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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正義/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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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毛詩正義/卷五 


卷四(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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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黍離詁訓傳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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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曰:王國者,周室東都王城畿內之地,在豫州,今之洛陽是也。幽王滅,平王東遷,政遂微弱,詩不能復雅。下列稱風,以「王」當國,猶《春秋》稱王人。)

◎王城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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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譜(王城者,周東都王城畿內方六百里之地。○正義曰:《車攻序》云「復會諸侯於東都」,謂王城也。周以鎬京為西都,故謂王城為東都,王城即洛邑。《漢書·地理志》云:「初洛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南北短,短長相覆千里。」韋昭云:「通在二封之地,共千里也。」臣瓚按:「西周方八百里,八八六十四,為方百里者六十四。東周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為方百里者三十六。二都方百里者百,方千里也。」《秦譜》云:「橫有西周畿內八百里之地。」是鄭以西都為八百,東都為六百,其言與瓚同也。《鄭志》趙商問:「定四年《左傳》曰:『曹為伯甸。』言爵為伯,服在甸。案曹國實今定陶,去王城六七百里,甸服在二服,去王城一千五百里,亦復不合,敢問其故?」答曰:「東都之畿方六百里,半之三百里。定陶去王城八百里有餘,豈六七百也?除畿內三百里,又侯五百里,定陶在外,何謂之不合?以子魚言為伯甸,本其始封而在甸服,明東都六百,初則然矣。西都初則亦八百,相通可知。《周禮》每言王畿千里者,制禮設法據方圓而言,其實地形不可如圖也。蓋以西都先王所居,東都貢賦所均,不可並為二畿,故通數之共為千里。」○其封域在《禹貢》豫州太華、外方之閒。○正義曰:《禹貢》云:「荊河惟豫州。」注云:州界自荊山而至於河。而王城在河南、洛北,是屬豫州也。太華即華山也。外方即嵩高也。《地理志》華山在京兆華陰縣南,外方在潁川嵩高縣,則東都之域,西距太華,東至於外方,故云之閒。○北得河陽,漸冀州之南。○正義曰:僖二十五年《左傳》稱襄王賜晉文公陽樊、溫、原之田,「晉於是始啟南陽」。杜預云:「在晉山南河北,故曰南陽。」是未賜晉時,為周之畿內,故知北得河陽。《夏官·職方氏》云:「河內曰冀州。」知河北之地漸冀南境也。

始,武王作邑於鎬京,謂之宗周,是為西都。

○正義曰:《文王有聲》云:「宅是鎬京,武王成之。」是武王作邑於鎬京也。《正月》云「赫赫宗周」,謂鎬京也。後平王居洛邑,亦謂洛邑為宗周。《祭統》云「即宮於宗周」,謂洛邑也。以洛邑為東都,故謂鎬京為西都。

○周公攝政,五年,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謂之王城,是為東都,今河南是也。

○正義曰:《洛誥》云:「周公曰:『予惟乙卯,朝至於洛師。我乃卜澗水東,水西,惟洛食。我又卜水東,亦惟洛食。』」注云:「我以乙卯日至於洛邑之眾,觀召公所卜之處,皆可長久居民,使服田相食水東。既成,名曰成周,今洛陽縣是也。召公所卜處,名曰王城,今河南縣是也。」則成周、洛邑同年營矣。《書傳》云:「周公攝政,五年,營成周。」則知此二邑皆五年營之也。「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書序》文。彼注云:「欲擇土中建王國,使召公在前視所居者,王與周公將自後往也。」武王已都鎬京,成王尚云在豐者,豐有文王廟,將行,就告之,故《召誥》云:「王朝步自周,則至於豐。」注云「於此從鎬京行至於豐,就告文王廟」,是也。此王城,於漢時為河南縣也。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今洛陽是也。

○正義曰:「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亦《書序》文也。《地理志》河南郡有洛陽縣,「周公遷殷頑民,是為成周」,是也。

○成王居洛邑,遷殷頑民於成周,復還歸處西都。

○正義曰:《洛誥》云:「戊辰,王在新邑,烝。」是成王居洛邑也。《書序》云:「成周既成,遷殷頑民。」注云:「此皆士也,周謂之頑民,民,無知之稱。」是殷頑民於成周也。《周本紀》云:太史公曰:「學者皆稱周伐紂,居洛邑,其實不然。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之,遷九鼎焉,而周復都豐、鎬。」是成王復還歸西都。

至於夷、厲,政教尤衰。十一世幽王嬖褒姒,生伯服,廢申后,太子宜咎奔申。

○正義曰:《周本紀》云:「懿王立,王室遂衰。」《郊特牲》曰:「覲禮不下堂而見諸侯。下堂而見諸侯,自夷王始。」昭二十六年《左傳》曰:「至於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於彘。」是王室之衰,始於懿王。至於夷、厲,政教尤衰也。十一世者,以言武王作邑,因據武王數之。《周本紀》云:武王崩,子成王誦立。崩,子康王釗立。崩,子昭王瑕立。崩,子穆王滿立。崩,子共王繄扈立。崩,子懿王畑立。崩,共王弟孝王辟方立。崩,子夷王谿立。崩,子厲王胡立。崩,子宣王靜立。崩,子幽王宮皇立。自武王至幽王,凡十二王,除孝王辟方,是十一世也。《本紀》又云:「幽王三年,嬖褒姒,生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為后。幽王得褒姒,愛之,欲廢申后,並去太子,用褒姒為后,以其子伯服為太子。」《鄭語》云:「王嬖褒姒,使至於為后,而生伯服。王欲殺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是申后見廢,太子奔申,王欲於申求之,故韋昭云:「太子時奔申也。」

○申侯與犬戎攻宗周,殺幽王於戲。

○正義曰:《周本紀》云:「幽王之廢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乃與繒、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麗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魯語》「里革對成公云:幽王滅於戲」。孔晁曰:「戲,西周地名。」《史記》云麗山,《國語》言於戲,則是麗山之下有地名戲。皇甫謐云:「今京兆新豐東二十里戲亭是也。」潘嶽《西征賦》述幽王之亂滅,云「軍敗戲水之上,身死麗山之北」,則戲亦水名。韋昭云「戲,山名」,非也。

○晉文侯、鄭武公迎宜咎於申而立之,是為平王。以亂,故徙居東都王城。

○正義曰:《鄭語》云:「晉文侯於是平定天子。」隱六年《左傳》稱:「周桓公言於王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地理志》:「幽王敗,桓公死,其子武公與平王東遷。」《周本紀》云:「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咎,是為平王。」《地理志》云:「幽王淫褒姒,滅宗周,子平王東居洛邑。」鄭所據之文也。

○於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雅,故貶之,謂之王國之變風。

○正義曰:於時王室雖衰,天命未改,《春秋》王人之微猶尊矣。言與諸侯無異者,以其王爵雖在,政教才行於畿內,化之所及,與諸侯相似,故言無異也。詩者緣政而作,風、雅係政廣狹,故王爵雖尊,猶以政狹入風。此風、雅之作,本自有體,而云貶之謂之風者,言當作為雅,頌貶之而作風,非謂采得其詩乃貶之也。《鄭志》張逸問:「平王微弱,其詩不能復雅。厲王流於彘,幽王滅於戲,在雅何?」答曰:「幽、厲無道,酷虐於民,以強暴至於流滅,豈如平王微弱,政在諸侯,威令不加於百姓乎?其意言幽、厲以酷虐之政被於諸侯,故為雅,平、桓則政教不及畿外,故為風也。」言王國變風者,謂以王當國,故服虔云「尊之,猶稱王,猶《春秋》之王人」。稱王而列於諸侯之上,在風則卑矣已。此列國當言周,而言王,則尊之,故題王以當國,而敘以實應,故每言閔周也。《周本紀》云:「平王即位,五十一年,崩,太子泄父早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二十三年,崩,子莊王他立。十五年,崩。」維此三王有詩耳。《黍離序》云「閔周室之顛覆」,言鎬京毀滅,則平王時也。《君子於役》及《揚之水》、《葛藟》皆序云平王,是平王詩矣。《君子陽陽》、《中穀有蓷》居中,從可知。《兔爰序》云桓王,則本在《葛藟》之下,但簡劄換處,失其次耳。《兔爰》既言桓王,舉上以明下,明《采葛》、《大車》從可知矣。《采葛》箋云「桓王之時,政事不明」,明《大車》亦桓王詩也。《丘中有麻序》云「莊王不明」,即莊王詩,明矣。故鄭於左方中以此而知。皇甫謐云:『平王時,王室微弱,詩人怨而為刺,今王風自《黍離》至《中穀有蓷》五篇是也。桓王失信,禮義陵遲,男女淫奔,讒偽並作,九族不親,故詩人刺之,今王風自《兔爰》至《大車》四篇是也。』如謐此言,以《葛藟》為桓王之詩。今《葛藟序》云平王,則謐言非也。定本《葛藟序》云『刺桓王』,誤也。《王》詩次在《鄭》上,《譜》退《豳》下者,欲近雅、頌,與王世相次故也。」)

《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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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宗周,鎬京也,謂之西周。周王城也,謂之東周。幽王之亂而宗周滅,平王東遷,政遂微弱,下列於諸侯,其詩不能復雅,而同於國風焉。○離,如字,《說文》作「離」。過,古臥反,又古禾反。覆,芳服反。彷,蒲皇反。徨音皇。鎬,胡老反。復,扶又反。「而同於國風焉」,崔《集注》本此下更有「猶尊之,故稱王也」。今《詩》本皆無。)

疏「《黍離》三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作《黍離》詩者,言閔宗周也。周之大夫行從征役,至於宗周鎬京,過曆故時宗廟宮室,其地民皆墾耕,盡為禾黍。以先王宮室忽為平田,於是大夫閔傷周室之顛墜覆敗,彷徨省視,不忍速去,而作《黍離》之詩以閔之也。言「過故宗廟」,則是有所適,因過舊墟,非故詣宗周也。周室顛覆,正謂幽王之亂,王室覆滅,致使東遷洛邑,喪其舊都,雖作在平王之時,而誌恨幽王之敗,但主傷宮室生黍稷,非是追刺幽王,故為平王詩耳。又宗周喪滅,非平王之咎,故不刺平王也。「彷徨不忍去」,敘其作詩之意,未必即在宗周而作也。言「宗周宮室,盡為禾黍」,章首上二句是也。「閔周顛覆,彷徨不忍去」,三章下八句是也。言「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敘其所傷之由,於經無所當也。○箋「宗周」至「風焉」。○正義曰:鄭先為箋而復作《譜》,故此箋與《譜》大同。《周語》云:「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是鎬京謂之西周也,即知王城謂之東周也。《論語》「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注云「據時東周則謂成周為東周」者,以敬王去王城而遷於成周,自是以後,謂王城為西周,成周為東周。故昭二十二年,王子猛入於王城,《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二十六年,天王入於成周,《公羊傳》曰:「成周者何?東周也。」孔子設言之時,在敬王居成周之後,且意取周公之教頑民,故知其為東周,據時成周也。此在敬王之前,王城與鎬京相對,故言王城謂之東周也。《周本紀》云:「平王東徙洛邑,避戎寇。平王之時,周室微弱,諸侯以強並弱,齊、楚、秦、晉始大,政由方伯。」 是平王東遷,政遂微弱。《論語》注云「平王東遷,政始微弱」者,始者,從下本上之辭,遂者,從上鄉下之稱。彼言十世希不失矣,據末而本初,故言始也。此言天子當為雅,從是作風,據盛以及衰,故言遂也。下列於諸侯,謂化之所及,才行境內,政教不加於諸侯,與諸侯齊其列位,故其詩不能復更作大雅、小雅,而與諸侯同為國風焉。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彼,彼宗廟宮室。箋云:宗廟宮室毀壞,而其地盡為禾黍。我以黍離離時至,稷則尚苗。)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邁,行也。靡靡,猶遲遲也。搖搖,憂無所。箋云:行,道也。道行,猶行道也。○搖音遙。,蘇路反。)知我者,謂我心憂,(箋云:知我者,知我之情。)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箋云:謂我何求,怪我久留不去。)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悠悠,遠意。蒼天,以體言之。尊而君之,則稱皇天;元氣廣大,則稱昊天;仁覆閔下,則稱旻天;自上降鑒,則稱上天;據遠視之蒼蒼然,則稱蒼天。箋云:遠乎蒼天,仰欲其察己言也。此亡國之君,何等人哉!疾之甚。○蒼天,本亦作「倉」,采郎反,《爾雅》云:「春為蒼天。」《莊子》云:「天之蒼蒼,其正色邪?」昊,胡老反。夏為昊天。旻,密巾反,閔也。秋為旻天。)

疏「彼黍」至「人哉」。○正義曰:鎬京宮室毀壞,其地盡為禾黍。大夫行役,見而傷之,言彼宗廟宮室之地,有黍離離而秀,彼宗廟宮室之地,又有稷之苗矣。大夫見之,在道而行,不忍速去,遲遲然而安舒,中心憂思,搖搖然而無所告訴。大夫乃言,人有知我之情者,則謂我為心憂,不知我之情者,乃謂我之何求乎。見我久留不去,謂我有何所求索。知我者希,無所告語,乃訴之於天。悠悠而遠者,彼蒼蒼之上天,此亡國之君,是何等人哉!而使宗廟丘墟至此也?疾之太甚,故云「此何人哉」!○傳「彼,彼宗廟宮室」。○正義曰:序云「宗廟宮室,盡為禾黍」,故知彼黍彼稷是宗廟宮室之地黍與稷也。作者言彼黍彼稷,正謂黍、稷為彼耳。傳言「彼宗廟宮室」者,言彼宗廟宮室之地有此黍、稷也。○箋「宗廟」至「尚苗」。○正義曰:言毀壞者,以傳文質略,嫌宗廟尚存,階庭生禾黍,故辨之。《湛露》傳曰:「離離,垂然。」則黍離離亦謂秀而垂也。黍言離離,稷言苗,則是黍秀,稷未秀,故云:「我以黍離離時至,稷則尚苗。」苗謂禾未秀。《出車》云「黍稷方華」,則二物大時相類,但以稷比黍,黍差為稙,故黍秀而稷苗也。詩人以黍秀時至,稷則尚苗,六月時也。未得還歸,遂至於稷之穗,七月時也。又至於稷之實,八月時也。是故三章曆道其所更見,稷則穗、實改易,黍則常云離離,欲記其初至,故不變黍文。大夫役當有期而反,但事尚未周了故也。○傳「邁,行」至「所」。○正義曰:「邁,行」,《釋言》文。靡靡,行舒之意,故言猶遲遲也。《釋訓》云:「遲遲,徐也。」《戰國策》云:「楚威王謂蘇秦曰:『寡人心搖搖然如懸旌而無所薄。』」然則搖搖是心憂無所附著之意,故為憂思無所也。○箋「行,道也。道行,猶行道」。○正義曰:今定本文當如此。傳訓經之邁以為行,箋又訓經之行以為道,嫌相涉,故又釋之,云:「道行,猶行道也。」○傳「悠悠」至「蒼天」。○正義曰:《釋詁》云:「悠,遠也。」故知「悠悠,遠意」。《釋天》云:「穹蒼,蒼天。」李巡曰:「古詩人質,仰視天形,穹隆而高,其色蒼蒼,故曰穹蒼。是蒼天以體言之也。皇,君也,故尊而君之,則稱皇天。昊,大貌,故言其混元之氣昊昊廣大,則稱昊天。旻,閔也,言其以仁慈之恩覆閔在下,則稱旻天。從上而下視萬物,則稱上天。據人遠而視之,其色蒼蒼然,則稱蒼天。」然以經、傳言天,其號不一,故因蒼天而總釋之,當有成文,不知出何書。《釋天》云:「春為蒼天,夏為昊天,秋為旻天,冬為上天。」李巡曰:「春,萬物始生,其色蒼蒼,故曰蒼天。夏,萬物盛壯,其氣昊大,故曰昊天。秋,萬物成熟,皆有文章,故曰旻天。冬,陰氣在上,萬物伏藏,故曰上天。」郭璞曰:「旻猶湣也,湣萬物凋落。」冬時無事,在上臨下而已。如《爾雅·釋天》以四時異名,此傳言天,各用所宜為稱,鄭君和合二說,故《異義》天號,「《今尚書》歐陽說:『春曰昊天,夏曰蒼天,秋曰旻天,冬曰上天。』《爾雅》亦云『《古尚書》說與毛同』。謹案:《尚書·堯典》羲、和以昊天,總敕以四時,故知昊天不獨春也。《左傳》『夏四月,孔丘卒』,稱曰『旻天不吊』,非秋也。」玄之聞也,《爾雅》者,孔子門人所作,以釋六藝之言,蓋不誤也。春氣博施,故以廣大言之。夏氣高明,故以達人言之。秋氣或生或殺,故以閔下言之。冬氣閉藏而清察,故以監下言之。皇天者,至尊之號也。六藝之中,諸稱天者,以情所求之耳,非必於其時稱之。「浩浩昊天」,求天之博施。「蒼天蒼天」,求天之高明。「旻天不吊」,求天之生殺當得其宜。「上天同云」,求天之所為當順其時也。此之求天,猶人之說事,各從其主耳。若察於是,則「堯命羲和,欽若昊天」,「孔丘卒,旻天不吊」,無可怪耳。是鄭君和合二說之事也。《爾雅》春為蒼天,夏為昊天;歐陽說春為昊天,夏為蒼天。鄭既言《爾雅》不誤,當從《爾雅》,而又從歐陽之說,以春昊、夏蒼者,鄭《爾雅》與孫、郭本異,故許慎既載《今尚書》說,即言「《爾雅》亦云」明見《爾雅》與歐陽說同,雖蒼、昊有春、夏之殊,則未知孰是,要二物理相符合,故鄭和而釋之。○箋 「此亡國」至「之甚」。○正義曰:《正月》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亡國之君者,幽王也。《史記·宋世家》云:「箕子朝周,過殷故墟,城壞生黍。箕子傷之,乃作《麥秀》之詩以歌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兮。彼狡童兮,不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過殷墟而傷紂,明此亦傷幽王,但不是主刺幽王,故不為雅耳。何等人猶言何物人,大夫非為不知,而言何物人,疾之甚也。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穗,秀也。詩人自黍離離見稷之穗,故曆道其所更見。○穗音遂。更音庚。)行邁靡靡,中心如醉。(醉於憂也。)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自黍離離見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噎,憂不能息也。)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疏傳「噎,憂不能息」。○正義曰:噎者,咽喉蔽塞之名,而言中心如噎,故知憂深,不能喘息,如噎之然。

《黍離》三章,章十句。

《君子於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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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於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無期度,大夫思其危難以風焉。(○難,乃旦反,下注同。風,福鳳反。)

疏「《君子於役》二章,章八句」至「風焉」。○正義曰:大夫思其危難,謂在家之大夫,思君子僚友在外之危難。君子行役無期度,二章上六句是也。思其危難,下二句是也。

君子於役,不知其期,曷至哉?(箋云:曷,何也。君子往行役,我不知其反期,何時當來至哉!思之甚。○曷音寒末反。)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鑿牆而棲曰塒。箋云:雞之將棲,日則夕矣,羊牛從下牧地而來。言畜產出入,尚使有期節,至於行役者,乃反不也。○棲音西。時如字,本亦作「塒」,音同,《爾雅》同,《玉篇》時理反,鑿牆以棲雞。鑿,在各反。畜,許又反。)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箋云:行役多危難,我誠思之。)

疏傳「鑿牆而棲曰塒」。○正義曰:《釋宮》文也。又云:「雞棲於杙為桀。」李巡曰:「別雞所棲之名。寒鄉鑿牆,為雞作棲曰塒。」

君子於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佸,會也。箋云:行役反無日月,何時而有來會期。○佸,戶括反,《說文》口活反,《韓詩》:「至也。」)雞棲於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雞棲於杙為桀。括,至也。○括,古活反。弋,本亦作「杙」,羊職反。或音羊特反。)君子於役,苟無饑渴?(箋云:苟,且也。且得無饑渴,憂其饑渴也。)

《君子於役》二章,章八句。

《君子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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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陽陽》,閔周也。君子遭亂,相招為祿仕,全身遠害而已。(祿仕者,苟得祿而已,不求道行。○遠,於萬反。)

疏「《君子陽陽》二章,章四句」至「而已」。○正義曰:作《君子陽陽》之詩者,閔周也。君子之人,遭此亂世,皆畏懼罪辜,招呼為祿仕,冀安全己身,遠離禍害,已不復更求道行,故作詩以閔傷之。此敘其招呼之由,二章皆言其相呼之事。○箋「祿仕」至「道行」。○正義曰:君子仕於朝廷,欲求行己之道,非為祿食而仕。今言祿仕,則是止為求祿,故知是苟得祿而已,不求道行也。

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陽陽,無所用其心也。簧,笙也。由,用也。國君有房中之樂。箋云:由,從也。君子祿仕在樂官,左手持笙,右手招我,欲使我從之於房中,俱在樂官也。我者,君子之友自謂也,時在位,有官職也。○簧音皇。)其樂只且!(箋云:君子遭亂,道不行,其且樂此而已。○樂音洛。注「且樂」、「和樂」及下章同。且,子徐反,又作「且」,七也反。)

疏「君子」至「只且」。○毛以為,君子祿仕賤職,招呼其友。此君子之友,陳其呼已之事。言有君子之人,陽陽然無所用心,在於樂官之位,左手執其笙簧,右手招我用此房中樂官之位。言時世衰亂,道教不行,其且相與樂此而已。○鄭唯以「由」為「從」為異,餘同。○傳「陽陽」至「之樂」。○正義曰:言無所用心者,《史記》稱晏子「禦擁大蓋,策四馬,意氣陽陽,甚自得」,則陽陽是得志之貌。賢者在賤職而亦意氣陽陽,是其無所用心,故不憂。下傳云「陶陶,和樂」,亦是無所用心,故和樂也。簧者,笙管之中金薄鍱也。《春官·笙師》注:「鄭司農云:『笙十三簧。』」笙必有簧,故以簧表笙。傳以笙簧一器,故云 「簧,笙也」。《月令》「仲夏調竽、笙、篪、簧」,則簧似別器者。彼於竽、笙、篪三器之下而別言簧者,欲見三器皆有簧,簧非別器也。若然三器皆有簧,何知此非竽、篪,而必以為笙者?以《笙師》備言樂器有笙、簧。《鹿鳴》云:「吹笙鼓簧。」言吹笙則鼓簧,是簧之所用,本施於笙,言笙可以見簧,言簧可以見笙,故知簧即笙,非竽、篪也。此執笙招友,欲令在房,則其人作樂在房內矣,故知國君有房中之樂。此實天子,而言國君者,以諸侯亦有此樂,舉國君以明天子。《譜》云:「詻寢之常樂,風之正經,天子以《周南》,諸侯以《召南》。」是天子諸侯皆有房中之樂也。○箋「由從」至「官職」。○正義曰:《釋詁》云: 「由、從,自也。」俱訓為「自」,是由得為從。以招人必欲其從已,故易傳也。此君子之友說君子招己,故言「我,君子之友自謂也」。此人於時在位,有官職,故君子得招之。《鄭志》張逸問:「何知在位有官職?又男子焉得在房?」答曰:「房中而招人,豈遠乎?故知可招者當在位也。招之者樂官,有祿而無言責,苟免時耳。路寢房中可用男子,是說男子得在房招友之事也。」《斯干》箋云「宗廟及路寢製如明堂」,則天子路寢有五室,無左右房矣。言路寢房中可用男子者,此路寢之樂,謂路寢之下、小寢之內作之,非於正寢作樂也。何則?《玉藻》云:「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後適小寢,釋服。」是路寢以聽政,小寢以燕息,路寢非燕息之所也。下箋云「欲使從之於燕舞之位」,以燕言之,明不在路寢也。樂實不在路寢,而《譜》云路寢之樂者,云路寢房中者,以小寢是路寢之下室,係路寢言之。《天官·宮人》:「掌六寢之脩」,注云:「六寢者,路寢一,小寢五。」是小寢係於路寢之事也。天子小寢,如諸侯之路寢,故得有左右房。

君子陶陶,左執翿,右招我由敖,(陶陶,和樂貌。翿,纛也,翳也。箋云:陶陶,猶陽陽也。翳,舞者所持,謂羽舞也。君子左手持羽,右手招我,欲使我從之於燕舞之位,亦俱在樂官也。○陶音遙。翿,徒刀反。敖,五刀反。遊也。纛,徒報反,沈徒老反,俗作「纛」。翳,於計反。燕,本又作「宴」,於見反。)其樂只且!

