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雅/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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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鳳
[编辑]南漢時邕州有六鳳凰,高五尺,金冠五彩。飛入城中,衆鳥朝之。文若布錦,其鳴節節足足。薛道衡文:「足足懷仁,般般擾義。」般般,麒麟足狀。二語之奇,亦文筆之鳴鳳也。
白州鳳
[编辑]宋景德,白州有三鳳南來。飛入城中,羣鳥隨之。身長九尺,高五尺,備五彩,冠似金杯。至萬壽寺,棲於百尺木龍樹上,自歌自舞,音中笙簧。
綠含鳳
[编辑]博白遠邨號綠含,高山大樹,人跡罕至。斗米一二錢。其山多鳳,有高三尺者,冠彩與白州同。其飛,衆鳥皆隨。常棲高樹之巔,睲明則雙飛而出。又有大如鵝者,五色金冠,尾甚長,羽聲薨薨,響若轉輪。諸鳥見之,斂翼俯首,伏不敢鳴。俗名大頭鳳,間爲猺獞所射,獻於其主。肉備衆美,緝毛成裘,湼而勿淄。紫鳳之庖,不必皆沃民之國也。
宜州鳳
[编辑]至正間,宜州述昆鄉鳳凰見。羣鳥蔽地,其一飛去,爲獞人射殺。鳴呼!阨麟有西狩之𫉬,元緒有枯桑之嗟,白龍有魚服之感。物益靈而數益奇矣,可奈何?
桂州鳳〈一本無此則〉
[编辑]桂州永福縣,隋時雙鳳來巢,宋初復至。守臣以聞,遣使祠之。鑿巢下石,得雙美玉,今名鳳巢山。
兩江鳴鳳
[编辑]鳴鳳如孔雀,紺碧,頭上彩毫,光逾掣電。冠上垂二弱骨,長一尺五寸。鳴聲清越如簫笙,能變曲,妙合宮商。間出兩江溪洞中。予謂綠含即紫鸞,鳴鳳即青鳥也。鳳皇出於丹穴,豈不信然。
孝鷯
[编辑]唐武德,宣撫使得秦吉鷯能歌舞者,上之,歲餘不語,上怪而問之,畣曰:「身居南土,生長禽中,父母殊方,有懷綿默。」上憐之,賜金環,令使者送還。比歸,舊巢鷯已𭭾,鷯以所賜殉母。鄉人感焉,爲之立塚,塚在藤縣。
鴆
[编辑]邕州朝天鋪及深山處有之,其種有二:一大如鴉,黑身赤目;一大如鴞,毛紫綠色,頸長七八寸。雄曰「運日」,雌曰「陰諧」。聲如羯鼓,遇毒蛇則鳴聲邦邦,蛇入石穴,禹步作法,石裂蛇出。秋冬間解羽蟄穴,薰之出走,應絃而斃。以義甲取膽著銀瓶,否則指斷。鴆矢著人立𭭾,鴆羽瀝酒,犀角立解。鴆穴多犀,天地所以制殺機也。
鶬鸆
[编辑]鶬鸆,不祥鳥也。似鵩而散尾,聲最哀。帝嚳書曰「逆鶬」;《爾雅》曰:「鶬,麋鴣。」啼苦,泣血如杜鵑;儒書:「奇鶬十首,周公居東,惡聞其聲,命庭氏射之,血其一首,今餘其九,恐未必爾也。」夫子、子夏見而歌之曰:「逆毛鶬兮,一身九尾長兮。」予在鬼門關見者,一身九尾,聞之九尾者雄鶬,猶虺之九首者曰雄虺也,俗名「鬼車」。予貪看此鳥,人爭危爲不祥。予謂此鳥不產南中,天氣自北而南,諸君所謂不祥者,安知非福?
