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司徒集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鍾司徒集
作者:鍾會 曹魏

輯者:張溥
本作品收錄於《漢魏六朝百三家集

鍾司徒集題詞[编辑]

鍾士季,弱冠與王輔嗣並知名,其論易無互體,才性同異,厥旨不殊,然山陽易註,光列學宮,而潁川玄辨,寂爾不顯,豈才地經營,方期功業,無暇立言,或者身族糜覆,策書烟銷,微言玅義,莫得而聞也。《志》云:「《道論》二十篇,係士季文筆」,今不獲見,其他亡軼,可以類推。《命婦傳》善言母德,宗述教訓,在《齊女傅母》、《魯季敬姜》之間,乃鳴鶴白茅,樞機慎密,母誨至勤。胡為破蜀以後,頓忘執手之戒,自取滅門。夫司馬專國,眦睨魏鼎,奄有西土,勢必自帝。魏亡于司馬,與亡于士季,等亡爾。使反謀果成,步騎並發,縛文王父子,告廟釁鼓,奠安大魏,功豈在閎散以下?即不然,同為篡臣,割地而守,未知誰雌雄也?時違其才,傾跌須臾,亂兵登城,英雄駢死,天相司馬,非盡士季之失,抑覽其遺篇,彬彬儒雅,則猶魏文七子餘澤矣。

婁東張溥題

內文[编辑]

[编辑]

孔雀賦[编辑]

有炎方之偉鳥,感靈和而來儀。
稟麗精以挺質,生丹穴之南垂。
戴翠旄以表弁,垂緑蕤之森纚。
戴脩尾之翹翹,若順風而揚麾。
五色點注,華羽參差。
鱗交綺錯,文藻陸離。
丹口金輔,玄目素規。
或舒翼軒峙,奮迅洪姿。
或蹀足踟躕,鳴嘯郁咿。

菊花賦[编辑]

何秋菊之可奇兮,獨華茂乎凝霜。提葳蕤於蒼春兮,表壯觀乎金商。延蔓蓊鬱,緣阪被岡,縹幹綠葉,青柯紅芒,芳實離離,暉藻煌煌,微風扇動,照曜垂光。于是季秋九月九日,數并置酒華堂,高會娛情。百卉雕瘁,芳菊始榮,紛葩韡曄,或黃或青。乃有毛嬙、西施,荊姬、秦嬴,妍姿妖艷,一顧傾城。擢纖纖之素手,宣皓腕而露形。仰撫雲髻,俯弄芳榮。

夫菊有五美焉,圓花高懸,準天極也。純黃不雜,后土色也。早植晚登,君子德也。冒霜吐穎,象勁直也。流中輕體,神仙食也。

蒲萄賦[编辑]

余植蒲桃於堂前,嘉而賦之。

美乾道之廣覆兮,佳陽澤之至淳,覽遐方之殊偉兮,無斯果之獨珍,托靈根於玄圃,植崑山之高垠,綠葉翁鬱,曖若重陰翳羲和,秀房陸離,焜若紫英乘素波,仰承甘液之靈露,下歙豐潤於醴泉,總眾和之淑美,體至氣於自然,珍味允備,與物無儔,清濁外暢,甘旨內遒,滋澤膏潤,入口散流。

[编辑]

移蜀檄[编辑]

  往者漢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幾於泯滅。我太祖武皇帝神武聖哲,撥亂反正,拯其將墜,造我區夏。高祖文皇帝應天順民,受命踐祚。烈祖明皇帝奕世重光,恢拓洪業。然江山之外,異政殊俗,率土齊民,未蒙王化,此三祖所以顧懷遺志也。今主上聖德欽明,紹隆前緒,宰輔忠肅明允,劬勞王室,布政垂惠而萬邦協和,施德百蠻而肅慎致貢。悼彼巴蜀,獨為匪民,愍此百姓,勞役未已。是以命授六師,龔行天罰,征西雍州鎮西諸軍,五道並進。古之行軍,以仁為本,以義治之。王者之師,有征無戰。故虞舜舞干戚而服有苗,周武有散財發廩表閭之義。今鎮西奉辭銜命,攝統戎車,庶弘文告之訓,以濟元元之命,非欲窮武極戰,以快一朝之志,故略陳安危之要,其敬聽話言。