疏傳「翿,纛也,翳也」。○正義曰:《釋言》云:「翿,纛也。」李巡曰:「翿,舞者所持纛也。」孫炎曰:「纛,舞持羽也。」又云:「纛,翳也。」郭璞云:「所持以自蔽翳也。」然則翿訓為纛也,纛所以為翳,故傳並引之。

《君子陽陽》二章,章四句。

《揚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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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之水》,刺平王也。不撫其民,而遠屯戍於母家,周人怨思焉。(怨平王恩澤不行於民,而久令屯戍,不得歸,思其鄉里之處者。言周人者,時諸侯亦有使人戍焉,平王母家申國,在陳、鄭之南,迫近彊楚,王室微弱,而數見侵伐,王是以戍之。○揚如字,或作「楊木」之字,非。屯,徒門反。戍,束遇反,守也,《韓詩》云:「舍。」思如字,沈息嗣反。令,力呈反。近,附近之近,或如字。數音朔。)

疏「《揚之水》三章,章六句」至「思焉」。○正義曰:「不撫其民」,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屯戍母家」,次二句是也。思者,不二句是也。此三章,皆是所怨之思,俱出民心,故以怨配思而總之。○箋「怨平王」至「戍之」。○正義曰:此剌平王,不嫌非是周人,而特言周人者,時諸侯亦有使人戍焉,故言周人以別之。諸侯之戍,亦由於王,諸侯之人所以不怨者,時王政不加於諸侯,諸侯自使戍耳。假有所怨,自怨其君,故周人獨怨王也。《車舝》、《白華》之序亦云「周人」,但其詩在雅,天下為一,此則下同列國,故須辨之。杜預云「申,今南陽宛縣」,是也。在陳、鄭之南,後竟為楚所滅,故知迫近強楚,數見侵伐,是以戍之。

揚之水,不流束薪。(興也。揚,激揚也。箋云:激揚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移束薪。興者,喻平王政教煩急,而恩澤之令不行於下民。○薪音新。激,經歷反。湍,吐端反。迅音信,又蘇俊反。)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戍,守也。申,姜姓之國,平王之舅。箋云:之子,是子也。彼其是子,獨處鄉里,不與我來守申,是思之言也。「其」或作「記」,或作「已」,讀聲相似。○其音記,詩內皆放此,或作「已」,亦同。)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箋云:懷,安也。思鄉里處者,故曰今亦安不哉,安不哉!何月我得歸還見之哉!思之甚。)

疏「揚之水」至「歸哉」。○毛以為,激揚之水豈不能流移一束之薪乎?言能流移之,以興王者之尊,豈不能施行恩澤於下民乎?言其能施行之。今平王不撫下民,自不為耳,非不能也。王既不撫下民,又復政教頗僻,彼其之子在家,不與我共戍申國,使我獨行,偏當勞苦。自我之來,日月已久,此在家者,今日安否哉?安否哉?何月得還歸見之哉!羨其得在家,思原早歸見之。久不得歸,所以為怨。鄭唯上二句為異,餘同。○傳「興也。揚,激揚」。○正義曰:激揚,謂水急激而飛,揚波流疾之意也。此傳不言興意,而《鄭風》亦云「揚之水,不流束楚」,文與此同。傳曰:「激揚之水,可謂不能流漂束楚乎?」則此亦不與鄭同,明別為興。○箋「懷安」至「之甚」。○正義曰:《釋詁》云:「懷、安,止也。」俱訓為止,是懷得為安。此承「不與我戍申」之下,故知思鄉里處者之安否也。役人所思,當思其家,但既怨王政不均,羨其在家處者。雖託辭於處者,原早歸而見之,其實所思之甚,在於父母妻子耳。

揚之水,不流束楚。(楚,木也。)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甫,諸姜也。)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疏傳「甫,諸姜」。○正義曰:《尚書》有《呂刑》之篇,《禮記》引之,皆作《甫刑》。孔安國云:「呂侯後為甫侯。」《周語》云:「祚四嶽,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又曰:「申、呂雖衰,齊、許猶在。」是申與甫、許同為姜姓,故傳言「甫,諸姜」,「許,諸姜」。皆為姓,與申同也。平王母家申國,所戍唯應戍申,不戍甫、許也。言甫、許者,以其同出四嶽,俱為姜姓,既重章以變文,因借甫、許以言申,其實不戍甫、許也。六國時,秦、趙皆伯益之後,同為嬴姓。《史記》、《漢書》多謂秦為趙,亦此類也。

揚之水,不流束蒲。(蒲,草也。箋云:蒲,蒲柳。○蒲如字。孫毓云:蒲草之聲不與戍、許相協,箋義為長。今則二蒲之音,未詳其異耳。)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許,諸姜也。)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疏箋「蒲,蒲柳」。○正義曰:以首章言薪,下言蒲、楚,則蒲、楚是薪之木名,不宜為草,故易傳以蒲為柳。陸機《疏》云:「蒲柳有兩種,皮正青者曰小楊,其一種皮紅者曰大楊。其葉皆長廣於柳葉,皆可以為箭幹,故《春秋》傳曰:『董澤之蒲,可勝既乎。』今又以為箕鑵之楊也。」

《揚之水》三章,章六句。

《中穀有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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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穀有蓷》,閔周也。夫婦日以衰薄,凶年饑饉,室家相棄爾。(○蓷,吐雷反,《韓詩》云:「茺蔚也。」《廣雅》又名「益母」。饑,本或作「饑」,居疑反,穀不熟。饉音覲,蔬不熟。)

疏「《中穀有蓷》三章,章六句」至「棄爾」。○正義曰:作《中穀有蓷》詩者,言閔周也。平王之時,民人夫婦之恩日日益以衰薄,雖薄未至棄絕,遭遇凶年饑饉,遂室家相離棄耳。夫婦之重逢,遇凶年薄而相棄,是其風俗衰敗,故作此詩以閔之。「夫婦日以衰薄」,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凶年饑饉,室家相棄」,下四句是也。夫婦衰薄,以凶年相棄,假陸草遇水而傷,以喻夫恩薄厚。蓷之傷於水,始則濕,中則脩,久而乾,猶夫之於婦,初已衰,稍而薄,久而甚,甚乃至於相棄。婦既見棄,先舉其重,然後倒本其初,故章首二句先言乾,次言脩,後言濕,見夫之遇己,用凶年深淺為薄厚也。下四句言婦既被棄,怨恨以漸而甚,初而歎,次而嘯,後而泣。既歎而後乃嘯,艱難亦輕於不淑,「何嗟及矣」,是決絕之語,故以為篇終。雖或逆或順,各有次也。

中穀有蓷,暵其乾矣。(興也。蓷,鵻也。暵,菸貌。陸草生於穀中,傷於水。箋云:興者,喻人居平之世,猶鵻之生於陸,自然也。遇衰亂凶年,猶鵻之生穀中,得水則病將死。○暵,呼但反,徐音漢,《說文》云:「水濡而乾也。」字作「鸂」,又作「灘」,皆他安反。鵻音隹,《爾雅》又作「萑」,音同。菸,於據反,何音於,《說文》云:「鬱也。」《廣雅》云:「臰也。」)有女仳離,嘅其歎矣。(仳,別也。箋云:有女遇凶年而見棄,與其君子別離,嘅然而歎,傷己見棄,其恩薄。○仳,匹指反,徐符鄙反,又敷姊反,《字林》父幾、扶罪二反。嘅,口愛反。歎,本亦作「歎」,吐丹反,協韻也。)嘅其歎矣,遇人之艱難矣。(艱亦難也。箋云:所以嘅然而歎者,自傷遇君子之窮厄。)

疏「中穀」至「難矣」。○正義曰:言穀中之有蓷草,為水浸之,暵然其乾燥矣。以喻凶年之有婦人,其夫遇之恩情甚衰薄矣。蓷草宜生高陸之地,今乃生於穀中,為穀水浸之,故乾燥而將死。喻婦人宜居平安之世,今乃居於凶年,為其夫薄之,故情疏而將絕。恩既疏薄,果至分離矣。有女與夫別離,嘅然其長歎矣。所以長歎者,自傷逢遇人之艱難於己矣。人者,斥其夫艱難,謂無恩情而困苦之。○傳「蓷,鵻」至「於水」。○正義曰:《釋草》云:「萑,蓷。」李巡曰:「臭穢草也。」郭璞曰:「今茺蔚也。葉似萑,方莖白華,華注節間,又名益母。」陸機《疏》云:「舊說及魏博士濟陰周元明皆云『菴葖』是也。《韓詩》及《三蒼》說悉云『益母』,故曾子見益母而感。」案《本草》云:「益母,茺蔚也。」一名益母,故劉歆曰「蓷,臭穢」。臭穢即茺蔚也。《說文》云:「暵,燥也。」 《易》曰:「燥萬物者莫熯乎火。」《說文》云:「菸,緌也。」然則由菸死而至於乾燥,以暵為菸也。《釋水》云:「水注川曰谿,注谿曰穀。」穀是水之所注,蓷處其中而乾,故知以陸草傷水為喻。○傳「仳,別」。○正義曰:以仳與離共文,故知當為別義也。

中穀有蓷,暵其脩矣。(脩,且乾也。○脩如字。本或作「{艸脩}」,音同。)有女仳離,條其歗矣。(條條然歗也。○歗,籀文「嘯」字,本又作「嘯」。)條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箋云:淑,善也。君子於已不善也。)

中穀有蓷,暵其濕矣。(鵻遇水則濕。箋云:鵻之傷於水,始則濕,中而脩,久而乾。有似君子於已之恩,徒用凶年深淺為厚薄。○徒如字,徒,空也。沈云:「當作從。」)有女仳離,啜其泣矣。(啜,泣貌。○啜,張劣反。)啜其泣矣,何嗟及矣。(箋云:及,與也。泣者傷其君子棄已,嗟乎,將復何與為室家乎!此其有餘厚於君子也。○復,扶又反。)

疏箋「鵻之」至「薄厚」。○正義曰:以水之浸草,當先濕後乾,今詩立文,先乾後濕,故知喻君子於已有薄厚,從其甚而本之也。但君子於已自薄,因遭凶年益甚,故云「徒用凶年深淺為薄厚」。徒,空也。言其意自薄,己空假凶年為也。○箋「及,與」至「君子」。○正義曰:「及,與」,《釋詁》文。嗟乎,復何與為室家乎!其意言舍此君子,則無所與。此其有餘厚於君子。定本作「餘」。俗本作「殊」,非也。

《中穀有蓷》三章,章六句。

《兔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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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爰》,閔周也。桓王失信,諸侯背叛,構怨連禍,王師傷敗,君子不樂其生焉。(不樂其生者,寐不欲覺之謂也。○背音佩。樂,沈音嶽,又音洛。注同。覺,古孝反,又如字,下同。)

疏「《兔爰》三章,章七句」至「生焉」。○正義曰:作《兔爰》詩者,閔周也。桓王失信於諸侯,諸侯背叛之。王與諸侯交構怨惡,連結殃禍,乃興師出伐諸侯。諸侯禦之,與之交戰,於是王師傷敗,國危役賦不息,使君子之人皆不樂其生焉,故作此詩以閔傷之也。隱三年《左傳》曰:「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於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及平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粟。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是桓王失信之事也。桓五年《左傳》曰:「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是諸侯背叛也。傳又曰: 「秋,王以諸侯伐鄭。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蔡人、衛人屬焉;周公黑肩將左軍,陳人屬焉。」鄭伯禦之,「曼伯為右拒,祭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陳。戰於繻葛。蔡、衛、陳皆奔,王卒亂,鄭師合以攻之,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是王師傷敗之事也。傳稱「射王中肩」,自是矢傷王身。此言「師敗」,正謂軍敗耳。據《邶·穀風》序云「國俗傷敗」,止言俗敗,則知此云傷敗,亦止言師敗,非謂王身傷也。序云君子不樂其生之由,三章下五句皆言不樂其生之事,章首二句言王政有緩有急,君子亦為此而不樂。序不言,略之也。

有兔爰爰,雉離於羅。(興也。爰爰,緩意。鳥網為羅。言為政有緩有急,用心之不均。箋云:『有緩者,有所聽縱也;有急者,有所躁蹙也。○躁,七刀反,本亦作「懆」,沈七感反。今作「躁」,與定本異,與箋義合。蹙,子六反,本亦作「戚」,七曆反。)我生之初,尚無為。(尚無成人為也。箋云:尚,庶幾也。言我幼稚之時,庶幾於無所為,謂軍役之事也。)我生之後,逢此百罹,尚寐無吪!(罹,憂。吪,動也。箋云:我長大之後,乃遇此軍役之多憂。今但庶幾於寐,不欲見動,無所樂生之甚。○罹,本又作「離」,力知反。吪,本亦作 「訛」,五戈反。長,張丈反。大音代賀反。)

疏「有兔」至「無吪」。正義曰:言有兔無所拘製,爰爰然而緩。有雉離於羅網之中而急。此二者緩急之不均,以喻王之為政,有所聽縱者則緩,有所躁蹙者則急。此言王為政用心之不均也,故君子本而傷之。言我生初幼稚之時,庶幾無此成人之所為。言其冀無征役之事也。今我生之後,年已長大,乃逢此軍役之百憂,既不能殺身,庶幾服寐而無動耳。言不樂其生也。○傳「爰爰」至「不均」。○正義曰:《釋訓》云:「爰爰,緩也。」《釋器》云:「鳥罟謂之羅。」李巡曰:「鳥飛,張網以羅之。」此經兔言緩,則雉為急矣;雉言在羅,則兔無拘製矣。舉一緩一急之物,故知喻政有緩急,用心之不均也。箋「有所躁蹙」者,定本作 「操」,義並得通。○箋「尚,庶幾」至「之事」。○正義曰:《釋言》云:「庶幾,尚也。」是尚得為庶幾也。《易》注:「庶,幸也。幾,覬也」。是庶幾者幸覬之意也。以傳云尚無成人者為成人之所為,正謂軍役之事,申述傳意。○傳「罹,憂。吪,動」。○正義曰:皆《釋詁》文。

有兔爰爰,雉離於罦。(罦,覆車也。○罦音俘,郭云:「今之翻車大網也。」覆,芳服反。車,赤奢反。)我生之初,尚無造。(造,偽也。)我生之後,逢此百憂,尚寐無覺!

疏傳「罦,覆車」。正義曰:下傳「罿,罬」與此一也。《釋器》云:「繴謂之罿。罿,罬也。罬謂之罦。罦,覆車也。」孫炎曰:「覆車,網可以掩兔者也。一物五名,方言異也。」郭璞曰:「今之翻車也。有兩轅,中施{}以捕鳥。」展轉相解,廣異語也。

有兔爰爰,雉離於罿。(罿,罬也。○罿,昌鍾反,《韓詩》云:「施羅於車上曰罿。」《字林》:「上凶反。」罬,張劣反,郭、徐姜雪、姜穴反。《爾雅》云:「罬謂之罦。罦,覆車也。」)我生之初,尚無庸。(庸,用也。箋云:庸,勞也。)我生之後,逢此百凶,尚寐無聰!(聰,聞也。箋云:百凶者,王構怨連禍之凶。)

《兔爰》三章,章七句。

《葛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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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九族焉。(九族者,據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孫之親。○藟,力軌反。藟似葛。《廣雅》云:「藟,藤也。」「刺桓王」,本亦作「刺平王」。按《詩譜》是平王詩,皇甫士安以為桓王之詩,崔《集注》本亦作桓王。)

疏「《葛藟》三章,章六句」至「族焉」。○正義曰:棄其九族者,不復以族食族燕之禮敘而親睦之,故王之族人作此詩以刺王也。此敘其刺王之由,經皆陳族人怨王之辭。定本云「刺桓王」,義雖通,不合鄭《譜》。○箋「九族」至「之親」。○正義曰:此《古尚書》說,鄭取用之。《異義》,「九族,今《戴禮》、《尚書》歐陽說云:』九族,乃異姓有親屬者。父族四:五屬之內為一族,父女昆弟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己女昆弟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己之子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母族三:母之父姓為一族,母之母姓為一族,母女昆弟適人者為一族。妻族二:妻之父姓為一族,妻之母姓為一族。』《古尚書》說:『九族者,上從高祖,下至玄孫,凡九,皆為同姓。』謹案:『《禮》,緦麻三月以上,恩之所及。《禮》,為妻父母有服。明在九族,不得但施於同姓。』」玄之聞也,婦人婦宗,女子雖適人,字猶係姓,明不與父兄為異族,其子則然。《昏禮》請期辭曰:「惟是三族之不虞。」欲及今三族未有不億度之事而迎婦也。如此所云,則三族當有異姓。異姓其服皆緦麻,緦麻之服,不禁嫁女聚妻,是為異姓不在族中明矣。《周禮》:「小宗伯掌三族之別。」《喪服小記》說族之義曰:「親親以三為五,以五為九。」以此言之,知高祖至玄孫,昭然察矣。是鄭以古說長,宜從之事也。《古尚書》說直云高祖至玄孫,凡九,不言「之親」。此言「之親」,欲見同出高祖者當皆親之。此言「棄其九族」,正謂棄其同出高祖者,非棄高祖之身。

綿綿葛藟,在河之滸。(興也。綿綿,長不絕之貌。水厓曰滸。箋云:葛也藟也,生於河之厓,得其潤澤,以長大而不絕。興者,喻王之同姓,得王之恩施,以生長其子孫。○滸,呼五反。長不,張丈反,下同。涯,本亦作「厓」,魚佳反。施,始豉反,下同。)終遠兄弟,謂他人父。(兄弟之道已相遠矣。箋云:兄弟,猶言族親也。王寡於恩施,今巳遠棄族親矣,是我謂他人為己父。族人尚親親之辭。○遠,於萬反,又如字,注下皆同。)謂他人父,亦莫我顧!(箋云:謂他人為己父,無恩於我,亦無顧眷我之意。)

疏「綿綿」至「我顧」。○正義曰:綿綿然枝葉長而不絕者,乃是葛藟之草,所以得然者,由其在河之滸,得河之潤故也。以興子孫長而昌盛者,乃是王族之人。所以得然者,由其與王同姓,得王之恩故也。王族宜得王之恩施,猶葛藟宜得河之潤澤,王何故棄遺我宗族之人乎?王終是遠於兄弟,無復恩施於我,是我謂他人為己父也。謂他人為己父,則無恩於我,亦無肯於我有顧戀之意。言王無恩於己,與他人為父同,責王無父之恩也。○傳「水厓曰滸」。○正義曰:《釋水》云:「滸,水厓。」李巡曰:「滸,水邊地,名厓也。

綿綿葛藟,在河之涘。(涘,厓也。○涘音俟,涯也。○)終遠兄弟,謂他人母。(王又無母恩。)謂他人母,亦莫我有!(箋云:有,識有也。)

疏傳「涘,厓」。○正義曰:《釋丘》云:「涘為厓。」李巡曰:「涘一名厓。」郭璞曰:「謂水邊也。」○箋「王又無母恩」。○正義曰:又者,亞前之辭。上言謂他人父,責王無父恩也。此言謂他人母,責王又無母恩也。然則下章謂他人昆,責王無兄恩也。定本及諸本「又」作「后」,義亦通。

綿綿葛藟,在河之漘。(漘,水溓也。○漘,順春反。《爾雅》云:「夷上灑下水漘。」旁從水。郭云:「涯上平坦而下水深為漘。不,發聲也。」隒,魚檢反,何音檢。《爾雅》云:「重甗,隒。」郭云:「形似累兩重甑,上大下小。」李巡云:「隒,阪也。」詩本又作水旁兼者,字書音呂恬、理染二反,《廣雅》云「溓,清也」,與此義乖。)終遠兄弟,謂他人昆。(昆,兄也。)謂他人昆,亦莫我聞!(箋云:不與我相聞命也。)

疏傳「漘,水隒」。○正義曰:《釋丘》云:「夷上灑下不漘。」李巡曰:「夷上,平上;灑下,峭下,故名漘。」孫炎曰:「平上峭下故名曰漘。不者,蓋衍字。」郭璞曰:「厓上平坦而下水深者為漘。不,發聲也。」此在河之漘,即彼漘也。《釋山》云:「重甗,隒。」孫炎曰:「山基有重岸也。」隒是山岸,漘是水岸,故云「水隒」。○傳「昆,兄」。○正義曰:《釋親》文。

《葛藟》三章,章六句。

《采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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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葛》,懼讒也。(桓王之時,政事不明,臣無大小使出者,則為讒人所毀,故懼之。○使,所吏反,下並同。)

疏「《采葛》三章,章三句」至「讒也」。○正義曰:三章如此次者,既以葛、蕭、艾為喻,因以月、秋、歲為韻。積日成月,積月成時,積時成歲,欲先少而後多,故以月、秋、歲為次也。臣之懼讒於小事大事,其憂等耳,未必小事之憂則如月,急事之憂則如歲。設文各從其韻,不由事大憂深也。年有四時,時皆三月,三秋謂九月也。設言三春三夏,其義亦同,作者取其韻耳。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興也。葛所以為絺綌也。事雖小,一日不見於君,憂懼於讒矣。箋云:興者,以采葛喻臣以小事使出。)