王母
[编辑]王母若練雀,青色,尾最長,有錢如孔翠。猺中有王母裘,織成錢文,予意以爲西王母所服。雲嚲娘笑曰:「君不聞『子規夜啼山竹裂,王母晝下雲旗翻』耶?」
天雞
[编辑]天雞,朱冠錦尾。其飛也翔,弄睲對舞。天雞鳴而潮雞鳴,潮雞鳴而家雞鳴。謝康樂「天雞弄和風」,得之矣。
鷫鸘
[编辑]林邑有鳥,其飛肅肅,必兆隕霜。織而爲裘,可以禦凉。人多不知其名,予謂即古鷫鸘也。
北鶴
[编辑]止不向明,巢必拱北。其聲圓吭,百變不窮。吳時越雋獻背明烏,即此。
鉤鵒
[编辑]鉤鵒,不祥鳥也。形質短小,聲如冷笑。入城城空,入宅宅滅。聞之速避,否則𭭾亡。
深掘
[编辑]貓首鳥喙,似鵂𪅳而大。放聲而哭,哭畢鳴曰「深掘、深掘」,意賈生所謂鵩也。
訓胡
[编辑]訓胡,惡鳥也,鳴則後竅應之。
山都
[编辑]山都形如崑崙,青毛有尾,見人輒閉目,張口如笑。好在深澗中翻石覓蠏噉之。
猩猩
[编辑]人面猿身,最機警,通八方言,學蟲鳥語無不曲肖。聲如二八女子,啼最清越。嗜酒,好屐。虞人以此誘之,毀罵而去。予在綠鴉山見之,羣相語曰:「客必東人也。」踴躍出視。予適有蘇酒一包,寄酒少許,召而飲之,四者齊下,未飲先謝,既飲輒醉,知予之無機也。予徘徊,恐爲後人所害。忽然一雙飛下古木,囂然相謂曰:「上客過勞,兒當負之而去耳。」《禮》曰:「猩猩能言,不離走獸。」予終不敢以爲信。
𥜿 𥜿
[编辑]𥜿 𥜿,梟羊也,見人則握手而笑,然後食之。人因以竹筒置臂,姑與之握,握則必笑,笑則上脣掩目,曲臂以鑿綴其唇于額,格而殺之。《吳都賦》云:「猩猩啼而就擒,𥜿 𥜿笑而被格。」
狒狒
[编辑]狒狒狀如猴,力舉百鈞。人言鳥音,能知生𭭾。笑似𥜿 𥜿,上吻覆額,血可染緋,䯱髵紅髮,飲其血能見鬼物。
荼首
[编辑]荼首出羈縻州,似鹿而兩頭,食香草,其行如飛,鳴曰「蔡茂蔡茂」。荼首二字,音蔡茂也。亦有五六頭者,是名「元仙」。敬之終吉,射之悔亡。
子路
[编辑]熊名子路,居有熊穴。穴有神人,冬蟄春啓,非其時則主兵。見穢合穴𭭾。食𪉟亦𭭾。其膽春在首,夏在腹,秋在左足,冬在右足。前曰掌,後曰蹯,黑而銳喙。去穴五百里,壘石爲館,名曰熊館;升木引氣,名曰熊經。獞人呼之:子路可出,熊即出;子路可鬭,熊即鬭。聞有綠者,土司猺獞取爲駿馬障泥,塵不敢揚。威攝虎豹,一尺百金。其牝曰羆,力能拔樹,指爪鋒攢,披髮人立,遇虎豹樵牧皆抗其喉,揑血飲之。其胸白脂,名曰熊白,味過熊掌。
嬾婦
[编辑]嬾婦似豪豬而小,好食禾黍。田畯以機杼織紝,懸於墪塍,望之而走。齒長,入海化爲巨魚,其名「奔䱐」,其狀蛟螭,雙乳垂腹,取以煎油;其膏百斛,澆蠟作燭,取以飲酒;紫𦦨生花,令人發興,取以讀書,昬昧泯墨,必至黑甜。作詩自嘲曰:「丁年誤買奔䱐燭,丙夜誰傳太乙書。」
𤚫牛
[编辑]𤚫牛與毒蛇同穴,嗜𪉟。土人以蛇藥浣手,裹𪉟探之。角若瓊玖,用以爲甲,鴆箭蛇鎗,如凉雨之灑荷葉。
白貘
[编辑]貘生銅坑中,象鼻、犀目、牛尾、虎足。食銅鐵,不茹他物。衣其皮,殺鬼精。鍊糞爲兵,可以切玉;接溺爲水,可以銷鐵。有十頭者,謂之白貘。《蜀都賦》:「戟食鐵之獸,射噬毒之鹿。」則指貊也。貊似熊,與貘不同。
肉翅虎
[编辑]肉翅虎出石抱山,晨伏宵出,其飛也翪,常向鬼門關。食人,爲獞人射殺。予得見之,比凡虎差小,翅如蝙蝠,眼閃閃如陰燐,渾身虎文。飾其皮以辟百鬼。予詩附見:「朝登綠珠渡,暮宿鬼門關。合浦懸明月,長藤引白蠻。金蠶驚客夢,肉翅飽人還。以此聞征鐸,悽悽思故山。」
禍斗
[编辑]禍斗似犬而食犬糞,噴火作殃,不祥甚矣。
麝
[编辑]麝食香草,至冬香滿,入春則臍鞔急癢悶,跳躍不可禁,故剔出之耳。剔出之香,著於百草,百草皆枯。佳人採芳,拾以相贈,馨香盈袖,經年不退。吾見夫今之爲麝者矣,生而割之,天香未蘊,臍穢尚腥,調以酥酪,和以百草,微香差見,失其性矣。嗚呼!生售而失其性,豈獨一麝也哉?