  益州先主以命世英才,興兵新野,困躓冀徐之郊,制命紹布之手,太祖拯而濟之,興隆大好。中更背違,棄同即異。諸葛孔明仍規秦川,姜伯約屢出隴右,勞動我邊境,侵擾我氐羌,方國家多故,未遑脩九伐之征也。今邊境乂清,方內無事,蓄力待時,併兵一向。而巴蜀一州之衆,分張守備,難以禦天下之師,段谷侯和沮傷之氣,難以敵堂堂之陣。比年已來,曾無寧歲,征夫勤瘁,難以當子來之民。此皆諸賢所共親見,蜀侯見禽於秦,公孫述授首於漢,九州之險,是非一姓:此皆諸君所備聞也。明者見危於無形,智者規福於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長為周賓;陳平背項,立功於漢。豈宴安鴆毒,懷祿而不變哉?

  今國朝隆天覆之恩,宰輔弘寬恕之德,先惠後誅,好生惡殺。往者吳將孫壹舉衆內附,位為上司,寵秩殊異。文欽唐咨為國大害,叛主讎賊,還為戎首。咨困偪禽獲,欽二子還降,皆將軍封候,咨豫聞國事。壹等窮踧歸命,猶加上寵,況巴蜀賢智見機而作者哉!誠能深鑒成敗,邈然高蹈,投跡微子之蹤,措身陳平之軌,則福同古人,慶流來裔,百姓士民,安堵樂業,農不易畝,市不迴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計,豈不美與!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放,玉石俱碎,雖欲悔之,亦無及也。各具宣布,咸使知聞。

[编辑]

平蜀奏[编辑]

賊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臣趣遣司馬夏侯咸、護軍胡烈等,經從劔閣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參軍爰𩇕將軍句安等躡其後,參軍皇甫闓、將軍王買等從涪南出衝其腹,臣據涪縣為東西勢援。維等所統步騎四、五萬人,擐甲厲兵,塞川填谷,數百里中,首尾相繼,憑恃其眾,方軌而西。臣勅咸、闓等,令分兵據勢,廣張羅網,南杜走吳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絕越逸之徑。四面雲集,首尾竝進,蹊路斷絕,走伏無地。臣又手書申喻,開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窮數盡,解甲投戈,面縛委質。印綬萬數,資器山積。昔舜舞干戚,有苗自服;牧野之師,商旅倒戈。有征無戰,帝王之盛業。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用兵之令典。陛下聖德,侔蹤前代,翼輔忠明,齊軌公旦。仁育群生,義征不譓。殊俗向化,無思不服。師不踰時,兵不血刃。萬里同風,九州共貫。臣輒奉宣詔命,導揚恩化。復其社稷,安其閭伍。舍其賦調,弛其征役。訓之德禮,以移其風。示之軌儀,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懷逸豫。后來其蘇,義無以過。

[编辑]

與姜維書[编辑]

公侯以文武之德,懷邁世之略,功濟巴、漢,聲暢華夏,遠近莫不歸名。每惟疇昔,嘗同大化,吳札、鄭喬,能喻斯好。

與蔣斌書[编辑]

巴蜀賢智文武之士多矣。至於足下、諸葛思遠,譬諸草木,吾氣類也。桑梓之敬,古今所敦。西到,欲奉瞻尊大君公侯墓,當洒掃墳塋,奉祠致敬。願告其所在!

與吳主書[编辑]

執笏之心,載在名策。

[编辑]

高貴鄉公少康高祖優劣論記[编辑]

