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官常典/第773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七百七十三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官常典
第七百七十三卷目錄
政事部名臣列傳三
周三
公孫僑 羊舌肸
官常典第七百七十三卷
政事部名臣列傳三
[编辑]周三
[编辑]公孫僑
[编辑]按《左傳》:襄公八年:「夏四月庚寅,鄭子國、子耳侵蔡,獲 蔡司馬公子燮。鄭人皆喜,唯子產不順,曰:『小國無文 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楚人來討,能勿從乎?從之,晉 師必至。晉楚伐鄭,自今鄭國不四五年弗得寧矣』。子 國怒之曰:『爾何知?國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將 為戮矣』。」 十年秋九月初,子駟與尉止有爭,將禦諸 侯之師而黜其車。尉止、獲又與之爭。子駟抑尉止曰: 「爾車非禮也。」遂弗使獻。初,子駟為田洫,司氏、堵氏、侯 氏、子師氏皆喪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 之徒以作亂。於是子駟當國,子國為司馬,子耳為司 空,子孔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 子師僕帥賊以入晨,攻執政於西宮之朝,殺子駟、子 國、子耳,劫鄭伯以如北宮。子孔知之,故不死。《書》曰:「盜, 言無大夫焉。」子西聞盜,不儆而出尸而追盜,盜入於 北宮,乃歸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喪。子產聞盜,為門 者,庀群司,閉府庫,慎閉藏,完守備,成列而後出,兵車 十七乘,尸而攻盜於北宮。子蟜帥國人助之,殺尉止、 子師僕,盜眾盡死,侯晉奔晉。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齊 奔宋。子孔當國,為載書,以位序聽政,辟大夫諸司門。 子弗順,將誅之。子產止之,請為之焚書。子孔不可,曰: 「為《書》以定國,眾怒而焚之,是眾為政也,國不亦難乎?」 子產曰:「眾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 也。不如焚書以安眾。子得所欲,眾亦得安,不亦可乎? 專欲無成,犯眾興禍,子必從之。」乃焚書於倉門之外, 眾而後定。 十九年秋八月,鄭子孔之為政也專,國 人患之,乃討西宮之難,與純門之師。子孔當罪,以其 甲及子革、子良氏之甲守。甲辰,子展、子西率國人伐 之,殺子孔而分其室。《書》曰:「鄭殺其大夫。」專也。子然、子 孔,宋子之子也。士子孔,圭媯之子也。圭媯之班亞宋 子,而相親也;士子孔亦相親也。僖之四年,子然卒。簡 之元年,士子孔卒,司徒孔實相子革。子良之室,三室 如一,故及於難。子革、子良出奔楚,子革為右尹。鄭人 使子展當國,子西聽政,立子產為卿。 二十二年夏, 晉人徵朝於鄭。鄭人使少正公孫僑對曰:「在晉先君 悼公九年,我寡君於是即位。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 子駟從寡君以朝於執事,執事不禮於寡君,寡君懼, 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於楚,晉,是以有戲之役,楚 人猶競而申禮於敝邑。敝邑欲從執事,而懼為大尤, 曰:「晉其謂我不共有禮」,是以不敢攜貳於楚。我四年 三月,先大夫子蟜又從寡君以觀釁於楚,晉於是乎 有蕭魚之役,謂我「敝邑,邇在晉國,譬諸草木,吾臭味 也,而何敢差池?楚亦不競,寡君盡其土實,重之以宗 器,以受齊盟。」遂帥群臣,隨於執事以會。歲終貳於楚 者,子侯石盂歸而討之。《溴梁》之明年,子蟜老矣,公孫 夏從寡君以朝於君,見於嘗酎與執燔焉。間二年,聞 君將靖東,夏四月,又朝以聽事。期不朝之間,無歲不 聘,「無役不從,以大國政令之無常,國家罷病,不虞荐 至,無日不惕,豈敢忘職?大國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 何辱命焉?若不恤其患,而以為口實,其無乃不堪任 命,而翦為仇讎,敝邑是懼。其敢忘君命?委諸執事,執 事實重圖之。」 二十四年春,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 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晉。子產寓書於子西,以告 宣子,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幣,僑 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 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 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 沒沒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 有基無壤,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云:『樂 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 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 乎?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宣子說,乃輕幣。是行也,鄭 伯朝晉,為重幣故,且請伐陳也。鄭伯稽首,宣子辭。子 西相,曰:「以陳國之介,恃大國而陵虐於敝邑,寡君是 以請罪焉。敢不稽首?」 二十五年初,陳侯會楚子伐 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刊,鄭人怨之。六月,鄭子展、子產 帥車七百乘伐陳,宵突陳城,遂入之。陳侯扶其大子 偃師奔墓,遇司馬桓子,曰:「載余。」曰:「將巡城。」遇賈獲,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辭,曰:「不祥。」與其 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子展命師無入公宮,與子產 親御諸門。陳侯使司馬桓子賂以宗器。陳侯免,擁社, 使其眾男女別而纍,以待於朝。子展執縶而見,再拜 稽首,承飲而進獻。子美入,數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 民,司馬致節,司空致地,乃還。 鄭子產獻捷於晉,戎 服將事。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 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 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則我 周之自出,至於今是賴。桓公之亂,蔡人欲立其出。我 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 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成公播蕩, 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 棄我姻親,介恃楚眾,以馮陵我敝邑,不可億逞。我是 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隧 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懼不競,而恥大姬。天誘其衷,啟 敝邑心,陳知其罪,授手於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 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 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國多數圻矣,若 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 莊,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復舊職』。命 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士莊 伯不能詰,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 受之。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子西復伐 陳,陳及鄭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 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晉為伯,鄭入陳,非 文辭不為功,慎辭哉!」 十二月,晉程鄭卒。子產始知 然明,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見不仁者誅之,如鷹 鸇之逐鳥雀也。」子產喜,以語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見 蔑之面而已,今吾見其心矣。」子大叔問政於子產,子 產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 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 二十六年, 鄭伯賞入陳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賜之先路三 命之服,先八邑。賜子產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產 辭邑,曰:「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臣之位在四。且子 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賞禮,請辭邑。」公固予之,乃受三 邑。公孫揮曰:「子產其將知政矣。」讓不失禮。 楚子秦 人侵吳,及雩婁,聞吳有備而還,遂侵鄭。五月,至於城 麇。鄭皇頡戍之出,與楚師戰,敗穿封戍。囚皇頡。公子 圍與之爭之正於伯州犁。伯州犁曰:「請問於囚。」乃立 囚。伯州犁曰:「所爭,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 為王子圍,寡君之貴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 戍,方城外之縣尹也,誰獲?」子囚曰:「頡遇王子弱焉。」戍 怒,抽戈逐王子圍,弗及。楚人以皇頡歸,印堇父與皇 頡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獻於秦。鄭人取貨於印氏以 請之,子大叔為令正,以為請。子產曰:「下獲受楚之功, 而取貨於鄭,不可謂國。秦不其然,若曰拜君之勤,鄭 國微君之惠,楚師其猶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從?遂 行。秦人不予更幣,從子產而後獲之。 許靈公如楚, 請伐鄭,曰:「師不興,孤不歸矣。」八月,卒於楚。楚子曰:「不 伐鄭,何以求諸侯?」冬十月,楚子伐鄭。鄭人將禦之。子 產曰:「晉、楚將平,諸侯將和,楚王是故昧於一來。不如 使逞而歸,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釁於勇,嗇於禍,以 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國家之利也。若何從之?」子展 說,不禦寇。十二月乙酉,入南里,墮其城,涉於樂氏門 於師之梁縣門發,獲九人焉。涉於汜而歸,而後葬《許。 靈公》 二十八年秋八月,蔡侯歸自晉,入於鄭,鄭伯 享之,不敬。子產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 子展迋勞於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 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己心, 將得死乎?若不免,必繇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 聞之,如是者恆有子禍。 九月,鄭游吉如晉,告將朝 於楚,以從宋之盟。子產相鄭伯以如楚,舍不為壇。外 僕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適四國,未嘗不為壇。」自是 「至今,亦皆循之。今子草舍,無乃不可乎?」子產曰:「大適 小則為壇,小適大苟舍而已,焉用壇?僑聞之,大適小 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過失,救其菑患,賞其德刑,教 其不及,小國不困,懷服如歸。是故作壇以昭其功,宣 告後人,無怠於德。小適大有五惡:說其罪戾,請其不 足,行其政事,供其職貢,從其時命。不」然,則重其幣帛 以賀其福而弔其凶,皆小國之禍也。焉用作壇以昭 其禍?所以告子孫無昭禍焉可也。 二十九年六月, 吳公子札聘於鄭,見子產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產 獻紵衣焉,謂子產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 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 冬十一月,鄭 伯有使公孫黑如《楚,辭》曰:「楚、鄭方惡,而使余往,是殺 余也。」伯有曰:「世行也。」子晳曰:「可則往,難則已,何世之 有?」伯有將強使之。子晳怒,將伐伯有氏,大夫和之。十 二月己巳,鄭大夫盟於伯有氏。裨諶曰:「是盟也,其與 幾何?《詩》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今是長亂之道也,禍
