋之良臣,多出於戴、桓、武、莊之族也,舉其尤者,華元、子罕、向戍是也。衛之良臣,亦公族及卿大夫之裔也,舉其尤者,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皆公族也;子鮮,公子也;史狗、史魚、甯武子,卿大夫之裔也。齊之晏嬰,晏桓子子也。曹之子臧,公子也。吳之季札,王子也。鄭之良臣,皆公孫公族也,舉其尤者,子封、子良、子罕、子展、子皮、子產、子張、子太叔是也。楚之良臣,子囊、子西、子期,皆王子也;子庚,王孫也。其卿大夫之裔,鬬氏生令尹子文,後有鬬辛、鬬巢、鬬懷;〈昭王之國皆有大功。〉蒍氏生蒍賈、孫叔敖、〈蒍艾也。〉薳啓彊、薳子憑、薳掩、薳罷;屈氏生屈蕩、屈到、屈建。六國時,有昭奚恤,公族也;屈原,諸屈後也。皆其祖先於武王、文王時基楚國為霸者,用其子孫,其社稷垂九百餘年。至於晉國最為強,其賢臣尤多,有趙氏、魏氏、韓氏、狐氏、中行氏、范氏、荀氏、羊舌氏、欒氏、郤氏、祁氏,其先皆武公、獻公、文公勤勞臣也,用其子弟,召諸侯而盟之者,僅三百年。在六國,齊之孟孟、趙之平原、魏之信陵,皆王子王孫也。齊復有司馬穰苴,亦王族也。其在漢、魏已下,至於國朝,公族之子弟,卿大夫之胄裔,書於史氏為偉人者,不可勝數,不知論聖賢才能,於子弟中復何如也!
言科第浮華輕薄,不可任用,則國朝房梁公玄齡,進士也,相太宗凡二十一年,為唐宗臣,比之伊、呂、周、邵者。郝公處俊,亦進士也,為宰相時,高宗欲遜位與武后,處俊曰:「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但可傳之子孫,不可私以與后。」高宗因止。來濟、上官儀、李玄義,皆進士也,後為宰相,濟助長孫太尉、褚河南共摧武后者,後突厥入塞,免胄戰死,儀草廢武后召,玄義助處俊言不可以位與武后。婁侍中師德,亦進士也,吐蕃強盛,為監察御史,以紅抹額應猛士詔,躬衣皮袴,率士屯田,積穀八百萬石,二十四年西征,兵不乏食,薦狄公為相,取中宗於房陵,立為太子。漢陽王張公柬之,亦進士也,年八十為相,敺致四王,手提社稷,上還中宗。郭代公元振,亦進士也,鎮涼州僅十五年,北却突厥,西走吐蕃,制地一萬里,握兵三十萬,武氏惕息不敢移唐社稷。魏公知古,亦進士也,為宰相,廢太平公主謀以佐玄宗,及卒也,宋開府哭之曰:「叔向古之遺直,子產古之遺愛,兼而有者,其魏公乎!」姚梁公元崇,登第下筆成章舉,首佐玄宗起中興業,凡三十年,天下幾無一人之獄。宋開府璟,亦進士也,與姚唱和,致開元太平者。劉幽求登制策科,與玄宗徒步誅韋氏,立睿宗者。蘇氏父子,皆進士也。大許公為相於武后朝酷吏中,不失其正,於中宗朝誅反賊鄭普思於韋后黨中;小許公佐玄宗朝,號為蘇、宋。張燕公說登制策科,排張易之兄弟,贊睿宗請玄宗監國,竟誅太平公主,招置文學士,開內學館;玄宗好書尚古,封中太山,祀后土,因燕公也。張曲江九齡,亦進士也,排李林甫、牛仙客,駡張守珪不斬安祿山,謫老南服,年未七十。張巡,亦進士也,凡三入判等,以兵九千守睢陽城凡周歲,拒賊十三萬兵,〈出《天寶雜記》。〉使賊不能東進尺寸,以全江淮。元和中,宰相河東司空公、中書令裴公,皆進士也,裴公仍再得宏辭制策科。當貞元時,河北叛,齊、蔡亦叛,階此蜀亦叛,吳亦叛,其他未叛者皆高下其目,熟視朝廷,希嚮強弱而施其所為。司空公始相憲宗,廢權幸之機牙,令不得張,收斂百職,歸於有司,命節度使出朝廷,不由兵士,〈始自撫州除袁相為滑州,滑州凡二月無帥,三軍無事,憲宗始信之。自此不用貞元故事以行軍副使大將軍為節度使。〉拔取沉滯,各還其官,〈開州取唐舍人為職方郎中、知制誥,饒州取李趙公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在貞元中皆十餘年遷逐,其他似謫者,亦皆當敍用也。〉然後西取蜀,東取吳,天下仰首,始見白日。裴公撫安魏博,使田氏盡忠,翦蔡劇賊於洛師脅下,招來常山,質其二子以累其心,取十三城使不得與齊交手為寇,因誅師道,河南盡平。當是時,天下幾至於太平。凡此十九公,皆國家與之存亡安危治亂者也,不知科第之選,復何如也?