三月丙辰,帝宴羣臣于太極東堂,與侍中荀顗、尚書崔贊、袁亮、鍾毓,給事中中書令虞松等並講述禮典,遂言帝王優劣之差。帝慕少康,因問顗等曰:「有夏既衰,后相殄滅。少康收集夏眾,復禹之績。高祖拔起隴畆,驅帥豪雋,芟夷秦項,包舉寓內。斯二主可謂殊才異略,命世大賢者也。考其功德,誰宜為先?」顗等對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聖德應期,然後能受命創業。至于階緣前緒,興復舊績,造之與因,難易不同。少康功德雖美,猶為中興之君,與世祖同流可也。至如高祖,臣等以為優。」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創業者皆優,紹繼者咸劣也。湯、武、高祖,雖俱受命,賢聖之分,所覺懸殊。少康殷宗,中興之美;夏啟周成,守文之盛,論德較實,方諸漢祖,吾見其優,未聞其劣。顧所遇之時殊,故所名之功異耳。少康生於滅亡之後,降為諸侯之隸,崎嶇逃難,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謀,卒滅過戈,克復禹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濟斯勳?漢祖因土崩之勢,仗一時之權,專任智力,以成功業,行事動靜,多違聖檢。為人子則數危其親,為人君則囚繫賢相,為人父則不能衛子。身沒之後,社稷幾傾,若與少康易時而處,或未能復大禹之績也。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漢祖矣,諸卿具論詳之。」

翌日丁巳,講業既畢,顗、亮等議曰:「三代建國,列土而治,當其衰弊,無土崩之勢,可懷以德,難屈以力。逮至戰國,強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故秦之弊,可以力爭。少康布德,仁者之英也;高祖任力,智者之儁也。仁智不同,二帝殊矣。詩書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少康功美,過於二宗,其為《大雅》明矣。少康為優,宜如詔旨。」贊、毓、松等議曰:「少康雖積德累仁,然上承大禹,遺澤餘慶,內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讒慝,不德于民;澆、無親,外內棄之。以此有國,葢有所因,至於漢祖,起自布衣,率烏合之士,以成帝者之業。論德則少康優,課功則高祖多,語資則少康易,較時則高祖難。」帝曰:「諸卿論少康因資,高祖創造,誠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濟勳,如彼之難;秦項之際,任力成功,如此之易。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漢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且夫仁者必有勇,誅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豈必降於漢祖哉?但夏書淪亡,舊文殘缺,故勳美闕而罔載。唯有伍員粗述大略,其言復禹之績,不失舊物。祖述聖業,舊章不愆,自非大雅兼才,孰能與於此?向令墳、典具存,行事詳備,亦豈有異同之論哉?」於是羣臣咸悅服。中書令松進曰:「少康之事,去世久遠,其文昧如,是以自古及今,議論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隱而不宣,陛下既垂心遠鑒,考詳古昔,又發德音,贊明少康之美,使顯於千載之上,宜錄以成篇,永垂於後。」帝曰:「吾學不博,所聞淺狹,懼於所論,未獲其宜。縱有可采,億則屢中,又不足貴,無乃致笑後賢,彰吾闇昧乎?」於是侍郎鍾會,退論次焉。

[编辑]

生母張夫人傳[编辑]

夫人張氏,字昌蒲,太原茲氏人,太傅定陵成侯之命婦也。世長吏二千石。夫人少喪父母,克成侯家,修身正行,非禮不動,為上下所稱述。貴妾孫氏,懾嫡專家,心害其賢,數讒毀,無所不至。孫氏辨博有知巧,言足以飾非成過,然竟不能傷也。及妊娠,愈更嫉妬,乃置藥食中。夫人中食,覺而吐之,瞑眩者數日。或曰:「何不向公言之?」答曰:「嫡庻相害,破家危國,古今以為鑒誡。假如公信我,眾誰能明其事?彼以心度我,謂我必言,固將先我;事繇彼發,顧不快邪!」遂稱疾不見。孫氏果謂成侯曰:「妾欲其得男,故飲以得男之藥,反謂毒之。」成侯曰:「得男藥佳事,暗于食中與人,非人情也。」遂訊侍者具服,孫氏繇是得罪出。成侯問夫人:「何能不言?」夫人言其故,成侯大驚,益以此賢之。黃初六年生會,恩寵愈隆,成侯既出孫氏,更納正嫡賈氏。

成侯命婦傳[编辑]

夫人性矜嚴,明於教訓。會雖童稚,勤見規誨。年四歲授《孝經》,七歲誦《論語》,八歲誦《詩》,十歲誦《尚書》,十一誦《易》,十二誦《春秋左氏傳》、《國語》,十三誦《周禮》、《禮記》,十四誦成侯《易記》,十五使入太學,問四方奇文異訓。謂會曰:「學猥則倦,倦則意怠。吾懼汝之意怠,故以漸訓汝。」今可以獨學矣,雅好書籍,涉厯眾書,特好《易》、《老子》。每讀《易》,孔子說「鳴鶴在陰,勞謙君子,藉用白茅,不出戶庭」之義,每使會反覆讀之,曰:「《易》三百餘爻,仲尼特說此者,以謙恭慎密,樞機之發,行已至要,榮身所繇故也。順斯術以往,足為君子矣。」