彖
[编辑]彖耳濈濈,其大如掌,行動鼓舞,目常帶笑,有歡悅發揚之意。狀似犀而角小,居草茅而知吉凶。生於兩粤,東曰茅犀,西曰豬神。遇之則吉,罔敢有害。
馴龍
[编辑]巖洑之下有馴龍焉。靚女欲見之,盛飾入巖,唱土歌。龍出,五色炤灼,馴習如素,望之若山海圖中珥蛇者神也。歌至絕倫,龍喜踴躍,盤入懷中,遺鱗而去。女即珍藏,以爲𫉬神之貺。鄰女畢賀,笙簫雲合。予逐隊往觀,見鱗大如錢,光具衆色,奕奕不定。聞稍侮之,則雷電掣去,侮者罹殃。次日,予從太平至模邨,入巖,怪石飛泉,種種異狀。中有一洞,從洞左轉,深翠黝蒼。持炬入,行二百步七折,有穴內濶外狹,冷氣逼人。忽然嘯聲起於穴內,烈如擪笛,巖石振竦,又靚女之所未聞也。龍雖不見予而遺其聲於予,是龍終不忍以予不能唱浪花者而棄予。
鯖魚
[编辑]藤江鯖魚,形象草𩸩。色青黑,大者百餘斤。取用鉤筒。其膽治目,功比空青。魚大膽小者,上上;魚大膽大者,上中;魚小膽大者,中下矣。漁者得魚,到縣親剖,官稅其膽,始敢出市,私開者杖。今之售者皆以𩸩膽灌黃藤膏僞爲之耳。黃藤亦行血去翳也,辨之不精,必見笑于魚目。予詩附見:「地僻見聞異,去家三月餘。金環殉吉鷯,花縣稅鯖魚。鑿井氓歸洞,燒雲客滿畬。坐令南鴈盡,不寄一行書。」
白妾魚
[编辑]白妾魚出大荒山深澗中,一名婢妾。臉若芙蕖,膚如凝脂,有天然肉結。嚲若垂雲,長四尺五寸。臍下有帶,白光映人。胡天星邀予作膾,香脆甘美,水陸無有方者。諸峒聞𫉬是魚,盛禮來賀,瞷其所荅皆不多,其油止妬。其他伴禮者,熊掌、虎皮、麝香、鴆箭紛如也,貴重如此。《楚辭》:「魚鱗鱗兮媵予。」意者指此。小詩附見:「獨尋芳草過王孫,爲膾銀絲出露盆。湯煴玉環妃子淚,縷殘金谷綠珠魂。淩波豈復觀微步,齒劍終然合報恩。誰識蒯緱歸思苦,不堪彈鋏向朱門。」
印魚
[编辑]印魚方額有印文,類竹葉符。鳴如鐘鈕,長尺有三寸。巨魚將死,以印封之。予在龍門灘,愛其神怪,市而放之,䱷者勿識也。
海蠻師
[编辑]海蠻師,魚身虎頭,無鱗甲,短脚利爪,渾身豹文。長八九尺,見人泣數行下。蜑人網得,輒復放之。
潛州畱
[编辑]東粤曰潛牛,西曰潛州畱,楚曰鰅鱅。出澗,與虎鬭。角軟,用水一湛,堅則復鬭。予在湘中見之。柳子厚詩:「桂江秋水見鰅鱅。」
鬼魚
[编辑]鬼魚似鱷,用以禱鬼、克敵。人誤食之立死,請巫咒之立生。
忽雷
[编辑]忽雷,鱷魚也,居溪渚中,以尾鉤人而食之。扶南王范尋有神術,常于大雲山鑿池畜魚。決獄有罪者投之;無罪,魚勿敢食也。今其枯骨齒生,作樂器,聲極𠸸啾。經云:「河有怪魚,厥名爲鱷,其身已朽,其齒三作。」
王虺
[编辑]王虺,江北曰虺,江南曰蝮。首大如臂,背青腹赤,有齒極毒,齧人立死。《大招》:「南有炎火蝮蛇蜒,鰅鱅短狐王虺騫。」九頭者曰雄虺,《天問》:「雄虺九首,倏忽焉在?」不須齧人,見之立死,猶叔敖之兩頭蛇也。予謂見者踏殺之,亦成佳事。《吳都賦》云:「雖有雄虺之九首,將抗足以跐之。」可謂先得我心矣。書備一笑。
