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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軒隨錄/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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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蕉軒隨錄
卷三
卷四 

誤截山谷詩首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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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烏帽蘆花鞭,送君直至明君前。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十一年。」此山谷送鄉人赴廷試詩,見宋吳坰《五總志》。今山谷詩別集據《西清詩話》截去首句,「十一年」訛「今八年」。青神史季溫注云:「近世詩格必欲合聯以成章,三句者蓋亦罕見。周詩則亦有之,《麟趾》、《甘棠》等篇是也。山谷此詩蓋舍近例而援古法。由是推之,山谷不特平生句法奇妙,早年詩格已高古矣。」按:季溫不考其訛誤,而直誇獎三句詩為高古,頗蹈疏陋。

隔山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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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山消形似何首烏,又類天花粉。秋冬收買,貫以線,陰於簷下。磨燒酒,塗一切癰疽發背,隨塗隨消,不可封頂,治療尤良。予有句云:「詞憐小海唱,藥覓隔山消。」蓋本草所未載。

武職得入文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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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九年庚子春,令武職得入文廟,與文職一體行禮。先是止許三品以上武員入廟,至是官無尊卑,俱得隨班行禮焉。

中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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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薄疑謂趙簡主曰:「君之國中飽。」簡主欣然而喜,曰:「如焉?」對曰:「府庫空虛于上,百姓貧餓于下,然而奸吏富矣。」

葉仲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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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甯葉仲方(守矩),道光己酉舉京兆鄉試,入直薇省,久困春官。同治壬戌已擢主事分刑部矣,是科會試竟中式。仲方每言,闈中遇其尊甫同年或監臨、或知貢舉,矮屋中或遇年老欽賜副榜舉人者,則此科必不得中,屢試屢驗。壬戌知貢舉為桑百齋侍郎(春榮),仲方尊甫遂生先生壬午同榜,自謂又無望矣。榜發,同人戲語之曰:「年伯何負于年家子耶?」仲方性不耐靜,敝車羸馬,日馳逐軟紅塵土中。好交遊,健飯善談,每宴集,四座但聞仲方喧笑聲。顧坐無車,公亦不樂也。官刑部未久,染時疫遽卒,年未五十。惜哉!侯官楊子恂太史(仲愈,本名仲愉,仲方同榜進士),曾為仲方作時文兩比,洵一則雅謔。文云:「考試幾三十回,文章竟七百字。堂上雖有同年之伯,闈中並無壽榜之人。占吉事於龍門,已兆三場之號(仲方鄉會中式,皆坐龍字型大小)。壬戌進士仲方所以有必中之方也,後一名則許星叔,前一名則李勺山(會榜仲方名次與許、李兩君聯)。官先擢于刑部之中,銜仍列於題名之內(內閣題名甫成)。分餘輝於鳳閣,居然六子之班(中書是科中式六人)。癸丑中書,老道所以無終老之道也(仲方有老道之稱)。」

劍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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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字有二義,一作兵器用,一作攜挾用。《禮記》「負劍」句,鄭注「負」謂「置之於背」,「劍」謂「挾之於旁」。孔疏云:「負謂置兒背上,劍謂挾於脅下,如帶劍。」歐陽公《瀧岡阡表》所謂「劍汝而立於旁」也。顏修來先生作乳母傳、鮑覺生侍郎作年譜,皆用「劍而行」句,蓋皆本《》語。

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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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號,桑柘。其材堅勁,烏峙其上,及其將飛,枝必橈下,勁能覆巢。烏隨之,烏不敢飛,號呼其上。伐其枝以為弓,故曰烏號之弓也。」見《淮南子注》。其說較「鼎湖龍去,臣下抱弓而號」為新。

趙普二女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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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趙普傳》:「普卒,有二女時皆及笄,普妻和氏言願為尼。太宗固諭之不能奪,因賜長女名志願,號智果大師,次女名志英,號智圓大師。」姊妹同時為尼,亦絕無僅有事。

鳳陽鼓樓楹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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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陽郡城有鐘鼓樓,東西相向峙,明太祖建以培皇陵風水也。鐘樓久圮,惟鼓樓尚存。王文簡公(士禛)題楹聯云:「相陰陽,度原隰,想前朝創業艱難,惟餘陵寢盤空,江淮帶郭,望離離滿眼舊山川,彼何人哉,頓傷心于青袍白馬;省刑罰,薄稅斂,沐當代深恩浩蕩,但見閭閻撲地,舸艦迷津,欣藹藹一天新雨露,登斯樓也,豈侈觀乎綠樹紅雲。」

重修奎宿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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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大夫官太湖教諭時,有《重修奎宿樓記》,無集可歸,敬錄於此:

邑之有奎宿樓也,創始於康熙戊戌,徙建於乾隆庚午。自是以還,遞有興修。夫奎為西方七宿之一,居戌,為魯分野,故曲阜聖廟有奎文閣,謂奎璧聯輝也。《宋史》:「五星聚奎,占者謂主文教昌明,真儒輩出。」《孝經·援神契》:「奎主文昌,雖為武庫,實文章之府。」故奎宿與文昌,學並祀焉。樓在宮牆左,形家言其向居丙,丙屬火,而象文明。邑之獲大魁,掇巍科,文運蒸蒸日上者,皆兆基於此。顧自嘉慶壬戌重修之後,將及卅年,風霜久閱,鳥鼠頻穿。窗或剝蝕而傾欹,簷或滲漏而脫落,過其下者將有覆壓之虞,甚非所以耀文明而肅祀典也。道光丙戌,山陰孫汝舟太史出宰斯邑。甫下車,謁學,見斯樓之頹敗,即進前任司鐸黃、秦兩先生謀所以更新之。因費無所出,越明年冬,侯於邑之好義者勸捐二百餘金,已召匠估修,以地凍未果。戊子夏,侯適有分校南闈之役,又以斯樓為一邑文風所關,現屆鄉試,暫緩鳩工,蓋有望於邑之應試者登賢書、捷南宮、獲大魁而掇巍科,恐一興而于文風或有妨焉。則舍其舊而新,是謀必有議其後者,此侯之深意也。己丑八月,余甫抵任,侯即為餘言。餘曰:「一科而得一殿撰、一庶常,盛之極也,可以慰君望矣。僕請為斯樓諏吉興工可乎?」侯曰:「善。」於是以前貲畀餘,餘乃稟請大憲,擇邑之老成廉正者十人為首事,選材庀工,去朽蠹而施丹,費有不給,則更首捐倡募。不數月,而簷桷欞檻煥然一新。是役也,邑侯倡義籌貲于始,餘與韋君光第、孟君繼偉、蔣君勸、雷君之沅、餘君啟福、李君振焠、振璜、曹君福恒、增茜暨周生廷瓚,則始終其事,以迄用有成者也。夫天下事始創者不易,繼修者亦不易。以斯樓之或建或徙,而知前此蒞斯土者培植學校之心,不至於極盛之地,必不能已。且此不能已之心,非惟建之、徙之者為然,即今之修之者,亦恐不得其時而或有所妨,將並前人建之、徙之之心全功而盡棄也。則修斯樓者,亦仍建斯樓、徙斯樓之意而已矣。定遠方士鼐記。

裁縫旁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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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間陝西巡撫西琳接見屬員,有二裁縫旁坐縫衣,不但司道恭揖,二裁縫穩坐,至府廳以下長跪回話,二裁縫穩坐如故。凡地方緊要事件一一聽聞,大小官員莫不駭異。見陝西糧鹽道杜濱奏摺。

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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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外洋所織羽毛大呢各料,即古之西番褐也。呢字當作尼,黃山谷詩云:「饑蒙青精飯,寒贈紫駝尼。」蓋指此。

畫蘭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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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官京師時,散步廠肆,見舊紈扇一柄,畫墨蘭數筆,並題一絕於上云:「不買胭脂畫牡丹,三秋風雨楚江寒。可憐一樣瑤階種,搖落人間當草看。」寄託深情,讀之令人生感,惜不著作者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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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園老人謂陳使婦人飲南宮萬酒,此婦人當是妓女之濫觴。不知洪涯妓三皇時人,娼家托始,見《萬物原始》。又萱草別名妓女,見《本草綱目》。草以妓名,亦新。

鏡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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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歷歷看來空,萬古消沈向此中。便是秦時明月在,可能還照櫟陽宮?」此高念東侍郎(珩)詠秦鏡詩也。梁晉竹孝廉(紹壬)為人題隋宮鏡云:「就使隋堤明月在,可能還照玉鉤斜?」直襲侍郎語意,未免生吞活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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頔,音「狄」,好也。唐有于頔,元末績溪人舒頔,字道原,著《華陽文集》七卷。

