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先生集/卷十六
昌黎先生集 作者:韩愈 唐 |
天下固有良时既去,而悲歌叹泣之不同,故当时则叹,已去而泣,过时而歌。然君子居其位,则耻闻之,不在其位,则耻不能言之。其为士君子之心,不忍闻之,与闻之而不忍弃之,则一也。夫思虑可以精安危,步骤可以负戈殳。强劲庄勇,持久有守,临事不乱,然而良时不与,斯不得不叹。既而信不见任,知不见谋,周游而晚归,风雨相半,苦其精力,良时不集,而畏事之不成,斯不得不泣。及其田园已暮,始反乡里,白头无成,或反自疑,斯不得不歌。是其为人,皆有忧天下而欲用其道者也,不私其身之安佚而休者也。既不私其身,则公于悲歌者叹泣者也,而是人岂以富贵而后天下之心哉!蜕也歌之则已太蚤,泣之则不得不豫计,叹之则正当其时,而君子未闻。虽然,阁下及其少壮而用之,无使后时泣歌,耻累君子,幸甚!《太元》曰:当时则贵,已用则贱。其不可后也已矣。况当今岩无人矣,溪无人矣,佐王活人之术,一皆以文学进。苟文学进而君子不动心,则蜕也不知其所以得罪。
二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向上书及所著文后,待命凡十有九日,不得命。恐惧不敢逃遁,不知所为。[1]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以求毕其说,而请命于左右。
愈闻之,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呼而望之也。将有介于其侧者,虽其所憎怨,茍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2]彼介于其侧者,闻其声而见其事,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然后往而全之也。虽有所憎怨,茍不至乎欲其死者,则将狂奔尽气,濡手足,焦毛发,救之而不辞也。若是者何哉?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愚不惟道之险夷,[3]行且不息,以蹈于穷饿之水火,其既危且亟矣,大其声而疾呼矣,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4]其将往而全之欤?抑将安而不救欤?[5]有来言于阁下者曰:“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有可救之道,而终莫之救也。”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不然,若愈者,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
或谓愈,[6]子言则然矣,宰相则知子矣,如时不可何?愈窃谓之不知言者,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7]若所谓时者,固在上位者之为耳,[8]非天之所为也。前五六年时,宰相荐闻,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与今岂异时哉?且今节度、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尚得自举判官,无间于已仕未仕者,[9]况在宰相,吾君所尊敬者,而曰不可乎?
古之进人者,或取于盗,[10]或举于管库。[11]今布衣虽贱,犹足以方于此。情隘辞蹙,不知所裁,亦惟少垂怜焉。[12]愈再拜。
三月十六日,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阁下。
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捉其发。[13]当是时,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14]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宾贡,[15]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凭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16]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沐矣,岂特吐哺捉发为勤而止哉?维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
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岂尽除去?[17]四海岂尽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宾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岂尽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岂尽修理?风俗岂尽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岂尽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岂尽备至?其所求进见之士,虽不足以希望盛德,至比于百执事,[18]岂尽出其下哉?其所称说,岂尽无所补哉?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捉发,亦宜引而进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默默而已也。愈之待命四十余日矣。[19]书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复有周公之说焉。阁下其亦察之。[20]
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故出疆必载质,然所以重于自进者,以其于周不可则去之鲁,于鲁不可则去之齐,于齐不可则去之宋,之郑,之秦,之楚也。[21]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国,舍乎此则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故士之行道者,[22]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忧天下之心,则不能矣。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书亟上,足数及门,而不知止焉。[23]宁独如此而已,惴惴焉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24]亦惟少垂察焉。渎冒威尊,惶恐无已。[25]愈再拜。