至於智效一官,忠立一節,德行文學,不可悉數。董生云:「《春秋》之義,變古則譏之。」傅說命高宗曰:「鑑于先王成憲,其以永無愆。」故殷道復興。《鴻鴈》美周宣王能復先王之道。西漢魏相佐漢宣帝為中興,但能奉行漢家故事。姚梁公佐玄宗,亦以務舉貞觀之法制耳。自古及今,未有背本棄古而能致治者。
昨獲覽三郎秀才新文凡十篇,數日在手,讀之不倦。其旨意所尚,皆本仁義而歸忠信,加以辭彩遒茂,皎無塵土。況有誠明長厚之譽於千人中,儻使前五六年得進士第,今可以出入諫官、御史,助明天子為治矣。古人云「三月不仕則相弔」,安有凡五六年來,選取進士,施設網罟,如防盜賊。言子弟者,噎啞抑鬱,思一解布衣,與下士齒,厥路無由,於古今未前聞也。
某因覽三郎文章,不覺發憤,略言大概,干觸尊重,無任惶懼。某再拜。
某入仕十五年間,凡四年在京,其間臥疾乞假,復居其半。嗜酒好睡,其癖已痼,往往閉戶便經旬日,弔慶參請,多亦廢闕。至於俯仰進趨,隨意所在,希時徇勢,不能逐人。是以官途之間,比之輩流,亦多困躓。自顧自念,守道不病,獨處思省,亦不自悔。然分於當路,必無知己,默默成戚,守日待月,冀得一官,以足衣食。一自拜謁門館,似蒙獎飾,敢以惡文連進机案,特遇采錄,更不因人,許可指教,實為師資,接遇之禮過等,詢門之辭悉纖。雖三千里僻守小郡,上道之日,氣色濟濟,不知沉困之在己,不知昇騰之在人,都門帶酒,笑別親戚。斯乃大君子之遇難逢,世途之不偶常事,雖為遠宦,適足自寬。
某世業儒學,自高、曾至于某身,家風不墜,少小孜孜,至今不息。性顓固,不能通經。于治亂興亡之跡,財賦兵甲之事,地形之險易遠近,古人之長短得失,中丞即歸廊廟,宰制在手,或因時事召置堂下,坐之與語,此時廻顧諸生,必其不辱恩獎。今者志尚未泯,齒髮猶壯,敢希指顧,一罄肝膽,無任感激血誠之至。某恐懼再拜。
某疎愚怠惰,不識機括,獨好讀書,讀之多矣。每見君臣治亂之間,興亡諫諍之道,遐想其人,舐筆和墨,則冀人君一悟而至于治平,不悟則烹身滅族,唯此二者,不思中道。自秦、漢已來,凡千百輩,不可悉數。然怒諫而激亂生禍者,累累皆是;納諫而悔過行道者,不能百一。何者?皆以辭語迂險,指射醜惡,致使然也。夫迂險之言,近於誕妄;指射醜惡,足以激怒。夫以誕妄之說,激怒之辭,以卑凌尊,以下干上。是以諫殺人者,殺人愈多;諫畋獵者,畋獵愈甚;諫治宮室者,宮室愈崇;諫任小人者,小人愈寵。觀其旨意,且欲與諫者一鬬是非,一決怒氣耳,不論其他,是以每於本事之上,尤增飾之。
今有兩人,道未相信,甲謂乙曰:「汝好食某物,慎勿食,果食之,必死。」乙必曰:「我食之久矣,汝為我死,必倍食之。」甲若謂乙曰:「汝好食某物,第一少食,苟多食,必生病。」乙必因而謝之,減食。何者?迂險之言,則欲反之,循常之說,則必信之,此乃常人之情,世多然也。是以因諫而生亂者,累累皆是也。