采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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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苓》,《小序》以為刺晉獻公聽讒作。毛傳:「苓,大苦也。」朱子集注從之,謂:「葉似地黃,即今甘草。」愚按:既曰甘草,何得言苦?《穆天子傳》:「天子於是休獵,於是食苦。」注:「苦,草也。」不言甘。《》:「誰謂荼苦,其甘如薺。」最明顯。故《采菽》傳:「菽所以芼太牢而待君子,羊則苦,豕則薇。」注:「苦,荼也。」蔡卞《毛詩名物解》:「苓,所以和百藥之性,使之相為用。」然亦泥毛氏之說,以苓為大苦。不知《爾雅》「䖅,大苦」,䖅與苓通,究無據。王雪山《詩總聞》:「苓,茯苓也。」按《本草經》曰:「茯苓,一名茯神,味甘平,生山谷。」以苓之甘與菜之苦對說,實為恰當。蓋就本字解經,較甘草之說尤確。歐陽公《詩本義》曰:「采苓者積少成多,如讒言漸積以成惑,與《采葛》同。」陸農師曰:「讒人無所不至,其害人也,皆因其事而譖之也。采苓因人之甘而譖之,采苦因人之苦而譖之,葑有時而甘,有時而苦,言因人之甘苦而並譖之。」(逸齋《詩補傳》所論與農師同。李樗、黃櫄集解謂陸說穿鑿之甚,殊失平允。)近俞氏樾《群經平義》云:「苓之為言憐也。」則匪夷所思矣。

南宮真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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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家所藏米南宮墨蹟手卷,長數丈,字近三寸餘,筆勢飛舞,洵希世寶也。予官京師,請吾師椒生先生補題卷尾。先生題云:「米南宮書梁簡文帝《梅花賦》卷子,為宋內府物,舊藏太倉某巨紳家。宋牧仲尚書撫吳時,以千金購得之。嗣歸亳州梁聞山明府,明府與定遠方耐齋贈公(熙)為莫逆交,耐齋精青烏術,為明府先世卜吉壤,明府感其誼,持此為謝。耐齋歿後,屋廬不戒於火,倉猝間是卷為奴子竊去。歷數年,耐齋猶子豫圃司馬復購歸,付其子調臣學博守之。學博工八法,富於收藏,合肥黃季侯中丞欲以宋槧五經見易,學博未許也。歲癸丑,賊氛肆擾,學博所藏金石書畫悉成煨燼,獨此卷巋然尚存,非冥冥中有神物護持耶?惜卷後趙吳興、許祭酒、高青丘、李空同、王鳳洲、董玄宰、王遜之、王覺斯、龔孝升及王漁洋、湯潛庵、傅青主、笪江上諸公題跋因卷長均失去。學博子浚師攜至京,重加裝治,乃述其緣起如此。時同治六年秋七月,順德羅惇衍識。」

書養一齋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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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官京師,子箴兄自粵中來書,索潘四農孝廉(德輿)養一齋集》,京師書肆中無之,偶與何駿卿中翰(其傑)言及。中翰山陽人也,乃致書于其家人,寄以餉予。適予病足請假,秋宵無事,取全集讀之。中有《詩話》十卷,詳古略今,分唐界宋,可議處甚多。粗舉數條,非故蹈文人爭執習氣,亦憑我之一得質諸世之知詩者,庶不蹈擿埴索塗之誚雲。

養一齋詩話》云:「近人詩話有名者,如漁洋、秋穀、愚山、竹垞、確士所著,不盡是發明第一義。」云云。浚師按:嚴滄浪謂論詩如論禪,禪道唯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學者須從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義。潘說蓋本此。然作詩發明第一義尚可,說詩而欲發明第一義,不知《三百篇》何篇為第一義也?文衡山敘《都元敬詩話》云:「詩話必具史筆,宋人之過論也。元辭冷語,用以博見聞、資談笑而已,所貴正在識見耳。」此言極當。見聞博則可以熟掌故,識見正則不至謬是非。古人學問各有所得,但當遵守其長處,若一概抹煞,豈非愚妄?

養一齋《題近人詩集》絕句有云:「蔣袁王趙一成家,六義頹然付狹邪。稍喜清容有詩骨,飄流不盡作風花。」以六義望蔣、袁、王、趙,似視四公太重;以狹邪加蔣、袁、王、趙,又似視四公為太輕。其實四公長處,潘恐未必能夢到也。鄉校俚儒,攜《兔園冊》,教田夫牧子,而曰吾之議論足以上儷十三經,下包廿四史,廉頑起懦,挽俗振頹。其不為識者所笑,鮮矣。

又云:「杜詩一首之中好醜雜陳,然拙處在此,高出千古處亦在此,非醜拙之不可及。蓋題無巨細,句無妍媸,一派滾出,所以為江河力量。若著意修飾,使之可人,則近人之作耳。」此論頗有見地,何以又將放翁詩重復句一一指摘,並將押了字韻十數句全行標出,似深以放翁詩近萬首不易檢尋為憾。果爾,必使放翁著意修飾比於近人乎?周公作《無逸》有七「嗚呼」,《麟趾》、《騶虞》有五「籲嗟」,太史公《平原列傳》有無數「先生」。詩文理本一貫,重復雲乎哉?

又云:「退之《》詩『隨車翻縞帶,逐馬散銀盃』,誠不佳。然歐陽永叔、江鄰幾所稱『坳中初蓋底,垤處遂成堆』,亦瑣細無味。」予按:退之此等句,系從惠連《雪賦》「因方為,遇圓成璧」脫化而出,特不如其渾成耳。退之工拙卻不在此。

又云:「予欲世人選詩讀詩者,如曹操、阮籍、陸機、潘嶽、謝靈運、沈約、範雲、陳子昂、宋之問、沈期諸亂臣逆黨之詩,一概不選不讀,以端初學之趨向,而立詩教之綱維。蓋人品小疵,宜寬而不論,此諸人非小疵也。」議論亦是,後忽錄宋賊劉豫詩「寒林煙重暝棲鴉,遠寺疏鐘送落霞。無限嶺雲遮不斷,數聲和月到山家」一首,為「清光鑒人,竟不可以人品定」。將以劉豫為小疵,可以寬而不論乎?我所不解。

又云:「范晞文論七律,謂李、杜之後當學者許渾而已,吾甚不然其說。必求渾之名句,惟『山鳥一聲人未起,半床春月在天涯』,『湘潭雲盡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準』。」云云。按:「湘潭」句系渾《淩敲台詩》。台在姑孰(今太平府)黃山上。胡Т叟云:「於黃山西望天門,兩崖中豁,江水真有巴蜀直來之勢。東望牛渚,是為江潭。舊作『湘潭』,字誤。」(詳予筆記中第二卷)潘依俗本,未加考核,且不究其命題命意所在,而徒以名語許之。說詩者不應粗率乃爾。

又云:「晚宋張澤民有『才放一花天地香』句,似奪胎于晦翁『數點梅花天地心』句,而脫去道學門面語,便可誦。」按:「數點梅花天地心」,乃翁森《四時讀書樂詩》,非晦翁句也。潘於歷朝詩家源流評擇無遺,何尚沿俗說舛錯如此?

又云:「杜紫薇謂李長吉詩:『少加以理,奴僕命《》可也。』夫奴僕命《》者,唯《三日篇》耳。長吉為《》之奴僕而不足者也。」予按:「杜論固非,潘論亦未為得。古人體裁各異,《》自《》,長吉自長吉也。長吉之可傳,自有長吉妙處。使起長吉于九原,而問其可以奴僕命《》,長吉敢當之否耶?如謂《三百篇》方可奴僕命《》,不知《三百篇》而上若有詩人,亦將奴僕《三百篇》乎?潘之胸總橫一朝代界限,窺其意,必以漢魏為《》之奴僕,六朝為漢魏之奴僕,唐宋又為六朝之奴僕,方為痛快。噫!過矣。一代著述,必有專家,君子立言,貴乎不朽,誦其詩知其人可矣,奚沾沾焉於朝代求之哉?隨園老人謂「唐、宋者,歷代之國號,與詩無與;詩者,各人之性情,與唐、宋無與」,潘亦曾稱其雋語解頤、一空障矣,何不即隨園此言自明其惑,而勿謂隨園之滋惑也。

又云:「王陽明詩『江流天地變秋聲』,宋荔裳詩『江流日夜變秋聲』,此襲而善者也。」予按:宋只換得「日夜」二字,以局勢言,「天地變秋聲」殊雄壯,「日夜變秋聲」殊軟弱,何所見而以為襲而善也?