疏「彼采」至「月兮」。○正義曰:彼采葛草以為絺綌兮,以興臣有使出而為小事兮。其事雖小,憂懼於讒,一日不得見君,如三月不見君兮,日久情疏,為懼益甚,故以多時況少時也。○傳「葛所」至「讒矣」。○正義曰:言所以為絺綌者,以其所采,疑作當暑之服,比於祭祀療疾乃緩而且小,故以喻小事使出也。大事容或多過,小事當無愆咎,但桓王信讒之故,其事唯小,一日不見於君,已憂懼於讒矣。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蕭所以共祭祀。箋云:彼采蕭者,喻臣以大事使出。○共音恭。)

疏傳「蕭所以共祭祀」。○正義曰:《釋草》云:「蕭,荻。」李巡曰:「荻,一名蕭。」陸機云:「今人所謂荻蒿者是也。或云牛尾蒿,似白蒿,白葉莖粗,科生多者數十莖,可作燭,有香氣,故祭祀以脂爇之為香。許慎以為艾蒿,非也。」《郊特牲》云:「既奠,然後爇蕭合馨香。」《生民》云:「取蕭祭脂。」 是蕭所以供祭祀也。成十三年《左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以祭祀所須者喻大事使出。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艾所以療疾。箋云:彼采艾者,喻臣以急事使出。○艾,五蓋反。)《采葛》三章,章三句。

《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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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車》,刺周大夫也。禮義陵遲,男女淫奔,故陳古以刺今大夫不能聽男女之訟焉。

疏「《大車》三章,章四句」至「訟焉」。○正義曰:經三章,皆陳古者大夫善於聽訟之事也。陵遲,猶陂陀,言禮義廢壞之意也。男女淫奔,謂男淫而女奔之也。《檀弓》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來,未之有改。」然則周法始合葬也。經稱「死則同穴」,則所陳古者,陳周公以來賢大夫。

大車檻檻,毳衣如。(大車,大夫之車。檻檻,車行聲也。毳衣,大夫之服。,鵻也。蘆之初生者也。天子大夫四命,其出封五命,如子男之服。乘其大車檻檻然,服毳冕以決訟。箋云:,薍也。古者,天子大夫服毳冕以巡行邦國,而決男女之訟,則是子男入為大夫者。毳衣之屬,衣繢而裳繡,皆有五色焉,其青者如鵻。○檻,胡覽反。毳,尺銳反,冕名。,吐敢反。鵻,本亦作「萑」,音隹。蘆,力吳反。薍,五患反。行,下孟反。繢,胡妹反。)豈不爾思?畏子不敢。(畏子大夫之政,終不敢。箋云:此二句者,古之欲淫奔者之辭。我豈不思與女以為無禮與?畏子大夫來聽訟,將罪我,故不敢也。子者,稱所尊敬之辭。○禮與,音餘。)

疏「大車」至「不敢」。○正義曰:言古者大夫乘大車而行,其聲檻檻然。身服毳冕之衣,其有青色者,如草之色。○然乘大車、服毳冕巡行邦國,決男女之訟,於時男女莫不畏之。有女欲奔者,謂男子云:我豈不於汝思為無禮之交與?畏子大夫之政,必將罪我,故不敢也。古之大夫使民畏之若此。今之大夫不能然,故陳古以刺之也。○傳「大車」至「決訟」。○正義曰:以序云陳古大夫,故知大車是大夫之車。《春官·巾車職》云:「革路,以封四衛。」四衛,四方諸侯守衛者,謂蠻服以內。又云:「大夫乘墨車。」然則王朝大夫於禮當乘墨車,以大夫出封,如子男之服,則車亦得乘諸侯之車,此大車,蓋革路也。檻檻,聲之狀,故為車行聲。陳古大夫而云毳衣,故知毳衣,大夫之服也。「,鵻」,《釋言》文。郭璞曰:「,草色如鵻,在青白之間。」傳以經云「如」,以衣冠比色,故先解色,又解草,言是蘆之初生。《釋草》云「葭,蘆」,「,薍」。孫炎、郭璞皆以蘆、薍為二草,李巡、舍人、樊光以蘆、薍為一草。此傳為蘆之初生,則意同李巡之輩以蘆、為一也。《春官·司服》曰:「子男之服,自毳冕而下。卿大夫之服,自玄冕而下。」則大夫不服毳冕。傳又解其得服之意,天子大夫四命,其出封五命,如子男之服,故得服毳冕也。《春官·典命職》曰:「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加一等。」鄭解《周禮》出封,謂出於畿內,封為諸侯。加一等,褒有德也。謂大夫為子男,卿為侯伯,其命加於王朝一等,耳非謂使出封畿外即加命也。今傳言大夫四命,出封五命,則毛意以《周禮》出封,謂出於封畿,非封為諸侯也。尊王命而重其使,出於封畿,即得加命;反於朝廷,還服其本。此陳古者大夫出封聽訟,故得如子男之衣服,乘其大車檻檻然,服毳冕以決訟也。比時王政才行境內而已,周人刺其大夫不能聽境內之訟,無復出封之事,但作者陳出封之事以刺之耳。○箋「薍」至「如鵻」。○正義曰:「,薍」,《釋草》文。以傳解色,未辨草名,故取《爾雅》以定之。鄭以《周禮》出封,謂為諸侯,乃加一等。出封行使則不得。然此詩陳古天子大夫服毳冕以決訟,則是其人於禮自得服之,緣此服之貴賤,準其官之尊卑,解得服之所由,故云「則是子男入為大夫者」也。王朝之卿大夫出封於畿外,褒有德,加一等。使卿為侯伯,大夫為子男。其諸侯入於王朝為卿大夫者,以其本爵仍存,直以入仕為榮耳,不復更加其命數,故侯伯入為卿,子男入為大夫。諸侯之數眾,王朝之官少,或亦侯伯為大夫,非唯子男耳。隱十一年《左傳》曰:「滕侯曰:『我,周之卜正。』」《顧命》孔安國注云:「齊侯呂伋,為天子虎賁氏。」是侯伯入為大夫者也。以其本爵先尊,服其於國之服,故《鄭志》答趙商云:諸侯入為卿大夫,與在朝仕者異,各依本國,如其命數。是由尊諸侯,使之以其命。此陳子男為大夫,仍得服毳冕也。又解毳衣之色所以得如者,以毳衣之屬,衣則畫繪為之,裳則刺繡為文,由皆有五色,其青色者則如鵻,故得如色。言毳衣之屬者,自毳以上,當有兗冕、鷩冕與毳冕之服,其衣皆用繢也。若絺冕,則衣刺粉米,唯用繡。玄冕,則衣無文,不復用繡。明毳衣之屬,正謂兗鷩耳。知衣繢裳繡者,《考工記》言畫繢之事,則繢謂畫之也。《皋陶謨》云:「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於「華蟲」以上言「作繢」,明畫為繢文。「宗彝」以下言「絺繡」,明是絺為繡文。但王者相變,禮制不同。周法火與宗彝亦畫而為衣,不復在裳,故鄭於《司服》引《尚書》以校之《周禮》,考之而立說云:「古者天子冕服十二章,至周而以日、月、星辰畫於旌旗,而冕服九章,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彝。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畫以為繢;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則兗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畫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也。毳畫虎雉,謂宗彝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絺刺粉米,無畫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也。玄者,衣無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謂之玄焉。」如鄭此言,是毳以上則衣用繢,絺冕則衣亦繡也。知繡皆有五色者,《考工記》曰:「畫繢之事雜五色。」又曰:「五色備,謂之繡。」是繢繡皆五色。其青者如鵻,其赤者如赤頁,故二章各舉其一耳。傳以為鵻,箋以為薍,似如易傳。又言其青者如鵻,復似從傳。張逸疑而問之,鄭答云:「鵻鳥青,非草名,薍亦青,故其青者如鵻。」

大車啍啍,毳衣如(啍啍,重遲之貌。,赬也。○啍,他敦反,徐又徒孫反。音門,《說文》作「」,云:「以毳為罽也。」解此云:玉赬色也。禾之赤苗謂之,玉色如之。赬,敕貞反,赤也。)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疏傳「啍啍」至「赬」。○正義曰:啍啍,行之貌,故為重遲。上言行之聲,此言行之貌,互相見也。《釋器》云:「一染謂之緹,再染謂之赬。」郭璞云:「淺赤也。」《說文》云:「,玉赤色。」故以為赬。

穀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日!(穀,生。敫,白也。生在於室,則外內異,死則神合,同為一也。箋云:穴,謂塚廣中也。此章言古之大夫聽訟之政,非但不敢淫奔,乃使夫婦之禮有別。今之大夫不能然,反謂我言不信。我言之信,如白日也。剌其闇於古禮。○,本又作「皎」,古了反。廣,苦晃反。別,彼列反。)

疏「穀則」至「日」。○正義曰:言古之大夫聽政也,非徒不敢淫奔,又令室家有禮,使夫之與婦,生則異室而居,死則同穴而葬,男女之別如此。汝今時大夫若謂我此言為不信乎?我言之信,有如然之白日,言其明而可信也。刺今大夫闇於古禮,而不信此言也。○傳「穀生」至「為一」。○正義曰:「穀,生」,《釋言》文。者,明白之貌,故為白也。《內則》曰:「禮始於謹夫婦宮室,辨外內。男不入,女不出。」是禮也,生在於室,則內外異,死所以得同穴者,死則神合,同而為一,故得同穴也。《祭統》曰:「鋪筵設同幾。」《春官·司几筵》注云:「《周禮》雖今葬及同時在殯,皆異幾,體實不同。祭於廟中,同幾精氣合也。」是既葬之後,神合為一,神合故可以同穴也。

《大車》三章,章四句。

《丘中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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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中有麻》,思賢也。莊王不明,賢人放逐,國人思之,而作是詩也。(思之者,思其來,已得見之。)

疏「《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毛以為,放逐者,本在位有功,今去,而思之。鄭以為,去治賤事,所在有功,故思之。意雖小異,三章俱是思賢之事。○箋「思之」至「見之」。○正義曰:箋以為「施施」為見已之貌,「來食」謂已得食之,故以「思之」為「思其來,己得見之」。毛以 「來食」為「子國復來,我乃得食」,則思其更來在朝,非徒思見而已,其意與鄭小異。子國是子嗟之父,俱是賢人,不應同時見逐。若同時見逐,當先思子國,不應先思其子。今首章先言子嗟,二章乃言子國,然則賢人放逐,止謂子嗟耳。但作者既思子嗟,又美其弈世有德,遂言及子國耳。故首章傳曰「麻、麥、草、木,乃彼子嗟之所治」,是言麥亦子嗟所治,非子國之功也。二章箋言「子國使丘中有麥,著其世賢」,言著其世賢,則是引父以顯子,其意非思子國也。卒章言「彼留之子」,亦謂子嗟耳。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留,大夫氏。子嗟,字也。丘中墝埆之處,盡有麻、麥、草、木,乃彼子嗟之所治。箋云:子嗟放逐於朝,去治卑賤之職而有功,所在則治理,所以為賢。○墝,本亦作「墽」,苦交反。埆,苦角反,又音學。本或作「遠」,此從孫義而誤耳。)彼留子嗟,將其來施施。(施施,難進之意。箋云:施施,舒行,伺閒獨來見己之貌。○將,王申毛如字,鄭七良反,下同。施,如字。伺音司。閒音閑,又如字。)

疏「丘中」至「來施施」。○毛以為,子嗟在朝有功,今而放逐在外,國人睹其業而思之。言丘中墝埆之處,所以得有麻者,乃留氏子嗟之所治也,由子嗟教民農業,使得有之。今放逐於外,國人思之,乃遙述其行。彼留氏之子嗟,其將來之時,施施然甚難進而易退,其肯來乎?言不肯復來,所以思之特甚。○鄭以為,子嗟放逐於朝,去治卑賤之職。言丘中墝埆之處,今日所以有麻者,彼留氏之子嗟往治之耳,故云「所在則治理」,信是賢人。國人之意,原得彼留氏之子嗟。其將欲來,舒行施施然,伺候閒暇,獨來見己。閔其放逐,愛其德義,冀來見己,與之盡歡。○傳「留大」至「所治」。○正義曰:賢人放逐,明為大夫而去。下云 「彼留之子」與易稱「顏氏之子」,其文相類,故知劉氏,大夫氏也。子者,有德之稱,古人以子為字,與嗟連文,故知字也。《釋丘》云:「非人力為之丘。」丘是地之高者,在丘之中,故云墝埆之處。墝埆,謂地之瘠薄者也。傳探下章而解之,故言麻、麥、草、木也。木即下章李也,兼言草以足句,乃彼子嗟之所治。謂子嗟未去之日,教民治之也。定本云「丘中墝埆,遠盡有麻、麥、草、木」,與俗本不同也。○箋「子嗟」至「為賢」。○正義曰:箋以「有麻」之下即云「彼留子嗟」,則是子嗟今日所居有麻麥也。且丘中是隱遁之處,故易傳以為「去治卑賤之職而有功」。《孝經》云:「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子嗟在朝則能助教行政,隱遁則能使墝埆生物,所在則治理,是其所以為賢也。○傳「施施,難進之意」。○正義曰:傳亦以施施為舒行,由賢者難進,故來則舒行,言其本性為然,恐將不復更來,故思之也。○箋「施施」至「之貌」。○正義曰:箋以思之欲使更來,不宜言其難進。且言其「將」者,是冀其復來,故易傳以為「伺候閒暇,獨來見己之貌」。此章欲其獨來見己,下章冀得設食以待之,亦事之次也。

丘中有麥,彼留子國。(子國,子嗟父。箋云:言子國使丘中有麥,著其世賢。)彼留子國,將其來食。(子國復來,我乃得食。箋云:言其將來食,庶其親己,己得厚待之。○食如字,一云鄭音嗣。復,扶又反。)

疏傳「子國,子嗟父」。正義曰:毛時書籍猶多,或有所據,未詳毛氏何以知之。○箋「言子」至「世賢」。○正義曰:箋以丘中有麻,是子嗟去往治之,而此章言子國亦能使丘中有麥,是顯著其世賢。言其父亦是治理之人耳,非子國實使丘中有麥也。○傳「子國」至「得食」。○正義曰:傳言以子國教民稼穡,能使年歲豐穰,及其放逐,下民思之,乏於飲食,故言子國其將來,我乃得有食耳。○箋「言其」至「待之」。○正義曰:準上章思者欲令子國見己,言其獨來,就我飲食,庶其親己。來至己家,己得厚禮以待之。思賢之至,欲飲食之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箋云:丘中而有李,又留氏之子所治。)彼留之子,貽我佩玖。(玖,石次玉者。言能遺我美寶。箋云:留氏之子,於思者則朋友之子,庶其敬己而遺己也。○貽音怡。玖音久,《說文》紀又反,云「石之次玉,黑色者」。遺,唯季反,下同。)

疏傳「玖石」至「美寶」。○正義曰:玖是佩玉之名,故以美寶言之。美寶猶美道。傳言以為作者思而不能見,乃陳其昔日之功,言彼留氏之子,有能遺我以美道,謂在朝所施之政教。○箋「留氏」至「遺已」。○正義曰:箋亦以佩玖喻美道,所異者,正謂今日冀望其來,敬己而遺已耳,非是昔日所遺。上章欲其見己,己得食之,言己之待留氏。此章留氏之子遺我以美道,欲留氏之子教己,是思者與留氏情親,故云「留氏之子,於思者則朋友之子」,正謂朋友之身,非與其父為朋友。孔子謂子路「賊夫人之子」,亦此類也。

《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

王國十篇,二十八章,百六十二句。

卷四(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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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緇衣詁訓傳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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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曰:鄭者,國名,周宣王母弟桓公友所封也。其地,《詩譜》云:「宗周圻內咸林之地,今京兆鄭縣是其都也。」《漢書·地理志》云「京兆鄭縣,周宣王弟鄭桓公邑」,是也。至桓公之子武公滑突,隨平王東遷,遂滅虢、鄶而居之,即史伯所云「十邑之地,右洛左濟,前華後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鄭是也,在滎陽宛陵縣西南。)

鄭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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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宣王封母弟友於宗周畿內咸林之地,是為鄭桓公,今京兆鄭縣是其都也。○正義曰:《漢書·地理志》云:「本周宣王母弟友為周司徒,食采於宗周畿內,是為鄭桓公。」鄭據此為說也。《春秋》之例,母弟稱弟,係兄為尊,以異於其餘公子。僖二十四年《左傳》曰「鄭有厲、宣之親」,以厲王之子,而兼云宣王,明是其母弟也。服虔、杜預皆云「母弟」。《鄭世家》云「宣王庶弟」,皇甫謐亦云「庶弟」。又《史記·年表》云:「鄭桓公友,宣王母弟。」《世家》、《年表》同出馬遷,而自乖異,是無明文可據也。《地理志》云「京兆鄭縣,周宣王母弟鄭桓公邑」,是桓公封京兆鄭縣,故云京兆鄭縣是其都也。其地一曰咸林,故曰「咸林之地」。不先言鄭國所在,而本宣王封母弟者,以鄭因虢、鄶之地而國之,而鄶亦有詩,既譜鄶事,然後譜鄭,故先言有鄭之由,而後說得鄶之事。又云為幽王大司徒,甚得周眾與東土之人,問於史伯曰:「王室多故,餘懼及焉,其何所可以逃死?」○正義曰:自此以下,盡「可以少固」,皆《鄭語》文,謂得西周之眾,與東土河、洛之人心也多,故謂多難,懼禍難及己也。

史伯曰:「其濟、洛、河、潁之間乎?是其子、男之國,虢、鄶為大。虢叔恃勢,鄶仲恃險,皆有驕侈怠慢之心,加之以貪冒,君若以周難之故,寄帑與賄,不敢不許,是驕而貪,必將背君。君以成周之眾,奉辭罰罪,無不克矣。○正義曰:謂濟西、洛東、河南、潁北,是四水之間,其子、男之國有十,惟虢、鄶為大。叔、仲皆當時二國之君字也。勢謂地勢阻固,險謂境多阨塞。若克二邑,鄢、蔽、補、丹、依、疇、曆、華,君之土也。脩典刑以守之,惟是可以少固。○正義曰:八國皆在四水之間,與虢、鄶為鄰。若克虢、鄶二邑,則其餘八邑自然可滅,為君之土也。脩典法以守之,惟有是處可以少固,餘方不可入也。虢、鄶實國,而言邑者,以國邑相對為異,散則國亦為邑。《殷武》云「商邑翼翼」,《左傳》每言「弊邑」者,皆公侯之國而稱邑也。

桓公從之,言:「然。」之後三年,幽王為犬戎所殺,桓公死之,其子武公與晉文侯定平王於東都王城。○正義曰:《鄭語》又云:「公悅,乃東寄帑與賄,虢、鄶受之。」是桓公從之也。《鄭語》云:「幽王八年,桓公為司徒。」《鄭世家》云:「桓公為司徒一歲,問太史伯曰:『王室多故,餘安逃死?』」是為司徒一年乃問也。問史伯在九年,至十一年而幽王被殺,是言然之後三年也。《世家》又云:「犬戎殺幽王,並殺桓公。鄭人立其子掘突,是為武公。」《地理志》云:「幽王敗,桓公死,其子武公與平王東遷。」是其事也。卒取史伯所云「十邑之地,右洛左濟,前華後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鄭是也。正義曰:此謂武公卒取之。知者,以史伯之言,皆信而有徵。隱元年《左傳》曰:「製,岩邑也,虢叔死焉。」桓十一年《公羊傳》曰:「先鄭伯有善於鄶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國。」鄭見處虢、鄶之地,明是武公滅虢、鄶,則其餘八邑亦武公取之可知。故云「卒取十邑之地」。案《鄭世家》:「史伯云:『虢、鄶之君,貪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為司徒,民皆愛公,公誠請居之,虢、鄶之君見公方用事,輕分公地。公誠居之,虢、鄶之民皆公之民也。』桓公曰:『善。』於是卒言於王,東徙其民於洛東,而虢、鄶果獻十邑,竟國之。」如《世家》,則桓公皆自取十邑,而云死後武公取者,馬遷見《國語》有史伯為桓公謀取十邑之文,不知桓身未得,故傅會為此說耳。《外傳云》「皆子、男之國,虢、鄶為大」,則八邑各為其國,非虢、鄶之地,無由得獻之桓公也,明馬遷之說謬耳。桓公雖未得虢、鄶,既寄帑賄,臣民亦從而寄焉,故昭十六年《左傳》子產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翟而共處之。」是桓公寄帑之時,商人亦從而寄,至武公遂取而與居之也。史伯言「子、男之國,虢、鄶為大」,設令十邑皆方百里,開方除之,尚三百有餘。鄭當侯爵而為伯者,《周禮》五等封疆,言大法耳,其土地不可一如其制度。《春秋》之敘鄭伯在邢侯之上,曹伯在許男之下,是不可以爵之尊卑計其地之大小也。「右洛左濟,前華後河,食溱、洧焉」,亦《鄭語》文也。韋昭云: 「華,華國也。食,謂居其土而食其水也。」《鄶譜》云「居溱、洧之地」,此云「食溱、洧焉」,則鄭都在鄶地,故服虔云:「鄭,東鄭,古鄶國之地。」是鄭雖處其地,不居其都。僖三十三年《左傳》稱文夫人葬公子瑕於鄶城之下。服虔云:「鄶城,故鄶國之墟。」杜預云:「鄶國在滎陽密縣東北,新鄭在滎陽宛陵縣西南,是鄭非鄶都,故別有鄶城也。」若然,昭十七年《左傳》曰「鄭祝融之墟」,《鄶譜》亦云「則鄶、鄭同地」,而云鄭非鄶都者,正以鄭國別有鄶城,決知鄭國之都非鄶也。但二城不甚相遠,故於鄶言祝融之墟,見鄭因國其地,言其境界所及,非謂鄭居鄶都也。鄶在東周畿外之國,隱元年《穀梁傳》曰:「寰內諸侯,不正其外交。」然則畿內之國,非正南面之君,政教稟於天子,善惡歸於其上,無假風諫,不當有詩。鄶國見有變風,不在畿內明矣。鄭因虢、鄶之國,自然亦為畿外。鄭《發墨守》云:桓公國在宗周畿內,武公遷居東周畿內者,以鄭於西周,本在畿內。西都之地,盡以賜秦,明武公初遷,亦在東周畿內,故曆言之也。及並十邑,鬱成大國,盟會列於諸侯,灼然在畿外,故《緇衣》傳曰:「諸侯入為天子卿士。」是畿外之君稱入也。鄭雖非畿內,不過侯服。昭十三年《左傳》曰:「鄭伯,男也。」賈逵以為,鄭伯爵,在男畿。鄭距王城三百餘里,而得在男畿者,《鄭志》答趙商云:「此鄭伯男者,非男畿,乃謂子男也。先鄭之於王城,為在畿內之諸侯,雖爵為侯伯,周之舊俗皆食子、男之地,故云『鄭伯,男也』。」是鄭意與賈說異。