短狐
[编辑]短狐,人所生也。《[[詩》曰「蜮」;《書》曰「射工」;《騷》曰「短狐」。班衣山子,插青銜弩,裸體獸交,遺精降於草木,嵐蒸瘴結,盎然化生。狐長三寸,狀若黃熊,口銜毒弩,巧伺人影,胎性使然也。予南海有水弩蟲,四月一日上弩,八月一日卸弩,亦能射人,與此不同。予游六磨,影落澗水,爲短狐所射,毒中左足,適欲撲殺,有大蟾鼓腹踴躍,搤其喉而食之。未幾,痛入骨髓。始如蟻卵,乍如蜂房,乍如盤渦,乍如蛇菌。一日一夜,其變百出。其大二寸,聞過三寸則死,毒大如狐則死,對時則死。遍走羣醫,命在呼吸,蘧然猛省:蟾能食之,必能制之。偶有八字丹蟾,跳躍草際,取向毒處一吸,支體立運,毒口出涎,滴石石爛,魂魄漸復,如坐冰壺,其口兩月方合。聞鴛鴦、鸑鷟皆能食之。腦可止痛,使我求之,恐爲枯魚所笑。
赤蟻
[编辑]赤蟻若象,渾身帶火,力負萬鈞,雜食虎豹蛇蟲。遺卵如斗山,人取爲醬,是名蚳醢,見於《周官》。
蚺蛇
[编辑]蚺蛇尾有鉤,口無齒。其聲甚怪,似貓非貓,似虎非虎,擊之則鳴,猶龜焉灼之則鳴也。九十丈者吞赤蟻,六十丈者吞象,三十丈至九丈者吞豺、狼、虎、豹與鹿、豕。人吞之法,以尾鉤卷定,以氣衝死,濡溼乃吞。吞畢,卷於樹上,絞至麋爛,骨、角皆從皮出,望之若神龍蛻骨耳。
拏龍部署〈蛇過三十丈者皆稱龍〉
[编辑]爰緝婦裙,以爲旗纛;爰斬烏𪉟,以糾鎗簇;爰斮葛藤,以綯纜索。金鳴則進,旗卷則退。口含酒糟,腰帶毒槊。蛇長一丈,旗手一人,鎗手十人,弩手五人,金手二十人。金手藤,弩手牌,鎗手𪉟,旗手酒。其勝也,金振旗開,鎗𢰺弩發。金手進藤,主束也;鎗手進𪉟,主剝也;旗手進酒,主勞也。旗手得膽,鎗手得皮,弩手得眶,金手得肉。其敗也,鎗䕶旗退,牌䕶鎗退,藤䕶牌退。蛇長十丈,其數十之;蛇長百丈,其數百之。予游諸山,見獵九蛇,長九丈者有五,長八丈者有三,長十有一丈者有一。《天問》:「一蛇吞象,厥大何如?」間世而出,土人亦不概見,況吞蟻者乎!若夫三周崑崙,又吞蟻者之海若也。
蛇名
[编辑]其一字名者有青蛇、赤蛇、白蛇、烏蛇。青主神,赤主火,白主傷,烏主藥。其它曰藤、曰蚺、曰鱗、曰蝮、曰水、曰穀。二字名者曰率然、危干、水箭、烏梢、量人、默稱、烏肉、瞎目、雞冠、鼈腦、人頭、馬鬃、笋籜、菜花、寸白、水豹。三字名者幹壁虎、黃媵蚺、青標節、篩箕狎、金角帶、七寸錦、過樹客。凡蛇盤處皆在壬地。
蚺無棄物
[编辑]蚺蛇三膽,一附于肝者止痛;一水膽白漿止瀉;一膽隨身,擊其處則隨至,名「䕶身膽」,最佳。眶辟邪殺鬼,佩之吉祥。肉辟風寒。皮過三十丈者曰龍皮,一端千金。波斯市之爲鼓,聲振百里,雄視萬國。
蝍蛆
[编辑]即且一名蜈蚣,狀若水蝦,小至一寸,大至一丈,其尾閃閃有光。山中修蛇無故而死者,被敝也。蛇腐皆化即且,猶螟蛉之咒子也。儒書:「螣蛇游霧,而敝於即且。」
諸夷有學