又云:「漢人樂府『白露變為霜』,杜詩『馬鳴風蕭蕭』,只添《》、《》一字,而別成氣格,此唯漢人、杜公可也。」語尤淺陋。昔某作《行路難》詩云:「風蕭蕭兮江水寒,天荊地棘兮行路難。」人譏其上一句只改得一「江」字,下一句除「行路難」題目三字,只做得「天荊地棘」四字,正與漢人、杜公同一毛病。持此為漢人、杜公諱,而謂其別成氣格,何異瞽者自號伯明也。曹孟德「對酒當歌」,聲調蒼涼,其直書《鹿鳴》數言,亦可謂別有格耶?

又云:「韋左司『寒雨暗深更,流螢度高閣』,範德機『雨止修竹間,流螢夜深至』,王貽上『螢火出深碧,池荷聞暗香』,巧樸之分也,而時代遠近寓之。」予按:貽上詩妙在「出」字,且二語的是一見一聞,境最高,律最細,蓋較韋、範當有過之無不及者。即以韋、範論,範句亦迥勝於韋,不知有何巧樸?有何時代遠近?此等說詩,洵堪捧腹。又按:劉孝威「棲禽動夜竹,流螢出暗牆」,王子安「復此涼飆至,空山飛夜螢」,筆致皆在左司上,潘何不更以巧樸時代別之耶?

往予與楊小坡表兄、家子箴兄在書塾中坐雨閒話,兄見案上《小倉山房詩集》,指為予曰:「隨園嗣香亭子,賦詩中一聯云『妻妾無功兄弟補』,此句已奇絕警絕矣,下句更推開說,汝記得否?」曰:「不記也。」兄曰:「何不思為之對?」予與小坡相視久之,竟無以應。亟閱原集,乃「園林有主水雲安」也。一收一放,何等氣魄,何等性靈。蓋即質實兼到之證。予用力于袁詩,實始於此。因論《養一齋詩話》而附及之,詎可為門外漢道哉!

鐵公二女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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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祖御極,山東布政使鐵鉉不屈被殺,家屬發教坊為娼。鉉有二女,誓不受辱。仁宗即位赦出之,皆嫁朝士。二女為詩自述,事詳王文恪(鏊)震澤紀聞》,朱竹太史《明詩綜》未經收入,特錄於此。長女詩曰:「教坊脂粉洗鉛華,一片閒心對落花。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園歸去已無家。雲鬟半綰臨妝鏡,雨淚空流濕絳紗。今日相逢白司馬,樽前重與訴琵琶。」其妹詩曰:「骨肉傷殘舊業荒,此身何忍去歸娼。涕垂玉箸辭官舍,步蹴金蓮入教坊。覽鏡自憐傾國貌,向人休學倚門妝。春來雨露寬如海,嫁得陶郎勝阮郎。」

岳王墳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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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丘文莊(浚)題岳王墳詩云:「我聞岳王之墳西湖上,至今樹枝尚南向。草木猶知表藎臣,君王乃爾崇奸相。青衣行酒誰家親,十年血戰為誰人。忠勳翻見遭殺戮,胡兒未必能亡秦。嗚呼!臣飛死,臣俊喜,臣浚無言世忠靡,檜書夜報四太子,臣構再拜從此始。」《秋雨庵隨筆》謂是小說中語,誤。

榕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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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瘡痂以榕粉日傅之,則易瘥而無痕。見《汗漫錄》。

天子不言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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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朱暉傳》中載暉奏疏引《王制》「天子不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少」,檢《王制》無此二語,蓋出《韓詩外傳》。

軍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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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州吳紅生觀察(葆晉)曾語予曰:「在京師時,有恨事二:中進士不入館選,宮中書未直軍機處。故每遇翰林,未嘗與之講詞章;遇軍機章京,未嘗與之論朝政也。」予曰:「公此言殆亦偏見。某在京,惟知訪品學兼優之士師之友之,並不知何者為翰林,何者為軍機也。」公笑而首肯。按:軍機處設于雍正午間,其初直房章京皆中書為之,後則間用部屬,再後則中書少而部屬多。予從伯父悔軒先生諱(銘彝),在軍機處二十年,官止郎中。蓋升遷遲速,亦不盡系乎此。潘木君督部有《圓明園軍機直班文》兩比,膾炙人口,錄之以資談柄:「寅初入如意之門,流水橋邊,喚取衣包於廚子。茶熬幾碗,燭剪三條,兩班公鵠立樞堂,幸值此八方無事之時,奉朱筆而共商起草。未正動歸心之箭,夕陽窗外,頻催抄折于先生。開面數行,封皮兩道,八章京蹌直署,謹遵夫四日下班之例,交金牌而齊約看花。」朋中肆外,屬對工整,以此行走樞垣,宜矣。

十年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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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長孺老於淮陽,十年不調。馬季長滯於東觀,亦十年不調,然而人品優劣分矣。

信天閣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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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紫嶷大令著,余曾為之序云:「唐夏鴻客閩中,詩名播遠邇,今僅傳《贈妙空禪師》七言一首。甚矣,詩之傳不在多也。年丈紫嶷先生以名孝廉宰閩之嘉禾,有惠政。公暇惟詩畫自娛,洎罷官僑寓,益縱情吟詠,士林爭相傳誦。顧不自收拾,脫稿輒棄去。嗣遭兵燹,存者更鮮。哲嗣伯音農部檢篋中所藏三百餘篇,都為一卷,頗以裒集不多為憾。浚師受而讀之,古體以逋峭勝,近體以澹遠勝,不規規摹擬古人,而能自成一家,動與古合。其間憂時感事,接己待人,隱然以著作寓懲勸,非徒以風雲月露為工。詩學至斯,可謂深矣。伯音夙稟庭訓,廉介居官,其所以傳先生不在是。即以是編論,先生一生品詣,亦可略見一斑也。請速授之梓,俾海內知先生者咸先睹為快,則先生詩名又豈閩中客所可仿佛耶?鐘亂千鈞,不若仙茅一握。多雲乎哉?」按:先生諱(塏),江寧人。集中五言如《題陳少香鷗汀漁隱圖》云:「光陰催過客,造物忌才人」。《畫馬》云:「鹽車悲末路,芻櫪了浮生。」《題金一山試馬圖》云:「俸憐仙尉薄,鞭讓祖生持。」七言如《歲莫書懷》云:「五計已將蠶作繭,百忙猶似燕銜泥。」《梅花》云:「立幹不隨人曲折,托根何礙地荒寒。」《張莘田招飲即席和包大令韻》云:「但解賦詩非俗吏,誰知使酒是英雄。」又《蠟梅》截句云:「不嫁東風不姓林,香濃味淡少知音。蠟丸密密封無數,擬向何人寄素心?」

葉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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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己未七月,廣東藩司畢君(承昭)奏稱:「本年四月初間,廣東省城傳聞已革督臣葉名琛有在五印度地方病故之信,正在飭查問,即於九年四月十三日據英國官巴夏禮等送來照會,內稱:『本年三月初八日,貴國前任兩廣總督葉名琛在印度城內病故。當經裝殮妥協,派委向來陪侍之英官阿查利一路護送,於四月十二日晚到粵,本日已將棺柩及所遺銀物均交南海縣收領。所有上岸停放各事宜,隨後妥商辦理。』等因。到,臣當即劄縣查明驗收,妥辦去後。旋據署南海縣知縣朱燮親往洋船,將葉名琛棺柩驗收,移至大東門外鬥姥宮內妥為停放,並將帶回所遺銀物,逐一點明,封存縣庫。訊據隨行家人許慶、胡福同供:『咸豐八年正月初三日,小的們與武巡捕藍鑌,跟隨葉主人由省坐火輪船到香港,並廚子劉喜、剃頭匠劉四一同,攜帶食物隨行。初七日由香港開船,十六日到嗎喇國,即新歧坡。十八日由新歧坡到孟喀喇,即五印度。二月初一日搬上炮臺居住,於三月二十五日又遷往相距十五里之大裡恩寺花園樓上居住。自到大裡恩寺後,洋人預備車馬,屢請遊玩,主人不允。迨至九年二月二十日後,帶去食物已盡,小的們請在彼處添買,主人不允,且云:「我之所以不死而來者,當時聞夷人欲送我到英國,聞其國王素稱明理,意欲得見該國王,當面理論,既經和好,何以無端起釁?究竟孰是孰非?以冀折服其心,而存國家體制。彼時此身已置諸度外,原欲始終其事,不意日望一日,總不能到他國,淹留此處,要生何為?所帶糧食既完,何顏食外國之物」?屢經翻譯官將食物送來,一概杜絕不用。小的們屢勸不從,於二月二十九日得病不食,至三月初七日戌時病故。臨絕並無別話,只說辜負皇上天恩,死不瞑目。當時有翻譯官阿查利在場料理,於初八日酉時用棺裝殮。至二十四日夷人方將棺木運上火船,翻譯官帶同小的們坐火輪船運回廣東,至四月十三日到省。藍鑌已於九年正月二十二日在孟喀喇病故,寄葬客地。』謹奏。」奉朱批:「覽。欽此!」葉公漢陽人,道光乙未進士,由翰林外任知府,薦擢巡撫,己酉年與鹿邑徐仲升制軍因辦理夷人進城事宜,得旨嘉獎,徐封子爵,葉封男爵。後徐公罷職,葉遂總督兩廣,晉大學士。丁巳冬,粵城變作,為夷所虜。晚節末路,難矣哉!