未歇也,必三年而後能紓。」然明曰:「政將焉往?」裨諶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子產?舉不踰等,則位班也。擇善而舉,則世隆也。天又除之,奪伯有魄。子西即 世,將焉辟之?天禍鄭久矣,其必使子產息之,乃猶可 以戾,不然,將亡矣。」 三十年春王正月,子產相鄭伯 以如晉。叔向問鄭國之政焉。對曰:「吾得見與否,在此 歲也。駟、良方爭,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見,乃可知 也。」叔向曰:「不既和矣乎?」對曰:「伯有侈而愎子晳,好在 人上,莫能相下也。雖其和也,猶相積惡也。惡至無日 矣。」 六月,鄭子產如陳涖盟。歸,復命,告大夫曰:「陳,亡 國也,不可與也。聚禾粟,繕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撫其 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大于卑,大夫敖政多門,以介於 大國,能無亡乎?不過十年矣。」 秋七月,鄭伯有耆酒 為窟室,而夜飲酒擊鐘焉。朝至未已,朝者曰:「公焉在?」 其人曰:「吾公在壑谷。」皆自朝,布路而罷。既而朝,則又 將使子晳如楚,歸而飲酒。庚子,子晳以駟氏之甲,伐 而焚之。伯有奔雍梁。醒而後知之,遂奔許。大夫聚謀, 子皮曰:「仲虺之志云:『亂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 國之利也。」罕、駟、豐同生,伯有汰侈,故不免。入,謂子產: 就直助彊。子產曰:「豈為我徒?國之禍難,誰知所敝?或 主彊直,難乃不生,姑成吾所。」辛丑,子產斂伯有氏之 死者而殯之,不及謀而遂行。印段從之。子皮止之。眾 曰:「人不我順,何止焉?」子皮曰:「夫子禮於死者,況生者 乎?」遂自止之。壬寅,子產入,癸卯,子石入,皆受盟於子 晳氏。乙巳,鄭伯及其大夫盟於大宮,盟國人於師之 梁之外。伯有聞鄭人之盟己也,怒,聞子皮之甲不與 攻己也,喜,曰:「子皮與我矣。」癸丑,晨自墓門之瀆入,因 馬師頡介於襄庫,以伐舊北門。駟帶率國人以伐之。 皆召子產。子產曰:「兄弟而及此,吾從天所與。」伯有死 於羊肆,子產襚之,枕之股而哭之,斂而殯諸。伯有之 臣在市側者。既而葬諸斗城。子駟氏欲攻子產,子皮 怒之曰:「禮,國之幹也。殺有禮,禍莫大焉。」乃止。 冬十 月,鄭子皮授子產政。辭曰:「國小而偪,族大寵多,不可 為也。」子皮曰:「虎帥以聽,誰敢犯子?子善相之。國無小 小,能事大。」國乃寬。子產為政,有事,伯石賂與之邑。子 大叔曰:「國皆其國也,奚獨賂焉?」子產曰:「無欲實難,皆 得其欲,以從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 愛於邑?邑將焉往?」子大叔曰:「若四國何?」子產曰:「非相 違也,而相從也,四國何尤焉?《鄭書》有之曰:『安定國家 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歸』。」既伯石懼而歸邑, 卒與之。伯有既死,使大史命伯石為卿。辭大史退則 請命焉。復命之,又辭,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產是以 惡其為人也,使次己位。子產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 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 者因而斃之。豐卷將祭,請田焉,弗許,曰:「唯君用鮮眾 給而已。」子張怒,退而徵役。子產奔晉,子皮止之而逐 豐卷。豐卷奔晉,子產請其田里,三年而復之,反其田 里。及其入焉。從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 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及三年,又 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 產而死,誰其嗣之?」 三十一年,公薨之月,子產相鄭 伯以如晉。晉侯以我喪故,未之見也。子產使盡壞其 館之垣,而納車馬焉。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 不修,寇盜充斥,無若諸侯之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 令吏人完客所館,高其閈閎,厚其牆垣,以無憂客使。 今吾子壞之,雖從者能戒,其若異客何?以敝邑之為 盟主,繕完葺牆,以待賓客,若皆毀之,其何以共命?寡 君使丐請命。」對曰:「以敝邑褊小,介於大國,誅求無時, 是以不敢寧居,悉索敝」賦,以來會時事。逢執事之不 閒,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知見時,不敢輸幣,亦不 敢暴露。其輸之,則君之府實也,非薦陳之,不敢輸也。 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宮室卑庳,無觀臺榭以崇大。 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廄繕修,司空以時平易道路, 圬人以「時塓館宮室。諸侯賓至,甸設庭燎,僕人巡宮, 車馬有所,賓從有代,巾車脂轄,隸人牧圉」,各瞻其事, 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公不留賓,而亦無廢事。憂樂同 之事則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賓至如歸,無寧 菑患,不畏寇盜,而亦不患燥濕。今銅鞮之宮數里,而 諸侯舍於隸人,門不容車而不可踰越,盜賊「公行,而 夭癘不戒,賓見無時,命不可知。若又勿壞,是無所藏 幣以重罪也。敢請執事,將何所命之?雖君之有魯喪, 亦敝邑之憂也。若獲薦幣,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 勤勞!」文伯復命。趙文子曰:「信我實不德,而以隸人之 垣以贏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謝不敏焉。晉侯見 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而歸之。乃築諸侯之館。叔向 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產有辭,諸侯賴之,若 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繹矣, 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十二月,北宮文子相衛襄公, 以如楚、宋之盟故也。過鄭,印段迋勞於棐林,如聘禮 而以勞辭。文子入聘,子羽為行人。馮簡子與子大叔 逆客,事畢而出,言於衛侯曰:「鄭有禮,其數世之福也其無大國之討乎?《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禮之於 政,如熱之有濯也。濯以救熱,何患之有?子產之從政 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 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 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 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為 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 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 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宮文子》所謂有禮也。 鄭 人游於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產曰:「毀鄉校如何?」 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 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 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 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 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藥之也。然明曰:『蔑也,今 而後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實不才,若果行此,其 鄭國實賴之,豈唯二三臣』。」仲尼聞是語也,曰:「以是觀 之,人謂子產不仁,吾不信也。」 子皮欲使尹何為邑, 子產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愛之,不吾叛也。使 夫往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子產曰:「不可。人之愛人, 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割 也,其傷實多。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其誰敢求愛於子? 子於鄭國,棟也。棟折榱崩,僑將厭焉,敢不盡言!子有 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 者製焉,其為美錦,不亦多乎?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 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 則能獲禽;若未嘗登車,射御則敗績。厭覆是懼,何暇 思獲?」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聞君子務知大者遠者, 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 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遠而慢之。微子之 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為鄭國,我為吾家以庇焉, 其可也。今而後,知不足。自今請雖吾家,聽子而行』。」子 產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敢謂子面如吾面乎? 抑心所謂危,亦以告也。」子皮以為忠,故委政焉。子產 是以能為鄭國。 昭公元年春,楚公子圍聘於鄭,且 娶於公孫段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 子羽與之言,乃館於外。