[编辑]永樂間擒黎季釐、黎蒼,置交州三司。詔暴其罪。有云「以湯武不足法,尚父不足師,孟子爲盜儒,程朱爲剽竊。」又云:「聖優三皇,德高五帝,禹稱三苗。」侮慢自賢,其天性然也。詔辭隆重,必不輕假。予游諸夷中,有摛文而宗淮南者,有稱詩而薄少陵者,有黜元白而誚長吉者,有談古今而鑿鑿者。於戲!禮失而求諸埜矣。
西粤靈芝〈一本無此則〉
[编辑]嘉靖中,西粤藩臣許應元進芝二十本,有赤、白、青、黃、黑、紫,徑至尺八寸。有光者,有輪菌如山岳者。上命採芝,令於元嶽、龍虎、三茅、齊雲、五岳諸靈山採之,遠不能及。予游諸嶠,見靈芝生於石上,九莖綠葉,朱實有光,未傳服食之方,終不敢採。
伏波銅鼓
[编辑]伏波銅鼓深三尺許,面徑三尺五寸,旁圍漸縮如腰形,復微展而稍弇其口。錦紋精古,翡翠煥發。鼓面環遶作鼃黽十數,昂首欲跳。中受擊處。平厚如鏡。兩粤滇黔皆有之。東粤則懸於南海神廟,西粤則懸於制府㕔事。東粤二鼓,高廣倍之,雌雄互應。夷俗賽神宴客,時時擊之,重貲求購,多至千牛。制度同而小過半者,諸葛鼓也,價差別矣。
趙臣廟〈一本在〈葛洪未至勾漏〉一則之後〉
[编辑]歸順有趙臣廟,予不省何神。問其父老,曰:趙臣者,粤西人,少倜儻,好奇計,數不得志於有司,徧歷諸司猺狪,皆優禮之。昔岑猛以田州畔,岑猛奔歸順,岑璋誅之,田州平。趙臣第一功也。督府棄而勿錄,鄉人憐之,爲之立廟。
初,岑猛反,岑猛於岑璋丈人行也。督府姚公征之,患璋以姻故,召沈希儀計事。希儀雅知趙臣任俠好奇,深明軍政,詣之如夷門故事。臣曰:「鎮安世與歸順爲讎。公假臣節鉞,徵兵鎮安,岑猛之首在麾下矣。」希儀許之。臣星夜間道詣璋,璋喜迎臣曰:「久不見故人,今肻念我遠辱耶?」臣不言,佯爲不懌。璋叩之,但太息。璋疑之。明日置酒欵臣,臣愈不懌,璋愈疑,臣愈太息。璋曰:「軍門有意督過我耶?鄰境有訴待勘我耶?」臣皆不應,因挽臣入臥內,跪叩之。臣號泣,璋亦號泣。臣曰:「託君肺腑,有急不忍不言。一言之,君生而臣死矣。督府討田州,知君必黨壻,命臣檄鎮安襲君。殺故人以立功,不如死矣。」言畢,取佩刀自殺。璋亟救之,曰:「君毋憂。君能生我,我亦能生君,且令君有功。猛奴視吾女如犬彘,欲圖之久矣。」臣泣曰:「君誠然,盍自陳於督府。」璋畱臣,遣人詣希儀,願擒猛自效。希儀佯追臣,陰白督府兵不徵,命璋專逼猛。猛之子邦彥守上堯隘,璋佯遣精兵千人助之,密報希儀旗幟服色,勿使有傷。及戰,歸順兵先呼敗,田兵驚潰,遂斬邦彥。猛欲走交趾,璋使人邀之曰:「事急矣,先走歸順,始達安南,再圖興復。」猛然之。璋涕泣迎猛,館別墅,辟田州人無得近者,屢報兵退以寬猛。一日,拉趙臣謂猛曰:「天兵難退,非陳奏不白。爲君草封事,令人上之,何如?」猛大喜,臣乃爲疏,令猛出印印之。璋知印𢨷在,乃持鴆酒一巵獻猛曰:「天兵急君,老夫不能相庇也。」猛大怒曰:「恨墮老奴豎子之計!」遂飲鴆死。璋斬其首,併印遣臣馳詣督府。內臣鄭潤、總兵朱麟以猛中毒矢死,斬其首,印𢯱𫉬聞。趙臣、岑璋之功纎不錄。璋恚恨,遜職於瓛。璋入崇山,臣入古望,辟穀茹芝,不知所終。噫!中國舉動如此難爲,要服矣?