張文和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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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漢大臣得配享太廟二百餘年,唯桐城張文和公一人。恭讀乾隆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內閣奉上諭:「大學士勤宣伯張廷玉,先朝耆舊,宣力有年,光輔端揆幾三十載。上年陳情請告,朕以其神明不衰,尚可從容襄贊,番番黃髮,領袖班行,當以匪躬之節為群臣先,詎可恝然動林泉之興,是以未允所請。復申明大義,佈告在廷。自是而大學士弗復以此為言,蓋亦深知於義有所不可也。乃自今年秋冬以來,精采矍鑠視前大減,蓋人至高年,閱歲經時,輒非曩比。每召見之頃,細加體察,良用惻然。朕思鞠躬盡瘁,固臣子致身之誼,而引年尚齒,亦聖人安老之仁。在為臣者,預存一奉身而退之念,則將匪國是恤,惟身是圖,始而營心幹進,則策勵奉公,迨志願滿而榮寵備,則乞身強健,樂志林泉。舉若是其工於自謀,國家將何賴焉?此在三之義,矢以畢生,實分固然也。然自為君者視之,則壯用其力,老息其勞。使臣以禮,事君以忠,斯為各盡其道。朕之前旨乃謂人臣不當存此心,大學士尤不當存此心,初非欲著為成例,即至年邁力衰,不能任職,必不令其歸榮故里也。昨召對尚書梁詩正,偶論及此事。梁詩正奏云:『故鄉為祖先墳墓所在,桑榆莫景之人,依戀彌篤。』此言雖屬宛轉,亦與情理未協,蓋離鄉遠宦者早已不能歲時瞻掃,豈待遲暮方知?設當榮寵少壯或五六十時,溘先朝露,又將奈何?梁詩正亦無辭以對。第朕既體察及此,安能無動於懷。唯是大學士在皇祖時值內廷,陟卿貳,皇考優加柄用,榮冠臣僚。朕在書齋,即所敬禮。御極至今,眷倚隆重。夫座右鼎彝古器,尚欲久陳幾席,何況廟堂元老,誼切股肱。然朕親見其老態日增,強留轉似不情,而去之一字,實又不忍出諸口,用是躊躇者久之。既而念大學士養屙暫告,已屢賜醫存問,因令軍機大臣等同往省視,傳諭朕旨。大學士感激涕零,謂:『受恩至深,無可圖報,何敢以孱軀動履,日煩軫念。因遵前旨,不敢自陳,仰蒙體恤垂詢,實出望外。請得暫辭闕廷,于後年江寧迎駕。』大學士既陳奏懇款如此,應加恩遂其初願,示朕優老眷舊,恩禮始終之意。著准以原官致任,伯爵非職任官可比,仍著帶於本身,俟來春冰泮,舟行旋裡。屆期朕當另頒恩諭。南巡時即可相見,至朕五十正壽,大學士亦將九十,輕舟扶鳩入覲,成堂廉盛事,不亦休歟!欽此!」

旋以不親至謝恩,次日復面陳憲皇帝遺詔,許其身後配享一節,經九卿議奏,蒙恩仍留大學士銜,削伯爵回籍。十五年,值上巡幸,復以隨眾送駕,未曾道傍叩首,且時遭皇長子喪,甫過初祭,即奏回南,特旨罷其配享。至二十年,文和在籍薨逝,奉上諭:「致仕大學士張廷玉曆事三朝,宣力年久,勤勞夙著,受恩最深。前以其年屆八旬,精神衰憊,特加體恤,准令退休,實朕優念老臣本懷。至於配享太廟一事,系奉皇考世宗憲皇帝遺詔遵行,而恩禮攸隆,則非為臣子者所可妄請。及朕賜詩為券,又不親赴宮門謝恩,自不得不示以薄譴,用申大義。今張廷玉患病溘逝,要請之愆,雖由自取,皇考之命,朕何忍違?且張廷玉在皇考時勤慎贊襄,小心書諭,原屬舊臣,宜加優恤。應仍謹遵遺詔,配享太廟,以彰我國家酬獎勤勞之盛典。其餘應得恤典,並著該部察例具奏。朕於滿漢諸臣,從無歧視,賞罰予奪,一準乎情理之至當,以孚天下後世之大公。並將此諭通行傳諭知之。欽此!」仰見聖人用心仁至義盡,豈特文和一身銜結於九泉哉。

累世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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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四年陝西巡撫鐘音題報乾州民甯爾強八世同居,又乾隆三十年陝西巡撫和其衷題報涇陽縣貢生張七世同居,均蒙高宗純皇帝御賜詩章並上用緞匹。按乾隆間山西巡撫覺羅石麟題報翼城縣生員李煊七世同居,安徽巡撫准泰題報桐城縣監生錢雲鳳七世同居,福建巡撫陳宏謀題報漳州府貢生陳茂椿六世同居,直隸總督方觀承題報任丘縣民徐岱七世同居,陝西巡撫和其衷題報朝邑縣民薛務本八世同居,洵為熙朝盛事,張公藝不得專美於前矣。

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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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時羿為諸侯,河伯溺殺人,羿射其左目,風伯壞人屋室,羿射中其膝,又誅九嬰、{穴契}窳之屬,有功於天下,死托祀于宗社。今人但知有窮後羿。

壁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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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虱狀如狗蠅而黑,臭穢之蟲。惟畏班鳩,聞聲則化為水。人多養鳩避之。見《暖姝由筆》。

記建文事與正史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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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鄧徵君(元錫)編《皇明書》,其錄建文帝事曰:「《大遜記》內載:正統五年思恩知州岑瑛出行部,有僧當道坐,呵不起,曰:『我建文皇帝也。自蜀歷滇南,今游方至此。老矣,欲送骸骨歸故鄉。』瑛大駭,聞巡按御史,令傳至藩臺。長身巨鼻,音如洪鐘,曰:『我朱允炆也。』御史詰曰:『老和尚,事真偽未可知,即真也,天下事今大定,若至此,欲安所為乎?』輒應曰:『天下大定,吾尚欲何為?顧吾今老矣,此一把骸骨,當付何地?欲歸葬父祖陵旁耳。』御史為奏上,驛送赴京師,號老佛,寓京大興隆寺。京城內外僧拜謁無虛日,曰此海外高僧也。言官恐惑眾,請下於理。天子終不忍,乙太監吳亮嘗經侍建文君,使探視。老佛見亮曰:『汝非吳亮耶?』亮曰:『非也。』老佛曰:『我昔御便殿,時汝尚食。食子鵝,棄片肉於地,汝時手執壺,據地餂食之。何乃云非是也?』亮伏地哭,不能仰視,覆命畢,自經死。於是取老佛入西內,後不知所終。或曰以壽終,葬西山,不封樹云。」(此《明鑒》之所本,惟添入自稱九十餘,御史詰以建文生洪武十年,至正統五年,當六十四歲,乃建文帝左趾有黑子等語。王鴻緒《明史稿建文》、《正統》兩本紀皆不載。)按徐兼山(充)暖姝由筆》載:「無錫盛都憲(顒)言:為御史在北臺日,鴻臚寺忽報各官明日宜早至午門議事。命吏訪之,云捉一假皇帝。明早文武咸集,一僧頎然而長,跏趺向北坐,問之不應。欲議誅之無名,眾亦疑焉。有題本請發安樂堂老內官辨認,得四十三人,一一令人夾持經過,認之,皆以不識對。過畢,老僧遽指一老宦者曰:『你這老奴也不認得我?某年月日某殿打碎一玉盞,不曾殺你。』始知為建文也。安置鳳陽皇陵,後不知所終。」又云:「太祖問誠意伯劉基國家禍患,不答,久之進一白木匣,置宮中,待有急則開,閒時開者不驗。傳至建文,北兵至南京,建文乃開匣,內有袈裟僧帽並剃刀度牒而已。時有五百僧在內誦經解厄,急落髮混眾從洪武門出。後遊至陝,九十餘矣。因賣玉帶,人疑,執至察院。御史後進不知前事,考掠不伏,故械送京。人言曾至交趾,有弟子二僧帶回。盛亦不曾說,亦不曾見其作詩。」據此,與《皇明書》所紀取入西內不符。然則天下大師墓果誰為之耶?予考明張太后臨終語楊士奇曰:「我有一二事未行,建文之號宜復,孝孺之禁宜開。」安知不因建文之歸而有動於中也。