既聘,將以眾逆。子產患之,使 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令 尹命大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 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几筵,告於莊、共之廟而來。若野 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 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 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 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 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 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 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許之。正月乙未,入逆 而出。 夏四月,鄭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聘之矣。公 孫黑又使強委禽焉。犯懼,告子產。子產曰:「是國無政, 非子之患也,唯所欲與。犯請於二子,請使女擇焉。」皆 許之。子晳盛飾入,布幣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 乘而出。女自房觀之,曰:「子晳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 夫婦婦,所謂順也。」適子南氏,子晳怒。既而櫜甲以見 子南,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戈逐之,及衝,擊 之以戈。子晳傷而歸告大夫,曰:「我好見之,不知其有 異志也,故傷。」大夫皆謀之,子產曰:「直鈞幼賤有罪,罪 在楚也。」乃執子南而數之曰:「國之大節有五,女皆奸 之,畏君之威,聽其政,尊其貴,事其長,養其親,五者所 以為國也。今君在國,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國之紀, 不聽政也。子晳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貴 也。幼而不忌,不事長也。兵其從兄,不養親也。君曰:『余 不,女忍殺,宥女以遠,勉速行乎?無重而罪』。」五月庚辰, 鄭放游楚於吳。將行,子南、子產咨於大叔,大叔曰:「吉 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國政也,非私難也。子圖鄭國, 利則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殺管叔而囚蔡叔,夫豈不 愛?王室故也。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於諸游 鄭?」 為游楚亂故。六月丁巳,鄭伯及其大夫盟於公孫段。 氏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游吉、駟帶私盟於閨門 之外,實薰隧。公孫黑彊與於盟,使大史書其名,且曰 七子。子產弗討。 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 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 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曰:「昔高辛氏有 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 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 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 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大叔 夢帝謂己:「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 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 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 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元冥師,生允格、臺駘、臺 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 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 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 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之。若君身則亦出入飲 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 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 於是乎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茲 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 之,內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君 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 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實有 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 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聞 也,此皆然矣。」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 問子晳。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 上,弗能久矣。」晉侯聞子產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 之。 楚公子圍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犫、櫟、郟。鄭人 懼,子產曰:「不害令尹,將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禍不 及鄭,何患焉?」冬,楚公子圍將聘於鄭,伍舉為介。未出 竟,聞王有疾而還,伍舉遂聘。十一月己酉,公子圍至, 入問王疾,縊而弒之。楚靈王即位。鄭游吉如楚,歸謂 子產曰:「具行器矣。楚王汰侈而自說其事,必合諸侯, 吾往無日矣。」子產曰:「不數年未能也。」 二年秋,鄭公 孫黑將作亂,欲去游氏而代其位,傷疾,作而不果。駟 氏與諸大夫欲殺之。子產在鄙,聞之,懼,弗及乘,遽而 至,使吏數之曰:「伯有之亂,以大國之事,而未爾討也。 爾有亂心,無厭,國不女堪。專伐伯有,而罪一也;昆弟 爭室,而非二也。薰隧之盟,女矯君位,而罪三也。有死 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將至。」再拜稽首辭曰:「死 在朝夕,無助天為虐。」子產曰:「人誰不死?凶人不終,命 也。作凶事,為凶人,不助天,其助凶人乎?請以印為《褚 師》。」子產曰:「印也若才,君將任之;不才,將朝夕從女。女 罪之不恤,而又何請焉?不速死,司寇將至。」七月壬寅, 縊,尸諸周氏之衢,加木焉。 三年十月,鄭伯如楚,子 產相。楚子享之,賦《吉日》。既享,子產乃具田,備王以田 江南之夢。 四年春王正月,許男如楚,楚子止之,遂 止。鄭伯復田江南,許男與焉。使椒舉如晉求諸侯,二 君待之。楚子問於子產曰:「晉其許我諸侯乎?」對曰:「許 君,晉君少安,不在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 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許,君將焉用之』?」王曰:「諸侯其來 乎?」對曰:「必來。從宋之盟,承君之歡,不畏大國,何故不 來?不來者,其魯、衛、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魯,魯、衛偪於 齊,而親於晉,唯是不來,其餘君之所及也,誰敢不至?」 王曰:「然則吾所求者,無不可乎?」對曰:「求逞於人,不可 與人同欲」盡濟。 夏,諸侯如楚,魯、衛、曹、邾不會。曹、邾 辭以難。公辭以時祭,衛侯辭以疾。鄭伯先待於申。六 月丙午,楚子合諸侯於申。椒舉言於楚子曰:「臣聞諸 侯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霸之濟 否,在此會也。昔夏啟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 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蒐,康有酆宮之朝,穆 有塗山之會,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 其何用?宋向戍、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君其選焉。」 王曰:「吾用齊桓。」王使問禮於左師與子產,左師曰:「小 國習之,大國用之,敢不薦聞?」獻公合諸侯之禮六,子 產曰:「小國共職,敢不薦守?」獻伯子男會公之禮六,君 子謂合。左師善守先代,子產善相小國,王使椒舉侍 於後以規過,卒事不規。王問其故,對曰:「禮吾未見者 有六焉,又何以規宋」大子佐後至王田於武城,久而 弗見。椒舉請辭焉。王使往曰:「屬有宗祧之事於武城, 寡君將墮幣焉,敢謝?」後見徐子,吳出也,以為貳焉,故 執諸申楚子,示諸侯侈。椒舉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 所以示諸侯,禮也。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為仍之會, 有緡叛之;商紂為黎之蒐,東夷叛之;周幽為大室之 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諸侯汰也,諸侯所由棄命也。 今君以汰,無乃不濟乎?」王弗聽。子產見左師曰:「吾不 患楚矣。汰而愎諫,不過十年。」左師曰:「然。不十年侈,其 惡不遠,遠惡而後棄。善亦如之,德遠而後興。」 九月, 鄭子產作《丘賦》。國人謗之曰:「其父死於路,已為蠆尾 以令於國,國將若之何?」子寬以告。子產曰:「何害?苟利 社稷,死生以之。且吾聞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濟 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詩》曰:『禮義不愆,何恤於人』?言 吾不遷矣。」渾罕曰:「國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於涼,其 敝猶貪;作法於貪,敝將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 其先亡乎?偪而無禮,鄭先衛亡,偪而無法。政不率法, 而制於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五年春,楚子以屈 生為莫敖,使與令尹子蕩如晉逆女。晉侯送女於邢 丘。子產相鄭伯,會晉侯於邢丘。 六年二月,鄭人鑄 刑書,叔向使詒子產。《書》曰:「始吾有虞於子,今則已矣。 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猶不 可禁禦。是故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之以 信,奉之以仁,制為祿位,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威其淫。