哭金祠
[编辑]隋梁毗爲西寧刺史,諸夷酋長以金餽,毗引之坐側,慟哭相戒曰:「此物飢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滅不可勝數,今將此來欲殺我耶?亟返勿緩。」高風染俗,聲稱至今。州峒賽祠,歌連谷應。嗚呼!啜貪泉如醴者,安得起梁毗而哭之?
青精飯
[编辑]猺人社日,以南天燭染飯,競相遺送,名曰青精飯。杜詩:「豈無青精飯,令我顏色好。」
蒟醬不爲異
[编辑]蒟醬,猺峝中家家用之,以蓽茇爲主,雜以香草,味雖佳,不足爲異耳。《史記》:唐𫎇風曉南越,𫎇食枸醬,問所從來,道西北牂牁。故《蜀都賦》云「枸醬流味於番禺之鄉」。今問之番禺,無有知者。惟自出牂牁,故云「流味」也。蓽茇,吾家蛤蔞也。師古注、《本草》注、楊用修、張孟奇辨之皆誤。
桂林競渡
[编辑]桂林競渡,舟長十餘丈,左右衣白數人,右麾白旗,左麾長袖,爲「郎當舞」。中扮古今名將,各執利兵,傍置弓弩,遇讎敵,不返兵,勝則梟而懸之。鐃歌合舞,十年一大會,五年一小會,遇甲戌爲之,有司毫不敢詰。
無量壽佛
[编辑]無量壽佛姓周名全真,號寂照大師,郴州人。作二十八觀,從日月觀而入。初游吳越,繼游羅浮,最後得湘山笋布臺,因住持焉。會昌汰大師後,一夕生肉結鬚髮,乃衣紫霞衣,入覆釜山結闇而居。刺史韋宙迎之,四門各見其入。自唐元和至咸通示寂,計一百三十有二歲。五代湖南馬氏始請設州,額之曰「全」,以師故也。其䕶法有靈烏天使,烏首人身,長丈餘,最可怖愕。其徒有柴侯者,諱崇𧻶,唐末棄官從師。宋初州境寇至,侯顯神兵鏖之,賊望風潰。南渡紹興間,孔彥周、曹城之難,侯顯化如初,楚粤皆祀之。今七星山寺北湘山,尤覺莊嚴。按《竺典·諡法》:以慧而覺者曰熾盛光佛,文而覺者曰無量壽佛。師由日月觀門入三摩地,常作偈云「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爲萬象主,不逐四時凋。」真所謂以文而覺也。今問之講師,皆以壽對。如以壽則寶掌和尚、長爪比邱當擅此名久矣。末學之陋,不獨在儒門也。一歎。
瘴母
[编辑]瘴起時,望之有氣一道,上衝如柱,少頃散漫,下似黃霧。空中如彈丸,漸大如車輪,四下擲人,中之者爲痞悶、爲瘋瘂、爲汗死。人若伏地,從其自擲,則無恙。
四瘴
[编辑]春曰青草,夏曰黃梅,秋曰新禾,冬曰黃茅,皆乘草木蓊勃、日氣歊焮所成,而青草、黃茅最爲毒烈。春夏之交,草長而青;秋冬之交,草衰而黃,二時氣候不常,蘊隆重衿,臈月揮扇,咄嗟呼吸,冬夏便分。且桑中衛女,上宮陳娥,偷香竊笑,其不死者幸而免。
治瘴
[编辑]炎方土脉疎,地氣外泄,人爲常燠所熯。膚理不密,兩疎相感,草木之氣通焉。上脘鬱悶虛煩、下體凝冷,吐之不可,下之不可,用藥最難。但宜温中固下,升降陰陽,及炙中脘、氣海、三里,或炙大指及第五指,皆能止熱。予試立驗。如用大柴胡湯及麻黃金沸草散、青龍湯,是膠柱鼓瑟也,尠不敗矣。
瘂瘴
[编辑]中瘴失語,俗謂「中草子」,移時血凝立死。其法用針刺頭額及上唇,仍以楮葉擦舌令出血,徐以藥解其內熱,應手立效。
瘴中要訣
[编辑]避色如避難,冷煖隨時換。少飲卯時酒,莫喫申時飯。
象交
[编辑]象交於水,卷樹葉葢之。其交如人,見人則羞,遽起逐之。人走須繞嶺或學鼠聲狗吠得免。其精溢於水中如白脂,可數斗,取爲膏藥最佳。
雞匠