戴文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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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庵先叔祖家藏戴文進絹本山水大幅,千岩萬壑中風雨忽至,竹樹枝葉俱作披拂勢,山澗中一橋橫跨,有兩人過橋,共持一傘,逆風而前,神氣勃勃紙上,洵妙品也。遭粵匪之亂,付諸兵燹。惜哉!按:文進在明宣德間行取至京考試,令戴畫龍,戴本以山水擅名,非其本色,隨常畫龍皆四爪呈禦。上大怒曰:「我這裡用不得五爪龍?」著錦衣衛重治,打禦棍十八發回。蓋為昆山畫士謝庭循所軋(見李詡戒《庵漫筆》)。宣德時文進畫法實高於等輩,顧以讒毀屏棄。一技尚然,矧其大者。

出口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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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君之口,入臣之耳,人孰知之者乎?」此張孟談說韓、魏二君而敗智伯也。「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尚未可以言歟?」此劉琦謀于諸葛公而請外守也。

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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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古樹極多,濃陰老幹,皆數百年物也。每遇會試年,有鵲架巢,則是科必得鼎甲,曆驗不爽。咸豐辛酉夏間,予入直,甫至後門,忽滿票簽牆外大樹一株無故自倒,圍牆盡塌,屋瓦碎如齏粉。次日命工伐作薪,枝葉堆積,幾與簷齊。未幾,協辦大學士宗室肅順緣事伏法。

擬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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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大臣准予諡者,內閣侍讀酌擬十六字呈大學士閱定八字,繕單請旨。孔繡山(憲彝)官侍讀時,最喜擬諡,又獨出心裁,力求新異。如華亭張詩<舟令>司空(祥河)奉旨圈出「溫和」二字,亦繡山所擬也。同治丁卯,商城周芝台相國薨於位。相國生平於諡法愛「敏」字,每為人言,將來得附趙吳興、董華亭之稱,於願斯足。予諡之旨下,予適司其事,遂以「文敏」列第一。同人知予與商城為姻婭,而黃縣師相又商城兒女親家也,滿侍讀錦繡谷(成)亦感商城知遇,催繕奏摺。繕定送黃縣閱看,黃縣忽變異,以為必須另擬。繡穀爭之再四,執不可,竟以「文勤」作首。奏上,奉旨圈「文勤」二字。事有定數,非可強求。信然!

父在觀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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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朱近齋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先意承志,繼志述事之教,非孔子觀人也。若曰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是啟後人以陰蓄叛父之志也。」

東坡兄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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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文忠作《蘇明允墓誌》云:「生三子:曰景,早卒;軾、轍,為某官。三女,皆早卒。」據此,東坡行二之說不誣。

柳如是戴雉尾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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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僭位南都,起錢謙益、陳子壯、轉黃道周各禮部尚書。謙益之起也,以家妓為妻者柳如是自隨,冠插雉羽,戎服騎入國門,如昭君出塞狀(見《五藩實錄》)。嗚呼!廉恥道喪,至於斯極,欲不亡,得乎?予有《詠拂水山莊》句云:「兩朝青史千秋恨,一個紅妝萬事空。」

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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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三十六峰,曰浮丘,曰飛龍,曰疊嶂,曰天都,曰芙蓉,曰松林,曰翠微,曰紫石,曰擲缽,曰聖泉,曰仙都,曰軒轅,曰九龍,曰棋石,曰紫雲,曰青鸞,曰上升,曰雲際,曰桃花,曰煉丹,曰雲外,曰望仙,曰清潭,曰石門,曰雲門,曰容成,曰石柱,曰獅子,曰丹霞,曰石人,曰仙人,曰布水,曰石床,曰採石,曰朱砂,曰蓮花。

朝臣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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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初,日本遣朝臣真人粟田、副使仲滿貢方物。朝臣真人猶唐官尚書也。

知縣加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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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八年九月,御史花良阿奏:「外省知縣身膺民社,時有祭祀典儀,請仿照贊禮郎加銜之例,准戴六品銜頂,掛用朝珠。」等語。奉上諭:所奏殊屬不通。向來恭遇壇廟大祀,朕親詣行禮,贊禮郎等官因在朕前執事,是以准換六品銜頂,掛用朝珠,並賞穿貂,以崇體制。外省知縣,雖有承祭禮儀,只系尋常祀典,獲與執事,何得援引此例,輒請一體換用銜頂朝珠,變更舊例乎?原折折擲還。欽此!」軍興以來,捐例日增。各官有准捐虛銜之條,近則知縣無不捐戴同知、知州銜頂,七品冠服,十百中不過二三人矣。名器之濫,是宜省也。

山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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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中有鳥名山胡,或云即桑,形類百舌,善鳴。予曾購一頭,能學人言,尤奇。東坡《涪州得山胡次子由韻》詩云:「誰知聲畫畫,亦自意重重。」

御園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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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將軍(明)有《侍遊御園記》,成竹坪同年(林)曾屬予代作跋語,恭書於後。按,《》云:「咸豐六年秋七月二十一日,奉旨:本日散朝後,著玉明、肅順自備鞍馬,午初一刻進西南門,在山高水長伺候。有頃,上從內乘船,至山高水長後閣扇下船,出前門,諭玉明、肅順暨珠勒亨、西拉布、托雲、德勒格爾、伊勒東阿等脫去外褂。上乘馬,命七臣隨行。自山高水長遊藻園,至廠地,過匯芳書院,復由紫碧山房至魚躍鳶飛少坐。過蕊珠宮門,至黃花磴進茶畢,往西洋樓海宴堂,至轉馬台,過小角門,至獅子林清淑齋賞飯。左右四卓,命七臣坐,並奉溫諭可飽食,非外邊筵宴比也。上命膳房先給七臣面各一器,上進面,復進飯,頒賞御用菜蔬,七臣叩頭謝。上進粥,復賞粥畢。隨駕起行,由寶相寺、法慧寺、諧奇趣過明春門,至雷峰夕照馬頭,坐如在天上船,遊福海。上命筆硯作詩畢,至淵氵亭鏡澈馬頭下船。進麗春門騎馬,由舊園東牆根過敷春堂,遊西大堤漢城關,至含輝樓下馬,命七臣散歸。玉明自道光十一年由侍衛擢廁御前二十餘年,仰邀優渥,得遍瞻御園盛景。欣感之餘,謹作記以紀榮遇。」

衙參倚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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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祖仁皇帝試武進士騎射,尚書趙公(申喬)與諸臣坐班,不覺睡去。聖祖知其篤老,但訓誨之。雍正七年成都府知府王<span style="border: 1px solid #FABD23; BACKGROUND: #FDF37B" title="〔⿰<span style="border: 1px solid #FABD23; BACKGROUND: #FDF37B" title="〔⿰<span style="border: 1px solid #FABD23; BACKGROUND: #FDF37B" title="〔⿰<span style="border: 1px solid #FABD23; BACKGROUND: #FDF37B" title="〔⿰𣻜〕  ※此字在您的系統上可能無法顯示,因而變成空白、方塊或問號。">𣻜〕  ※此字在您的系統上可能無法顯示,因而變成空白、方塊或問號。">𣻜〕  ※此字在您的系統上可能無法顯示,因而變成空白、方塊或問號。">𣻜〕  ※此字在您的系統上可能無法顯示,因而變成空白、方塊或問號。">𣻜年近七旬,侍巡撫憲德考驗武弁,在座酣睡不醒。經憲德參奏世宗諭旨援引趙申喬舊事,寬其處分,令補用京職。仰見兩朝聖人矜憐衰邁臣工,不加譴責至意。道光間故相耆英總督兩廣,值衙參之期,有同知某進見,以手倚茶几而坐。耆大怒,斥其不敬。命巡捕扶出,將勒令休致。某挽司道力為緩頰,始免參劾,而所費已三千金矣。