漢成帝欲御樓船過渭水,御史大夫薛廣德諫曰:「宜從橋,陛下不聽,臣自刎以血汚車輪,陛下不廟矣。」〈不得入廟祠也。〉上不說。張猛曰:「臣聞主聖臣直,乘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聽。」上曰:「曉人不當如是耶?」〈謂諫諍之言當如猛之詳善。〉乃從橋。近者寶曆中,敬宗皇帝欲幸驪山,時諫者至多,上意不決,拾遺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諫曰:「昔周幽王幸驪山,為犬戎所殺;秦始皇葬驪山,國亡;玄宗皇帝宮驪山,而祿山亂;先皇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帝曰:「驪山若此之凶耶?我宜一往,以驗彼言。」後數日,自驪山廻,語親倖曰:「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漢文帝亦謂張釋之曰:「卑之無甚高論,令可行也。」今人平居無事,友朋骨肉,切磋規誨之間,尚宜旁引曲釋,亹亹繹繹,使人樂去其不善而樂行其善,況於君臣尊卑之間,欲因激切之言而望道行事治者乎?故《禮》稱五諫,而直諫為下。
前數月見報,上披閤下諫疏,錫以幣帛,僻左且遠,莫知其故。近於遊客處一睹閤下諫草,明白辯婉,出入有據,吾君聖明,宜為動心。數日在手,味之不足,且抃且喜且慰,三者交并,不能自止。吾君聞諫,既且行之,仍復寵錫,誘能諫者,斯乃堯、舜、禹、湯、文、武之心也,聞於遠地,宜為吾君抃也。閤下以忠孝文章立於朝廷,勇於諫而且深於其道,果能輔吾君而光世德。
某蒙閤下之厚愛,冀於異時資閤下知以進尺寸,能不為閤下之喜,復自喜也?吾君今日披一疏而行之,明日聞一言而用之,賢才忠良之士森列朝廷,是以奮起志慮,各盡所懷,則文祖武宗之業,窮天盡地,日出月入,皆可掃洒,以復厥初。某縱不得效用,但於一官一局,筐篋簿書之間,活妻子而老身命焉,作為歌詩,稱道仁聖天子之所為治,則為有餘,能不自慰?故獲閤下之一疏,抃喜慰三者交并,真不虛也,宜如此也。無因面讚其事,書紙言誠,不覺繁多。某再拜。
某頓首再拜。某年二十六,由校書郎入沈公幕府。自應舉得官,凡半歲間,既非生知,復未涉人事,齒少意銳,舉止動作,一無所據。至於報効施展,朋友與遊,吏事取捨之道,未知東西南北宜所趨向。此時郎中六官一顧憐之,手攜指畫,一一誘教,丁寧纖悉。兩府六年,不嫌不怠,使某無大過而粗知所以為守者,實由郎中之力也。
去歲乞假,路由漢上,員外七官以某嘗獲知於郎中,惠然不疑,推置於肺肝間。某恃郎中之知,亦敢自道其志,公私謀議,各悉所懷,一俯一仰,如久而深者。
久欲資郎中、員外之為階級,遠干尊重,欲望收䘏,舐筆伸紙,以復踰於三四。因曰既階級矣,步欲升堂與排關而入者,事不同日。《式微》詩曰:「何其處也,必有與也。」言必有仁義與我,所以處而不去也。進退計忖,不宜得罪。今敢謹寫所為文十四首,編為一卷,繼進於後,愛之不倦,為之不已,不至於工,今以為獻,無任慙惶。然特為進說之端,非敢因此求知,不勝攀戀惕懼之至。某再拜。