武公又作卿士,國人宜之,鄭之變風又作。○正義曰:《緇衣序》云:「父子並為周司徒。」則桓公之死,武公即代為司徒,故得輔平王以東遷。是先為卿士,後並十邑。但鄭先說得國之由,故云「又作卿士」。其實作卿士在並十邑之前也。序又云:「善於其職,國人宜之,故美其德。」是國人宜之而作變風也。對上《鄶風》已作,故云「又作」。案《左傳》及《鄭世家》,武公生莊公。莊公娶鄧曼,生太子忽,是為昭公。又娶宋雍氏女,生公子突,是為厲公。又生公子、公子儀。《春秋》桓十一年夏五月,莊公卒,而昭公立。其年九月,昭公奔衛,而厲公立。桓十五年夏,厲公奔蔡。六月,昭公入。桓十七年,高渠彌弑昭公,而立子。十八年,齊人殺子,鄭人立公子儀。莊十四年,傅瑕殺子儀,而納厲公。厲公前立四年而出奔,至此而復入。至莊二十一年卒,前後再在位,凡十一年。厲公卒,子文公踕立,四十五年卒。此其君世之次也。《詩·緇衣序》云「美武公」,則武公詩也。《將仲子》、《叔於田》、《大叔於田》序皆云「刺莊公」,而《清人》之下有《羔裘》、《遵大路》、《女曰雞鳴》。《遵大路》序云「莊公失道」,則此三篇通上《將仲子》等六篇,皆莊公詩也。《有女同車》、《山有扶蘇》、《蘀兮》、《狡童》及《揚之水》皆云「刺忽」,則《褰裳》、《豐》、《東門之墠》、《風雨》、《子衿》在其間,皆為昭公詩也。忽於桓十一年以太子而承正統,雖未逾年,要君於其國。《有女同車序》云「至於見逐」,則為被逐而作,是忽前立時事也。《山有扶蘇》、《蘀兮》、《狡童》刺忽所美非賢,權臣擅命。忽之前立時月既淺,則此三篇蓋後立時事也。《褰裳》「思見正」,言突篡國之事,是突前篡之事,國人欲以鄰國正之。《春秋》之義,君雖篡弑而立,已列於會,則成為君。案突以桓十一年篡,十二年公會鄭伯,盟於武父。自是以後,頻列於會,則成為鄭君,國人不應思大國之見正,《褰裳》宜是初田事也。《豐》、《東門之墠》、《風雨》、《子衿》直云「刺亂世耳」,不指君事。或當突篡之時,或當忽入之後,其時難知。要是忽為其主,雖當突前篡時,亦宜係忽,故序於《揚之水》又言忽以明之。《揚之水》言「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經云「終鮮兄弟」,則兄弟已爭,是後立之事。《出其東門序》云「公子五爭」,《野有蔓草序》云「民窮於兵革」,《溱洧序》云「兵革不息」,三篇相類,皆三公子既爭之後事也。公子五爭,突最在後得之,則此三篇,厲公詩也。《清人》刺文公,文公詩也。鄭於左方中皆以此而知。文公,厲公之子,《清人》當處卷末,由爛脫失次,廁於莊公詩內。所以得錯亂者,鄭答趙商云:「詩本無文字,後人不能盡得其弟,錄者直錄其義而已。」如《志》之言,則作序乃始雜亂,故《羔裘》之序從上《大叔於田》為莊公之詩也。)

《緇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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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緇衣》,美武公也。父子並為周司徒,善於其職,國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父,謂武公父,桓公也。司徒之職掌十二教,善善者,治之有功也。鄭國之人皆謂桓公、武公居司徒之官,正得其宜。○緇,側基反。)

疏「《緇衣》三章,章四句」至「功焉」。○正義曰:作《緇衣》詩者,美武公也。武公之與桓公,父子皆為周司徒之卿,而善於其卿之職,鄭國之人咸宜之,謂武公為卿,正得其宜。諸侯有德,乃能入仕王朝。武公既為鄭國之君,又復入作司徒,已是其善,又能善其職,此乃有國者善中之善,故作此詩,美其武公之德,以明有邦國者善善之功焉。經三章,皆是國人宜之,美其德之辭也。「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敘其作詩之意,於經無所當也。○箋「父謂」至「其宜」。○正義曰:以桓公已作司徒,武公又復為之,子能繼父,是其美德,故兼言父子,所以盛美武公。《周禮·大司徒職》曰:「因民常而施十有二教焉:一曰以祀禮教敬,則民不苟;二曰以陽禮教讓,則民不爭;三曰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四曰以樂教和,則民不乖;五曰以儀辨等,則民不越;六曰以俗教安,則民不愉;七曰以刑教中,則民不暴;八曰以誓教恤,則民不怠;九曰以度教節,則民知足;十曰以世事教能,則民不失職;十有一曰以賢制爵,則民慎德;十有二曰以庸制祿,則民興功。」是司徒職掌十二教也。祀禮,謂祭祀之禮,教之恭敬,則民不苟且。陽禮,謂鄉射、飲酒之禮,教之謙讓,則民不爭鬥。陰禮,謂男女昏姻之禮,教之相親,則民不怨曠。樂,謂五聲八音之樂,教之和睦,則民不乖戾。儀,謂君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之屬,辨其等級,則民不逾越。俗,謂土地所生習,教之安存,則民不愉惰。刑,謂刑罰,教之中正,則民不殘暴。誓,謂戒敕,教之相憂,則民不懈怠。度,謂宮室衣服之制,教之節制,則民知止足。世事,謂士農工商之事,教之各能其事,則民不失業。以賢之大小,制其爵之尊卑,則民皆謹慎其德,相勸為善,以功之多少,制其祿之數量,則民皆興立功效,自求多福。司徒之職,所掌多矣。此十二事,是教民之大者,故舉以言焉。此與《淇隩》國人美君有德,能仕王朝,是其一國之事,故為風。蘇公之刺暴公,吉甫之美申伯,同寮之相刺美,乃所以刺美時王,故為雅。作者主意有異,故所係不同。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緇,黑色,卿士聽朝之正服也。改,更也。有德君子,宜世居卿士之位焉。箋云:緇衣者,居私朝之服也。天子之朝服,皮弁服也。○敝,本又作「弊」,符世反。朝,直遙反,下同。)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適,之。館,舍。粲,餐也。諸侯入為天子卿士,受采祿。箋云:卿士所之之館,在天子宮,如今之諸廬也。自館還在采地之都,我則設餐以授之。愛之,欲飲食之。○館,古玩反。粲,七旦反,飧也。飧,蘇尊反。廬,力於反。飲,於鴆反。食音嗣。)

疏「緇衣」至「粲兮」。○毛以為,武公作卿士,服緇衣,國人美之。言武公於此緇衣之宜服之兮,言其德稱其服也。此衣若敝,我原王家又復改而為之兮,原其常居其位,常服此服也。卿士於王宮有館舍,於畿內有采祿。言武公去鄭國,入王朝之適子卿士之館舍兮,自朝而還,我原王家授子武公以采祿兮,欲使常朝於王,常食采祿也。采祿,王之所授,衣服,王之所賜,而言予為子授者,其意原王為然,非民所能改受之也。○鄭以為,國人愛美武公,緇衣若弊,我原為君改作兮。自館而還,我原授君以飲食兮。愛之,原得作衣服,與之飲食也。鄭以授之以食為民授之,則改作衣服亦民為之也。○傳「緇黑」至「之位」。○正義曰:《考工記》言染法,「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注云:「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為緅,又復再染以黑乃成緇。」是緇為黑色。此緇衣,即《士冠禮》所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韡」是也。諸侯與其臣服之以日視朝,故禮通謂此服為朝服。美武公善為司徒,而經云「緇衣」,明緇衣,卿士所服也。而天子與其臣皮弁以日視朝,則卿士旦朝於王服皮弁,不服緇衣,故知是卿士聽朝之正服。謂既朝於王,退適治事之館,釋皮弁而服,以聽其所朝之政也。言緇衣之宜,謂德稱其服,宜衣此衣,敝則更原王為之,令常衣此服。以武公繼世為卿,並皆宜之,故言「有德君子,宜世居卿士之位焉」。○箋「緇衣」至「弁服」。○正義曰:退適治事之處,為私也,對在天子之庭為公。此私朝在天子宮內,即下句「適子之館兮」是也。《舜典》云「辟四門」者,注云:「卿士之職,使為已出政教於天下。」言四門者,亦因卿士之私朝在國門,魯有東門襄仲,宋有桐門右師,是後之取法於前也。彼言私朝者在國門,謂卿大夫夕治家事,私家之朝耳,與此不同。何則?《玉藻》說視朝之禮曰:「君既視朝,退適路寢。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後適小寢,釋服。」君使人視其事盡,然後休息,則知國之政教事在君所斷之,不得歸適國門私朝,明國門私朝非君朝矣。《論語》「冉子退朝」,注云「朝於季氏之私朝」,亦謂私家之朝,與此異也。《玉藻》云「天子皮弁以日視朝」,是天子之朝服皮弁,故退適諸曹服緇衣也。定本云「天子之朝,朝服皮弁服」。○傳「適之」至「采祿」。○正義曰:《釋詁》云:「之、適,往也。」故適得為之。館者,人所止舍,故為舍也。「粲,餐」,《釋言》文。郭璞曰:「今河北人呼食為粲,謂餐食也。」諸侯入為天子卿士,受采祿,解其授粲之意。采謂田邑,采取賦稅。祿謂賜之以穀。二者皆天子與之,以供飲食,故謂之授子粲也。○箋「卿士」至「飲食」。○正義曰:《考工記》說王官之制,「內有九室,九嬪居之。外有九室,九卿朝焉」。注云:「內,路寢之里。外,路寢之表。九室如今朝堂諸曹治事之處也。六卿三孤為九卿」。彼言諸曹治事處,此言諸廬,正謂天子宮內,卿士各立曹司,有廬舍以治事也。言適子之館,則有所從而適也。言還授子粲,則還有所至也。既為天子卿士,不可還歸鄭國,明是從采邑而適公館,從公館而反采邑,故云「還在采地之都,我則設餐以授之」。傳言受采祿者,以采祿解粲義也。箋言還在采地之都者,自謂回還所至國人授粲之處,其意與傳不同。雖在采地之都,原授之食,其授之者,謂鄭國之人,非采地之人。何則?此詩是鄭人美君,非采地之人美之。且食采之主,非邑民常君,善惡係於天子,不得曲美鄭國君也。鄭國之人所以能遠就采地,授之食者,言愛之,原飲食之耳,非即實與之食也。易傳者,以言予者鄭人自授之食,非言天子與之祿也。飲食雖云小事,聖人以之為禮。《伐柯》言王迎周公,言「我覯之子,籩豆有踐」,奉迎聖人,猶原以飲食,故小民愛君,原飲食之。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好,猶宜也。箋云:造,為也。)疏箋「造,為」。○正義曰:《釋言》文。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蓆,大也。箋云:作,為也。○⒎音席,《韓詩》云「儲也」,《說文》云「廣多」。)

疏傳「蓆,大」。○正義曰:《釋詁》文。言服緇衣,大得其宜也。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三章,章四句。

《將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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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仲子》,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製,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莊公之母,謂武姜。生莊公及弟叔段,段好勇而無禮。公不早為之所,而使驕慢。○將,七羊反,下及注皆同。勝音升。祭,側界反,後放此。聽,吐丁反。好,呼報反。)

疏「《將仲》三章,章八句」至「大亂焉」。○正義曰:作《將仲子》詩者,刺莊公也。公有弟名段,字叔。其母愛之,令莊公處之大都。莊公不能勝止其母,遂處段於大都,至使驕而作亂,終以害其親弟。是公之過也。此叔於未亂之前,失為弟之道,而公不禁製,令之奢僭。有臣祭仲者,諫公,令早為之所,而公不聽用。於事之小,不忍治之,以致大亂國焉,故刺之。經三章,皆陳拒諫之辭。「豈敢愛之?畏我父母」,是小不忍也。後乃興師伐之,是致大亂大也。○箋「莊公」至「驕慢」。○正義曰:此事見於《左傳》隱元年。傳曰:「鄭武公娶於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不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製。公曰:『製,岩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今京不度,非製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公子呂曰:『國不堪二,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不與,則請除之。』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昵。厚將崩。』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於鄢。公伐諸鄢。大叔出奔共。」是謂共城大叔。是段驕慢作亂之事也。《大叔於田序》曰:「叔多才而好勇。」是段勇而無禮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 (將,請也。仲子,祭仲也。逾,越。里,居也。二十五家為里。杞,木名也。折,言傷害也。箋云:祭仲驟諫,莊公不能用其言,故言請,固距之。「無逾我里」,喻言無干我親戚也。「無折我樹杞」,喻言無傷害我兄弟也。仲初諫曰:「君將與之,臣請事之。君若不與,臣請除之。」○折,之舌反,下同。杞音起。驟,仕救反,服虔曰:「數也。」「君若與之」,一本「若」作「將」。)豈敢愛之?畏我父母。(箋云:段將為害,我豈敢愛之而不誅與?以父母之故,故不為也。○「段將」,此一將字如字。與音餘。)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箋云:懷私曰懷。言仲子之言可私懷也。我迫於父母,有言不得從也。)

疏「將仲子」至「可畏」。○正義曰:祭仲數諫莊公,莊公不能用之,反請於仲子兮,汝當無逾越我居之里垣,無損折我所樹之杞木,以喻無干犯我之親戚,無傷害我之兄弟。段將為害,我豈敢愛之而不誅與?但畏我父母也。以父母愛之,若誅之,恐傷父母之心,故不忍也。仲子之言可私懷也,雖然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言莊公以小不忍至於大亂,故陳其拒諫之辭以刺之。傳「里居」至「木名」。○正義曰:里者,民之所居,故為居也。《地官·遂人》云:「五家為鄰,五鄰為里。」是二十五家為里也。「無逾我里」,謂無逾越我里居之垣牆,但里者,人所居之名,故以所居表牆耳。《四牡》傳云:「杞,枸檵。」此直云木名,則與彼別也。陸機《疏》云:「杞,柳屬也,生水傍,樹如柳,葉粗而白色,理微赤,故今人以為車轂。今共北淇水傍,魯國泰山汶水邊,純杞也。○箋「祭仲」至「除之」。○正義曰:哀二十年《左傳》云:「吳公子慶忌驟諫吳王。」服虔云:「驟,數也。」箋言驟諫,出於彼文。序不言驟,而箋言驟者,若非數諫,不應固請,故知驟諫也。以里垣之內始有樹木,故以里喻親戚,樹喻兄弟。既言驟諫,以為其諫非一,故言「初諫曰」,以為數諫之意。案《左傳》此言乃是公子呂辭,今箋以為祭仲諫者,詩陳請祭仲,不請公子呂,然則祭仲之諫多於公子呂矣。而公子呂請除大叔,為諫之切,莫切於此。祭仲正可數諫耳,其辭亦不是過。仲當亦有此言,故引之以為祭仲諫。○箋「懷私」至「得從」。○正義曰:《晉語》稱公子重耳安於齊,姜氏勸之行,云:「懷與安,實病大事。《鄭詩》云:『仲可懷也。』」引此為懷私之義,故以懷為私。以父母愛段,不用害之,故畏迫父母,有言不得從也。於時其父雖亡,遺言尚存,與母連言之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牆,垣也。桑,木之眾也。○垣音袁。)豈敢愛之?畏我諸兄。(諸兄,公族。)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園所以樹木也。檀,強韌之木。○檀,徒丹反,木名。強,其良反,一音居良反。忍,本亦作「刃」,同而慎反。依字韋旁作刃,今此假借也。沈云係旁作刃為是。案糸旁刃,音女巾反,《離騷》云「紉秋蘭以為佩」,是也。)

疏傳「園所」至「之木」。○正義曰:《大宰職》云:「園圃,毓草木。」園者圃之蕃,故其內可以種木也。檀材可以為車,故云「強韌之木。」陸機《疏》云:「檀木皮正青滑澤,與檕迷相似,又似駁馬。駁馬,梓檎。故里語曰:『斫檀不諦得檕迷,檕迷尚可得駁馬。』檕迷一名挈橀,故齊人諺曰:『上山斫檀,挈橀先殫。』」

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三章,章八句。

《叔於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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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於田》,刺莊公也。叔處於京,繕甲治兵,以出於田,國人說而歸之。(繕之言善也。甲,鎧也。○繕,市戰反,善也。說音悅。鎧,苦愛反。)

疏「《叔於田》三章,章五句」至「歸之」。○箋「繕之」至「甲鎧」。○正義曰:《世本》云:「杼作甲。」宋仲子云:「少康子名杼也。」經典皆謂之甲,後世乃名為鎧。箋以今曉古。

叔於田,巷無居人。(叔,大叔段也。田,取禽也。巷,里塗也。箋云:叔往田,國人注心於叔,似如無人處。○巷,學絳反。大音泰,後「大叔」皆放此。○)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箋云:洵,信也。言叔信美好而又仁。○洵,蘇遵反。)

疏「叔於」至「且仁」。○正義曰:此皆悅叔之辭。時人言叔之往田獵也,里巷之內全似無復居人。豈可實無居人乎,有居人矣,但不如叔也信美好而且有仁德。國人注心於叔,悅之若此,而公不知禁,故刺之。○傳「叔大」至「里塗」。○正義曰:《左傳》及下篇皆謂之大叔,故傳辨之,以明叔與大叔一人,其字曰叔,以寵私過度,時呼為大叔,《左傳》謂之京城大叔。是由寵而異其號也。此言「叔於田」,下言「大叔於田」,作者意殊,無他義也。田者,獵之別名,以取禽於田,因名曰田,故云「田,取禽也」。《豐》曰「俟我乎巷」,謂待我於門外,知巷是里內之途道也。○箋「洵信」至「又仁」。○正義曰:「洵,信」,《釋詁》文。仁是行之美名,叔乃作亂之賊,謂之信美好而又仁者,言國人悅之辭,非實仁也。

叔於狩,巷無飲酒。(冬獵曰狩。箋云:飲酒,謂燕飲也。○狩,手又反。獵,力輒反。)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疏傳「冬獵曰狩」。○正義曰:《釋天》文。李巡曰:「圍守取之,無所擇也。」

叔適野,巷無服馬。(箋云:適,之也。郊外曰野。服馬,猶乘馬也。)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箋云:武,有武節。)

疏箋「郊外」至「乘馬」。○正義曰:《釋地》云:「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是野在郊外也。《易》稱「服牛乘馬」,俱是駕用之義,故云服馬猶乘馬。夾轅兩馬謂之服馬。何知此非夾轅之馬,而云「猶乘馬」者,以上章言無居人,無飲酒,皆是人事而言,此不宜獨言無馬,知正謂叔既往田,巷無乘馬之人耳。 ○箋「武,有武節」。○正義曰:文武者,人之伎能。今言美且武,悅其為武,則合武之要,故云有武節。言其不妄為武。

《叔於田》三章,章五句。

《大叔於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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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於田》,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眾也。(○「而勇」,本或作「而好勇」,「好」衍字。)

疏「《大叔於田》三章,章十句」至「得眾」。正義曰:叔負才恃眾,必為亂階,而公不知禁,故刺之。經陳其善射禦之等,是多才也;「襢裼暴虎」,是好勇也;「火烈具舉」,是得眾也。

叔於田,乘乘馬。(叔之從公田也。○「叔於田」,本或作「大叔於田」者,誤。「乘乘」,上如字,下繩證反。後句例爾。)執轡如組,兩驂如舞。(驂之與服,和諧中節。箋云:如組者,如織組之為也。在旁曰驂。○組音祖。中,竹仲反。)叔在藪,火烈具舉。(藪,澤,禽之府也。烈,列。具俱也。箋云:列人持火俱舉,言眾同心。○藪,素口反,《韓詩》云:「禽獸居之曰藪。」)襢裼暴虎,獻於公所。(襢裼,肉袒也。暴虎,空手以搏之。箋云:「獻於公所」,進於君也。○襢,本又作「袒」,音但。裼,素曆反。搏音博。)「將叔無狃,戒其傷女。」(狃,習也。箋云:狃,復也。請叔無復者,愛也。○將,七羊反,請也。毋音無,本亦作「無」。狃,女九反。復,符又反,下同。)

疏「大叔」至「傷女」。○毛以為,大叔往田獵之時,乘駕一乘之馬。叔馬既良,叔之御人又善,執持馬轡如織組。織組者,總紕於此,成文於彼。禦者執轡於手,馬騁於道,如織組之為,其兩驂之馬與兩服馬和諧,如人舞者之中於樂節也。大叔乘馬,從公田獵。叔之在於藪澤也,火有行列,俱時舉之,言得眾之心,故同時舉火。叔於是襢去裼衣,空手搏虎,執之而獻於公之處所。公見其如是,恐其更然,謂之曰:請叔無習此事。戒慎之,若復為之,其必傷汝矣。言大叔得眾之心,好勇如此,必將為亂,而公不禁,故刺之。○鄭唯以「狃」為「復」,餘同。○傳「叔之從公田」。○正義曰:下云「襢裼暴虎,獻於公所」,明公亦與之俱田,故知從公田也。○傳「驂之」至「中節」。○正義曰:此經止云「兩驂」,不言「兩服」,知驂與服和諧中節者,以下二章於此二句皆說「兩服」、「兩驂」,則知此經所云,亦總驂、服。但馬之中節,亦由禦善,以其篇之首先云禦者之良。既言「執轡如組」,不可更言兩服,理則有之,故知「如舞」之言,兼言服亦中節也。此二句言叔之所乘,馬良禦善耳,非大叔親自禦之。下言「又良禦忌」,乃云叔身善禦。○傳「藪澤」至「具俱」。○正義曰:《地官序·澤虞》云:「每大澤大藪,小澤小藪。」注云:「澤,水所鍾。水希曰藪。」然則藪非一,而此云「藪,澤」者,以藪澤俱是曠野之地,但有水無水異其名耳。《地官》藪澤共立澤虞掌之。《夏官·職方氏》每州云其澤藪曰「某」,明某是一也。《釋地》說十藪云:「鄭有圃田。」此言「在藪」,蓋在圃田也。此言「府」者,貨之所藏謂之府,藪澤亦禽獸之所藏,故云「禽之府」。爛熟謂之烈,火烈嫌為火猛,此無取爛義,故轉烈為列,言火有行列也。火有行列,由布列人使持之,故箋申之云「列人持火」。此為宵田,故持火照之。具,備,即偕俱之義,故為俱也。○傳「襢裼」至「搏之」。○正義曰:「襢裼,肉袒」,《釋訓》文。李巡曰:「襢裼,脫衣見體曰肉袒。」孫炎曰:「袒去裼衣。」《釋訓》又云:「暴虎,徒搏也。」舍人曰:「無兵,空手搏之。」○傳「狃,習」。○正義曰:《釋言》云:「狃,復也。」 孫炎曰:「狃伏前事復為也。」復亦貫習之意,故傳以狃為習也。箋以《爾雅》正訓,故以為復。