懼其未也,故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使之 以和,臨之以敬,涖之以彊,斷之以剛。猶求聖哲之上, 明察之官,忠信之長,慈惠之師,民於是乎可任使也, 而不生禍亂。民知有辟,則不忌於上,並有爭心以徵 於書,而徼幸以成之,弗可為矣。夏有亂政,而作《禹刑》; 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 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立謗政,制參辟,鑄 刑書,將以靖民,不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德,日 靖四方。」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 「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亂 獄滋豐,賄賂並行。終子之世,鄭其敗乎!肸聞之:『國將 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復《書》曰:「若吾子之言,僑不才, 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士文 伯曰:「火見,鄭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鑄刑器,藏爭 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為?」六月丙戌,鄭災。 七年夏, 鄭子產聘於晉,晉侯有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 寢疾,於今三月矣,並走群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黃熊 入於寢門,其何厲鬼也?」對曰:「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其 何厲之有?昔堯殛鯀於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於 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 也乎?」韓子祀夏郊,晉侯有間,賜子產、莒之二方鼎,子 產為豐施,歸州田於韓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孫段為 能任其事,而賜之州田。今無祿早世,不獲久享君德, 其子弗敢有不敢以聞於君,私致諸子。」宣子辭,子產 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施將懼不 能任其先人之祿,其況能任大國之賜?縱吾子為政 而可後之人。若屬有疆場之言,敝邑獲戾,而豐氏受 其大討。吾子取州,是免敝邑於戾,而建置豐氏也。敢 以為請。」宣子受之,以告晉侯。晉侯以與宣子。宣子為 初言,病有之,以易原縣於樂大心。 鄭人相驚,以伯 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鑄刑書之。歲二月, 或夢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將殺帶也。」明年壬「寅,余 又將殺段也。」及壬子,駟帶卒,國人益懼。齊、燕平之月 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其明月,子產立公孫洩及 良止以撫之,乃止。子大叔問其故,子產曰:「鬼有所歸, 乃不為厲,吾為之歸也。」大叔曰:「公孫洩何為?」子產曰: 「說也。為身無義而圖說,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 媚不信,不信,民不從也。」及子產適晉,趙景子問焉,曰: 「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 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彊,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 匹夫匹婦彊死,其魂魄猶能馮依於人,以為淫厲,況 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敝邑之 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抑諺曰:『蕞爾國而三世執 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 馮厚矣,而彊死能為鬼,不亦宜乎! 子皮之族,飲酒 無度,故馬師氏與子皮氏有惡。齊師還自燕之月,罕 朔殺罕魋,罕朔奔晉。韓宣子問其位於子產,子產曰: 「君之羈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擇卿違從大夫 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於敝邑,亞大夫也。 其」官,馬師也。「獲戾而逃,唯執政所寘之,得免其死,為 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為子產之敏也,使從嬖大夫。
十年「秋七月晉平公卒。」 鄭伯如晉,及河晉人辭之。
游吉遂如晉。九月,叔孫婼、齊國弱、宋華定、衛北宮喜、 鄭罕虎、許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 如晉。葬平公也。鄭子皮將以幣行,子產曰:「喪焉用幣? 用幣必百兩,百兩必千人。千人至將不行,不行必盡 用之,幾千人而國不亡。」子皮固請以行。既葬,諸侯之 大夫欲因見新君。叔孫昭子曰:「非禮也。」弗聽。叔向辭 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絰之中。 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弔也。 大夫將若之何?」皆無辭以見。子皮盡用其幣。歸謂子 羽曰:「非知之實難,將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則不足。 《書》曰:『欲敗度,縱敗禮』。我之謂矣。夫子知度與禮矣。我 實縱欲而不能自克也。」 十一年夏四月,楚師在蔡。 晉荀吳謂韓宣子曰:「不能救陳,又不能救蔡,物以無 親,晉之不能,亦可知也。已為盟主,而不恤亡國,將焉 用之?」秋,會於《厥憖》,謀救蔡也。鄭子皮將行,子產曰:「行 不遠,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順,楚大而不德,天將棄 蔡以壅楚,盈而罰之,蔡必亡矣。且喪君而能守者鮮 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惡周,必復王惡周矣。」晉人使 狐父請蔡於楚,弗許。 十二年春三月,鄭簡公卒,將 為葬除。及游氏之廟將毀焉。子大叔使其除,徒執用 以立,而無庸毀,曰:「子產過女,而問何故不毀?乃曰:『不 忍廟也,諾,將毀矣』。」既如是,子產乃使辟之。司墓之室, 有當道者,毀之則朝而塴,弗毀則日中而塴。子大叔 請毀之,曰:「無若諸侯之賓何?」子產曰:「諸侯之賓能來 會吾喪,豈憚日中?無損於賓,而民不害,何故不為?」遂 弗毀,日中而葬。君子謂子產於是乎知禮。禮無毀人 以自成也。 夏,晉侯享諸侯。子產相鄭伯,辭於享,請 免喪而後聽命。晉人許之,禮也。 十三年,晉成虒祁, 諸侯朝而歸者,皆有貳心。為取郠故,晉將以諸侯來討。叔向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並徵會,告於吳。秋, 晉侯會吳子於良水,道不可,吳子辭,乃還。七月丙寅, 治兵於邾南,甲車四千乘,羊舌鮒攝司馬,遂合諸侯 於平丘。子產、子大叔相鄭伯以會,子產以幄幕九張 行,子大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損焉。及會,亦如之。 次於衛地。 八月甲戌,同盟於平丘,齊服也。令諸侯 日中造於除。癸酉,退朝,子產命外僕速張於除,子大 叔止之,使待明日。及夕,子產聞其未張也,使速往,乃 無所張矣。及盟,子產爭承曰:「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 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卑而貢重者,甸服也。鄭,伯男也。 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靖兵,好 以為事,行理之命,無月不至。貢之無藝,小國有闕,所 以得罪也。諸侯修盟,存小國也。貢獻無極,亡可待也。 存亡之制,將在今矣。」自日中以爭,至於昏,晉人許之。 既盟,子大叔咎之曰:「諸侯若討,其可瀆乎?」子產曰:「晉 政多門,貳偷之不暇,何暇討?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 子產歸,未至,聞子皮卒,哭,且曰:「吾已無為為善矣,唯 夫子知我。」仲尼謂:「子產於是行也,足以為國基矣。《詩》 曰:『樂只君子,邦家之基』。子產,君子之求樂者也。且曰: 『合諸侯,藝貢事,禮也』。」 十六年三月,晉韓起聘於鄭, 鄭伯享之。子產戒曰:「苟有位於朝,無有不共恪。」孔張 後至,立於客間,執政禦之適客後,又禦之適縣間,客 從而笑之。事畢,富子諫曰:「夫大國之人,不可不慎也, 幾為之笑,而不陵我?我皆有禮,夫猶鄙我。國而無禮, 何以求榮?孔張失位,吾子之恥也!」子產怒曰:「發命之 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頗類,獄之放紛,會朝之不敬, 使命之不聽,取陵於大國,罷民而無功,罪及而弗知, 僑之恥也。孔張,君之昆孫,子孔之後也,執政之嗣也。 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於諸侯,國人所尊,諸侯所知。 立於朝而祀於家,有祿於國,有賦於軍,喪祭有職,受 脤歸脤。其祭在廟,已有著位。在位數世,世守其業,而 忘其所僑,焉得恥之?辟邪之人,而皆及執政,是先王 無刑罰也。子寧以他規我?」宣子有環,其一在鄭商宣 子謁諸鄭伯,子產弗與,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 知。」子大叔子羽謂子產曰:「韓子亦無幾求晉國,亦未 可以貳晉國,韓子不可偷也。若屬有讒人交鬥其間, 鬼神而助之,以興其凶怒,悔之何及?吾子何愛於一 環?其以取憎於大國也,盍求而與之?」子產曰:「吾非偷 晉,而有貳心,將終事之,是以弗與忠信故也。僑聞君 子非無賄之難立,而無令名之患。僑聞為國非不能」 事大字小之難,無禮以定其位之患。夫大國之人,令 於小國而皆獲其求,將何以給之?一共一否,為罪滋 大。大國之求,無禮以斥之,何饜之有?吾且為鄙邑,則 失位矣。若韓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貪淫甚矣,獨非 罪乎?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韓子成貪,將焉用 之?且吾以玉賈罪,不亦銳乎?韓子買諸賈人,既成賈 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韓子請諸子產,曰:「日起請夫 環,執政弗義,弗敢復也。今買諸商人。」商人曰:「必以聞, 敢以為請。」子產對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 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藿,而共處之。 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爾無我叛,我無強賈,毋或丐 奪。爾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恃此質誓,故能相保,以 至於今。今吾子以好來辱,而謂敝邑強奪商人,是教 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諸侯,必 不為也。若大國令而共無藝,鄭鄙邑也,亦弗為也。僑 若獻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韓子辭玉,曰:「起不敏,敢 求玉以徼二罪,敢辭之!」夏四月,鄭六卿餞宣子於郊。 宣子曰:「二三君子請皆賦,起亦以知《鄭志》。」