[编辑]雞卜以雄雞雛執其兩足,雞匠焚香禱祈,占畢殺之,拔兩股骨淨洗,用線束之,以竹筳插束處,使兩骨相背,端執再祝。左骨爲儂,儂者,我也。右骨爲人,人者,事也。視兩骨側所有細竅,以小竹筳長寸許徧插之,斜直偏正任其自然,以定吉凶。其法有十八變,直而正,近骨吉;曲而斜,遠骨凶。漢元封二年平越,得越巫,適有祠禱之事,令祠上帝,祭百鬼,用雞卜。斯時方士如雲,儒臣如雨,天子有事不昆命於元龜,降用夷禮,廷臣莫敢致諍,意其術大有可觀者矣。
卵卜
[编辑]卵卜者,握卵祝之,書墨於殼,記其四維,煮截視當墨處,辨殼中厚薄定吉凶。獞人卜葬,請雞匠祝神,以卵投地,不破者,如𫉬滕公之碑。
鱧魚刀
[编辑]扶南王范文,本夷奴。牧羊澗中,得二鱧魚,欲私食,郎知檢求之,文曰:「非魚也。將礪石還耳。」郎至,魚化石,石有讖文,文異之,就冶作刀,刀成,舉刀向石,鄣祝曰:「文當有國,魚刀破石。」石破,遂王扶南,子孫寶之,比之斬蛇劍云。
青蛇使者
[编辑]三界廟一名青蛇廟,廟有小蛇,背綠腹赤,穴神衣袖,饗神飲食。或以手接,玩之甚馴。倘有虛誓愆期,家數百里,蛇輙至爲其人索願。其家爲蛇挂紅,刻日賽之,呼曰「青蛇使者」云。按:三界姓許,平南人,采樵得一衣,輕如一葉,上下無縫,帶內有囘字,能召風雨、知來物。播術聚衆。宏治中,制府逮至,覆以洪鐘,環以積薪,晨夕煅之,發之無有也。仙衣所披,僅乃得免。予先一日與袁元約、趙平笥談青蛇之異,予謂:「青蛇必金精也。昔先師純陽詩云:『朝游北海暮蒼梧,袖有青蛇膽氣粗。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此時三彭雖靖,一氣未降。及叅黃龍,頓超圓覺。銖衣蛇劍,棄若浮烟。辱於非人,有弗顧也。夫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用。慢藏誨禍,亦何神之靈?而青蛇有知,必不拳拳於茲廟也。」二客稱快。次早入廟,取酒酹蛇,羣若媿匿,深穴於神座之下。以火燭之,得寶劍一圅,翠色欲滴。是夜二客夢一綠衣少年,與予結佩,後青蛇遂無有見者。
南安禪室〈一本無此則〉
[编辑]南安禪室,一僧坐化,傍有偈云:「五十七年王守仁,啟吾鑰,拂吾塵。問君欲識前程事,開門即是閉門人。」王伯安平思田八寨後,啟此愕然,數日卒。
文成事類伏波
[编辑]文成謁伏波廟詩:「樓船金鼓宿烏蠻,魚麗羣舟夜上灘。月繞旌旗千嶂靜,風傳鈴鐸九溪寒。荒夷未必先聲振,神武由來不殺難。相見虞廷新氣象,兩階干羽在雲端。」少時夢中有詩云:「卷甲歸來馬伏波,早年兵法鬢毛皤。雲迷銅柱雷轟折,六字題詩尚不磨。」文成身後,謗興爵削,與薏苡之事畧同。
象江石〈一本無此則〉
[编辑]滎陽鄭璠守象江,廉介嗜石,得怪石六。其三聳峭,多峰巒喦岫;又一如世間道士,圖人肺胃肝腎,次第懸絡;又一空如隱,外若癭癃殃疝,病態支離者;又一色紺冰而理平,彈之琤琮者。後還長安,計輦六石費俸錢六十萬。詳李義山記中。
鬱林石〈一本無此則〉
[编辑]陸績守鬱林歸,舟輕,於岸上取石壓之。在吳郡之婁門,陸龜𫎇居臨頓里,門有巨石,即此也。後御史樊祉輦之院前,以亭覆之,號曰「廉石」。詳吳匏菴記中。
桂林石〈一本無此則〉
[编辑]顏延之守始安,載石峰長三丈,過洞庭,風雷覆舟,石沉風息。其石原出獨秀山,延之詩云:「未若獨秀者,峨峨郛郭間。」今桂林石峰,長二丈許,潔白有態者,價不過四十金。皆市於王孫家。其長四五丈者,有神守之,人不敢動,石工望之而走。
馬林銅柱
[编辑]伏波銅柱,一在憑祥州思明府南界,一在欽州分茆嶺交趾東界。馬文淵又於林邑北岸立三銅柱爲海界,林邑南立五銅柱爲山界。唐馬總安南都䕶,建二銅柱於漢故地。五代馬希範平蠻,立二銅柱於溪州。何銅柱之多,皆出於馬氏也?