叔於田,乘乘黃。(四馬皆黃。)兩服上襄,兩驂雁行。(箋云:兩服,中央夾轅者。襄,駕也。上駕者,言為眾馬之最良也。雁行者,言與中服相次序。 ○上襄,並如字。行,戶郎反。夾,古洽反。)叔在藪,火烈具揚。(揚,揚光也。)叔善射忌,又良禦忌。(忌,辭也。箋云:良亦善也。忌,讀如「彼已之子」 之已。○忌,注作「己」,同,音記。下皆同。)抑磬控忌,抑縱送忌。(騁馬曰磬。止馬曰控。發矢曰縱。從禽曰送。○磬,苦定反。控,口貢反。騁,敕領反。)

疏「叔於」至「送忌」。○正義曰:言叔之往田也,乘一乘之黃馬。在內兩服者,馬之上駕也。在外兩驂,與服馬如雁之行,相次序也。叔乘此四馬,從公田獵。叔之在於藪澤也,火有行列,俱時揚之。叔有多才,既善射矣,又善禦矣。抑者,此叔能磬騁馬矣,又能控止馬矣。言欲疾則走,欲止則往。抑者,此叔能縱矢以射禽矣,又能縱送以逐禽矣。言發則能中,逐則能及,是叔之善禦、善射也。叔既得眾多才如是,必將為亂,而公不禁,故刺之。○箋「兩服」至「次序」。○ 正義曰:《小戎》云:「騏騮是中,騧驪是驂。」驂、中對文,則驂在外。外者為驂,則知內者為服,故言「兩服,中央夾轅者」也。「襄,駕」,《釋言》文。馬之上者,謂之上駕,故知上駕者,言眾馬之最上也。《曲禮》注云:「雁行者,與之並差退。」此四馬同駕,其兩服則齊首,兩驂與服馬雁行,其首不齊,故《左傳》云:「如驂之有靳。」○傳「揚,揚光」。○正義曰:言舉火而揚其光耳,非訓揚為光也。○傳「騁馬」至「曰送」。○正義曰:此無正文,以文承射禦之下,申說射禦之事。馬之進退,唯騁止而已,故知騁馬曰磬,止馬曰控。今止馬猶謂之控,是古遺語也。縱謂放縱,故知發矢。送謂逐後,故知從禽。

叔於田,乘乘鴇。(驪白雜毛曰鴇。○鴇音保,依字作「駂」。驪,力馳反。)兩服齊首,(馬首齊也。)兩驂如手。(進止如禦者之手。箋云:如人左右手之相佐助也。)叔在藪,火烈具阜。(阜,盛也。)叔馬慢忌,叔發罕忌。(慢,遲。罕,希也。箋云:田事且畢,則其馬行遲,發矢希。○嫚,本又作「慢」,莫晏反。)抑釋掤忌,抑鬯弓忌。(掤,所以覆矢。鬯弓,弢弓。箋云:射者蓋矢弢弓,言田事畢。○掤音冰,所以覆矢也。馬云:「櫝丸蓋也。」杜預云:「櫝丸,箭筩也。」鬯,敕亮反。弢,吐刀反。)

疏「叔於」至「弓忌」。○毛以為,叔往田獵之時,乘一乘之駂馬。其內兩服則齊其頭首,其外兩驂,進止如禦者之手。乘此車馬,從公田獵。叔之在於藪也,火有行列,其光俱盛。及田之將罷,叔之馬既遲矣,叔發矢又希矣。及其田畢,抑者叔釋掤以覆矢矣,抑者叔執鬯以弢弓矣。既美叔之多才,遂終說其田之事。 ○鄭唯「如手」如人手相助為異。餘同。以如者比諸外物,故易傳。○傳「驪白雜毛曰駂」。○正義曰:《釋畜》文。郭璞曰:「今呼之為烏驄。」○傳「慢,遲。罕,希」。○正義曰:以惰慢者必遲緩,故慢為遲也。《釋詁》云:「希,罕也。」是罕為希也。○傳「掤所」至「弢弓」。○正義曰:昭二十五年《左傳》云: 「公徒執冰而踞。」字雖異,音義同。服虔云:「冰,犢丸蓋。」杜預云:或說犢丸是箭筒,其蓋可以取飲。先儒相傳掤為覆矢之物,且下句言鬯弓,明上句言覆矢可知矣,故云「掤,所以覆矢」。鬯者,盛弓之器。鬯弓,謂弢弓而納之鬯中,故云「鬯弓,弢弓」,謂藏之也。

《大叔於田》三章,章十句。

《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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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而欲遠之不能。使高克將兵而禦狄於竟,陳其師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眾散而歸,高克奔陳。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也。(好利不顧其君,注心於利也。禦狄於竟,時狄侵衛。○克,一本作「剋」。好,呼報反,注同。惡,烏路反,下同。遠,於萬反。將,子亮反。禦,魚呂反,注同。翱,五羔反。)

疏「《清人》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清人》詩者,刺文公也。文公之時,臣有高克者,誌好財利,見利則為,而不顧其君。文公惡其如是,而欲遠離之,而君弱臣強,又不能以理廢。退適值有狄侵衛,鄭與衛鄰國,恐其來侵,文公乃使高克將兵禦狄於竟。狄人雖去,高克未還,乃陳其師旅,翱翔於河上。日月經久,而文公不召,軍眾自散而歸,高克懼而奔陳。文公有臣鄭之公子名素者,惡此高克進之事君不以禮也,又惡此文公退之逐臣不以道,高克若擁兵作亂則是危國,若將眾出奔則是亡師。公子素謂文公為此,乃是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清人》之詩以刺之。經三章唯言「陳其師旅,翱翔河上」之事耳,序則具說翱翔所由。作詩之意,二句以外,皆於經無所當也。○箋「好利」至「侵衛」。○正義曰:《春秋》閔公二年冬十二月,「狄入衛,鄭棄其師」。《左傳》曰:「鄭人惡高克,使帥師次於河上,久而不召,師潰而歸,高克奔陳。鄭人為之賦《清人》。」是於時有狄侵衛也。衛在河北,鄭在河南,恐其渡河侵鄭,故使高克將兵於河上御之。《春秋》經書「入衛」,而箋言「侵」者,狄人初實侵衛,衛人與戰而敗,後遂入之。此據其初侵,故言侵也。案襄十九年,晉侯使士匄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左傳》稱為「禮也」,《公羊傳》亦云「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然則高克禮當自還,不須待召。而文公不名,久留河上者,其戰伐進退,自由將帥。若罷兵還國,必須君命,故不召不得歸也。傳善士匄不伐喪耳,其得反國,亦當晉侯有命,故善之。

清人在彭,駟介旁旁。(清,邑也。彭,衛之河上,鄭之郊也。介,甲也。箋云:清者,高克所帥眾之邑也。駟,四馬也。○介音界。旁,補彭反,王云 「彊也」。「駟,四馬也」,一本「駟介,四馬也」。)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重英,矛有英飾也。箋云:二矛,酋矛、夷矛也,各有畫飾。○矛,莫侯反,《方言》云:「矛,吳揚江淮南楚五湖之間謂之鉇(鉇音蛇)。或謂之鋋(鋋音蟬)。或謂之鏦(鏦音錯江反)。」其柄謂之矜。矜,郭音巨巾反。重,直龍反,注下同。英如字,沈於耕反。酋,在由反。)

疏「清人」至「翱翔」。○正義曰:言高克所率清邑之人,今在於彭地。狄人以去,無所防禦,高克乃使四馬被馳驅敖遊,旁旁然不息。其車之上,建二種之矛,重有英飾,河水之上,於是翱翔。言其不復有事,可召之使還,而文公不召,故刺之。○傳「清邑」至「介甲」。○正義曰:序言高克將兵,則清人是所將之人,故知清是鄭邑。言禦狄於竟,明在鄭、衛境上。言翱翔河上,是營軍近河,而衛境亦至河南,故云「衛之河上,鄭之郊也」。郊謂二國郊境,非近郊、遠郊也。《碩鼠》云「適彼樂郊」,亦總謂境為郊也。下言消、軸,傳皆以為河上之地,蓋久不得歸,師有遷移,三地亦應不甚相遠,故俱於河上。介是甲之別名,故云 「介,甲也」。《北山》傳云「旁旁然不得已」,則此言旁旁亦為不得已之義,與下麃麃為武貌,陶陶為驅馳之貌,互相見也。○傳「重英,矛有英飾」。○正義曰:重英與二矛共文,明是矛飾。《魯頌》說矛之飾,謂之朱英,則以朱染為英飾。二矛長短不同,其飾重累,故謂之重英也。○箋「二矛」至「畫飾」。○正義曰:《考工記》云:「酋矛常有四尺,夷矛三尋。」注云:「八尺曰尋,倍尋曰常。」酋、夷,長短名也,酋近夷長也,是矛有二等也。《記》又云:「攻國之兵用短,守國之兵用長。」此禦狄於境,是守國之兵長,宜有夷矛,故知二矛為酋矛、夷矛。《魯頌》以矛與重弓共文,弓無二等,直是一弓而重之,則知二矛,亦一矛而有二,故彼箋云:「二矛重弓,備折壞。」直是酋矛有二,無夷矛也。經言重英,嫌一矛有重飾,故云各有畫飾。言其各自有飾,並建而重累。

清人在消,駟介麃麃。(消,河上地也。麃麃,武貌。○麃,表驕反。)二矛重喬,河上乎逍遙。(重喬,累荷也。箋云:喬,矛矜近上及室題,所以縣毛羽。○喬,毛音橋,鄭居橋反,雉名,《韓詩》作「鷮」。逍,本又作「消」。遙,本又作「搖」。荷,舊音何,謂刻矛頭為荷葉相重累也;沈胡可反,謂兩矛之飾相負荷也。矜,字又作「{矜木}」,同巨巾反,沈又居陵反。近,附近之近。題音啼。題,頭也。室,劍削名也,《方言》云:「劍削,自河而北,燕、趙之間謂之室。」此言室,謂矛頭受刃處也。削音笑。縣音玄。)

疏傳「重喬,累荷」。○正義曰:《釋詁》云:「喬,高也。」重喬猶如重英,以矛建於車上,五兵之最高者也。而二矛同高,其高復有等級,故謂之重高。傳解稱高之意,故言累荷。《候人》傳曰:「荷,揭也。」謂此二矛,刃有高下,重累而相負揭。○箋「喬矛」至「毛羽」。○正義曰:矜謂矛柄也。室謂矛之銎孔。襄十年《左傳》云:「舞,師題以旌夏。」杜預云:「題,識也。以大旌表識其行列。」然題者,表識之言。箋申說累荷之意,言喬者,矛之柄近於上頭及矛之銎室之下,當有物以題識之,其題識者,所以懸毛羽也。二矛於其上頭皆懸毛羽以題識之,似如重累相負荷然,故謂之累荷也。經、傳不言矛有毛羽,鄭以時事言之,猶今之鵝毛槊也。

清人在軸,駟介陶陶。(軸,河上地也。陶陶,驅馳之貌。○軸音逐,地名。陶,徒報反。)左旋右抽,中軍作好。(左旋講兵,右抽抽矢以射,居軍中為容好。箋云:左,左人,謂禦者。右,車右也。中軍,為將也。高克之為將,久不得歸日,使其禦者習旋車,車右抽刃,自居中央,為軍之容好而已。兵車之法,將居鼓下,故禦者在左。○抽,敕由反,《說文》作「陷」,他牢反,云:「抽刃以習擊刺也。」好,呼報反,注同。將,子亮反,下同。)

疏「左旋右抽,中軍作好」。○毛以為,高克閒暇無為,逍遙河上,乃左回旋其師,右手抽矢以射,高克居軍之中,以為一軍之容好,言可召而不召,故刺之。○鄭以高克使御人在車左者,習回旋其車。勇士在右者,習抽刃擊刺。高克自居中央,為軍之容好。指謂一車之上事也。○傳「左旋」至「容好」。○正義曰:毛以為,左右中總謂一軍之事。左旋以講習兵事,在軍之人皆右手抽矢而射。高克為將,將在軍中,以此左旋右抽矢為軍之容好。言其無事,故逍遙也。必左旋者,《少儀》云:「軍尚左。」注云:「右,陽也。陽主生。將軍有廟勝之策,左將軍為上,貴不敗績。」然則此亦以左為陽,故為左旋。○箋「左人」至「在左」。○ 正義曰:箋以左右為相敵之言,傳以左為軍之左旋,右為人之右手,於事不類,故易傳以為一車之事,左謂禦者在車左,右謂勇力之士在車右,中謂將居車中也。車是禦之所主也,故習旋回之事。右主持兵,故抽刃擊剌之,亦是習之也。高克自居車中,以此一車所為之事為軍之容好。成二年《左傳》說晉之伐齊云:「郤克將中軍,解張禦,鄭兵緩為右。郤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曰:「餘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餘手及肘,餘折以禦。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張侯即解張也。郤克傷矢,言未絕鼓音,是郤克為將,在鼓下也。張侯傷手,而血染左輪,是禦者在左也。此謂將之所乘車耳。若士卒兵車,則《宮》箋所云:「兵車之法,左人持弓,右人持矛,中人禦。」御車不在左也。此二箋皆言兵車之法,則平常乘車不然矣。《曲禮》曰:「乘君之乘車,不敢曠左。」注云:「君存,惡空其位。」則人君平常皆在車左,禦者在中央,故《月令》說耕籍之義云:「天子親載耒耜,措之於參保介之禦閒。」保介謂車右也。置耒耜於車右、禦者之閒,禦者,在中,與兵車異也。將居鼓下,雖人君親將,其禮亦然。《夏官·大仆職》云:「凡軍旅田役,讚王鼓。」注云:「王通鼓佐擊其餘麵。」是天子親鼓也。成二年《左傳》云:「齊侯伐我北鄙,圍龍,齊侯親鼓之。」是為將乃然,故云「將居鼓下」。

《清人》三章,章四句。

卷四(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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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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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焉。(言,猶道也。鄭自莊公,而賢者陵遲,朝無忠正之臣,故刺之。○「裘」,字或作「求」。朝,直遙反,下及注同。風,福鳳反。)

疏「《羔裘》三章,章四句」至「朝焉」。○正義曰:作《羔裘》詩者,刺朝也。以莊公之朝無正直之臣,故作此詩,道古之在朝君子,有德有力,故以風刺其今朝廷之人焉。經之所陳,皆古之君子之事也。此主刺朝廷之臣。朝無賢臣,是君之不明,亦所以刺君也。○箋「言猶」至「刺之」。○正義曰:言,謂口道說。諸序之言字,義多為道,就此一釋,餘皆從之。下篇之序猶言莊公,則此莊公詩也,故言莊公以明之。以桓、武之世,朝多賢者,陵遲自莊公為始,故言自也。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如濡,潤澤也。洵,均。侯,君也。箋云:緇衣、羔裘,諸侯之朝服也。言古朝廷之臣,皆忠直且君也。君者,言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濡音儒。洵,徐音荀,又音旬。侯,《韓詩》云:「侯,美也。」)彼其之子,舍命不渝。(渝,變也。箋云:舍,猶處也。之子,是子也。是子處命不變,謂守死善道,見危授命之等。○舍音赦,王云:「受也。」沈書者反。渝,以朱反。)

疏「羔裘」至「不渝」。○正義曰:言古之君子,在朝廷之上服羔皮為裘,其色潤澤,如濡濕之。然身服此服,德能稱之,其性行均直,且有人君之度也。彼服羔裘之是子,其自處性命,躬行善道,至死不變。刺今朝廷無此人。○傳「如濡」至「侯君」。○正義曰:如似濡濕,故言潤澤,謂皮毛光色潤澤也。「洵,均」,《釋言》文。「侯,君」,《釋詁》文。定本「濡,潤澤也」,無「如」字。○箋「緇衣」至「畏之」。○正義曰:經云羔裘,知緇衣者,《玉藻》云「羔裘緇衣以犭軍之」,《論語》云「緇衣羔裘」,是羔裘必緇衣也。《士冠禮》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韠。」注云:「衣不言色者,衣與冠同也。」是緇衣為朝服也。《玉藻》云「諸侯朝服,以日視朝」,故知緇衣羔裘是諸侯之朝服也。以臣在朝廷服此羔裘,故舉以言,是皆均直且君,言其有人君之度。孔子稱「雍也,可使南面」,亦美其堪為人君,與此同也。「正其衣冠」以下,《論語》文。○傳「渝,變」。○正義曰:《釋言》文。○箋「舍猶」至「之等」。○正義曰:舍息,是安處之義,故知舍猶處也。「之子,是子也」,《釋訓》文。

羔裘豹飾,孔武有力。(豹飾,緣以豹皮也。孔,甚也。○緣,悅絹反。)彼其之子,邦之司直。(司,主也。)

疏「羔裘」至「司直」。○正義曰:言古之君子服羔皮為裘,以豹皮為袖飾者,其人甚武勇且有力,可禦亂也。彼服羔裘之是子,一邦之人主,以為直刺今無此人。○傳「豹飾」至「孔甚」。○正義曰:《唐風》云「羔裘豹袪」,「羔裘豹袖」,然則緣以豹皮,謂之為袪、袖也。禮,君用純物,臣下之,故袖飾異皮。 「孔,甚」,《釋言》文。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晏,鮮盛貌。三英,三德也。箋云:三德,剛克,柔克,正直也。粲,眾意。○晏,於諫反。粲,采諫反。)彼其之子,邦之彥兮。(彥,士之美稱。○稱,尺證反。)

疏「羔裘」至「彥兮」。○正義曰:言古之君子,服羔皮為裘,其色晏然而鮮盛兮,其人有三種英俊之德,粲然而眾多兮。彼服羔裘之是子,一邦之人以為彥士兮。刺今無此人。○箋「三德」至「眾意」。○正義曰:英,俊秀之名。言有三種之英,故傳以為三德。《洪範》云:「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注云:「正直,中平之人。克,能也。」剛能、柔能,謂寬猛相濟,以成治立功。剛則強,柔則弱。此陷於滅亡之道,非能也。然則正直者,謂不剛不柔,每事得中也。剛克者,雖剛而能以柔濟之。柔克者,雖柔而能以剛濟之。故三者各為一德。《洪範》先言正直,此引之而與彼倒者,以經有正直,無剛柔,故先言剛柔,意明剛能、柔能亦為德故也。《洪範》之言,謂人性不同,各有一德。此言「三英粲兮」,亦謂朝夕賢臣,具此三德,非一人而備有三德也。《地官·師氏》以三德教國子:至德,敏德,孝德。彼乃德之大者,教國子使知之耳,非朝廷之人所能有,故知此三德是《洪範》之三德。《周語》稱「三女為粲」,是粲為眾意。○ 傳「彥,士之美稱」。○正義曰:《釋訓》云:「美士為彥。」舍人曰:「國有美士,為人所言道。」

《羔裘》三章,章四句。

《遵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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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大路》,思君子也。莊公失道,君子去之,國人思望焉。

遵大路兮,摻執子之袪兮!(遵,循。路,道。摻,攬。袪,袂也。箋云:思望君子,於道中見之,則欲攬持其袂而留之。○摻,所覽反;徐所斬反。袪,起居反,又起據反,袂也。攬音覽。袂,麵世反。)無我惡兮,不寁故也。(寁,速也。箋云:子無惡我攬持子之袂,我乃以莊公不速於先君之道使我然。○惡,烏路反,注同。寁,市坎反。「故也」,一本作「故兮」。後「好也」亦爾。)

疏「遵大」至「故也」。○正義曰:國人思望君子,假說得見之狀,言己循彼大路之上兮,若見此君子之人,我則攬執君子之衣袪兮。君子若忿我留之,我則謂之云:無得於我之處怨惡我留兮,我乃以莊公不速於先君之道故也。言莊公之意,不速於先君之道,不愛君子,令子去之,我以此固留子。○傳「遵循」至「袪袂」。○正義曰:「遵,循」,《釋詁》文。《地官·遂人》云:「澮上有道,川上有路。」對文則有廣狹之異,散則道路通也。以摻字從手,又與執共文,故為攬也。《說文》摻字,參(山音反)聲,訓為斂也。操字,喿(此遙反)聲,訓為奉也。二者義皆小異。《喪服》云:「袂屬幅。袪尺二寸。」則袂是袪之本,袪為袂之末。《唐·羔裘》傳云:「袪,袂末。」則袂、袪不同。此云「袪,袂」者,以袪、袂俱是衣袖,本末別耳,故舉類以曉人。《唐風》取本末為義,故言「袂末」。○傳「寁,速」。○正義曰:《釋詁》文。舍人曰:「寁,意之速。」

遵大路兮,摻執子手兮!(箋云:言執手者,思望之甚。)無我魗兮,不寁好也!(魗,棄也。箋云:魗亦惡也。好猶善也。子無惡我,我乃以莊公不速於善道使我然。○魗,本亦作「<壽欠>」,又作「<壽殳>」,市由反。或云鄭音為醜。好如字,鄭云:「善也。」或呼報反。)

疏傳「壽鬼,棄」。○正義曰:魗與醜古今字。醜惡,可棄之物,故傳以為棄。言子無得棄遺我。箋準上章,故云「魗亦惡」,意小異耳。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女曰雞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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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曰雞鳴》,刺不說德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說德而好色也。(德,謂士大夫賓客有德者。○說音悅,下同。好,呼報反。)

疏「《女曰雞鳴》三章,章六句」至「好色」。○正義曰:作《女曰雞鳴》詩者,刺不說德也。以莊公之時,朝廷之士不悅有德之君子,故作此詩。陳古之賢士好德不好色之義,以刺今之朝廷之人,有不悅賓客有德,而愛好美色者也。經之所陳,皆是古士之義,好德不好色之事。以時人好色不好德,故首章先言古人不好美色,下章乃言愛好有德,但主為不悅有德而作,故序指言「刺不悅德也」。定本云「古義」,無「士」字,理亦通。○箋「德,謂至德也」。○正義曰:經陳愛好賓客,思贈問之,故知德謂士大夫賓客有德者。士大夫,君子之總辭,未必爵為大夫士也。下箋云「士大夫以君命出使」者,義亦然。《月出》指刺好色,經無好德之事,此則經陳好德,文異於彼,故於此箋辨其德之所在也。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箋云:此夫婦相警覺以夙興,言不留色也。○昧音妹。警音景。)子興視夜,明星有爛。(言小星巳不見也。箋云:明星尚爛爛然,早於別色時。○爛,力旦反。見,賢遍反,又如字。蚤音早,本亦作「早」。別色,彼列反。)將翱將翔,弋鳧與雁。(閒於政事,則翱翔習射。箋云:弋,繳射也。言無事則往弋射鳧雁,以待賓客為燕具。○弋,羊職反。鳧音符。間音閑。{敫係}音灼,本亦作「繳」。)