子齹賦《野 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產賦《鄭之羔 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賦《褰裳》,宣子曰:「起在此, 敢勤子至於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 是不有是事,其能終乎?」子游賦《風雨》,子旗賦《有女同 車》,子柳賦《蘀兮》,宣子喜曰:「鄭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 命貺?起」賦不出鄭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數世之 主也,可以無懼矣。宣子皆獻馬焉,而賦我將。子產拜, 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亂,敢不拜德?」宣子私覲於子 產,以玉與馬,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賜我玉而免吾死 也。敢不藉手以拜?」 九月,大雩,旱也。鄭大旱,使屠擊、 祝款、豎柎有事於桑山,斬其「木,不雨。」子產曰:「有事於 山,蓺,山林也,而斬其木,其罪大矣。」奪之官邑。 十七 年冬,有星孛於大辰,西及漢。鄭裨竈言於子產曰:「宋、 衛、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瓚,鄭必不火。」子產 弗與。 十八年夏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皆火。裨竈曰: 「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產不可。子大叔 曰:「寶以保民也。若有火,國幾亡,可以救亡,子何愛焉?」 子產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竈焉知 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遂不與,亦不復火。鄭之 未災也,里析告子產曰:「將有大祥,民震動,國幾亡,吾 身泯焉,弗良及也。國遷,其可乎?」子產曰:「雖可,吾不足 以定遷矣。」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產使輿三十人遷 其柩。火作,子產辭晉公子、公孫於東門。使司寇出新客,禁舊客勿出於宮。使子寬、子上巡群屏攝,至於大 宮。使公孫登徙大龜。使祝史徙主祏於周廟,告卜先 君。使府人、庫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宮,出舊宮人, 寘諸火所不及。司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焮。城下 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徵。郊人助祝 史除於國北,禳火於元冥,回祿祈於四鄘,書焚室而 寬其征,與之材,三日哭。國不市,使行人告於諸侯,宋、 衛皆如是。」陳不救火,許不弔災,君子是以知陳、許之 先亡也。 七月,鄭子產為火,故大為社祓,禳於四方, 振除火災,禮也。乃簡兵大蒐,將為蒐除。子大叔之廟 在道南,其寢在道北,其庭小過,期三日,使除徒陳於 道南廟北,曰:「子產過女,而命速除。」乃毀於而鄉。子產 朝過而怒之。除者南毀。子產及衝,使從者止之,曰:「毀 於北方,火之作也。」子產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晉無乃 討乎?」子產曰:「吾聞之,小國忘守則危,況有災乎?國之 不可小有備故也。」既晉之邊吏讓鄭曰:「鄭國有災,晉 君大夫不敢寧居。卜筮走望,不愛牲玉。鄭之有災,寡 君之憂也。今執事撊然,授兵登陴,將以誰罪?」邊人恐 懼,不敢不告。子產對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災,君之 憂也。敝邑失政,天降之災,又懼讒慝之間謀之,以啟 貪人,薦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憂。幸而不亡,猶可說 也;不幸而亡,君雖憂之,亦無及也。鄭有他竟,望走在 晉。既事晉矣,其敢有二心?」 十九年,是歲也,鄭駟偃 卒。子游娶於晉大夫,生絲,弱其父兄,立子瑕。子產憎 其為人也,且以為不順,弗許,亦弗止。駟氏聳。他日,絲 以告其舅。冬,晉人使以幣如鄭,問駟乞之立故。駟氏 懼駟乞欲逃,子產弗遣。請龜以卜,亦弗予。大夫謀對, 子產不待而對客曰:「鄭國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 夭昏,今又喪我先大夫偃,其子幼弱,其一二父兄懼 隊宗主,私族於謀,而立長親。寡君與其二三老曰:『抑 天實剝亂是,吾何知焉?《諺》曰:『無過亂門』。民有兵亂,猶 憚過之,而況敢知天之所亂』?今大夫將問其故,抑寡 君實不敢知,其誰實知之?平丘之會,君尋舊盟,曰:『無 或失職。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晉大夫而專制 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為』?」辭客幣而報其使,晉 人舍之。 鄭大水,龍鬥於時門之外洧淵。國人請為 禜焉,子產弗許,曰:「我鬥龍,不我覿也。龍鬥,我獨何覿 焉?禳之,則彼其室也。吾無求於龍,龍亦無求於我。」乃 止也。 二十年,鄭子產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 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 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則多死焉。 故寬難疾」,數月而卒。大叔為政,不忍猛而寬。鄭國多 盜,取人於萑苻之澤。大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 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仲尼曰:「善 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 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詩》曰:「民亦勞止, 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施之以寬也。毋從詭 隨,以謹無良,式遏寇虐,慘不畏明,糾之以猛也;柔遠 能邇,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競不絿,不剛不 柔,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和之至也。「及子產卒,仲尼聞 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 按《家語》子游問於孔子曰: 「夫子之極言,子產之惠也,可得聞乎?」孔子曰:「『惠在愛 民而已矣』。子游曰:『愛民謂之德教,何翅施惠哉』?」孔子 曰:「夫子產者,猶眾人之母也,能食之,弗能教也。」子游 曰:「其事可言乎?」孔子曰:「子產以所乘之輿濟冬涉者, 是愛無教也。」 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之於子產、晏 子可謂至矣。敢問」二大夫之所自為,夫子所以與之 者?孔子曰:「夫子產於民為惠主,於學為博物。晏子於 君為忠臣,而行為敬敏,故吾皆以兄事之而加愛敬。」
按《列子》:「子產相鄭,專國之政三年,善者服其化惡。」
者畏其禁,鄭國以治,諸侯憚之。而有兄曰公孫朝,有 弟曰公孫穆。朝好酒,穆好色。「朝之室也,聚酒千鍾,積 麴成封,望門百步,醴漿之氣,逆於人鼻。方其荒於酒 也,不知世道之安危,人理之悔𠫤,室內之有無,九族 之親疏,存亡之哀樂也,雖水火兵刃交于前,弗知也。 穆之後庭,比房數十,皆擇稚齒婑媠者以盈之。方其 耽於色也,屏親眤,絕交遊,逃於後庭,以晝足夜,三月 一出,意猶未愜。鄉有處子之娥姣者,必賄而招之,媒 而挑之,弗獲而後已。」子產日夜以為戚,密造鄧析而 謀之曰:「僑聞治身以及家,治家以及國,此言自於近 至於遠也。僑為國則治矣,而家則亂矣,其道逆邪?將 奚方以救二子?子其詔之。」鄧析曰:「吾怪之久矣,未敢 先言。子奚不時其治也?喻以性命之重,誘以禮義之 尊乎?」子產用鄧析之言,因間以謁其兄弟而告之曰: 「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智慮,智慮之所將者禮義,禮 義成則名位至矣,若觸情而動,耽於嗜慾,則性命危 矣。子納僑之言,則朝自悔而夕食祿矣。」朝穆曰:「吾知 之久矣,擇之亦久矣」,豈待若言而後識之哉!凡生之 難遇,死之易及,以難遇之生,俟易及之死,可孰念哉? 而欲尊禮義以夸人,矯性情以招名,吾以此為弗若 死也。為欲盡一生之歡,窮當年之樂,唯患腹溢而不得恣口之飲,力憊而不得肆情於色,不遑憂名聲之 醜,性命之危也。且若以治國之能夸物,欲以說辭亂 我之「心,榮祿喜我之意,不亦鄙而可憐哉!我又欲與 若別之。夫善治外者,物未必治而身交苦;善治內者, 物未必亂,而性交逸。以若之治外,其法可蹔行於一 國,未合於人心;以我之治內,可推之於天下,君臣之 道息矣。吾嘗欲以此術喻之,若反以彼術而教我哉?」 子產茫然無以應之。他日,以告鄧析。鄧析曰:「子與真 人居而不知也,孰謂子智者乎?鄭國之治偶耳,非子 之功也。」 按《莊子》:申徒嘉,兀者也,而與鄭子產同師 於伯昏無人。子產謂申徒嘉曰:「我先出則子止,子先 出則我止。」其明日,又與合堂同席而坐。子產謂申徒 嘉曰:「我先出則子止,子先出則我止。今我將出,子可 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見執政而不違,子齊執政乎?」申 徒嘉曰:「先生之門,固有執政焉如此哉?子而說子之 執政而後人者也?聞之曰:『鑑明則塵垢不止,止則不 明也。久與賢人處則無過』。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 而猶出言若是,不亦過乎?」子產曰:「子既若是矣,猶與 堯爭善。計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申徒嘉曰:「自狀其 過以不當亡者眾;不狀其過,以不當存者寡。知不可 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遊於羿之彀中,中 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 全足者眾矣,我怫然而怒,而適先生之所,則廢然而 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與夫子遊十九年,而 未嘗知吾兀者也。今子與我遊於形骸之內,而子「索 我於形骸之外,不亦過乎?」子產蹴然改容更貌,曰:「子 無乃稱」
按《韓非子外儲說左上篇》:「『鄭簡公謂子產曰:『國小,迫 於荊、晉之間。今城郭不完,兵甲不備,不可以待不虞』。 子產曰:『臣閉其外也已遠矣,而守其內也已固矣,雖 小國,猶不危之也。君其勿憂』!是以沒簡公身無患』。子 產相鄭簡公,謂子產曰:『飲酒不樂也,俎豆不大,鐘鼓 竽瑟不鳴,寡人之事不一,國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戰 不輯睦,亦子之罪。子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子 產退而為政五年,國無盜賊,道不拾遺。桃棗蔭於街 者,莫有援也。錐刀遺道,三日可反,三年不變,民無饑 也』。」 《外儲說左下篇》:「子產者,子國之子也。子產忠於 鄭君,子國譙怒之曰:『夫介異於人臣,而獨忠於主。主 賢明,能聽汝;不明,將不汝聽;聽與不聽』」,未可必知,而 汝已離於群臣,離於群臣則必危汝身矣,非徒危己 也,又且危。《父 難》三篇。鄭子產晨出,過東匠之閭,聞 婦人之哭,撫其御之手而聽之。有間,遣吏執而問之, 則手絞其夫者也。異日其御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子 產曰:「其聲懼。凡人於其親愛也,始病而憂,臨死而懼, 已死而哀。今哭夫已死,不」哀而懼,是以知其有姦也。 按《韓詩外傳》,子產之治鄭,一年而負罰之過省,二年 而刑殺之罪亡,三年而庫無拘人。故民歸之如水就 下,愛之如孝子,敬父母。子產病將死,國人皆吁嗟曰: 「誰可使代子產死者乎?」及其不免死也,士大夫哭之 於朝,商賈哭之於市,農夫哭之於野,哭子產者皆如 喪父母。 有相與訟者,子產離之,而無使得通辭,倒 其言以告而知之。