某啟。伏以聖主垂衣,太尉當軸,威德上顯,和澤下流。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星辰順靜,日月光明,天業益昌,聖統無極。既功成而理定,實道尊而名垂。今則未聞縱東山之遊,樂後園之醉,惕惕若不足,兢兢而如無。豈不以邊障尚驚,殊虜未殄,防其入寇,猶須徵兵。伏以回鶻種落,人數非多,校於突厥絕為小弱。今者國破眾叛,逃來漠南,為羈旅之魂,食草萊之實。白鬛驪騂之騎,凋耗已無,湩酪皮毳之資,饑寒皆盡。寄命雜種,藏跡陰山,取之及時,可以一戰。今者度虜之計,不出二者,時去時來,回翔不決,必有所在。西戎已得要約,伺其氣勢,同為侵擾,此其一也;心膽破壞,馬畜殘少,且於美水薦草,暖日廣川,牧馬養習,以俟強大,此其二也。今者徵中國之兵與之首尾,久戍則有師老費財之憂,深入則有大寒瘃墮之苦,示戎狄之弱,生奸傑之心。今者不取,恐貽後患,敢以管見,上幹尊重。
自兩漢伐虜,皆是秋冬,不過百日,驅中國之人,入苦寒之地。此時匈奴勁弓折膠,童馬免乳,畜肥草壯,力全氣盛,與之相校,勝少敗多。故匈奴云:漢實大國也,但其人不能辛苦爾。此所謂避虛而擊實,逃短而攻長。至於後魏,崔浩因見其理,蠕蠕強盛,屢犯北邊,浩請討之曰:「蠕蠕恃其地遠,自寬已久,故夏則散眾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暄,南來寇抄。今出其慮表,掩其不備,大兵卒至,必驚駭星分,向塵奔走,牡馬護牧,牝馬戀駒,驅馳難制,不得水草,未過數日,則聚而困斃,可一舉而滅矣。」武帝從之,及軍入境,蠕蠕先不設備,民畜布野,驚怖四奔,莫相收攝。於是分軍撲討,東西五千裏,南北三千裏,凡所俘虜及獲畜產,彌漫山澤。高車因殺蠕蠕積類,歸降者三十餘萬落,虜遂散亂。帝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諸大將慮深入恐有伏兵,勸帝停止不追,浩先勸窮追之,不從。後聞涼州賈胡言,若更前行三日,則盡滅之矣。帝深恨之。以某所見,今若以幽、并突陣之騎,酒泉教射之兵,整飭誡誓,仲夏潛發,計陰山與涿邪之遠近,十不一二,校蠕蠕回鶻之強弱,猶如虎鼠。五月節氣,在中夏則熱,到陰山尚寒,中國之兵足以施展。行軍於枕席之上,玩寇於掌股之間,軏畾懸瓶,湯沃見雪,一舉無疑,必然之策。今冰合防秋,冰銷解戍,行之已久,虜為長然,出其意外,實為上策。議者或雲,北取黠戛,令討回鶻。伏以黠戛起於別種,超為可汗,必是英傑,天時必助,賢才必用,法令必明。滅回鶻之後便是敵,況示之以弱,必為所輕。今者四海九州,同風共貫,諸侯用命,年穀豐熟,可以瘞元玉於常山,孑遺人於河壟。顧茲疲虜,豈遺子孫。
伏惟太尉相公文德素昭,武功複著,畫地而兵形盡見,按瑣而邊事無遺,唯一指蹤,即可掃跡。昔漢武帝之求賢也,有上書不足采者,輒報罷去,未嚐罪之,故能羈越臣胡,大興禮樂。今太尉與仁聖天子同德,有誌之士無不願死。伏惟特寬狂狷,不賜誅責,生死榮荷,無任感恩攀戀惶懼汗栗之至。謹啟。