疏「女曰」至「與雁」。○正義曰:言古之賢士不留於色,夫妻同寢,相戒夙興。其女曰雞鳴矣,而妻起;士曰巳昧旦矣,而夫起。夫起即子興也。此子於是同興,而視夜之早晚,明星尚有爛然,早於別色之時;早朝於君,君事又早,終閒暇無事,將翱翔以學習射事。弋射鳧之與雁,以待賓客為飲酒之羞。古士好德不好色如此。而今人不好有德,唯悅美色,故刺之。○箋「此夫」至「留色」。○正義曰:士女相對與語,故以夫妻釋之。士者,男子之大號,下傳言「閒於政事」, 「習射」,「待賓客」,則所陳古士,是謂古朝廷大夫士也。雞鳴,女起之常節;昧旦,士自起之常節,皆是自言起節,非相告語。而云相警覺者,見賢思齊,君子恒性。彼既以時而起,此亦不敢淹留,即是相警之義也。各以時起,是不為色而留也。○箋「明星」至「色時」。○正義曰:《玉藻》說朝之禮云:「群臣別色始入。」以別色之時當入公門,故起又早於別色時。○箋「弋繳」至「燕具」。○正義曰:《夏官·司弓矢》:「矰矢茀矢,用諸弋射。」注云:「結繳於矢謂之矰。矰,高也。茀矢象焉,茀之言刜也。二者皆可以弋飛鳥,刜羅之也。」然則繳射謂以繩係矢而射也。《說文》云:「繳,謂生絲為繩也。」下云「宜言飲酒」,故知以待賓客為燕飲之具。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肴也。箋云:言,我也。子,謂賓客也。所弋之鳧雁,我以為加豆之實,與君子共肴也。○殽音爻,本亦作「肴」。)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箋云:宜乎我燕樂賓客而飲酒,與之俱至老。親愛之言也。○偕音皆。樂音洛,下同。)琴瑟在禦,莫不靜好。」(君子無故不徹琴瑟。賓主和樂,無不安好。)

疏「弋言」至「靜好」。○正義曰:此又申上弋射之事。弋取鳧雁,我欲為加豆之實,而用之與子賓客作肴羞之饌,共食之。宜乎我以燕樂賓客而飲酒,與子賓客俱至於老。言相親之極,沒身不衰也。於飲酒之時,琴瑟之樂在於侍卿。有肴有酒,又以琴瑟樂之,則賓主和樂,又莫不安好者。古之賢士親愛有德之賓客如是,刺今不然。○傳「宜,肴」。○正義曰:《釋言》文。李巡曰:「宜,飲酒之肴。」○箋「言我」至「共肴也」。○正義曰:「言,我」,《釋詁》文。與之飲酒相親,故知子謂賓客,故以所射之鳧雁,為加豆之實,與君子共肴之。若然,《曲禮》云:「凡進食之禮,左肴右胾。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膾炙處外,醯醬處內,蔥渫處末,酒漿處右。」注云:此大夫士與賓客燕食之禮。其禮食則宜仿《公食大夫禮》云。又案《公食大夫禮》皆無用鳧雁之文,此得用鳧雁者,公食大夫自是食禮,此則飲酒。彼以正禮而食,此以相好私燕,其饌不得同也。《曲禮》所陳燕食之饌,與禮食已自不同,明知燕飲之肴,又當異於食法,故用雁為加豆也。牲牢之外,別有此肴,故謂之加也。箋「宜乎」者,謂間暇無事,宜與賓客燕,與上「宜,肴」別也。○傳「君子」至「安好」。○正義曰:解其在禦之意,由無故不徹,故飲則有之。《曲禮》云:「大夫無故不徹懸,士無故不徹琴瑟。」注云:「故,謂災患喪病。」傳意出於彼文。此古士兼有大夫,當云不徹懸,而唯言琴瑟者,證經之琴瑟有樂懸者,亦有琴瑟故也。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雜佩者,珩、璜、琚、瑀、衝牙之類。箋云:贈,送也。我若知子之必來,我則豫儲雜佩,去則以送子也。與異國賓客燕時,雖無此物,猶言之,以致其厚意。其若有之,固將行之。士大夫以君命出使,主國之臣必以燕禮樂之,助君之歡。○珩音衡,佩上玉也。璜音黃,半璧曰璜。琚音居,佩玉名。瑀音禹,石次玉也。衝,昌容反,狀如牙。儲,直居反。使,所吏反。)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問,遺也。箋云:順,謂與已和順。○遺,尹季反。)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箋云:好,謂與己同好。○好,呼報反,注同。)

疏「知子」至「報之」。○正義曰:古者之賢士與異國賓客燕飲相親,設辭以愧謝之。我若知子之今日必來之,我當豫儲雜佩,去則以贈送之。若知子之與我和順之,當豫儲雜佩,去則以問遺之。若知子之與我和好之,當豫儲雜佩,去則以報答之。正為不知子之來,愧無此物。親愛有德之甚。言此以致厚意,刺今不然。○傳「雜佩」至「之類」。○正義曰:《說文》云:「珩,佩上玉也。璜,圭璧也。琚,佩玉名也。瑀、玖,石次玉也。」《玉藻》云:「佩玉有衝牙。」注云:「居中央,以前後觸也。」則衝牙亦玉為之,其狀如牙,以衝突前後也。《玉藻》說「佩有黝珩」,《列女傳》稱「阿穀之女佩璜而浣」,下云「佩玉瓊琚」,《丘中有麻》云「貽我佩玖」,則琚、玖與瑀皆是石次玉。玖是佩,則瑀亦佩也,故云「雜佩,珩、璜、琚、瑀、衝牙之類。」《玉藻》又云:「天子佩白玉,公侯佩山玄玉,大夫佩水蒼玉,世子佩瑜玉,士佩需玟玉。」則佩玉之名未盡於此,故言「之類」以包之。《天官·玉府》云:「共王之服玉、佩玉、珠玉。」注引《詩》傳曰:「佩玉上有蔥珩,下有雙璜,衝牙蠙珠以納其間。」下傳亦云「佩有琚玖,所以納間」,謂納眾玉與珩上下之間。○箋「贈送」至「之歡」。○正義曰:上章與賓客飲酒,箋不言異國。於此言異國者,上章燕即是此客,俱辭不言來,客非異國。至此章言來,送之與別,故以異國稱之。燕禮者,諸侯燕聘問之賓與己之群臣,其禮同此。朝廷之士與賓客燕樂,同國異國,其義亦同。此篇所陳,非古士獨說外來賓客,但上章不言外來賓客,有國內賓客,此章自是異國耳。又稱臣無境外之交,所以得與異國賓客燕者,士大夫以君命出使他國,主國之臣必以燕禮樂之,助主君之歡心,故得與之燕也。《聘禮》云:「公於賓一食再饗,大夫於賓一饗一食。」不言燕者,以燕非大禮,故不言之。饗、食猶尚有之,明當燕樂之矣。○傳「問,遺」。○正義曰:《曲禮》云「凡以苞苴簞笥問人者」,哀二十六年《左傳》云「衛侯使以弓問子貢」,皆遺人物謂之問,故云「問,遺也」。問之者,即出已之意,施遺前人。報之者,彼能好我,報其恩惠。贈之者,以物與之。送之與別,其實一也,所從言之異耳。

《女曰雞鳴》三章,章六句。

《有女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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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同車》,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昏於齊。太子忽嘗有功於齊,齊侯請妻之。齊女賢而不取,卒以無大國之助,至於見逐,故國人刺之。(忽,鄭莊公世子,祭仲逐之而立突。○太子音泰。妻,七計反。以女適人曰妻。取如字,又促句反,下注同。)

疏「《有女同車》二章,章六句」至「刺之」。○正義曰:作《有女同車》詩者,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婚於齊,對齊為文,故言鄭人。既總敘經意,又申說之。此太子忽嘗有功於齊,齊侯喜得其功,請以女妻之。此齊女賢,而忽不娶。由其不與齊為婚,卒以無大國之助,至於見逐,棄國出奔,故國人刺之。忽宜娶齊女,與之同車,而忽不娶,故經二章皆假言鄭忽實娶齊女,與之同車之事,以刺之。桓六年《傳》曰:「北戎侵齊,齊侯使乞師於鄭。鄭太子忽帥師救齊。六月,大敗戎師,獲其二帥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獻於齊。」是太子忽嘗有功於齊也。《傳》又云:「公之未婚於齊也,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太子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君子曰:『善自為謀。』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固辭。人問其故。太子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受室以歸,是以師婚也。人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如《左傳》文,齊侯前欲以文姜妻忽,後復欲以他女妻忽,再請之。此言齊女賢而忽不娶,不娶謂復請妻者,非文姜也。《鄭志》張逸問曰:「此序云『齊女賢』,經云『德音不忘』,文姜內淫,適人殺夫,幾亡魯國,故齊有雄狐之刺,魯有敝笱之賦,何德音之有乎?」答曰:「當時佳耳,後乃有過。或者早嫁,不至於此。作者據時而言,故序達經意。」如鄭此答,則以為此詩刺忽不娶文姜。案此序言「忽有功於齊,齊侯請妻之」,則請妻在有功之後,齊女賢而忽不娶,其文又在其下,明是在後妻者也,安得以為文姜乎?又桓十一年《左傳》曰:「鄭昭公之敗北戎也,齊人將妻之。昭公辭。祭仲曰:『必娶之。君多內寵,子無大援,將不立。』弗從。夏,鄭莊公卒。秋,昭公出奔衛。」《傳》亦以出奔之年,追說不婚於齊,與詩刺其意同也。張逸以文姜為問,鄭隨時答之。此箋不言文姜,《鄭志》未為定解也。若然,前欲以文姜妻之,後欲以他女妻之,他女必幼於文姜。而經謂之「孟姜」者,詩人以忽不娶,言其身有賢行,大國長女,刺忽應娶不娶,何必實賢實長也?《桑中》「刺奔」,「相竊妻妾」,言孟姜、孟庸、孟弋,責其大國長女為此奸淫,其行可恥惡耳,何必三姓之女皆處長也?此忽實不同車,假言同車以刺之,足明齊女未必實賢實長。假言其賢長以美之,不可執文以害意也。此陳同車之禮,欲忽娶為正妻也。案隱八年《左傳》云:「鄭公子忽如陳逆婦媯。」則是已娶正妻矣。齊侯所以得請妻之者,春秋之世,不必如禮。或者陳媯已死,忽將改娶。二者無文以明之。此請妻之時,在莊公之世,不為莊公詩者,不娶齊女,出自忽意,及其在位無援,國人乃追刺之。序言 「嘗有功於齊」,明是忽為君後,追刺前事,非莊公之時,故不為莊公詩也。傳稱忽不娶文姜,君子謂之「善自為謀」,則是善忽矣。此詩刺之者,傳言「善自為謀」,言其謀不及國,故再發傳以言忽之無援,非善之也。○箋「忽鄭」至「立突」。○正義曰:經書「鄭世子忽」,是為莊公子也。桓十一年《左傳》曰:「祭仲有寵於莊公,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於鄭莊公,曰雍始,生厲公。雍氏宗,有寵於宋莊公,故誘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亦執厲公而求賂焉。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九月,丁亥,昭公奔衛。己亥,厲公立。」是祭仲逐之而立突也。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親迎同車也。舜,木槿也。箋云:鄭人刺忽不取齊女,親迎與之同車,故稱同車之禮,齊女之美。○同車,讀與《何彼襛矣》詩同。舜,屍順反。華,讀亦與《召南》同,下篇放此。迎,魚敬反,下同。槿音謹。)將翱將翔,佩玉瓊琚。(佩有琚玖,所以納閒。)彼美孟姜,洵美且都!(孟姜,齊之長女。都,閑也。箋云:洵,信也。言孟姜信美好,且閑習婦禮。○洵,恤旬反。)

疏「有女」至「且都」。○正義曰:鄭人刺忽不娶齊女,假言忽實娶之,與之同車。言有女與鄭忽同車,此女之美,其顏色如舜木之華,然其將翱將翔之時,所佩之玉是瓊琚之玉,言其玉聲和諧,行步中節也。又歎美之,言彼美好之孟姜,信美好而又且閑習於婦禮。如此之美,而忽不娶,使無大國之助,故刺之。○ 傳「親迎」至「木槿」。○正義曰:《士昏禮》云:婿揖,婦出門,乃云「婿禦婦車,授綏」,是親迎之禮,與婦同車也。《釋草》云:「椴,木槿。櫬,木槿。」 樊光曰:「別二名也。其樹如李,其華朝生暮落,與草同氣,故在草中。」陸機《疏》云:「舜,一名木槿,一名櫬,一名曰椴。齊、魯之間謂之王蒸。今朝生暮落者是也。五月始華,故《月令》『仲夏,木槿榮』。」○傳「都,閑」。○正義曰:都者,美好閑習之言,故為閑也。司馬相如《上林賦》云「妖冶閑都」,亦以都為閑也。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行,行道也。英猶華也。箋云:女始乘車,婿禦輪三周,禦者代婿。○婿音細,《字書》作「咠」。)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將將鳴玉而後行。○將將,七羊反,玉佩聲。)彼美孟姜,德音不忘!(箋云:不忘者,後世傳其道德也。○傳,直專反。)

疏箋「女始」至「代婿」。○正義曰:《昏義》文也。「禦者代婿」,即先道而行,故引之以證同道之義。○傳「將將鳴玉而後行」。○正義曰:此解鏘鏘之意。將動而玉已鳴,故於「將翱將翔」之時,已言佩玉鏘鏘也。上章言玉名,此章言玉聲,互相足。

《有女同車》二章,章六句。

《山有扶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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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扶蘇》,刺忽也。所美非美然。(言忽所美之人,實非美人。○蘇如字,徐又音疏。)

疏「《山有扶蘇》二章,章四句」至「美然」。○正義曰:毛以二章皆言用臣不得其宜。鄭以上章言用之失所,下章言養之失所。箋、傳意雖小異,皆是所美非美人之事。定本云「所美非美然」,與俗本不同。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興也。扶蘇、扶胥,小木也。荷華,扶渠也,其華菡萏。言高下大小各得其宜也。箋云:興者,扶胥之木生於山,喻忽置不正之人於上位也。荷華生於隰,喻忽置有美德者於下位。此言其用臣顛倒,失其所也。○胥音疏,又相如反。菡,本作「函」,又作「莟」,戶感反。萏,本又作 「欿」,又作「萏」,度感反。菡萏,荷華也,未開曰菡萏,已發曰芙蕖。傎,本亦作「顛」,都田反。倒,都老反。)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子都,世之美好者也。狂,狂人也。且,辭也。箋云:人之好美色,不往睹子都,乃反往睹狂醜之人,以興忽好善不任用賢者,反任用小人,其意同。○狂,求匡反。且,子餘反,注同。好美色,呼報反,下同。睹,都杜反,本亦作「覩」。)

疏「山有」至「狂且」。○毛以為,山上有扶蘇之木,隰中有荷華之草,木生於山,草生於隰,高下各得其宜,以喻君子在上,小人在下,亦是其宜。今忽置小人於上位,置君子於下位,是山隰之不如也。忽之所愛,皆是小人,我適忽之朝上,觀其君臣,不見有美好之子閑習禮法者,乃唯見狂醜之昭公耳。言臣無賢者,君又狂醜,故以刺之。鄭以高山喻上位,下隰喻下位,言山上有扶蘇之小木,隰中有荷華之茂草,小木之處高山,茂草之生下隰,喻忽置不正之人於上位,置美德之人於下位。言忽用臣顛倒,失其所也。忽之所以然者,由不識善惡之故。有人自言愛好美色,不往見子都之美好閑習者,乃往見狂醜之人,喻忽之好善,不任用賢者,反任用小人。所美非美,故刺之。○傳「扶蘇」至「其宜」。○正義曰:毛以下章「山有喬鬆」是木,則扶蘇是木可知,而《釋木》無文。傳言「扶胥,小木」者,毛當有以知之,未詳其所出也。「荷,扶蕖,其華菡萏」,《釋草》文。又云:「其實蓮,其根藕,其中的,的中薏。」李巡曰:「皆分別蓮華實莖葉之名。的,蓮實薏中心苦者也。」扶胥,山木,宜生於高山;荷華,水草,宜生於下隰,言高下大小各得其宜。反以喻不宜。言忽使小人在上,君子在下,亦為不宜也。○箋「興者」至「其所」。○正義曰:箋以扶蘇是木之小者,荷華是草之茂者。今舉山有小木,隰有茂草為喻,則以山喻上位,隰喻下位,小木喻小人,茂草喻美德,故易傳喻忽置不正之人於上位,置美德於下位。○傳「子都」至「且辭」。○正義曰:都謂美好而閑習於禮法,故云「子都,世之美好者也」。狂者,狂愚之人。下傳以狡童為昭公,則此亦謂昭公也。狡童皆以為義,嫌且亦為義,故云「且,辭」。○箋「人之」至「意同」。○正義曰:箋以子都謂美麗閑習者也,都是美好,則狂是醜惡,舉其見好醜為言,則是假外事為喻,非朝廷之上有好醜也,故知此以人之好美色,不往睹美,乃往睹惡,興忽之好善,不任賢者,反用小人,其意與好色者同。

山有喬鬆,隰有遊龍。(鬆,木也。龍,紅草也。箋云:遊龍,猶放縱也。喬鬆在山上,喻忽無恩澤於大臣也。紅草放縱枝葉於隰中,喻忽聽恣小臣。此又言養臣,顛倒失其所也。○橋,本亦作「喬」;毛作「橋」,其驕反;王云「高也」;鄭作「槁」,若老反,枯槁也。)不見子充,乃見狡童。(子充,良人也。狡童,昭公也。箋云:人之好忠良之人,不往睹子充,乃反往睹狡童。狡童有貌而無實。○狡,古卯反。)

疏「山有」至「狡童」。○毛以為,山上有喬高之鬆木,隰中有放縱之龍草,木生於山,草生於隰,高下得其宜,以喻君子在上,小人在下,亦是其宜。今忽置小人於上位,置君子於下位,是山隰之不如也。忽之所愛,皆是小人。我適忽之朝上,觀其君臣,不見有美好之子充實忠良者,乃唯見此壯狡童昏之昭公。言臣無忠良,君又昏愚,故刺之。鄭以為,山上有枯槁之鬆木,隰中有放縱之龍草,鬆木雖生高山而柯條枯槁,龍草雖生於下隰而枝葉放縱,喻忽之養臣,君子在於上位則不加恩澤,小人在於下位則祿賜豐厚。言忽養臣,顛倒失其所也。忽之所以然者,由不識善惡之故。有人自言愛好忠,良不往見子之充實之善人,乃往見狡好之童稚有貌無實者,以喻忽之好善,不任用賢者,反任用小人,故刺之。○傳「鬆木」至「紅草」。○正義曰:傳以喬鬆共文,嫌為一木,故云「鬆,木」,以明喬非木也。《釋草》云:「紅,蘢古,其大者蘬。」舍人曰:「紅名蘢古,其大者名蘬。」是龍、紅一草而列名,故云「龍,紅草也。」陸機《疏》云:「一名馬蓼,葉大而赤白色,生水澤中,高丈餘。」據上章之傳,正取高下得宜為喻,不取喬、遊為義。○箋「遊龍」至「其所」。○正義曰:此章直名龍耳,而言遊龍,知謂枝葉放縱也。箋以作者若取山木隰草為喻,則當指言鬆、龍而已,不應言橋、遊也。今鬆言槁,而龍云遊,明取槁、遊為義。山上之木言枯槁,隰中之草言放縱,明槁鬆喻無恩於大臣,遊龍喻聽恣於小臣,言養臣顛倒失其所也。孫毓難鄭云:「箋言用臣顛倒,置不正於上位。上位,大臣也。置有美德於下位。下位,小臣也。則其養之又無恩於所寵,而聽恣於所薄乎?」以箋為自相違戾。斯不然矣。忽之群臣,非二人而已。用臣則不正者在上,有美德者在下。養臣則薄於大臣,厚於小臣。此二者俱為不可,故二章各舉以剌忽。○傳「子充」至「昭公」。○正義曰:充者,實也。言其性行充塞良善之人,故為良人。下篇剌昭公,而言「彼狡童兮」,是斥昭公,故以狡童為昭公也。○箋「人之」至「無實」。○正義曰:充是誠實,故以忠良言之。充為性行誠實,則知狡童是有貌無實者也。狡童謂狡好之童,非有指斥定名也。下篇刺昭公之身,此篇刺昭公之所美非美,養臣失宜,不以狡童為昭公,故易傳以為「人之好忠良,不睹子充,而睹狡童」,以喻昭公之好善,不愛賢人,而愛小人也。孫毓云:「此狡,狡好之狡,謂有貌無實者也。云剌昭公,而謂狡童為昭公,於義雖通,下篇言『昭公有壯狡之志』,未可用也。箋義為長。」

《山有扶蘇》二章,章四句。

《蘀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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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蘀兮》,刺忽也。君弱臣強,不倡而和也。(不倡而和,君臣各失其禮,不相倡和。○蘀,他洛反。倡,昌亮反,本又作「唱」,注下同。和,胡臥反,注下同。)

蘀兮蘀兮,風其吹女!(興也。蘀,槁也。人臣待君倡而後和。箋云:槁,謂木葉也。木葉槁,待風乃落。興者,風喻號令也,喻君有政教,臣乃行之。言此者,刺今不然。○槁,苦老反。)叔兮伯兮,倡予和女!(叔、伯言群臣長幼也。君倡臣和也。箋云:叔伯,群臣相謂也。群臣無其君而行,自以強弱相服。女倡矣,我則將和之。言此者,刺其自專也。叔伯,兄弟之稱。○長,張丈反。稱,尺證反。)

疏「蘀兮」至「和女」。○毛以為,落葉謂之蘀。詩人謂此蘀兮蘀兮,汝雖將墜於地,必待風其吹女,然後乃落,以興謂此臣兮臣兮,汝雖職當行政,必待君言倡發,然後乃和。汝鄭之諸臣,何故不待君倡而後和?又以君意責群臣,汝等叔兮伯兮,群臣長幼之等,倡者當是我君,和者當是汝臣,汝何不待我君倡而和乎?○鄭下二句與毛異,具在箋。○傳「蘀槁」至「後和」。○正義曰:《七月》云:「十月隕蘀。」傳云:「蘀,落也。」然則落葉謂之蘀。此云「蘀,槁」者,謂枯槁乃落,故箋云「槁,謂木葉」,是也。木葉雖槁,待風吹而後落,故以喻人臣待君倡而後和也。○傳「叔伯」至「臣和」。○正義曰:《士冠禮》為冠者作字云「伯某甫仲叔季,唯其所當」,則叔伯是長幼之異字,故云「叔伯,言群臣長幼也」。謂總呼群臣為叔伯也。言君倡臣和,解經「倡予和汝」,言倡者當是我君,和者當是汝臣。○箋「叔伯」至「之稱」。○正義曰:箋以叔伯長幼之稱,予汝相對之語,故以為「叔伯,群臣相謂也」。桓二年《左傳》稱「宋督有無君之心」,言有君不以為君,雖有若無。忽之諸臣亦然,故云「無其君而行,自以強弱相服」,故弱者謂強者,汝倡矣,我則和之,刺其專恣而不和君也。箋又自明己意,以叔伯,兄弟相謂之稱,則知此經為群臣相謂之辭,故易傳也。