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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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範》五福,以壽居首。然亦有幸有不幸者。周太公以八十而遇文王,漢申公以八十而應徵聘。蜀譙周年登大耄而親捧降表,宋夏貴七十又九而降作元臣。

題程枕山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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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椒程枕山(章)精繪花卉,名與江甯張白眉(耆)相伯仲。道光癸卯,吾師黃琴士先生曾以枕山所繪《饋歲圖》見賜。枕山題詩於上云:「才經饋歲又迎年,籃果瓶花各樣鮮。料得山中春最早,南枝開在雪霜前。」詩既清新,畫尤鮮豔。南船北馬,恒以自隨。戊午、己未遭兵燹,敝廬悉成灰燼,此幅垂亡,思之惻然。甲寅冬,予題七言古云:「一瓶紙上光陸離,非銅非石非花磁。旁寫一籃復不俗,編就數竿綠。籃中三五花枝橫,牡丹色豔玉蘭清。膽瓶旁列大如鬥,松竹繽紛歲寒友。老梅一枝吐奇香,蛟脊凍破含冰霜。果蔬羅列得兼味,渲染丹青亦名貴。連朝臘鼓冬冬催,屠蘇酒泛流霞杯。閉門對畫且枯坐,壁間已覺韶華來。韶華瞥眼太匆遽,尺幅猶存畫工去(枕山久歸道山)。曾記吾師手賜時,懸向書齋最深處。讀書無用徒迍邅。名場歎息十三年。床頭金盡食客散,唯與斯幅相周旋。昨日祭詩殊潦草,今日題詩轉懊惱。豺狼逐隊荊榛多,孰把烽煙盡揮掃。春風吹暖寒氣除,催耕隴畔聞提壺。但願桑麻遍野干戈息,歲歲年年視此圖。」

清語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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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直史館,校讎之暇,與鮑子年丈康語及本朝翻譯音義,並考清語官職有今廢者,有換漢字者。如五大臣(今無此官)、八大臣(與今之議政大臣同)、十六大臣(八大臣後所增)、左翼總理(今無此官)、一等昂邦章京(今無此官)。一等總兵官世職(今廢)、一等副將世職(今廢)、固倫額駙(固倫,國也。額駙即駙馬)、和碩(一隅也)、多羅(作內字解)、固山貝子(貝子,爵名)、固山額真(又名固山昂邦。凡固山讀如姑色,昂邦讀如按班,下同。此即今之都統)、梅勒額真(又名梅勒章京。凡章京讀如瞻依,即今副都統)、墨勒根蝦(即蒙古侍衛)、駐防昂邦章京(今之駐防副都統司)、八門總管(即盛京步營司協領)、纛章京(纛讀如推,即護軍統領)、扎爾色齊(即遊牧主事)、牛錄章京(即佐領)、噶喇昂邦(即左右翼前鋒統領)、戈什昂邦(又名郭齊哈昂邦,即御前大臣)、包衣昂邦(即總管內務府大臣)、一等精奇尼哈番(即子爵)、一等阿思哈尼番(即男爵)。又達海者,造國書之人。額爾德尼者,即喇嘛。墨爾根代青及額爾克楚虎,皆蒙古也。

苕溪小景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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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庚辰,先世父守湖州,年丈周芸皋觀察(凱)繪《苕溪十二小景》冊子以贈。設色雅潔,置之元人畫品中,幾不可辨。為先資政公所藏,兵亂失去。咸豐丁巳冬,予在懷遠荒肆,復購得之。重加裝制,攜至都,樂初長公(長善)見之,愛不能釋,每幅題短古一章,音韻高古,讀之如挫糟凍飲,飄飄乎有清涼之致。因錄於後,亦一段翰墨緣也。

附錄長公詩

箬溪草閣

灌木排雲護,清溪繞屋流。颯然風雨夕,五月寒如秋。不覺客懷寂,出居深自幽。

華峰晚翠

一雨眾峰霽,落照絢霞壁。層巒蔚回合,疊翠濃如滴。白雲不相招,悵望浮嵐入。

月汀夜泛

湖光清我心,山色悅我顏。蕩舟明月汀,月照山水間。願為泛宅翁,苕相往還。

煙塢村居

迢迢山半村,鬱鬱雲中樹。參差隔樵徑,繚繞疑無路。不聞雞犬聲,但見炊煙互。

桐院秋聲

中庭百尺桐,葉葉戰寒綠。西風一以至,似聽瑤琴曲。鶴夢涼初醒,清冷洗幽獨。

松林讀易

達人愛松風,抱經偶結廬。霜筠見晚節,道心窮太初。百年松蔭長,好著名山書。

荷風玩暑

清風不可買,煩囂避人境。北窗一枕餘,詩茗消日永。曲榭環柳塘,坐挹荷香靜。

夕陽亭子

落日澹疏林,小亭絕塵央。蕭然對遠山,天外詩情爽。獨立蒼茫間,抱琴結孤賞。

古木新篁

亭亭一林石,點襯有深意。老幹寫婆娑,嫩玉抽青翠。同沾雨露恩,各抱風雲氣。

空山蕭寺

青山深復深,路轉三百曲。隱見雲木中,丹碧橫閃倏。數聲鐘磬音,沈沈度空穀。

秋湖帆影

秋風動鄉思,遠水逼霜曉。片帆舟去遙,隱約如飛鳥。多少未歸人,夢斷江湖杳。

野渡溪光

渡頭秋水落,沙岸平如掌。老屋兩三家,當門曬魚網。時見白鷺飛,倒影沿溪上。

鼓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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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遠楊筱坡茂才(組榮)於丙辰、丁巳間遭粵匪、土匪之亂,隻身飄泊,目擊時艱,作《西山鼓兒曲》以寄感憤。詞旨哀豔,可泣可歌,本宋安定郡王趙令商調鼓子詞、金董解元ㄐ彈詞之意而變其聲調。侯官老友林薌溪征君采入《海天琴思續錄》中,或有謂征君濫收俚語,有乖風雅者。浚師按:王圻《續文獻通考經籍》中列《西廂記》、《琵琶記》各種。陳晉之《樂書》二百卷,凡雅俗胡部音器樂舞,下及優伶雜戲,無不備載,《四庫全書提要》稱其「包括歷代,總述前聞」。既欲備悉源流,不得不兼正變。蓋詩自五代後流而為詞,詞自金、元後又流而為曲。詞乃詩之餘波,曲又詞之變格。支派雖分,源流則一。以故楊升庵挽雙丫髻,塗抹脂粉,身登氍毹場,作《天魔舞》,奮其筆舌,編成《十七史彈詞》,迄於今家弦戶誦。本朝毛檢討四河全集有《擬連廂詞》,尤西堂雜組〔俎〕有《序周星曙試言》,鄭板橋作道情,袁隨園《詩話》收徐靈胎《嘲時文俳曲》,可知古人或作或述,皆非無本。浚師與薌老相處久,于經史詩文亦頗有議論不合,未敢附和者,然其讀書之多,見聞之博,實今近所罕見,詎可持此而輕議其體裁不合耶?