某啟。伏以上黨之地,肘京洛而履蒲津,倚太原而跨河朔,戰國時,張儀以為天下之脊,建中日,田悅名曰腹中之眼。帶甲十萬,籍土五州,太行、夷儀為其扃關,健馬強弓為其羽翼。自逆黨專有,僅及一世,頗聞教育,實曰精強。昨者凶豎專地之請初陳,聖主整旅之詔將下,中外遠邇,皆疑難攻,蜂蠆螗螂頗亦自負。伏惟相公上符神斷,潛運廟謨,仗宗社威靈,驅風雲雷電。掌上必取,彀中難逃,才逾周星,果梟逆首。周公東征之役,捷至三年,憲皇淮夷之師,克聞四歲。校虜寇之強弱,曾不等倫;考攻取之敗亡,何至容易。若非睿算英略,借箸深謀,比之前修,一何遠出。自此鞭笞反側,灑掃河湟,大開明堂,再振儒校。窮天盡地,皆為壽域之人;赤子秀眉,共老止戈之代。某謬分符竹,實由恩知,慶怏歡抃之誠,倍百常品,不宣。謹啟。
某啟。伏惟相公上佐聖主,獨專魁柄,封殖良善,脩整紀綱。練群臣,謹百職,考功績,覈名實,大張公室,盡閉私門。盛德大功,直筆實光於簡策;清節細行,祝史不愧於神明。天下望之為準繩,朝廷倚之為依據。畢公克勤小物,周公煥發大猷,邴吉陋案吏於公庭,袁安不錮人於聖代。衛將軍有長揖之客,張子孺無謝恩之人,吉甫率由舊章,魏相能明故事。房、杜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己長格物;姚梁公先有司,脩舊法,下位各得言其志,百司各得盡其才。求於古人之賢,皆集相公之德,如以尺量刀解,粉布墨畫,小大銖黍,丸角尖缺,各盡其分,皆當其任。是以庶人不議,鄉校無言,天下欣欣,若更生者。自此黃髮之老,待哺之子,不見兵戈,不離抱撫。清廟之祭,四夷來助,蒼生之願,百志皆成,顒顒萬方,實懸斯望。某遠守僻左,無因起居,但採風謠,亦能歌詠,無任攀戀激切之至。謹啟。
某啟。伏奉三月八日敕,除尚書司勳員外郎史館修撰。承命榮懼,啟處無地。伏以聖主順上帝之則,率四海以仁,神化風行,家至日見。古先哲王之德也。有求必至,有開必先,是以傅、呂得於夢卜,申、甫降於山嶽。伏惟相公待主乃用,為時而生,當考室構廈之時,膺篤繩削墨之任。讚俊傑,遂賢良,調陰陽,提紀律,類能而使,度材授官,常切如家之憂,每懷撻市之恥。是以朝廷禮樂,天下清明,人不凋傷,神不怨悵,萬物由道,百度皆貞。雖周獲仁人,商得元哲,夢卜降嶽之得,豈能逾焉。
某樸樕之才,糞朽之賤,遭逢盛業,三帶郡符,自審事宜,實以逾忝。伏以睦州治所在萬山之中,終日昏氛,侵染衰病,自量忝官已過,不敢率然請告,唯念滿歲,得保生還,不意相公拔自汙泥,升於霄漢,卻收斥錮,令廁班行,仍授名曹,帖以重職。當受震駭,神魂飛揚,撫已自驚,喜過成泣,藥肉白骨,香返遊魂,言於重恩,無以過此。雖買臣懷紱郡邸,蕭育召拜扶風,楊仆三組垂腰,蘇秦六印在手,校於榮忝,無以為逾。言念微生,難酬殊造。伏以相公自數載已來,朝廷舊老,四海俊賢,皆因提挈,盡在門館。毗輔聖主,巍為元勳,自有明神,以相百祿。顧唯賤末,報效無門,感激血誠,涕淚迸溢,無任攀戀激切懇款之至。謹啟。
某啟。某比於流輩,不一及人。至於讀書為文,日夜不倦,凡諸所為,亦未有以過人。至於會昌三年八月中所獻相公長啟,鋪陳功業,稱校短長,措於《史記》兩《漢》之間,讀於文士才人之口,與二子並無愧容。伏恐機務殷繁,不暇省覽,今者竊敢再錄啟本,重幹尊嚴。付於史館而不誣,懸於後代而不泯,其於取重,豈在小人。複敢別錄所為新舊文兩卷,凡一十九首,上陳視聽,一希鐫琢。重疊過越,惶懼伏深,伏惟照察。謹啟。