按《史記循吏列傳》:「子產者,鄭之列大夫也。鄭昭君之 時,以所愛徐氏為相,國亂,上下不親,父子不和。大宮 子期言之君,以子產為相。為相一年,豎子不戲狎,斑 白不提挈,僮子不犁畔;二年,市不豫賈;三年,門不夜 關,道不拾遺;四年,田器不歸;五年,士無尺籍。喪期不 令而治。治鄭二十六年而死。丁壯號哭,老人兒啼,曰: 『子產去,我死乎?民將安歸』?」 按《鄭世家》:簡公三年,相 子駟欲自立為君,公子子孔使尉止殺相子駟而代 之。子孔又欲自立,子產曰:「子駟為不可誅之,今又效 之,是亂無時息也。」於是子孔從之而相鄭簡公。十二 年,簡公怒相子孔專國權,誅之,而以子產為卿。十九 年,簡公如晉請衛君還,而封子產以六邑,子產讓,受 其三邑。二十二年,吳使延陵季子於鄭,見子產如舊 交,子產厚遇季子。二十三年,諸公子爭寵相殺,又欲 殺子產。公子或諫曰:「子產仁人,鄭所以存者,子產也, 勿殺。」乃止。二十五年,鄭使子產於晉,問平公疾。二十 七年夏,鄭簡公朝晉。冬,畏楚靈王之彊,又朝楚,子產 從。二十八年,鄭君病,使子產會諸侯,與楚靈王盟於 申,誅齊慶封。三十六年,簡公卒,子定公寧立。秋,定公 朝晉昭公。定公四年,晉昭公卒,其六卿彊,公室卑。子 產謂韓宣子曰:「為政必以德,毋忘所以立。」六年,鄭火, 公欲禳之。子產曰:「不如修德。」十三年,定公卒,子獻公 蠆立。獻公十三年卒,子聲公勝立。當是時,晉六卿、彊 侵奪鄭,鄭遂弱。《聲公》五年,鄭相子產卒。鄭人皆哭泣, 悲之如亡親戚。子產者,鄭成公少子也,為人仁愛人, 事君忠厚。孔子嘗過鄭,與子產如兄弟云。及聞子產 死,孔子為泣曰:「古之遺愛也。」兄事子產。
按:《說苑政理篇》:「子產相鄭,簡公謂子產曰:『內政毋出, 外政毋入。夫衣裘之不美,車服之不飾,子女之不潔寡人之醜也;國家之不治,封疆之不正,夫子之醜也』。」 子產相鄭,終簡公之身,內無國中之亂,外無諸侯之 患也。
羊舌肸
[编辑]按《左傳》,襄公十六年「春,葬晉悼公。平公即位,羊舌肸 為傅,張君臣為中軍司馬,祁奚、韓襄、欒盈、士鞅為公 族大夫,虞丘書為乘馬御,改服修官,烝於曲沃,警守 而下,會於湨梁,命歸侵田。以我故,執邾宣公、莒犁比 公,且曰:『通齊、楚之使』。」 十八年,晉人聞有楚師,師曠 曰:「不害,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 必無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師不時,必無功。」叔 向曰:「在其君之德也。」 二十一年夏,欒桓子娶於范 宣子,生懷子。范鞅以其亡也,怨欒氏,故與欒盈為公 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欒祁與其老州賓通,幾亡 室矣。懷子患之。祁懼其討也,愬諸宣子曰:「盈將為亂, 以范氏為死。」桓主而專政矣。曰:「吾父逐鞅也,不怒而 以寵報之。又與吾同官而專之,吾父死而益富。死吾 父而專於國,有死而已,吾蔑從之矣。其謀如是,懼害 於主,吾不敢不言。」范鞅為之徵。懷子好施,士多歸之。 宣子畏其多士也,信之。懷子為下卿。宣子使城著,而 遂逐之。秋,欒盈出奔楚。宣子殺箕遺、黃淵、嘉父、司空 靖、邴豫、董叔、邴師、申書、羊舌虎、叔羆囚伯華、叔向、籍 偃。人謂叔向曰:「子離於罪,其為不知乎?」叔向曰:「與其 死亡若何?《詩》曰:『優哉游哉,聊以卒歲』。知也。」樂王鮒,見 叔向曰:「吾為子請。」叔向弗應,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 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 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 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 舉不棄讎,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德行, 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晉侯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 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驛而 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暮勳, 明徵定保』。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 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 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太甲而相之, 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 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乘,以 言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 朝。初,叔向之母妒,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諫其 母。其母曰:「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彼美,余懼其生龍蛇 以禍女。女,敝族也,國多大寵,不仁人間之,不亦難乎? 余何愛焉?」使往視寢,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欒懷子嬖 之,故羊舌氏之族。及於難。冬,會於商任,錮欒氏也。齊 侯、衛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會朝,禮之經也。 禮,政之輿也。政,身之守也。怠禮失政。失政不立,是以 亂也。」 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鍼如晉修成。叔向命 召行人子員。行人子朱曰:「朱也當御三云。」叔向不應。 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於朝?」撫劍從之。叔向曰: 「秦、晉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晉國賴之。不集,三 軍暴骨。子員道二國之言無私,子常易之。姦以事君 者,吾所能御也。」拂衣從之。人救之。平公曰:「晉其庶乎! 吾臣之所爭者。」大師曠曰:「公室懼卑,臣不心競而力 爭,不務德而爭善。私欲已侈,能無卑乎?」 六月,公會 晉趙武、宋向戍、鄭良霄、曹人於澶淵以討衛。衛侯如 晉,晉人執而囚之於士弱氏。秋七月,齊侯、鄭伯為衛 侯故如晉,晉侯兼享之。晉侯賦《嘉樂》。國景子相齊侯, 賦《蓼蕭》。子展相鄭伯,賦《緇衣》。叔向命晉侯拜二君曰: 「寡君敢拜齊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鄭君之 不貳也。」國子使晏平仲私於叔向曰:「晉君宣其明德 於諸侯,恤其患而補其闕,正其違而治其煩,所以為 盟主也。今為臣執君,若之何?」叔向告趙文子,文子以 告晉侯,晉侯言衛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國子賦《轡 之柔矣》,子展賦《將仲子兮》,晉侯乃許歸衛侯。叔向曰: 「鄭七穆罕氏,其後亡者也。子展儉而壹。」 二十七年 秋七月辛巳,將盟於宋西門之外。楚人衷甲,趙孟患 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 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 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濟之, 必莫之與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則夫能致 死。與宋致死,雖倍楚可也,子何懼焉?又不及是,曰弭 兵以召諸侯,而稱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鄭伯享趙孟於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二 子石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 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 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 曰:「床笫之言不踰閾,況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 子西賦《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產 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大叔賦《野有蔓草》, 趙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家 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 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祿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 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已侈所 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謂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 主也。子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樂 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 楚 薳罷如晉涖盟,晉侯享之,將出,賦《既醉》。叔向曰:「薳氏 之有後於楚國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蕩將知政 矣。敏以事君,必能養民,政其焉往?」 昭公元年三月, 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告於會。楚告於晉曰:「尋盟未 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趙孟固請諸楚,楚人 許之,乃免。叔孫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趙孟賦 《小宛》之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 何如?」對曰:「王弱,令尹彊其可哉?雖可不終。」趙孟曰:「何 故?」對曰:「強以克弱而安之,強不義也;不義而強,其斃 必速。《詩》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強不義也。令尹為王, 必求諸侯。晉少懦矣,諸侯將往,若獲諸侯,其虐滋甚, 民弗堪也,將何以終?夫以彊取不義而克,必以為道。 道以淫虐,弗可久矣。」 十一月己酉,楚公子圍至,入 問王疾,縊而弒之。右尹子干出奔晉,從車五乘。叔向 使與秦公子同食,皆百人之餼。《趙文子》曰:「秦公子富。」 叔向曰:「底祿以德,德鈞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國,不 聞以富。且夫以千乘去其國,彊禦已甚。《詩》曰:「不侮鰥 寡,不畏彊禦。」秦、楚匹也。使后子與子干齒辭曰:「鍼懼 選楚公子不獲,是以皆來,亦唯命。且臣與羈齒,無乃 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羈何忌?」 二年夏,叔弓聘於 晉,報宣子也。晉侯使郊勞,辭曰:「寡君使弓來繼舊好。 固曰:『女無敢為賓,徹命於執事,敝邑弘矣,敢辱郊使』。」 請辭致館。辭曰:「寡君命下臣來繼舊好,好合使成臣 之祿也。敢辱大館。」叔向曰:「子叔子知禮哉!吾聞之曰: 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辭不忘國,忠信也。先 國後己,卑讓也。《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 矣。」 晉少姜卒,公如晉,及河,晉侯使士文伯來辭曰: 「非伉儷也。請君無辱。」公還季孫宿,遂致服焉。叔向言 陳無宇於晉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齊使上大 夫送之,猶曰不共君求以貪國,則不共,而執其使。君 刑已頗,何以為盟主?且少姜有辭。」冬,十月,陳無宇歸。