瀚海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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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一統志》:「唐貞觀中,回紇來朝,以其部置瀚海、燕然、金微、幽陵、龜林、顏七州,以部長為都督、刺史、長史、司馬,即故單于台置燕然都護府統之。龍朔中,以燕然都護府更號瀚海都護府,以磧為限,今屬喀爾喀地。」(《外藩蒙古統部?突厥故城》下載:「麟德初,改燕然為瀚海都護府,領回紇,徙故瀚海都護府于古雲中城,號雲中都護府。磧以北蕃州悉隸瀚海。」)寶佩蘅尚書(寶鋆)出使時,作《瀚海賦》云:「咸豐四年,寶鋆銜天子命,出使喀爾喀三音諾彥部。八月癸亥,行抵喀爾沁穆哈裡哈順境,譯者曰:『此瀚海界也。』爾乃岡陵渺緜,沙黃際天。乍起乍伏,將斷將連。聞走輪而響石,思飲馬而無泉。訝出沒於前旌,紅低斜日;合空濛於大野,碧冷荒煙。遠路迢迢,川原寂寥。至牧羊處,節著名標。雲有蘇武,傳自漢朝。稱霍尼契(譯言牧羊)。或金元遼。地寬平而墳衍(有土墳起如列塚,可千百計)。刹俶詭而岹嶢(有刹二,塔五六,皆番僧所經理)。凡百五十里而戾止,亦可謂遠哉遙遙矣!李陵居之,固應腕扼;江淹聞此,當亦魂銷。嗟乎!若蘇子卿者,洵所謂豪傑之最也。十九年中,八千里外,氈嚼冰霜,心堅松檜。非管敢所得同,豈單于所能害。勳戚如衛霍,可雲幸竊躬桓,閥閱若金張,亦止濫叨冠蓋。鴻雁書神,麒麟閣繪,迄今千餘載,而地以人傳。于以見景慕之深,於以見聲名之大。羌一望兮無涯,誰九原兮可作。馳驟鋒車,居停毳幕。忽大風之怒號,恍洪濤之繹絡。況玉雪之紛飛,又銀朝之騰躍。倘疑海藻,時見夫紮噶諸叢(若紮噶,若布達拉噶那,皆木類,拂地而生。若德勒蘇,色白,若賀勒蘇,色紅,皆草類,多成叢薄,時斷時續,互相縈帶);何處海鷗,徒憶夫伽陵等雀(內大臣馬思哈《行軍瀚海紀程》頗詳。據雲鳥有吉溜抓藍,如伽陵之鳥,具百鳥音。又有白靈一種。今則白靈有之,餘未之見);迨畢勤格庫以及塞爾烏蘇諸台,無非砂礫縱橫,山原盤錯。橫絕北溟,是名大漠。欽惟我聖祖仁皇帝乎三汗之難,奠四部之居。萬年帶礪,一統車書。列朝屢加以恩澤,皇上復廣其儲胥(不忍外藩捐輸,以示體恤。見駁莊親王封奏之旨),聯各盟而情達,幣愛曼而歡臚。小臣載持旄節,如在里閭。晝驅騶從,夜穩穹廬。雖來異域,益感德輿。慚武庫之無聞,時羨勳名于費揚古(平準噶爾時費揚古為大將軍);幸詞林之忝附,敢忘著述於木元虛哉!」尚書天才雄邁,故下筆亦汪洋恣肆,卓爾不群。符南樵《詩話》中稱其考核精詳,為千古未有之作,洵非溢美。賦中所紀紮噶、德勒蘇諸草木皆一《統志》所未載也。過張遂寧《使俄羅斯記》遠矣。

居居究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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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羔裘章詩序》:「刺時也。晉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故曰:「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羔裘豹,自我人究究。」毛傳:「居居,懷惡不相親比之貌。」鄭箋云:「羔裘豹祛,在位卿大夫之服。役使我之民人,意居居然有悖惡之心,不恤困苦。」其箋「豈無他人,維子之故」、「豈無他人,維子之好」云:「豈無他人可歸往,乃念於故舊之人。」又云:「我不歸往他人,乃念子而愛好之。民之厚如此,亦唐之遺風。」朱子詩傳「居居」、「究究」均注「未詳」,並云「此詩不知何謂,不敢強解」。蓋不信《詩序》,遂並毛、鄭之說而刪去之。浚師按:《爾雅》:「居居、究究,惡也。」鄭漁仲注謂「相憎惡」,實與《》義合。李、黃《毛詩集解》疑《爾雅》出於漢世,以居究為惡,未甚顯然明白。而但是鄭氏箋「維子之故」句,不知居究字義,不作憎惡解,則下文「維子之故」、「維子之好」亦解釋不明。張橫渠先生曰:「自我人居居,自我人而晏安之。自我人究究,言得我民而察察作威。皆怨其反不恤己也。」其說雖迂曲,究從《詩序》中體會而出,非憑空穿鑿。集解謂其難曉,亦屬非是。惟黃實夫解曰:「桓叔既修其政,而卿大夫乃不恤其民,是為曲沃驅民。」本歐陽公「國人將叛而歸沃,未嘗適他國,而其心已離」數語,實亦從《詩序》中「不恤其民」四字體會而出也。實夫《總論》又曰:「《》美是人,則言其車馬衣服之美盛;而刺是人,亦復以是言之。此當觀其愛惡之情,不必辨其物之等差也。」是真善言《》者矣(逸齋《補傳》云:「作《》者與在位有舊,故曰我以不恤民之事語子,與子故舊相好,是以不嫌強聒也。」是又一解)

唐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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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華經》:「若有眾生,禮拜恭敬觀世音菩薩,福不唐捐。」又《維摩經》:「諸有所作,亦不唐捐。」注:「唐捐,虛設也。」

長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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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蓮詩云:「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注:「池州雁汊下八十里,名長風沙。」今繁昌縣境也。

人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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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荊公曰:「平生無紫團蔘,亦活到今日。」按:《本草》:「人蔘生潞州太行山上,謂之紫團蔘。」六朝以前詩文集中見者頗少。《爾雅翼》云:「蔘如人形,有神,出新羅。三椏五葉,背陽向陰。」故《高麗人蔘贊》引之。陳修園援《神農本草經》,以為人蔘乃甘寒之品,其溫補回陽之說,倡自宋、元而大盛于薛立齋、張景岳、李士材輩。而李時珍《本草綱目》尤為雜遝。並云:「回陽方中絕不加此陰柔之品,反緩薑附之功。」議論頗透。《鶡冠子·道端篇》:「白參明起,氣榮相宰。」蓋謂參能明起於上,為氣榮之主宰。言氣而血在其中,言榮而衛在其中也。陸佃所釋,君臣同體之況,未明豁。

日月合璧五星聯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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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日月合璧、五星聯珠,凡三見:一為雍正三年秋,一為道光元年四月初一日,一為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一日。

四柏軒雅集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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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之設也,正值軍書旁午,洋務轇轕。長樂初將軍為領班章京,實終始其事。維時各務創始,文移箋奏,均各章京分任之。供事數人,抄胥而已。兩班諸君子事日久,艱難困苦,相與共嘗,蓋不獨同僚,親若弟昆。即堂官,亦視諸章京如左右手也。樂初旋授副都統離署。癸亥十月,樂初約同人雅集四柏軒中,而屬予為之啟,想見友朋交誼之篤,錄之留為後來一段佳話。啟云:「譯署趍公,寒暄屢易。京旗承乏,韜略未嫻。雖躋鷺之班,愧領貔貅之師。螭坳侍從,憶陸機入洛之年;馬策追隨,值魏絳和戎之歲。緬昔山雲招我,出岫無心;何圖宦海勞人,飛鴻印跡。自維樗散,幸締蘭盟。火急官書,挑燈共草;潮平估舶,環海安瀾。素餐而句儆《風詩》,十二時矜嚴一飯;刊譜而數儕煙閣,廿四人考證三生。茲者仕途易轍,塵俗填胸。言念同舟,亟思把袂。則有奪魁佳客,久佐金逜(成竹坪林);載筆儀曹,將拖銀綬(志克庵剛,時以知府待銓);名傳商嶺,采芝久羨黃公(夏伯音家鎬);談繼夢溪,搦管常披青簡(沈彥征敦蘭)。蔡端明擅書中之妙,墨染池魚(蔡臣世俊);陳曲逆宰天下之才,刀分社肉(陳子敬欽)。蘇門君子,長嘯幹雲(孫稼生家穀);黟國公孫,雄思畫日(方子嚴浚師)。試邀明月,影成李白之三(李叔彥常華、李村衢亨、肖良汝弼);好挹仙風,肩拍洪崖之右(洪子球緒)。有豢龍真好,珠許探驪(葉仲方守矩);開逐鹿先聲,囊看脫穎(毛升甫鴻圖)。部司武庫,雙璧堪珍(齊敬齋克慎、成子鶴孚,皆官兵部);閣近文淵,七賢並美(錦繡谷成、瑞黼侯璋、慶景辰雲、舒春舫文、聯星五恩、恩笠農霖、長久山恒)。風流學士,欣叨鸞詔之班;星使皇華,甫晉鴻臚之秩(阿竹坪昌阿、文ㄈ南碩)。爰萃群僚簪組,式聯異姓塤篪。靜爐煙,蝸居頻掃;歸謀鬥酒,蟻釀新藏。輸北海之豪情,續東坡之雅集。晚菘霜韭,屬付園丁;野鶩家禽,安排廚子。重陽負約,登臨懷萸菊之觴;五夜消寒,歌詠結芝蘭之友。屆時入座,分日開筵。敢憑短劄以催君,願速高軒而過我。」按:樂初斯會,梁稚香(承光)已以同知赴山西,黎召民(兆棠)為沈幼丹中丞奏調江西差委,均未與。六七年來,臣觀察常、鎮,敬齋改官四川,子鶴觀察開、歸,繡穀一麾出守,ㄈ南遠鎮邊陲,予亦分巡嶺西,克庵、稼生使西洋各國,稚香、仲方墓且有宿草矣。大蘇詩云:「人生聚散知何似應?似飛鴻印雪泥。」讀之惘然。