伏波銅船
[编辑]蒼梧郡有銅船沉於灘,天霽水澂,隱隱見之,云伏波所鑄。
雄黃擣衣石
[编辑]泗州城土司有雄黃擣衣砧,質類璚甤,光能鑑象,其聲琮琤,異於凡聽。
飛來鐘
[编辑]太平飛來鐘,至交趾思琅州飛至。沈希儀遣舍人劉勳相之,搥造軍器。目未及視,仆地而死。
綠珠玉笛
[编辑]綠珠玉笛,尸滲土花,斑駁如繡。云自巢賊發宋諸陵,笛殉宮人宋偉,後入交趾。清夜聞歌,每能自叫。槃公以名馬五十匹易之。
飛來蓮
[编辑]駁鹿山,僧堂石池有五色蓮花,雜出常蓮中,名曰「飛來蓮」。
杬藥矢
[编辑]杬藥,毒草。烏不敢棲其上。形如獨窠蒜,生深山中,就其處採煎,忌雞犬聲,用蘸弩矢。試之法:以針刺臂血,仍用拇指緊按刺孔,令人蘸粟許趕血,血縮倒囘者方可用。不先按其刺孔,血縮入肉,其人立死。如不縮者,是雞犬之聲敗之也。
思牢矢
[编辑]思牢竹出思牢國,用爲箭,可敚會稽之美。其節有勒,可以批爪,俗名「澁勒」。東坡:「澁勒暗蠻溪。」義山:「思牢弩箭磨青石,繡額蠻奴三虎力。」《竹譜》作「𥯨簩」,失其本矣。
西嶽真蹟
[编辑]李衞公少年憤隋亂,上書西嶽,文最激昂。後爲桂州行兵總管,刻於勾漏。其真蹟用黃絹書,上半元時燬於火,後半餘四十字,筆法遒勁,激昂青雲,其波掠處如快劍斫馬。今入雲嚲娘家,予跋其後。
葛洪未至勾漏
[编辑]葛洪求勾漏令曰:「非以爲榮,以有丹砂耳。」遂將子姪俱至羅浮,居七年,忽與廣州刺史鄧嶽書曰:「遠行尋師,尅期戒途。」嶽至,洪坐赤日中化去。洪曷嘗至勾漏?
舜至蒼梧〈一本無此則。按此則與中卷《南巡》一條同,畧分繁簡耳。〉
[编辑]儒者多疑南巡之事,辨如聚訟。《虞典》:「南巡至于南岳,陟方以死。」儒者遂謂漢武祭南岳於𤄵霍。《周官·王制》:「不盡於衡山」,古之南岳,非今之南岳也。《孟子》載「卒於鳴條」,《呂覽》載「葬於紀蒼」。今平邱之鳴條,東海之蒼梧,莒之紀城,皆陳畱接境。古之蒼梧,非今之蒼梧也。且二子去聖未遠,孰如伯益。伯益云:「蒼梧之山,帝舜葬其陽,丹朱葬其陰。」屈子同時,亦曰:「帝子降兮北渚,九疑紛其並迎。」史遷載:「舜崩蒼梧之埜,歸葬零陵之九疑。」予游九疑,見叔均墓,與《山海》同。游南岳,讀《岣嶁碑》,與《虞典》同。然後知今之南岳,即古之南岳也。今之蒼梧,即古之蒼梧也。若漢祭𤄵霍,承軒轅之副義也。復安得執漢武而疑禹,執孟子而疑伯益,執呂子而疑《離騷》哉?惟帝不自有其黃屋之尊,而躬巡於鳥言卉服之域,舞干戚而遠夷賓,棄金壁而幽靈應,駕飛龍於鼎湖,遺弓裘於清廟。有天下而不與,斯舜之所以爲舜也。孰謂其不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