正始八年,會為尚書郎。夫人執會手而誨之曰:「汝弱冠見敘,人情不能不自足,則損在其中矣。勉思其戒。」是時大將軍曹爽專朝政,日縱酒沈醉,會兄侍中毓宴還,言其事,夫人曰:「樂則樂矣,然難久也。居上不驕,制節謹度,然後乃無危溢之患。今奢僭若此,非長守富貴之道。」

嘉平元年,車駕朝高平陵,會為中書郎從行。相國宣文侯始舉兵,眾人恐懼,而夫人自若。中書令劉放、侍郎衛瓘、夏侯和等家皆怪,問夫人:「一子在危難之中,何能無憂?」答曰:「大將軍奢僭無度,吾常疑其不安。太傅義不危國,必為大將軍舉耳。吾兒在帝側何憂?聞且出兵,無他重器,其勢必不久戰。」果如其言,一時稱明。會厯機密十餘年,頗豫政謀。夫人謂曰:「昔范氏少子為趙簡子設代邾之計,事從民悅,可謂功矣。然其母以為乘偽作詐,末業鄙事,必不能久。其識本深遠,非近人所言。吾常樂其為人。汝居心正,吾知勉矣,但當修所志,以輔益時化,不忝先人耳。」常言:「人誰能皆體自然,但力行不倦,抑亦其次。雖接鄙賊,必以言信,取與之間,分畫分明。」或問此無乃小乎。答曰:「君子之行,皆積小以致高大。若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此乃小人之事耳。希通慕大者,吾所不好。」會自幼小,衣不過青紺,親營家事,自知恭檢。然見得思義,臨財必讓。會前後賜錢帛數百萬計,悉送供公家之用,一無所取。年五十有九,甘露二年二月暴疾薨。比葬,天子有手詔,命大將軍高都侯厚加賵贈,喪事無巨細,一皆供給。議者以為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所謂外命婦也。依《春秋》成風定姒之義,宜崇典禮,不得總稱妾名。於是稱成侯命婦。殯葬之事,有取於古制,禮也。

[编辑]

芻蕘論[编辑]

國之稱富者,在乎豐民,非獨謂府庫盈、倉廩實也。且府庫盈、倉廩實,非上天所降,皆取之於民,民困則國虛矣。

附錄[编辑]

本傳[编辑]

鍾會字士季,潁川長社人,太傅繇小子也。少敏惠夙成。中護軍蔣濟著論,謂「觀其眸子,足以知人。」會年五歲,繇遣見濟,濟甚異之,曰:「非常人也。」及壯,有才數技藝,而博學精練名理,以夜續晝,繇是獲聲譽。

正始中,以為秘書郎,遷尚中書侍郎。高貴鄉公即尊位,賜爵關內侯。毌丘儉作亂,大將軍司馬景王東征,會從,典知密事,衛將軍司馬文王為大軍後繼。景王薨於許昌,文王總統六軍,會謀謨帷幄。時中詔勑尚書傅嘏,以東南新定,權畱衛將軍屯許昌,為內外之援,令嘏率諸軍還。會與嘏謀,使嘏表上,輒與衛將軍俱發還,到雒水南屯住。於是朝廷拜文王為大將軍輔政,會遷黃門侍郎,封東武亭侯,邑三百戶。