退一步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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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退一步行安樂法,道三個好歡喜緣。」予有悟斯旨,因以「退一步」名齋。賈運生方伯(臻)起病入都,為予書額,並加以跋語云:「退之時義大矣。《》曰:『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又曰:『洗心退藏於密。』記有之:『君子難進易退。』是不僅如老氏所雲以退為進之說也。臻自早歲登朝,即以退自號,雖仕途偃蹇,曆官中外三十餘年,危疑震撼,中得力於退者居多。子嚴五兄年未強仕,才氣兼人,又所曆皆順境,宜其踔厲無前,而亦兢兢焉以『退一步』顏其退食之室,此其熟於身世之故為何如?而子嚴深遠矣。」是跋作於癸亥十月乙丑夏間,方伯奉命督辦畿輔團練,旋授黔藩,中道復內召,舊疾舉發,留滯汴梁,未幾竟卒。追念良朋切磋之言,不勝今昔之感。又方伯贈予五古詩云:「鳳池地清切,挑燈日起草。書生報國心,豈在文字好。即以文字論,亦自非時藻。吏能復殊眾,豈合中書老。元方我舊遊(謂子箴),大筆千軍掃。解後復見君,孤秀擢林表。我慚退院僧,衰落木已槁。君才待發揮,星月中天皎。圖艱賴有人,籌策裕宜早。敢謂答高吟,聊藉紓夙抱。」蕭穎士好推引後進,予未免滋愧矣。

漢雞鳴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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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書農先生(敬)有《詠漢雞鳴戟詩》,其《》云「戟銅為之,援廣八寸,胡六寸,內四寸,皆稍殺。內間銘文三,曰『采阿左』。按:古文聞作,閏作,皆從采。則采為古門字無疑。門阿,見《左傳》。古門戟列門兩旁,故以左右別之。其名雞鳴戟者,據鄭君《冶氏》注謂:『戈,今句孑戟,或謂之雞鳴,或謂之擁頸。』古戈戟名散文可通。鄭氏言之,舉漢法以曉俗。其實戟有刺,戈無刺。《方言》:『凡戟而無刃,吳、楊間謂之戈。』《說文》:『戈,平頭戟。』刃即刺,無刺即平頭,此無刺,乃是戈,通謂之雞鳴戟耳。」云云。浚師按:《釋名》:「戟,格也,旁有枝格也。」《周禮·考工記·冶氏》:「戈,胡三之。」「戟,胡四之。」三之謂,長六寸;四之謂,長八寸。今曰胡六寸,則是戈而非戟矣。《正字通》:「鋒之曲而旁出者曰胡。胡,戈頸也。」雞鳴戟三字見於張敞《晉東宮故事》。鄭氏注舉漢法以曉俗,而漢紀載中不聞明言雞鳴之義者。惟《漢宮儀》云:「宮中不畜雞,衛士候朱雀門外,專傳雞鳴。」衛士居執戟之班,或雞鳴由此而起歟?銘文「采阿左」,采字先生定為門字,引《左傳》「門阿」為證,不知王宮門阿之制五雉,已見《周禮·冬官匠人》章。門旁列戟,不必天子為然,大官家亦有之。此「采阿左」,愚意當是「太阿左」。王莽時以王舜為太傅左輔,甄豐為太阿右拂。公卿列戟於門,或即以官名紀之。如河間獻王子名阿武,後有藏其所造之戈銘曰「阿武」者。古來制器,記官記名最多,似不必拘定漢廷故物也。姑存之以俟博物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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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大雅》:「執訊連連,攸馘安安。」鄭箋:「訊言也。執所生得者而言問之。」毛傳:「馘,獲也。不服者殺而獻其左耳,曰馘。」《禮王制》:「以訊馘告。」注:「訊是生者,馘是死而截耳者。」故《說文》馘字以「軍戰斷首」為解。《唐書·隱太子傳》:「嘗循行北邊,遇賊四百出降,悉馘其耳而縱之。」是以馘作截字解矣。

元旦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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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二年正月元旦雪,恰遇甲寅年、丙寅月、戊寅日、甲寅時,占者以為嘉祥之最。

朱椒堂先生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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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戊寅,先世父由中書佐郡德安,將出都,同人公餞于汪孟慈丈宅中,即席多有贈句。朱椒堂先生為弼作七律二首最佳。詩云:「忽當春半唱驪歌,把酒臨歧意若何?先領萊衣鄉國景(君先乞假回定遠),再移畫舫楚江波。薇花縱使仙風好,棠樹由來化雨多(時寫棠花便面為別)。那用依依苦回首,他時五馬待重過。」「春明餞別自年年,舊侶分飛各一天。君是絲綸稱好手,我驚霜雪到華顛。雲期作雨遲歸岫,材已成舟望濟川。屈指秋風多得意,定從黃鶴訪神仙。」至庚辰,世父被薦入都,旋拜湖州之命。先生復疊前韻送行云:「何妨對酒便高歌,那用當前喚奈何。已見拜恩趨鳳闕,更欣得意泛鷗波。愛山愧我心難至,為政如君績甚多。他日扁舟尋舊雨,道場絕頂一來過。」「宜蠶宜稻足豐年,巢結高林有信天。螭負殘碑莘老癖,鴉塗醉墨米家顛。好風拂面過三伏,朗月當心照萬川。記取熊轓重見訪,金台延佇會群仙。」四詩皆書於扇,詞翰雙絕,惜兵燹遺失矣。

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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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山《錦瑟詩》,或謂「夢蝶」指當時之牛、李,「望帝」指憲、敬二宗之被弑,「珠有淚」指悼亡之感,「藍田玉」指龍種鳳雛。蓋總五十年世事身事言之。細按究覺牽強。《緗素雜記》云:「山谷讀《錦瑟詩》,不曉其意,以問東坡。坡曰:『此出《古今樂志》。錦瑟之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聲也,適怨清和。以中間四句配之,曲盡其意。』」是說較諸家為長。

私意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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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劉䶮初名岩,采「飛龍在天」之義,改名䶮,音儼。以私意而撰成俗字也。明末懷甯阮大鋮,鋮字亦字書所無,不知何所取意,而妄自杜撰。奸邪之性,實與人殊與?

太極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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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紹書《韻石齋筆談》載:「孫石雲過鬻古肆,見一圓石,瑩潤精采,搖之則中空而有聲。孫疑以為璞,以數易之。命玉工剖開,乃天成太極圖也,黑白分明,陰陽互位,邊縈紅線,絢若明霞。後石雲子龍池以百金售于楊文襄之孫。楊以襲蔭請旨,饋於分宜嚴相。嚴氏籍沒,入內府。」按:「《天水冰山錄》中僅登其石屏風、玩器等若干,此物惜未曾詳記也。

龍攫瀧岡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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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永叔作《瀧岡阡表》,相傳龍王欲讀公此文,遣龍攫之而去,旋為公立於墓所,故碑旁有爪角痕不磨滅。沈歸愚宗伯斷為妄語不可信。按:曾敏行《獨醒雜誌》載:「公罷政,出守青社,自為阡表,刻碑以歸。江行過採石,舟裂碑沉。舟人曰:『神如有知,石將出。』有頃,石獨見,遂得以歸。」敏行廬陵人,與公為同鄉,所紀必確。或者後人因碑石曾沉于江,訛為龍王攫取耳。

取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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讞音臬,與法字同。見《路史》。

仉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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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漁洋《池北偶談》載新城舊事云:「邑有仉姓、俳姓、其姓、見姓。」按:仉,止兩切,音掌。孟子母仉氏,梁四公一姓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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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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