蘀兮蘀兮,風其漂女!(漂,猶吹也。○漂,匹遙反,本亦作「飄」。)叔兮伯兮,倡予要女!(要,成也。○要,於遙反。注同。)《蘀兮》二章,章四句。

《狡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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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童》,刺忽也。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也。(權臣擅命,祭仲專也。○擅,善戰反。)

疏「《狡童》二章,章四句」。○箋「權臣」至「仲專」。○正義曰:權者,稱也,所以銓量輕重。大臣專國之政,輕重由之,是之謂權臣也。擅命,謂專擅國之教命,有所號令,自以己意行之,不復諮白於君。鄭忽之臣有如此者,唯祭仲耳。桓十一年《左傳》稱「祭仲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是忽之前立,祭仲專政也。其年,宋人誘祭仲而執之,使立突。祭仲逐忽立突,又專突之政,故十五年傳稱「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糾殺之。祭仲殺雍糾,厲公奔蔡」。祭仲又迎昭公而復立。是忽之復立,祭仲又專。此當是忽復立時事也。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昭公有壯狡之志。箋云:不與我言者,賢者欲與忽圖國之政事,而忽不能受之,故云然。)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憂懼不遑餐也。○餐,七丹反。遑音皇,暇也。)

疏「彼狡」至「餐兮」。○正義曰:賢人欲與忽圖事,而忽不能受。忽雖年長而有壯狡之志,童心未改,故謂之為狡童。言彼狡好之幼童兮,不與我賢人言說國事兮。維子昭公不與我言之,故至令權臣擅命,國將危亡,使我憂之,不能餐食兮。憂懼不暇餐,言己憂之甚也。○傳「昭公」至「之志」。○正義曰:解呼昭公為狡童之意。以昭公雖則年長,而有幼壯狡好作童子之時之志,故謂之狡童。襄三十一年《左傳》稱「魯昭公年十九矣,猶有童心」,亦此類也。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不與賢人共食祿。)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憂不能息也。)

《狡童》二章,章四句。

《褰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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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褰裳》,思見正也。狂童恣行,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狂童恣行,謂突與忽爭國,更出更入,而無大國正之。○褰,起連反,本或作「騫」,非。《說文》云:「褰,袴也。」恣,資利反。行,下孟反,注下同。更音庚。)

疏「《褰裳》二章,章五句」至「正已」。○正義曰:作《褰裳》詩者,言思見正也。所以思見正者,見者,自彼加已之辭。以國內有狂悖幼童之人,恣極惡行,身是庶子,而與正適爭國,禍亂不已,無可奈何。是故鄭國之人思得大國之正已,欲大國以兵征鄭,正其爭者之是非,欲令去突而定忽也。經二章皆上四句思大國正己,下句言狂童恣行。序以由狂童恣行,故思大國正己。經先述思大國之言,乃陳所思之意,故復言狂童之狂,所以經、序倒也。○箋「狂童」至「正之」。 ○正義曰:忽是莊公世子,於禮宜立,非詩人所當疾,故知狂童恣行謂突也。忽以桓十一年繼世而立。其年九月,經書「突歸於鄭。鄭忽出奔衛」。是突入而忽出也。桓十五年經書「鄭伯突出奔蔡。鄭世子忽復思於鄭」。是忽入而突出也,故云「與忽更出更入」。於時諸侯信其爭競,而無大國之正者,故思之也。此箋言更出更入而無大國正之,則是忽復立之時,思大國也。忽之復立,突已出奔,仍思大國正己者,突以桓十五年奔蔡,其年九月,鄭伯突入於櫟。櫟是鄭之大都,突入據之,與忽爭國。忽以微弱,不能誅逐去突,諸侯又無助忽者,故國人思大國之正已也。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惠,愛也。溱,水名也。箋云:子者,斥大國之正卿,子若愛而思我,我國有突篡國之事,而可征而正之,我則揭衣渡溱水往告難也。○溱,側巾反。篡,初患反。揭,欺例反,又起列反。難,乃旦反。)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箋云:言他人者,先鄉齊、晉、宋、衛,後之荊楚。○鄉,香亮反,本亦作「向」。)狂童之狂也且!(狂行童昏所化也。箋云:狂童之人,日為狂行,故使我言此也。○且,子餘反,下同。)

疏「子惠」至「也且」。○正義曰:鄭人以突篡國,無若之何,思得大國正之,乃設言以語大國正卿曰:子大國之卿,若愛而思我,知我國有突篡國之事,有心欲征而正之,我則褰衣裳涉溱水往告難於子矣。若子大國之卿,不於我鄭國有所思念,我豈無他國疏遠之人可告之乎?又言所以告急之意。我國有狂悖幼童之人,日日益為此狂行也。是為狂不止,故所思大國正之。○傳「惠愛」至「水名」。○正義曰:「惠,愛」,《釋詁》文。溱、洧,鄭國之水,自鄭而適他國,當涉之也。○箋「子者」至「告難」。○正義曰:序言思大國之正己,則意欲告者,將告大國之正卿,謂卿之長者,執一國之政,出師征伐,事必由之,故知「子者,斥大國之正卿」也。《宛丘》云「子之湯兮」,《山有樞》云「子有衣裳」,子皆斥君,何知此子不斥大國之君者?鄰國之君,爵位尊重,鄭人所告,不宜徑告於君。國之政教,正卿所主,且云「子惠思我」,平等相告之辭,故知子者必是大國正卿。又下云「子不我思,豈無他人」,則他人與此子者,正可有親疏之異,而尊卑同也。謂他國者,為人為士,非斥國君,則知「子者」亦非國君矣。他人他士,是他國之卿,明知子者,亦大國之卿也。若然,《論語》及《左傳》說陳恒弑其君,孔子告於哀公,請討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公曰:告夫三子」,彼述孔子之意,以為君使之告臣,非禮也。此所以不告其君而告臣者,彼孔子是國內之人,勸君行義,不可則止。哀公不能自專其事,反令孔子告臣,故孔子以為不可。此則鄭國之人欲告他國,不敢徑告其君,故當告其大臣,使之致達於君,與彼不同。溱、洧大水,未必褰裳可渡,示以告難之疾意耳。○箋「言他」至「荊楚」。○正義曰:言子不我思,乃告他人,是先告近鄰,後告遠國。齊、晉宋是諸夏大國,與鄭境接連,楚則遠在荊州,是南夷大國,故箋舉以為言,見子與他人之異有。其實大國非獨齊、晉,他人非獨荊楚也。定本云 「先向齊、晉、宋、衛,後之荊楚也」,義亦通。若然,案《春秋》突以桓十五年入於鄭之櫟邑,其年冬,經書「公會宋公、衛侯、陳侯於袲,伐鄭」,十六年四月,公會宋公、衛侯、陳侯、蔡侯伐鄭。《左傳》稱謀納厲公也,則是其諸侯皆助突矣。而云告齊、晉、宋、衛者,此述鄭人告難之意耳,非言諸侯皆助忽,故言「子不我思,豈無他人」。是為諸國不思正己,故有遠告他人之志。若當時大國皆不助突,自然征而正之,鄭人無所可思。由宋、衛、蔡、魯助突為篡,故思大國正己耳。○傳「狂行童昏所化」。○正義曰:此狂童,斥突也。狂童,謂狂頑之童稚。狂童之狂也,且言其日益為狂,故傳解其益狂之意。言突以狂行童昏,其所風化於人,人又從之,徒眾漸多,所以益為狂行,作亂不已,故鄭人思欲告急也。狂行,謂篡其國,是疏狂之行。童昏,謂年在幼童,昏闇無知。鄭突時年實長,以其志似童幼,故以童名之。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洧,水名也。洧,於軌反。)子不我思,豈無他士?(士,事也。箋云:他士,猶他人也。大國之卿,當天子之上士。)狂童之狂也且!

疏箋「他士」至「上士」。○正義曰:傳言「士,事也」,以其堪任於事,謂之為士,故箋之云「他士,猶他人」,正謂遠國之卿也。所以謂為士者,大國之卿,當天子之上士,故呼卿為士也。《春官·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以大夫既四命,則上士當三命也,故注云:「王之上士三命,中士再命,下士一命。」又云:「公之孤四命,其卿三命。侯伯之卿亦如之。」是大國之卿亦三命,當天子之上士也。《曲禮》曰:「列國之大夫入天子之國曰某士。」襄二十六年《左傳》曰:「晉韓宣子聘於周,王使請事。對曰:『晉士起將歸時事於宰旅。』」是由命與王之士同,故稱士也。

《褰裳》二章,章五句。

卷四(四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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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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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刺亂也。婚姻之道缺,陽倡而陰不和,男行而女不隨。(婚姻之道,謂嫁取之禮。○豐,芳凶反,面貌豐滿也,《方言》作「豐」。缺,丘悅反。倡,昌亮反。和,胡臥反。)

疏「《豐》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至「不隨」。○正義曰:陽倡陰和,男行女隨,一事耳。以夫婦之道,是陰陽之義,故相配言之。經陳女悔之辭。上二章悔已前不送男,下二章欲其更來迎己,皆是男行女不隨之事也。○箋「婚姻」至「之禮」。○正義曰:男以昏時迎女,女因男而來。嫁,謂女適夫家。娶,謂男往娶女。論其男女之身,謂之嫁娶;指其好合之際,謂之婚姻。嫁娶婚姻,其事是一,故云「婚姻之道,謂嫁娶之禮」也。若指男女之身,則男以昏時取婦,婦因男而來。婚姻之名,本生於此。若以婦黨婿黨相對為稱,則《釋親》所云「婿之父為姻,婦之父為婚。婦之黨為婚兄弟,婿之黨為姻兄弟」,是婦黨稱婚,婿黨稱姻也。對文則有異,散則可以通。《我行其野》箋云:「新特,謂外婚。」謂婦為婚也。隱元年《左傳》說葬之月數云:「士逾月,外姻至。」非獨謂婿家也。

子之豐兮,俟我乎巷兮,(豐,豐滿也。巷,門外也。箋云:子,謂親迎者。我,我將嫁者。有親迎我者,面貌豐豐然豐滿,善人也,出門而待我於巷中。 ○迎,魚敬反,下「親迎」同。)悔予不送兮!(時有違而不至者。箋云: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時不送,則為異人之色,後不得耦而思之。○為,於偽反。)

疏「子之」至「送兮」。○正義曰:鄭國衰亂,婚姻禮廢。有男親迎而女不從,後乃追悔。此陳其辭也。言往日有男子之顏色豐然豐滿,是善人兮,來迎我出門,而待我於巷中兮。予當時別為他人,不肯共去,今日悔恨,我本不送是子兮。所為留者,亦不得為耦,由此故悔也。○傳「豐豐」至「門外」。○正義曰:豐者,麵色豐然,故為豐滿也。《叔於田》傳云:「巷,里塗。」此言門外者,以迎婦自門而出,故係門言之,其實巷是門外之道,與里塗一也。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昌,盛壯貌。箋云:「堂」當為「棖」。棖,門梱上本近邊者。○堂並如字,門堂也。鄭改作「棖」,直庚反。梱本作「閫」,苦本反。近,附如之近。)悔予不將兮!(將,行也。箋云:將亦送也。)

疏「子之」至「將兮」。○毛以為,女悔前事,言有男子之容貌昌然盛壯兮,來就迎我,待我於堂上兮,我別為他人,不肯共去,今日悔我本不共是子行去兮?○鄭以堂為棖,將為送為異,餘同。○傳「昌,盛壯貌」。○正義曰:此傳不解堂之義。王肅云:「升於堂以俟。」孫毓云:「禮,門側之堂謂之塾。謂出俟於塾前。詩人此句故言堂耳。毛無易字之理,必知其不與鄭同。」案此篇所陳庶人之事,人君之禮尊,故於門設塾,庶人不必有塾,不得待之於門堂也。《著》云「俟我於堂」,文與《著》「庭」為類,是待之堂室,非門之堂也。《士昏禮》「主人揖賓,入於廟。主人升堂西面,賓升堂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婦從,降自西階」。是則士禮受女於廟堂。庶人雖無廟,亦當受女於寢堂,故以王為毛說。○箋「堂當」至「邊者」。○正義曰:箋以《著》篇言「堂」文在《著》「庭」之下,可得為廟之堂。此篇上言於巷,此言於堂,巷之與堂,相去懸遠,非為文次,故轉堂為棖。棖是門梱上豎木,近門之兩邊者也。《釋宮》云:「柣謂之閾。棖謂之楔。」孫炎曰:「柣,門限也。」李巡曰:「棖,謂梱上兩傍木。」上言待於門外,此言待之於門,事之次,故易為棖也。

衣錦褧衣,裳錦褧裳。(衣錦、褧裳,嫁者之服。箋云:褧,襌也,蓋以襌縠為之中衣。裳用錦,而上加襌縠焉,為其文之大著也。庶人之妻嫁服也。士妻糸才衣纁袡。○衣錦如字,或一音於記反,下章放此。褧衣,苦迥反,下如字。襌音丹。縠,戶木反。為其,於偽反。大音泰,舊敕賀反。糸才,側基反,本或作 「純」,又作「緇」,並同「纁」,許云反。袡,如鹽反。)叔兮伯兮,駕予與行!(叔伯,迎己者。箋云:言此者,以前之悔。今則叔也伯也,來迎己者,從之,誌又易也。○易,以豉反。)

疏「衣錦」至「與行」。○正義曰:此女失其配耦,悔前不行,自說衣服之備,望夫更來迎己。言己衣則用錦為之,其上復有襌衣矣。裳亦用錦為之,其上復有襌裳矣。言己衣裳備足,可以行嫁,乃呼彼迎者之字云:叔兮伯兮,若復駕車而來,我則與之行矣。悔前不送,故來則從之。○傳「衣錦」至「之服」。○正義曰:知者,以此詩是婦人追悔,原得從男,陳行嫁之事,云己有此服,故知是嫁者之服也。而人之服不殊裳,而經衣裳異文者,以其衣裳別名,詩須韻句,故別言之耳。其實婦人之服,衣裳連,俱用錦,皆有褧。下章倒其文,故傳衣錦褧裳互言之。○箋「褧襌」至「纁袡」。○正義曰:《玉藻》云:「襌為絅。」絅與褧音義同。是褧為襌,衣裳所用,《書傳》無文。而婦人之服尚輕細,且欲露錦文,必不用厚繒矣,故云「蓋以襌縠為之」。襌衣在外,而錦衣在中,故言「中衣」。裳用錦,而上加襌縠焉。《中庸》引此詩,乃云「為其文之大著也」,故箋依用之。傳直言嫁者之服,故又申之云,「庶人之妻嫁服」,若士妻,則「糸才衣纁袡。」 《士昏禮》云:「女次糸才衣纁袡,立於房中南面。」注云:「次,首飾也。糸才衣、絲衣。女從者畢袗玄,則此亦玄矣。袡亦緣也。袡之言任也。以纁緣其衣,象陰氣上任也。凡婦人之服不常施袡之衣盛,昏禮為此服耳。」是士妻嫁時服糸才衣纁袡也。○傳「叔伯,迎己者」。○正義曰:欲其駕車而來,故斥迎己者也。迎己者一人而已,叔伯並言之者,此作者設為女悔之辭,非知此女之夫實字叔伯,託而言之耳。箋言「誌又易」者,以不得配耦,誌又變易於前,故叔伯來則從之也。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兮叔伯兮,駕予與歸。

《豐》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東門之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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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之墠》,刺亂也。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墠音善,依字當作「墠」。此序舊無注,而崔《集注》本有。鄭注云:「時亂,故不得待禮而行。」)

疏「《東門之墠》二章,章四句」至「奔者也」。○正義曰:經二章皆女奔男之事也。上篇以禮親迎,女尚違而不至,此復得有不待禮而相奔者,私自奸通,則越禮相就;誌留他色,則依禮不行,二者俱是淫風,故各自為刺也。

東門之墠,茹藘在阪。(東門,城東門也。墠,除地町町者。茹藘,芧蒐也。男女之際,近則如東門之墠,遠而難則茹藘在阪。箋云:城東門之外有墠,墠邊有阪,芧蒐生焉。茅蒐之為難淺矣,易越而出。此女欲奔男之辭。○茹音如,後篇同。藘,力於反。茹藘,茅蒐,蒨草也。後篇阪音反,反又符板反。町,吐鼎反,又徒冷反。茅,貌交反。)其室則邇,其人甚遠!(邇,近也。得禮則近,不得禮則遠。箋云:其室則近,謂所欲奔男之家。望其來迎己而不來,則為遠。)

疏「東門」至「甚遠」。○毛以為,東門之壇,除地町町,其踐履則易。茹藘在阪,則為礙阻,其登陟則難。言人之行者,踐東門之壇則易,登茹藘在阪則難越,以興為婚姻者,得禮則易,不得禮則難。婚姻之際,非禮不可。若得禮,其室則近,人得相從易,可為婚姻。若不得禮,則室雖相近,其人甚遠,不可為婚矣。是男女之交,不可無禮。今鄭國之女,有不待禮而奔男者,故舉之以剌當時之淫亂也。○鄭以為,女欲奔男之辭。東門之外有壇,壇之邊有阪,茹藘之草生於阪上。女言東門之外有壇,茹藘在於阪上,其為禁難淺矣,言其易越而出,興己是未嫁之女,父兄之禁難亦淺矣,言其易可以奔男。止,自男不來迎己耳。又言己所欲奔之男,其室去此則近,為不來迎己,雖近難見,其人甚遠,不可得從也。欲使此男迎己,己則從之,是不待禮而相奔,故剌之。○傳「東門」至「在阪」。○正義曰:「出其東門,有女如雲」,是國門之外見女也。「東門之池,可以漚麻」,是國門之外有池也。則知諸言東門,皆為城門,故云「東門,城東門也」。襄二十八年《左傳》云:「子產相鄭伯以如楚。舍不為壇。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適四國,未嘗不為壇。今子草舍,無乃不可乎?』」上言「舍不為壇」,下言「今子草舍」,明知壇者除地去草矣,故云「壇,除地町町者」也。遍檢諸本,字皆作「壇」,《左傳》亦作「壇」。其《禮記》、《尚書》言壇、墠者,皆封土者謂之壇,除地者謂之墠。壇、墠字異,而作此「壇」字,讀音曰墠,蓋古字得通用也。今定本作「墠」。「茹藘,茅蒐」,《釋草》文。李巡曰:「茅蒐,一名茜,可以染絳。」陸機《疏》云:「一名地血,齊人謂之茜,徐州人謂之牛蔓。」然則今之蒨草是也。男女之際者,謂婚姻之禮,是男女交際之事。《禮記·大傳》云「異姓主名治際會」,亦謂婚禮交際之會也。以壇阪者各自為喻,壇是平地,又除治,阪是高阜,又草生焉,人欲踐之,則有難易,以喻婚姻之道,有禮、無禮之難易,故云「男女之際,近而易則如東門之壇,遠而難則如茹藘在阪」也。阪云遠而難,則壇當云近而易,不言「而易」,可知而省文也,壇阪可以喻難耳。無遠近之象而云近遠者,以壇係東門言之,則在東門外,阪不言所在,則遠於東門矣。且下句言「則邇」、「甚遠」,故傳顧下經,以遠近解之。下傳云:「得禮則近,不得禮則遠」,還與此傳文相成為始終之說。○箋「城東」至「之辭」。○正義曰:箋以下章「栗」與「有踐家室」連文,以此章「壇」與「茹藘在阪」連文,則是同在一處,不宜分之為二,故易傳以為壇邊有阪,栗在室內,得作一興,共為女辭。阪是難登之物,茅蒐延蔓之草,生於阪上,行者之所以小難,但為難淺矣,易越而出,以自喻己家禁難亦淺矣,易以奔男。是女欲奔男,令迎己之辭也。若然,阪有茹藘,可為小難,壇乃除地,非為阻難,而亦言之者,物以高下相形,欲見阪之難登,故先言壇之易踐,以形見阪為難耳,不取易為義也。○傳「邇近」至「則遠」。○正義曰:「邇,近」,《釋詁》文。室與人相對,則室謂宅,人居室內,而云室近人遠。此剌女不待禮,故知以禮為送近。

東門之栗,有踐家室。(栗,行上栗也。踐,淺也。箋云:栗而在淺家室之內,言易竊取。栗,人所啗食而甘耆,故女以自喻也。○行上並如字。行,道也。《左傳》云:「斬行栗。」啗,徒覽反,本又作「啖」,亦作「噉」,並同。耆,常誌反。)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即,就也。箋云:我豈不思望女乎,女不就迎我而俱去耳。)

疏「東門」至「我即」。○毛以為,東門之外,有栗樹生於路上,無人守護,其欲取之則為易。有物在淺室家之內,雖在淺室,有主守之,其欲取之則難。以興為婚者得禮則易,不得禮則難。婚姻之際,不可無禮,故貞女謂男子云:我豈不於汝思為室家乎,但子不以禮就我,我無由從子。貞女之行,非禮不動。今鄭國之女,何以不待禮而奔乎?故刺之。○鄭以為,女乎男迎己之辭。言東門之外栗樹,有淺陋家室之內生之。栗在淺家,易可竊取,喻己在父母之家,亦易竊取,正以栗為興者。栗有美味,人所啗食而甘之,言己有美色,亦男所親愛而悅之,故女以自喻。女又謂男曰:我豈可不於汝思望之乎?誠思汝矣。但子不於我來就迎之,故我無由得往耳。女當待禮從男,今欲男就迎即去,故刺之。○傳「栗行」至「踐淺」。○正義曰:傳以栗在東門之外,不處園圃之間,則是表道樹也。故云「栗,行上栗」。行謂道也。襄九年《左傳》云:「趙武、魏絳斬行栗。」杜預云:「行栗,表道樹。」「踐,淺」,《釋言》文。此經、傳無明解,準上章亦宜以難易為喻,故同上為說也。

《東門之墠》二章,章四句。

《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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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思君子也。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興也。風且雨,淒淒然,雞猶守時而鳴,喈喈然。箋云:興者,喻君子雖居亂世,不變改其節度。○淒,七西反。喈音皆。)既見君子,云胡不夷?(胡,何。夷,說也。箋云:思而見之,云何而心不說?○說音悅,下同。)

疏「風雨」至「不夷」。○正義曰:言風雨且雨,寒涼淒淒然。雞以守時而鳴,音聲喈喈然。此雞雖逢風雨,不變其鳴,喻君子雖居亂世,不改其節。今日時世無復有此人。若既得見此不改其度之君子,云何而得不悅?言其必大悅也。○傳「風且」至「喈喈然」。○正義曰:《四月》云「秋日淒淒」,寒涼之意,言雨氣寒也。二章「瀟瀟」,謂雨下急疾瀟瀟然,與淒淒意異,故下傳云:「瀟瀟,暴疾。」喈喈、膠膠則俱是鳴辭,故云「猶喈喈也」。○傳「胡,何。夷,說」。○ 正義曰:胡之為何,《書傳》通訓。「夷,悅」,《釋言》文。定本無「胡何」二字。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瀟瀟,暴疾也。膠膠,猶喈喈也。○瀟音蕭。膠音交。)既見君子,云胡不瘳?(瘳,愈也。○瘳,敕留反。)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晦,昏也。箋云:已,止也。雞不為如晦而止不鳴。○不為,於偽反。)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風雨》三章,章四句。