三年春,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曰:「寡君使嬰曰」 :
「寡人願事君,朝夕不倦,將奉質幣以無失時,則國家 多難,是以不獲。不腆先君之適,以備內官,焜燿寡人 之望,則又無祿,早世隕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 之好,惠顧齊國,辱收寡人,徼福於大公、丁公,照臨敝 邑,鎮撫其社稷,則猶有先君之適,及遺姑姊妹若而 人。君若不棄敝邑,而辱使董振擇之,以備嬪嬙,寡人 之望也。」韓宣子使叔向對曰:「寡君之願也。寡君不能 獨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儷在縗絰之中,是以未敢 請。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顧敝邑,撫有晉國,賜之 內主,豈唯寡君,舉群臣實受其貺,其自唐叔以下,實 寵嘉之。」既成婚,晏子受禮,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 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 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豆、區、釜、鍾。四升 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釜十則鍾。陳氏三量,皆登 一焉,鍾乃大矣。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 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民參其力,二入於公 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凍餒。國之諸市,屨賤 踊貴,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 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其 相胡公、大姬已在齊矣。」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 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庶民 罷敝,而宮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 如逃寇讎、欒、郤、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皁隸,政在家門, 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公室之卑,其何日之 有!《讒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況日不悛,其能 久乎?」晏子曰:「子將若何?」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肸聞 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從之。肸之宗十 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無子,公室無度,幸而得 死,豈其獲祀?」 秋七月,鄭罕虎如晉賀夫人,且告曰: 「楚人日徵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則畏執 事,其謂寡君而固有外心,其不往,則宋之盟云,進退 罪也。寡君使虎布之。宣子使叔向對曰:『君若辱,有寡 君在楚,何害修宋盟也?君苟思盟,寡君乃知免於戾 矣。君若不有寡君,雖朝夕辱於敝邑,寡君猜焉,君實 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苟』」有寡君在楚,猶在晉也。
五年春,晉韓宣子如楚送女。叔向為介。鄭子皮子。
大叔,勞諸索氏。大叔謂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 戒之?」叔向曰:「汰侈已甚,身之災也,焉能及人?若奉吾 幣帛,慎吾威儀,守之以信,行之以禮,敬始而思終,終 無不復,從而不失儀,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訓辭,奉之 以舊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國,雖汰侈,若我何?」及 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苟得志焉,無恤其 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 舌肸為司宮,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對薳啟疆曰:「可。苟有其備,何故不可恥?匹夫不可以無 備,況恥國乎?是以聖王務行禮,不求恥人。朝聘有珪, 享覜有璋,小有述職,大有巡功,設机而不倚爵盈而 不飲;宴有好貨,飧有陪鼎,入有郊勞」,出有贈賄,禮之 至也。國家之敗,失之道也。則禍亂興。城濮之役,晉無 楚備,以敗於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於鄢。自鄢以 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報, 而求親焉。既獲姻親,又欲恥之,以召寇讎,備之若何? 誰其重此?若有其人,恥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圖之。 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麇至,求昏而薦女,君 親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猶欲恥之,君其亦有備 矣。「不然奈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吳、魏舒、范鞅、知盈, 羊舌肸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 賁皇,皆諸侯之選也。韓襄為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 使矣。箕襄、邢帶、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韓賦七邑, 皆成「縣也。羊舌四族,皆彊家也。晉人若喪,韓起、楊肸、 五卿八大夫輔韓須、楊石,因其十家九縣,長轂七百; 其餘四十縣,遺守四千。奮其武怒,以報其大恥。伯華 謀之,中行伯、魏舒帥之,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易怨, 實無禮以速寇,而未有其備,使群臣往遺之禽,以逞 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糓之過也。大夫無辱。」厚為 韓子禮。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亦厚其禮。 韓起反。鄭伯勞諸圉,辭不敢見,禮也。 六年三月,鄭 人鑄刑書。叔向使詒子產書曰:「始吾有虞於子,今則 已矣。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 猶不可禁禦。是故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 之以信,奉之以仁,制為祿位,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 威其淫,懼其未也。故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 使之以和,臨之以敬,涖之以彊,斷之以剛」,猶求聖哲 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長,慈惠之師,民於是乎可任 使也,而不生禍亂。民知有辟,則不忌於上,並有爭心 以徵於《書》,而徼幸以成之,弗可為矣。夏有亂政而作 《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 之興,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立謗政,制參 辟,鑄刑書,將以靖民,不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 德,日靖四方。」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如是,何辟之 有?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 之,亂獄滋豐,賄賂並行。終子之世,鄭其敗乎!肸聞「之, 國將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復《書》曰:「若吾子之言,僑 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楚公子棄疾如晉,報韓子也。韓宣子之適楚也,楚人 弗逆。公子棄疾及晉竟,晉侯將亦弗逆。叔向曰:「楚辟 我衷,若何效辟?《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從我而已, 焉用效人之辟?《書》曰:『聖作則。無寧以善人為則,而則 人之辟乎?匹夫為善,民猶則之,況國君乎』?」晉侯說,乃 逆之。 八年春,石言於晉魏榆。晉侯問於師曠曰:「石 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濫也。抑臣 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而 言。今宮室崇侈,民力彫盡,怨讟並作,莫保其性,石言 不亦宜乎』?」於是晉侯方築虒祁之宮。叔向曰:「子野之 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遠於其身;小人 之言僭而無徵,故怨咎及之。《詩》曰:『哀哉不能言,匪舌 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其是 之謂乎!是宮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
九年,周、甘人與晉閻嘉爭閻田。晉梁丙、張趯率陰。
戎伐潁。王使詹桓伯辭於晉。叔向謂宣子曰:「文之伯 也,豈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來,世有 衰德,而暴滅宗周,以宣示其侈,諸侯之貳,不亦宜乎? 且王辭直,子其圖之。」宣子說王有姻喪,使趙成如周 弔,且致閻田與襚,反潁俘。王亦使賓滑執甘大夫襄 以說於晉,晉人禮而歸之。 十一年春王二月,楚子 在申,召蔡靈侯。三月丙申,楚子伏甲而享蔡侯於申, 醉而執之。夏四月丁巳,殺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子棄 疾帥師圍蔡。韓宣子問於叔向曰:「楚其克乎?」對曰:「克 哉!蔡侯獲罪於其君,而不能其民,天將假手於楚以 斃之,何故不克?然肸聞之,不信以幸,不可討也。」楚王 奉孫、吳以討於陳,曰:「將定而國。」陳人聽命而遂縣之, 今又誘蔡而殺其君,以圍其國,雖幸而克,必受其咎, 弗能久矣。桀克有緡以喪其國,紂克東夷而隕其身, 楚小位下,而亟暴於二王,能無咎乎?天之假助不善, 非祚之也,厚其凶惡而降之罰也。且譬之如天,其有 五材而將用之,力盡而敝之,是以無拯,不可沒振。 《十一年》「單子會韓宣子於」戚,視下言。徐叔向曰:「單子 其將死乎?朝有著定,會有表,衣有襘,帶有結。會朝之 言,必聞於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視不過結襘之 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則有闕。 今單子為王官伯,而命事於會,視不登帶,言不過步, 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從,無守氣 矣。」 九月,葬齊歸。公不慼。晉士之送葬者。歸以語史 趙。史趙曰:「必為魯郊。」侍者曰:「何故?」曰:「歸,姓也。不思親, 祖不歸也。」叔向曰:「魯公室其卑乎?君有大喪,國不廢蒐。