甘露二年,徵諸葛誕為司空,時會喪寧在家,策誕必不從命,馳白文王。文王以事已施行,不復追改。及誕反,車駕住項,文王至壽春,會復從行。初,吳大將全琮,孫權之婚親重臣也,琮子懌、孫靜、從子端、翩、緝等,皆將兵來救誕。懌兄子輝、儀畱建業,與其家內爭訟,携其母,將部曲數十家渡江,自歸文王。會建策,密為輝、儀作書,使輝、儀所親信齎入城,告懌等,說吳中怒懌等不能拔壽春,欲盡誅諸將家,故逃來歸命。懌等恐懼,遂將所領開東城門出降,皆蒙封寵,城中繇是乖離。壽春之破,會謀居多,親待日隆,時人謂之子房。軍還,遷為太僕,固辭不就。以中郎在大將軍府管記室事,為腹心之任。以討諸葛誕功,進爵陳侯,屢讓不受。詔曰:「會典綜軍事,參同計策,料敵制勝,有謀謨之勳,而推寵固讓,辭指款實,前後累重,志不可奪。夫成功不處,古人所重,其聽會所執,以成其美。」遷司隸校尉。雖在外司,時政損益,當世與奪,無不綜典。嵇康等見誅,皆會謀也。文王以蜀大將姜維屢擾邊陲,料蜀國小民疲,資力單竭,欲大舉圖蜀。惟會亦以為蜀可取,豫共籌度地形,考論事勢。

景元三年冬,以會為鎮西將軍、假節都督關中諸軍事。文王勑青、徐、兗、豫、荊、揚諸州,並使作船,又令唐咨作浮海大船,外為將伐吳者。四年秋,乃下詔使鄧艾、諸葛緒各統諸軍三萬餘人,艾趣甘松、沓中連綴維,緒趣武街、橋頭,絕維歸路。會統十餘萬眾,分從斜谷、駱谷入。先命牙門將許儀在前治道,會在後行,而橋穿,馬足陷,於是斬儀。儀者,許褚之子,有功王室,猶不原貸。諸軍聞之,莫不震竦。蜀令諸圍皆不得戰,退還漢、樂二城守。魏興太守劉欽趣子午谷,諸軍數道平行,至漢中。蜀監軍王含守樂城,護軍蔣斌守漢城,兵各五千。會使護軍荀愷、前將軍李輔各統萬人,愷圍漢城,輔圍樂城。會徑過,西出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之墓。使護軍胡烈等行前,攻破關城,得庫藏積穀。姜維自沓中還,至陰平,合集士眾,欲赴關城。未到,聞其已破,退趣白水,與蜀將張翼、廖化等合守劔閣拒會。會移檄蜀將士吏民。鄧艾追姜維到陰平,簡選精銳,欲從漢德陽入江由、左儋,道詣緜竹,趣成都,與諸葛緒共行。緒以本受節度邀姜維,西行非本詔,遂進軍前向白水,與會合。會遣將軍田章等從劔閣西,徑出江由。未至百里,章先破蜀,伏兵三校,艾使章先登。遂長驅而前。會與緒軍向劔閣,會欲專軍勢,密白緒畏懦不進,檻車徵還。軍悉屬會,進攻劔閣,不克,引退,蜀軍保險拒守。艾遂至緜竹,大戰,斬諸葛瞻。維等聞瞻巳破,率其眾東入于巴。會乃進軍至涪,遣胡烈、田續、龐會等追維。艾進軍向成都,劉禪詣艾降,遣使勑維等令降於會。維至廣漢郪縣,令兵悉放器仗,送節傳於胡烈,便從東道詣會降。會上言,會于是禁檢士眾不得鈔略,虛己誘納,以接蜀之群司,與維情好歡甚。十二月詔曰:「會所向摧弊,前無彊敵,緘制眾城,罔羅迸逸。蜀之豪帥,面縛歸命,謀無遺策,舉無廢功。凡所降誅,動以萬計,全勝獨克,有征無戰。拓平西夏,方隅清晏。其以會為司徒,進封縣侯,增邑萬戶。封子二人亭侯,邑各千戶。」