《子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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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脩焉。(鄭國謂學為校,言可以校正道藝。○衿音金,本亦作「襟」,徐音琴。「世亂」,本或以世字在下者,誤。校,力孝反,注及下注同。注傳云「鄭人遊於鄉校」是也。公孫弘云:「夏曰校。」沈音教。)

疏「《子衿》三章,章四句」至「不脩焉」。○正義曰:鄭國衰亂,不脩學校,學者分散,或去或留,故陳其留者恨責去者之辭,以刺學校之廢也。經三章,皆陳留者責去者之辭也。定本云「刺學廢也」,無「校」字。○箋「鄭國」至「道藝」。○正義曰:襄三十一年《左傳》云:「鄭人遊於鄉校。」然明謂子產毀鄉校,是鄭國謂學為校,校是學之別名,故序連言之。又稱其名校之意,言於其中可以校正道藝,故曰校也。此序非鄭人言之,箋見《左傳》有鄭人稱校之言,故引以為證耳,非謂鄭國獨稱校也。《漢書》公孫弘奏云:「三代之道,鄉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是古亦名學為校也。禮:「人君立大學小學。」言學校廢者,謂鄭國之人廢於學問耳,非謂廢毀學宮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衿,青領也,學子之所服。箋云:學子而俱在學校之中,己留彼去,故隨而思之耳。禮:「父母在,衣純以青」。○青如字。學子以青為衣領緣衿也,或作菁,音非純、章允反,又之閏反。)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嗣,習也。古者教以詩樂,誦之歌之,弦之舞之。箋云:嗣,續也。女曾不傳聲問我,以恩責其忘己。○嗣如字,《韓詩》作「詒」。詒,寄也,曾不寄問也。傳聲,直專反。)

疏「青青」至「嗣音」。○毛以為,鄭國學校不修,學人散去,其留者思之言:青青之色者,是彼學子之衣衿也。此青衿之子,棄學而去,悠悠乎我心思而不見,又從而責之。縱使我不往彼見子,子寧得不來學習音樂乎?責其廢業去學也。○鄭唯下句為異。言汝何曾不嗣續音聲,傳問於我。責其遺忘己也。○傳「青衿,青領」。○正義曰:《釋器》云:「衣皆謂之襟。」李巡曰:「衣皆,衣領之襟。」孫炎曰:「襟,交領也。」衿與襟音義同。衿是領之別名,故云「青衿,青領也」。衿、領一物。色雖一青,而重言青青者,古人之復言也。下言「青青子佩」,正謂青組綬耳。《都人士》「狐裘黃黃」,謂裘色黃耳,非有二事而重文也。箋云「父母在,衣純以青」,是由所思之人父母在,故言青衿。若無父母,則素衿。《深衣》云:「具父母衣純以青,孤子衣純以素。」是無父母者用素。○傳「嗣習」至「舞之」。○正義曰:所以責其不習者,古者教學子以詩樂,誦之謂背文闇誦之,歌之謂引聲長詠之,弦之謂以琴瑟播之,舞之謂以手足舞之。學樂學詩,皆是音聲之事,故責其不來習音。《王制》云:「樂正崇四術,立四教。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文王世子》云:「春誦夏弦,太師詔之。」注云:「誦,謂歌樂也。弦,謂以絲播詩。」是學詩學樂,皆弦誦歌舞之。○箋「嗣續」至「忘己」。○正義曰:箋以下章云「子寧不來」,責其不來見己,不言來者有所學。則此云「不嗣音」,不宜為習樂,故易傳言留者責去者,子曾不傳續音聲存問我,以恩責其忘己。言與彼有恩,故責其斷絕。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佩,佩玉也。士佩需瑉而青組綬。○鶗,本又作「需」,如兗反。瑉,亡巾反。組音祖。綬音受。)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不來者,言不一來也。)

疏傳「佩,佩玉」至「組綬」。○正義曰:《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於玉比德焉。」故知子佩為佩玉也。禮不佩青玉,而云「青青子佩」者,佩玉以組綬帶之。士佩需瑉而青組綬,故云青青謂組綬也。案《玉藻》「士佩需玟而縕組綬」,此云青組綬者,蓋毛讀《禮記》作青字,其本與鄭異也。學子非士,而傳以士言之,以學子得依士禮故也。○傳「不來者,言不一來」。○正義曰:準上傳,則毛意以為責其不一來習業。鄭雖無箋,當謂不來見己耳。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挑達,往來相見貌。乘城而見闕。箋云:國亂,人廢學業,但好登高見於城闕,以候望為樂。○挑,他羔反,又敕彫反,《說文》作「叟」。達,他末反,《說文》云:「達,不相遇也。」好,呼報反。樂音洛。)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言禮樂不可一日而廢。箋云:君子之學,以文會友,以友輔仁。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故思之甚。)

疏「挑兮」至「月兮」。○毛以為,學人廢業,候望為樂,故留者責之云:汝何故棄學而去?挑兮達兮,乍往乍來,在於城之闕兮。禮樂之道,不學則廢。一日不見此禮樂,則如三月不見兮,何為廢學而遊觀?○鄭以下二句為異。言一日不與汝相見,如三月不見兮。言己思之甚也。○傳「挑達」至「見闕」。○正義曰:城闕雖非居止之處,明其乍往乍來,故知挑達為往來貌。《釋宮》云:「觀謂之闕。」孫炎曰:宮門雙闕,舊章懸焉,使民觀之,因謂之觀。如《爾雅》之文,則闕是人君宮門,非城之所有,且宮門觀闕不宜乘之候望。此言在城闕兮,謂城之上別有高闕,非宮闕也。乘城見於闕者,乘猶登也,故箋申之,登高見於城闕,以候望為樂。○箋「君子」至「之甚」。○正義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論語》文。「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學記》文。由其須友以如此,故思之甚。

《子衿》三章,章四句。

《揚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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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之水》,閔無臣也。君子閔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而作是詩也。

疏「《揚之水》二章,章六句」至「是詩」。○正義曰:經二章,皆閔忽無臣之辭。忠臣、良士,一也。言其事君則為忠臣,指其德行則為良士,所從言之異耳。「終以死亡」,謂忽為其臣高渠彌所弑也。作詩之時,忽實未死,序以由無忠臣,意以此死,故閔之。《有女同車》序云:「卒以無大國之助,至於見逐。」意亦與此同。

揚之水,不流束楚。(揚,激揚也。激揚之水,可謂不能流漂束楚乎?箋云:激揚之水,喻忽政教亂促。不流朿楚,言其政不行於臣下。○漂,匹妙反。)終鮮兄弟,維予與女。(箋云:鮮,寡也。忽兄弟爭國,親戚相疑,後竟寡於兄弟之恩,獨我與女有耳。作此詩者,同姓臣也。○鮮,息淺反,注下同。)無信人之言,人實迋女。(迋,誑也。○迋,求往反,徐又居望反。誑,九況反。)

疏「揚之水」至「迋女」。○毛以為,激揚之水,可謂不能流漂一束之楚乎?言能流漂之,以興忠臣良士,豈不能誅除逆亂之臣乎?言能誅除之。今忽既不能誅除逆亂,又復兄弟爭國,親戚相疑,終竟寡於兄弟之恩,唯我與汝二人而已。忽既無賢臣,多被欺誑,故又誡之,汝無信他人之言。被他人之言,實欺誑於汝。臣皆誑之,將至亡滅,故閔之。鄭唯上二句別,義具箋。○箋「激揚」至「臣下」。○正義曰:箋言激揚之水,是水之迅;疾言不流束楚,實不能流,故以喻忽政教亂促,不行臣下。由政令不行於臣下,故無忠臣良士與之同心,與下勢相連接,同為閔無臣之事。毛興雖不明,以《王》及《唐·揚之水》皆興,故為此解。

揚之水,不流束薪。終鮮兄弟,維予二人。(二人同心也。箋云:二人者,我身與女忽。)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

《揚之水》二章,章六句。

《出其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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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其東門》,閔亂也。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公子五爭」者,謂突再也,忽子、子、儀各一也。○爭,爭鬥之爭,注同。,亡匪反,又音尾,莊公子。)

疏「《出其東門》二章,章六句」至「室家焉」。○正義曰:作《出其東門》詩者,閔亂也。以忽立之後,公子五度爭國,兵革不得休息,下民窮困,男女相棄,民人迫於兵革,室家相離,思得保其室家也。兵謂弓矢干戈之屬。革謂甲胃之屬,以皮革為之。保者,安守之義。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若散則通。民人分散乖離,故思得保有室家,正謂保有其妻,以妻為室家。經二章皆陳男思保妻之辭,是思保室家也。其公子五爭,兵革不息,敘其相棄之由,於經無所當也。俗本云「五公子爭」,誤也。○箋「公子」 至「各一」。○正義曰:桓十一年《左傳》云:「祭仲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於鄭莊公,生厲公。故宋人誘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秋,九月,昭公奔衛。己亥,厲公立。」是一爭也。十五年傳曰:「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糾殺之。雍姬知之,以告祭仲。祭仲殺雍糾。厲公出奔蔡。六月,乙亥,鄭世子忽復歸於鄭。」是二爭也。十七年傳曰:「初,鄭伯將以高渠彌為卿,昭公惡之,固諫,不聽。昭公立,懼其殺己也,弑昭公而立公子。」是三爭也。十八年傳曰:「齊侯師於首止,子會之,高渠彌相。七月,齊人殺子,而轘高渠彌。祭仲逆鄭子於陳而立之。」服虔云:「鄭子,昭公弟子儀也。」是四爭也。莊十四年傳曰:「鄭厲公自櫟侵鄭,及大陵,獲傅瑕。傅瑕曰:『苟舍我,吾請納君。』與之盟而舍之。六月,傅瑕殺鄭子而納厲公。」是五爭也。忽亦再為鄭君,前以太子嗣立,不為爭篡,故唯數後為五爭也。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如雲,眾多也。箋云:有女,謂諸見棄者也。如雲者,如云從風東西南北,心無有定。)雖則如雲,匪我思存。(思不存乎相救急。箋云:匪,非也。此如雲者,皆非我思所存也。○思如字,注及下皆同;沈息嗣反,毛音如字,鄭息嗣反。)縞衣綦巾,聊樂我員。(縞衣,白色,男服也。綦巾,蒼艾色,女服也。願室家得相樂也。箋云:縞衣綦巾,己所為作者之妻服也,時亦棄之,兵革之難,不能相畜。心不忍絕,故言且留樂我員。此思保其室家。窮困不得有其妻,而以衣巾言之,恩不忍斥之。綦,綦文也。○縞,古老反,又古報反。綦,巨基反。樂音洛,注並同,一音嶽。或云:「箋留樂,又音嶽。」員音云,本亦作云,《韓詩》作「魂」。魂,神也。為,幹偽反。難,乃旦反。)

疏「出其」至「我員」。○毛以為,鄭國民人不能保其室家,男女相棄,故詩人閔之。言我出其鄭城東門之外,有女被棄者眾多如雲。然女既被棄,莫不困苦。詩人閔之,無可奈何,言雖則眾多如雲,非我思慮所能存救。以其眾多,不可救拯,唯原使昔日夫妻更自相得,故言彼服縞衣之男子,服綦巾之女人,是舊時夫妻,原其還自配合,則可以樂我心云耳。詩人閔其相棄,故原其相得則樂。云、員古今字,助句辭也。○鄭以為,國人於兵革,男女相棄,心不忍絕,眷戀不已。詩人述其意而陳其辭也。言鄭國之人,有棄其妻者,自言出其東門之外,見有女被棄者,如云之從風,東西無定。此女被棄,心亦無定如雲。然此女雖則如雲,非我思慮之所存在,以其非己之妻,故心不存焉。彼被棄眾女之中,有著縞素之衣、綦色之巾者,是我之妻,今亦絕去,且得少時留住,則以喜樂我云。民人思保室家,情又若此。迫於兵革,不能相畜,故所以閔之。○傳「思不存乎相救急」。○正義曰:言其見棄既多,困急者眾,非己一人所以救恤,故其思不得存乎相救急。○傳 「縞衣」至「相樂」。○正義曰:《廣雅》云:「縞,細繪也。」《戰國策》云:「強弩之餘,不能穿魯縞。」然則縞是薄繪,不染,故色白也。《顧命》云:「四人綦弁。」注云:「青黑曰綦。」《說文》云:「綦,蒼艾色也。」然則綦者,青色之小別。《顧命》為弁,色故以為青黑。此為衣巾,故為蒼艾色。蒼即青也。艾謂青而微白,為艾草之色也。知縞衣男服、綦巾女服者,以作者既言非我思存,故原其自相配合,故知一衣一巾,有男有女,先男後女,文之次也。傳以「聊」為 「願」,故云「願室家得相樂」。室家即縞衣綦巾之男女也。○箋「縞衣」至「綦文」。○正義曰:箋以序稱民人思保其室家,言夫思保妻也。經稱「有女如雲」,是男言有女也。經、序皆據男為文,則縞衣綦巾是男之所言,不得分為男女二服。衣巾既共為女服,則此章所言,皆是夫自言妻,非他人言之,故首尾皆易傳。則詩人為詩,雖舉一國之事,但其辭有為而發,故言縞衣綦巾所為作者之妻服也。己謂詩人自己,既相棄,又原且留,是心不忍絕也。訓「聊」為「且」,故言且留可以樂我云也。箋亦以綦為青色,但綦是文章之色,非染繒之色,故云「綦,綦文」,謂巾上為此蒼文,非全用蒼色為巾也。

出其瘏,有女如荼。(,曲城也。瘏,城台也。荼,英荼也。言皆喪服也。箋云:瘏讀當如「彼都人士」之「都」,謂國外曲城之中市里也。荼,茅秀,物之輕者,飛行無常。○音因。瘏,鄭、郭音都。孫炎云:「積土如水渚,所以望氣祥也。」徐止奢反,又音蛇。荼音徒。秀,本或作「莠」,音同。劉昌宗《周禮音》莠音酉。)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箋云:「匪我思且」,猶「非我思存」也。○且音徂,《爾雅》云:「存也。」舊子徐反。)縞衣茹藘,聊可與娛。(茹藘,茅蒐之染女服也。娛,樂也。箋云:茅蒐,染巾也。「聊可與娛」,且可留與我為樂。心欲留之言也。○娛,本亦作「虞」。)

疏「出其」至「與娛」。○毛以為,詩人言我出其鄭國曲城門台之外,見有女被棄者眾多,皆著喪服,色白如荼。然雖則眾多如荼,非我思所存救,以其眾多,不可救恤,惟原昔日夫妻更自相得。彼服縞衣之男子,服茹藘之女人,是其舊夫妻也,願其還得配合,可令相與娛樂。閔其相棄,故願其相樂。○鄭以為,國人有棄其妻者,自言出其曲城都邑市里之外,見有女被棄者如荼,飛揚無所常定。此女被棄,心亦無定如荼。然此女雖則如荼,非是我之所思。以非己妻,故不思之。其中有著縞素之衣、茹藘染巾者,是我之妻,今亦絕去,且得少時留住,可與之娛樂也。情深如此,而不能相畜,故閔之。○傳「曲」至「喪服」。○正義曰:上言 「出其東門」,此文亦言「出其闍」,字皆從門,則知亦是人所從出之處。《釋宮》云:「闍謂之台。」是闍為台也。出謂出城,則闍是城上之台,謂當門台也。闍既是城之門台,則知是門外之城,即今之門外曲城是也,故云「,曲城」,「闍,城台」。《說文》云:闍,城曲重門。謂為曲城。《釋草》有「荼,苦菜」,又有 「荼,委葉」。《邶風》「誰謂荼苦」,即苦菜也。《周頌》「以薅荼蓼」,即委菜也。鄭於《地官·掌荼》注及《既夕》注與此箋皆云「荼,茅秀」,然則此言 「如荼」,乃是茅草秀出之穗,非彼二種荼草也。言「荼,英荼」者,《六月》云:「白旆英英」,是白貌。茅之秀者,其穗色白,言女皆喪服,色如荼然。《吳語》說「吳王夫差於黃池之會,陳兵以脅晉,萬人為方陳,皆白常、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韋昭云:「荼,茅秀。」亦以白色為如荼,與此傳意同。女見棄,所以喪服者,王肅云:「見棄,又遭兵革之禍,故皆喪服也。」○箋 「闍讀」至「無常」。○正義曰:以《爾雅》謂台為瘏,不在城門之上。此言「出其」,不得為出台之中,故轉為「彼都人士」之「都」。都者,人所聚會之處,故知謂國外曲城中之市里也。以詩說女服,言綦巾茹藘,則非盡喪服,不得為「其色如荼」,故易傳以荼飛行無常,與上章相類為義也。

《出其東門》二章,章六句。

《野有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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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思遇時也。君之澤不下流,民窮於兵革,男女失時,思不期而會焉。(「不期而會」,謂不相與期而自俱會。○蔓音萬。)

疏「《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至「會焉」。○正義曰:作《野有蔓草》詩者,言思得逢遇男女合會之時,由君之恩德潤澤不流及於下,又征伐不休,國內之民皆窮困於兵革之事,男女失其時節,不得早相配耦,思得不與期約而相會遇焉。是下民窮困之至,故述其事以刺時也。「男女失時」,謂失年盛之時,非謂婚之時月也。毛以為,君之潤澤不下流,二章首二句是也。「思不期而會」,下四句是也。鄭以經皆是思不期而會之辭,言君之潤澤不流下,敘男女失時之意,於經無所當也。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興也。野,四中之外。蔓,延也。漙,漙然盛多也。箋云:零,落也。蔓草而有露,謂仲春之時,草始生,霜為露也。《周禮》 「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之無夫家者」。○漙,本亦作「團」,徒端反。)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原兮。(清揚,眉目之間婉然美也。邂逅,不期而會,適其時原。○婉,於阮反。邂,戶懈反。遘,本亦作「逅」,胡豆反。)

疏「野有」至「原兮」。○毛以為,郊外野中有蔓延之草,草之所以能延蔓者,由天有隕落之露,漙漙然露潤之兮,以興民所以得蕃息者,由君有恩澤之化養育之兮。今君之恩澤不流於下,男女失時,不得婚娶,故於時之民,乃思得有美好之一人,其清揚眉目之間婉然而美兮,不設期約,邂逅得與相遇,適我心之所願兮。由不得早婚,故思相逢遇。是君政使然,故陳以刺君。○鄭以蔓草零露記時為異,餘同。○傳「野四」至「盛多」。○正義曰:《釋地》云:「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是野在四郊之外。此唯解文,不言興意。王肅云:「草之所以能延蔓,被盛露也。民之所以能蕃息,蒙君澤也。」○箋「零落」至「夫家」。○正義曰:靈作零字,故為落也。仲春、仲秋俱是晝夜等溫涼中。九月霜始降,仲秋仍有露,則知正月猶有霜,二月始有露,故云蔓草生而有露,謂仲春時也。所引《周禮·地官·媒氏》有其事,取其意,不全取文,與彼小異。鄭以仲春為媒月,故引以證此為記時。言民思此時而會者,為此時是婚月故也。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盛貌。○,如羊反,徐又乃剛反。)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皆臧。(臧,善也。)

《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

《溱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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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洧》,刺亂也。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淫風大行,莫之能救焉。(救,猶止也。亂者,士與女合會溱、洧之上。○溱洧,側巾反,下於軌反。《說文》「溱」作「潧」,云:「潧水出鄭,溱水出桂陽也。」)

溱與洧,方渙渙兮。(溱、洧,鄭兩水名。渙渙,春水盛也。箋云:仲春之時,冰以釋,水則渙渙然。○渙,呼亂反,《韓詩》作「洹」。洹音丸,《說文》作「汎」。汎音父弓反。)士與女,方秉蕳兮。(蕳,蘭也。箋云:男女相棄,各無匹偶,感春氣並出,託采芬香之草,而為淫泆之行。○蕳,古顏反,字從草,《韓詩》云:「蓮也。」若作竹下是簡策之字耳。泆音逸。行,下孟反。)女曰:「觀乎?」士曰:「既且。」(箋云:「女曰觀乎」,欲與士觀於寬閒之處,既,已也。士曰已觀矣,未從之也。○且音徂,往也,徐子胥反,下章放此。閒音閑。處,昌慮反。)「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訏,大也。箋云:洵,信也。女情急,故勸男使往觀於洧之外,言其土地信寬大又樂也。於是男則往也。○洵,息旬反,《韓詩》作「恂」。訏,況於反,《韓詩》作「盱」,云:「恂盱,樂貌也。」樂音洛,注下同。)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勺藥,香草。箋云:伊,因也。士與女往觀,因相與戲謔,行夫婦之事。其別,則送女以勺藥,結恩情也。)

疏「溱與洧」至「勺藥」。○正義曰:鄭國淫風大行,述其為淫之事。言溱水與洧水,春冰既泮,方欲渙渙然流盛兮。於此之時,有士與女方適野田,執芳香之蘭草兮。既感春氣,託采香草,期於田野,共為淫泆。士既與女相見,女謂士曰:「觀於寬閒之處乎?」意原與男俱行。士曰:「已觀矣。」止其欲觀之事,未從女言。女情急,又勸男云:「且復更往觀乎?我聞洧水之外,信寬大而且樂,可相與觀之。」士於是從之。維士與女,因即其相與戲謔,行夫婦之事。及其別也,士愛此女,贈送之以勺藥之草,結其恩情,以為信約。男女當以禮相配,今淫泆如是,故陳之以刺亂。○傳「蕳,蘭」。○正義曰:陸機《疏》云:「蕳即蘭,香草也。《春秋》傳曰『刈蘭而卒』,《楚辭》云『紉秋蘭』,孔子曰『蘭當為王者香草』,皆是也。其莖葉似藥草澤蘭,廣而長節,節中赤,高四五尺。漢諸池苑及許昌宮中皆種之。可著粉中,藏衣著書中,辟白魚。」○傳「訏,大」。○正義曰:《釋詁》文。○箋「洵信」至「則往」。○正義曰:「洵,信」,《釋詁》文。以 「士曰既且」,是男答女也。「且往觀乎」,與上「女曰觀乎」文勢相副,故以女勸男辭。言其寬且樂,於是男則往也。下句是男往之事。○傳「勺藥,香草」。○ 正義曰:陸機《疏》云:「今藥草勺藥無香氣,非是也。未審今何草。」○箋「伊,因」。○正義曰:因觀寬閒,遂為戲謔,故以伊為因也。

溱與洧,瀏其清矣。(瀏,深貌。○瀏音留,《說文》「流清也」,力尤反。)士與女,殷其盈矣。(殷,眾也。)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箋云:將,大也。)

《溱洧》二章,章十二句。

鄭國二十一篇,五十三章,二百八十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