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慼。國不恤喪,不忌君也。 君無慼容,不顧親也。國不忌君,君不顧親,能無卑乎? 殆其失國。」 十三年夏五月癸亥,王縊於芊尹申亥 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觀從謂子干曰:「不殺棄 疾,雖得國,猶受禍也。」子干曰:「余不忍也。」子玉曰:「人將 忍子,吾不忍俟也。」乃行。國每夜駭曰:「王入矣!」乙卯夜, 棄疾使周走而呼曰:「王至矣!」國人大驚,使蔓成然走 告子干。子晳曰:「王至矣!國人殺君司馬將來矣。君若 早自圖也,可以無辱。眾怒如水火焉,不可為謀。」又有 呼而走至者曰:「眾至矣!」二子皆自殺。丙辰,棄疾即位, 名曰熊居。葬子干於訾,實訾敖殺囚,衣之王服而流 諸漢,乃取而葬之,以靖國人。初,子干歸,韓宣子問於 叔向曰:「子干其濟乎?」對曰:「難。」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 賈焉,何難?」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取國有五難:有 寵而無人,一也;有人而無主,二也;有主而無謀,三也; 有謀而無民,四也;有民而無德,五也。子干在晉十三 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達者,可謂無人;族盡親叛,可謂 無主;無釁而動,可謂無謀;為羈終世,可謂無民;亡無 愛徵,可謂無德。王虐不而忌楚君子,干涉五難,以弒 舊君,誰能濟之?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城外屬 焉,苛慝不作,盜賊伏隱,私欲不違,民無怨心。先神命 之,國民信之。芊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獲神,一 也;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寵貴,四也;居常,五也。有五利 以去五難,誰能害之?子干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 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遠之。其貴亡矣,其寵棄矣。 民無懷焉,國無與焉,將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 亦是乎?」對曰:「齊桓,衛姬之子也。有寵於僖,有鮑叔牙、 賓須無隰朋以為輔佐,有莒、衛以為外主,有國高以 為內主,從善如流,下善齊肅。不藏賄,不從欲,施舍不 倦,求善不厭,是以有國,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 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好學而不貳。生十七年,有士五 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有魏犫、賈佗以為 股肱;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有欒卻、狐先以為內主。 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懷棄民,民從而與之,獻無異 親,民無異望,天方相晉,將何以代文?此二君者,異於 子干,共有寵子,國有奧主,無施於民,無援於外,去晉 而不送,歸楚而不逆,何以冀國?」 晉成虒、祁,諸侯朝 而歸者,皆有貳心。為取郠故,晉將以諸侯來討。叔向 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並徵會,告於吳。秋,晉侯會 吳子於良水,道不可,吳子辭,乃還。七月丙寅,治兵於 邾南,甲車四千乘,羊舌鮒攝司馬,遂合諸侯於平丘, 次於衛地。叔鮒求貨於衛,淫芻蕘者。衛人使屠伯餽 叔向羹,與一篋錦,曰:「諸侯事晉,未敢攜貳,況衛在君 之宇下,而敢有異志?芻蕘者異於他日,敢請之。」叔向 受羹反錦,曰:「晉有《羊舌鮒》者,瀆貨無厭,亦將及矣。為 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賜之,其已客從之。未退而禁之。」 晉人將尋盟,齊人不可。晉侯使叔向告劉獻公曰:「抑 齊人不盟,若之何?」對曰:「盟以底信。君苟有信,諸侯不 貳,何患焉?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雖齊不許,君庸 多矣。天子之老請帥。王賦《元戎》十乘,以先啟行,遲速 唯君。叔向告於齊曰:「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 寡君以為請。」對曰:「諸侯討貳,則有尋盟。若皆用命,何 盟之尋?」叔向曰:「國家之敗,有事而無業,事則不經,有 業而無禮,經則不序;有禮而無威,序則不共,有威而 不昭,共則不明,不」明棄共,百事不終,所由傾覆也。是 故明王之制,使諸侯歲聘以志業,間朝以講禮,再朝 而會以示威,再會而盟以顯昭,明志業於好,講禮於 等,示威於眾,昭明於神,自古以來未之或失也,存亡 之道,恆由是興。晉禮主盟,懼有不治,奉承齊犧而布 諸君,求終事也。君曰:「余必廢之,何齊之有?唯君圖之」, 寡「君聞命矣。」齊人懼,對曰:「小國言之,大國制之,敢不 聽從?既聞命矣,敬共以往,遲速唯君。」叔向曰:「諸侯有 間矣,不可以不示眾。」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斾。壬申, 復斾之,諸侯畏之。邾人、莒人愬於晉,曰:「魯朝夕伐我, 幾亡矣。我之不共,魯故之以」晉侯不見。公使叔向來 辭曰:「諸侯將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請君無 勤。」子服惠伯對曰:「君信蠻夷之訴,以絕兄弟之國,棄 周公之後,亦唯君。寡君聞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車 四千乘在,雖以無道行之,必可畏也。況其率道,其何 敵之有?牛雖瘠,僨於豚上,其畏不死,南蒯、子仲之憂, 其庸可棄乎?若奉晉之眾,用諸侯之師,因邾、莒、杞、鄫 之怒,以討魯罪,間其二憂,何求而弗克?」魯人懼,聽命。 甲戌,同盟於平丘,齊服也。 冬十月,季孫猶在晉,子 服惠伯私於中行穆子曰:「魯事晉,何以不如夷之小 國?魯,兄弟也,土地猶大,所命能具。若為夷棄之,使事 齊、楚,其何瘳於晉?親親與大賞共,罰否,所以為盟主 也。子其圖之!諺曰:『臣一主二,吾豈無大國』?」穆子告韓 宣子,且曰:「楚滅陳、蔡,不能救,而為夷執親,將焉用之?」 乃歸季孫惠伯曰:「寡君未知其罪,合諸侯而執其老。 若猶有罪,死命可也。若曰無罪,而惠免之,諸侯不聞, 是逃命也。何免之為?請從君惠於會。」宣子患之,謂叔向曰:「子能歸季孫乎?」對曰:「不能。鮒也能。」乃使叔魚。叔 魚見季孫曰:「昔鮒也得罪於晉君,自歸於魯君。微武 子之賜,不至於今。雖獲歸骨於晉,猶子則肉之,敢不 盡情歸子而不歸鮒也?聞諸吏將為子除館於西河, 其若之何?」且泣。平子懼,先歸。惠伯待禮 十四年冬 十二月,晉邢侯與雍子爭鄐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 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 女於叔魚,叔魚蔽罪邢侯。邢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 朝。宣子問其罪於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 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鮒也。鬻獄,邢侯專 殺,其罪一也。己惡而掠美為昏,貪以敗官為墨,殺人 不忌為賊。《夏書》曰:『昏、墨、賊殺』。皋陶之刑也。請從之。」乃 施邢侯,而尸雍子與叔魚於市。仲尼曰:「叔向,古之遺 直也。治國制刑,不」隱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為末減, 曰義也夫!可謂直矣。平丘之會,數其賄也,以寬衛國, 晉不為暴。歸魯季孫,稱其詐也,以寬魯國,晉不為虐。 邢侯之獄,言其貪也,以正刑書,晉不為頗。三言而除 三惡,加三利,殺親益榮,猶義也夫! 十五年冬十二 月,晉荀躒如周葬穆后,籍談為介。既葬,除喪以文伯 宴,樽以魯壺。王曰:「伯氏諸侯皆有,以鎮撫王室,晉獨 無有,何也?」文伯揖籍談,對曰:「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 於王室,以鎮撫其社稷,故能薦彝器於王。晉居深山, 戎狄之與鄰,而遠於王室。王靈不及,拜戎不暇,其何 以獻器?」王曰:「叔氏而忘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 也。其反無分乎?密須之鼓,與其大路,文所」以大蒐也; 闕鞏之甲,武所以克商也;唐叔受之,以處參虛,匡有 戎狄。其後襄之二路,鏚鉞秬鬯,彤弓虎賁,文公受之, 以有南陽之田,撫征東夏,非分而何?夫有勳而不廢, 有績而載,奉之以土田,撫之以彝器,旌之以車服,明 之以文章,子孫不忘,所謂福也。福祚之不登,叔父焉 在?且昔而高祖孫伯黶,司「晉之典籍,以為大政,故曰 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晉於是乎有董史女,司典 之後也,何故忘之?」籍談不能對。賓出,王曰:「籍父其無 後乎?」數典而忘其祖。籍談歸,以告叔向。叔向曰:「王其 不終乎!吾聞之,所樂必卒焉。今王樂憂,若卒以憂,不 可謂終。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於是乎以喪賓 宴,又求彝器樂,憂甚矣,且非禮也。彝器之來,嘉功之 由,非由喪也。三年之喪,雖責遂服,禮也。王雖弗遂,宴 樂以早,亦非禮也。禮,王之大經也。一動而失二,禮無 大經矣。言以考典,典以志經,忘經而多言舉典,將焉 用之?」 二十八年夏六月,晉殺祁盈及楊食我。食我, 祁盈之黨也,而助亂,故殺之。遂滅祁氏、羊舌氏。初,叔 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母 多而庶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 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美必 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妺也。子貉早 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昔有仍 氏生女,黰黑而甚美,光可以鑑,名「曰元妻。樂正后夔 取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饜,忿纇無期,謂之封 豕。有窮后羿滅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 廢,皆是物也。女何以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 德義,則必有禍。」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強使取之,生伯 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 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 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 秋,魏獻子為政,賈辛 為祁大夫,將適其縣,見於魏子。魏子曰:「辛來!昔叔向 適鄭,鬷蔑惡欲觀叔向從,使之收器者而往,立於堂 下,一言而善。叔向將飲酒,聞之,曰:『必鬷明也』。下執其 手以上,曰:『昔賈大夫惡,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 以如』」皋,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賈大夫曰:「『才之不 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颺,子 若無言,吾幾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 知。今女有力於王室,吾是以舉女行乎?敬之哉,毋墮 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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