昨日所啟言韓拾遺事,非與韓求衣食、救饑寒也,御史亦豈為救饑寒之官乎?中丞必曰:大梁奏取韓,以救饑寒,何不去?夫幕吏乃古之陪臣,以人為北面,雖布衣無恥之士,亦宜訪其樂與不樂,況有恥之君子乎。韓以旅寓洛中,非不樂汴也,不甘不告之請耳。韓及第後歸越中,佐沈公江西宣城。府罷,唐扶中丞辟於閩中,罷府歸,路由建州。妻與元晦同高祖,扶惡晦為人,不省之。及晦得越,乃棄產避之居常州。殷儼者,仰韓之道,自閩寄百縑遺之,及門,不開書函而斥去之。某比兩府同院,但見其廉慎高潔,亦未知其道。太和八年,自淮南有事至越,見韓居於境上,三畝宅,兩頃田,樹蔬釣魚,唯召名僧為侶,餘力究易,嬉嬉然無日不自得也。未嘗及身名出處之語,未嘗入公府造請與幕吏宴遊,因此不為搢紳所相見禮。蕭、高二連帥至,即日造其廬,詢其政事,稱先人梓材有文學高名,沒於越之府幕,故不願復為越賓。及高至許下,厚禮辟之,其為人也。貞潔芳茂,非其人不與遊,非其食不敢食。蕭舍人、考功崔員外是趨於韓交者,某復趨於蕭、崔二君子者,即韓之去某,其間不啻容數十人矣,某安得知其賢,而言之復不僭乎?伏恐中丞謂韓求官以衣食幹交朋者。中丞初在憲府,固宜慎選御史,御史固非救饑寒之官。某久承恩知,但欲薦賢於盛時,雖至淺陋,亦知不可以交友饑寒,求清秩以幹大君子者。伏恐未審誠懇,故此具陳本末,伏惟照察。謹啟。
某啟。某少小好為文章。伏以待郎文師也,是敢謹貢七篇,以為視聽之汙。伏以元和功德,凡人盡當詠歌紀敘之,故作《燕將錄》。往年吊伐之道,未甚得所,故作《罪言》。自艱難來,以卒伍傭役輩多據兵為天子諸侯,故作《原十六衛》。諸侯或恃功不識古道,以至於反側叛亂,故作《與劉司徒書》。處士之名,即古之巢、由、伊、呂輩,近者往往自名之,故作《送薛處士序》。寶曆大起宮室,廣聲色,故作《阿房宮賦》。有廬終南山下,嚐有耕田著書誌,故作《望故園賦》。雖未能盡窺古人,得與揖讓笑言,亦或的的分其壯貌矣。自四年來,在大君子門下,恭承指顧,約束於政理簿書間,永不執卷。上都有舊第,唯書萬卷,終南山下有舊廬,頗有水樹,當有耒耜筆硯歸其間。及發齒甚壯,冀有成立,他日捧持,一遊門下,為拜謁之先,或希一獎。今者所獻,但有輕黷尊嚴之罪,亦何所取。伏希少暇誅責,生死幸甚。謹啟。
某啟。某苦心為詩,惟求高絕,不務奇麗,不涉習俗,不今不古,處於中間。既無其才,徒有其意,篇成在紙,多自焚之。今謹錄一百五十篇,編為一軸,封留獻上。握風捕影,鑄木鏤冰,取求恩知,但希鐫琢。冒黷尊重,下情無任惶懼。謹啟。
前渭南縣令王寧。前件官實有吏才,稱於眾口,年少強力,一也。遇事必能裁割,二也。既蘊智能,無頭角誇誕,三也。廉直可保,四也。處於驕將內臣之間,必能和同,五也。今者邊將生事,雜虜起戎,不憂兵甲,唯在饋運。某過承恩獎,輒敢薦才。伏唯取舍之間,特賜恕察。謹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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