會內有異志,因鄧艾承制專事,密白艾有反狀,於是詔書檻車徵艾。司馬文王懼艾或不從命,勑會並進軍成都,監軍衛瓘在會前行,以文王手筆令宣喻艾軍,艾軍皆釋仗,遂收艾入檻車。會所憚惟艾,艾既禽而會尋至,獨統大眾,威震西土。自謂功名葢世,不可復為人下,加猛將銳卒皆在己手,遂謀反。欲使姜維等皆將蜀兵出斜谷,會自將大眾隨其後。既至長安,令騎士從陸道,步兵從水道順流浮渭入河,以為五日可到孟津,與騎會洛陽,一旦天下可定也。會得文王書云:「恐鄧艾或不就徵,今遣中護軍賈充將步騎萬人,徑入斜谷,屯樂城,吾自將十萬屯長安,相見在近。」會得書,驚呼所親語之曰:「但取鄧艾,相國知我能獨辦之;今來大重,必覺我異矣,便當速發。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漢,不失作劉備也。我自淮南以來,畫無遣策,四海所共知也。我欲持此安歸乎!」會以五年正月十五日至,其明日,悉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及蜀之故官,為太后發喪于蜀朝堂。矯太后遺詔,使會起兵廢文王,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議訖,書版署置,更使所親信代領諸軍。所請群官,悉閉著益州諸曹屋中,城門宮門皆閉,嚴兵圍守。會帳下督丘建本屬胡烈,烈薦之文王,會請以自隨,任愛之。建愍烈獨坐,啟會,使聽內一親兵出取飲食,諸牙門隨例各內一人。烈紿語親兵及疏與其子曰:「丘建密說消息,會已作大坑,白棓數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賜白㡊,拜為散將,以次棓殺坑中。」諸牙門親兵亦咸說此語,一夜傳相告,皆徧,或謂會:「可盡殺牙門騎督以上。」會猶豫未決。十八日日中,烈軍兵與烈兒雷鼓出門,諸軍兵不期皆鼓譟出,曾無督促之者,而爭先赴城。時方給與姜維鎧杖,白外有匈匈聲,似失火,有頃,白兵走向城。會驚,謂維曰:「兵來似欲作惡,當云何?」維曰:「但當擊之耳。」會遣兵悉殺所閉諸牙門、郡守,內人共舉机以柱門,兵斫門不能破。斯須,門外倚梯登城,或燒城屋,蟻附亂進,矢下如雨,牙門、郡守各緣屋出,與其卒兵相得。姜維率會左右戰,手殺五六人,眾既格斬維,爭赴殺會。會時年四十,將士死者數百人。初,艾為太尉,會為司徒,皆持節、都督諸軍如故,咸未受命而斃。會兄毓,以四年冬薨,會竟未知問。會兄子邕,隨會與俱死,會所養兄子毅及峻、辿等下獄,當伏誅。司馬文王表天子下詔曰:「峻等祖父繇,三祖之世,極位台司,佐命立勳,饗食廟庭。父毓,厯職內外,幹事有績。昔楚思子文之治,不滅鬬氏之祀;晉錄成宣之忠,用存趙氏之後。以會、邕之罪,而絕繇、毓之類,吾有愍然!峻、辿兄弟特原有官爵者如故。惟毅及邕息伏法。」或曰,毓曾密啟司馬文王,言會挾術難保,不可專任,故宥峻等云。初,文王欲遣會伐蜀,西曹屬邵悌求見曰:「今遣鍾會率十餘萬眾伐蜀,愚謂會單身無重任,不若使餘人行。」文王笑曰:「我寧當復不知此耶?蜀為天下作患,使民不得安息,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眾人皆言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則智勇並竭,智勇並竭而彊使之,適為敵禽耳。惟鍾會與人意同,今遣會伐蜀,必可滅蜀。滅蜀之後,就如卿所慮,當何所能一辦耶?凡敗軍之將不可以語勇,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心膽以破故也。若蜀以破,遺民震恐,不足與圖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若作惡,祗自滅族耳。卿不須憂此,慎莫使人聞也。」及會白鄧艾不軌,文王將西,悌復曰:「鍾會所統,五六倍于鄧艾,但可勑會取艾,不足自行。」文王曰:「卿忘前時所言邪?而更云可不須行乎?雖爾,此言不可宣也。我要自當以信義待人,但人不負我,我豈可先人生心哉!近日賈護軍問我,言:『頗疑鍾會不?』我荅言:『如今遣卿行,寧可復疑卿邪?』賈亦無以易我語也。我到長安,則自了矣。」軍至長安,會果已死,咸如所策。會嘗論易無互體、才性同異。及會死後,于會家得書二十篇,名曰《道論》,而實刑名家也,其文似會。

初,會弱冠,與山陽王弼並知名。弼好論儒道,辭才逸辯,注《易》及《老子》,為尚書郎,年二十餘,卒。

本三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