裴子自城来,得足下一书,明日,又于崔大处,得足下陕州所留书。玩而复之,不能自休。寻知足下不得留,仆又为考官所辱,欲致一书开足下,并自舒其所怀,含意连辞,将发复已,卒不能成就其说。及得足下二书,凡仆之所欲进于左右者,足下皆以自得之,仆虽欲重累其辞,谅无居足下之意外者,故绝意不为。行自念方当远去,潜深伏隩,与时世不相闻,虽足下之思我,无所窥寻其声光。故不得不有书为别,非复有所感发也。仆少好学问,自五经之外,百氏之书,未有闻而不求、得而不观者,然其所志,惟在其意义所归。至于礼乐之名数,阴阳土地星辰方药之书,未尝一得其门户。虽今之仕进者不要此道,然古之人未有不通此而能为大贤君子者。仆虽庸愚,每读书,辄用自愧。今幸不为时所用,无朝夕役役之劳,将试学焉。力不足而后止,犹将愈于汲汲于时俗之所争,既不得而怨天尤人者,此吾今之志也。惧足下以我退归,因谓我不复能自彊不息,故因书奉晓。冀足下知吾之退,未始不为进,而众人之进,未始不为退也。既货马,即求船东下,二事皆不过后月十日。有相问者,为我谢焉。
斯立足下:仆见险不能止,动不得时,颠顿狼狈,失其所操持,困不知变,以至辱于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悯笑,天下之所背而驰者也。足下犹复以为可教,贬损道德,乃至手笔以问之,扳援古昔,辞义高远,且进且劝,足下之于故旧之道得矣。虽仆亦固望于吾子,不敢望于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晓者,非故欲发余乎?不然,何子之不以丈夫期我也?不能默默,聊复自明。
仆始年十六七时,未知人事,读圣人之书,以为人之仕者,皆为人耳,非有利乎己也。及年二十时,苦家贫,衣食不足,谋于所亲,然后知仕之不唯为人耳。及来京师,见有举进士者,人多贵之,仆诚乐之,就求其术,或出礼部所试赋诗策等以相示,仆以为可无学而能,因诣州县求举。有司者好恶出于其心,四举而后有成,亦未即得仕。闻吏部有以博学宏词选者,人尤谓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术,或出所试文章,亦礼部之类,私怪其故,然犹乐其名,因又诣州府求举,凡二试于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于中书,虽不得仕,人或谓之能焉。退因自取所试读之,乃类于俳优者之辞,颜忸怩而心不宁者数月。既已为之,则欲有所成就,《书》所谓耻过作非者也。因复求举,亦无幸焉,乃复自疑,以为所试与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观之,余亦无甚愧焉。夫所谓博学者,岂今之所谓者乎?夫所谓宏词者,岂今之所谓者乎?诚使古之豪杰之士,若屈原、孟轲、司马迁、相如、扬雄之徒,进于是选,必知其怀惭?乃不自进而已耳。设使与夫今之善进取者,竞于蒙昧之中,仆必知其辱焉。然彼五子者,且使生于今之世,其道虽不显于天下,其自负何如哉!肯与夫斗筲者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而为之忧乐哉!故凡仆之汲汲于进者,其小得盖欲以具裘葛、养穷孤,其大得盖欲以同吾之所乐于人耳,其他可否,自计已熟,诚不待人而后知。今足下乃复比之献玉者,以为必俟工人之剖,然后见知于天下,虽两刖足不为病,且无使者再克。诚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进者,岂舍此而无门哉?足下谓我必待是而后进者,尤非相悉之辞也。仆之玉固未尝献,而足固未尝刖,足下无为为我戚戚也。
方今天下风俗尚有未及于古者,边境尚有被甲执兵者,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为忧。仆虽不贤,亦且潜究其得失,致之乎吾相,荐之乎吾君,上希卿大夫之位,下犹取一障而乘之。若都不可得,犹将耕于宽闲之野,钓于寂寞之滨,求国家之遗事,考贤人哲士之终始,作唐之一经,垂之于无穷,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二者将必有一可。足下以为仆之玉凡几献,而足凡几刖也,又所谓者果谁哉?再克之刑信如何也?士固信于知己,微足下无以发吾之狂言。愈再拜。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耶?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耶?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耶?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馀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汨汨然来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
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耶:用与舍属诸人。君子则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愈白:李生:生之自道其志可也,其所疑于我者非也。人之来者,虽其心异于生,其于我也,皆有意焉。君子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宁有不可告而告之,孰有可进而不进也?言辞之不酬,礼貌之不答,虽孔子不得行于互乡,宜乎馀之不为也。苟来者,吾斯进之而已矣,乌待其礼逾而情过乎?虽然,生之志求知于我耶,求益于我耶?其思广圣人之道耶,其欲善其身而使人不可及耶?其何汲汲于知,而求待之殊也!贤不肖固有分矣,生其急乎其所自立,而无患乎人不已知。未尝闻有响大而声微者也,况愈之于生恳恳耶?属有腹疾。无聊,不果自书。愈白。
月日,前某官某谨东向再拜寓书浙东观察使中丞李公阁下:籍闻议论者皆云:方今居古方伯连帅之职,坐一方得专制于其境内者,惟阁下心事荦荦,与俗辈不同。籍固以藏之胸中矣。
近者阁下从事李协律翱到京师,籍与李君友也,不见六七年,闻其至,驰往省之,问无恙外,不暇出一言,且先贺其得贤主人。李君曰:“子岂尽知之乎?吾将尽言之。”数日,籍益闻所不闻。籍私独喜,常以为自今以后,不复有如古人者,于今忽有之。退而自悲,不幸两目不见物,无用于天下,胸中虽有知识,家无钱财,寸步不能自致。今去李中丞五千里,何由致其身于其人之侧,开口一吐出胸中之奇乎?因饮泣不能语。既数日,复自奋曰:无所能人乃宜以盲废,有所能人虽盲,当废于俗辈,不当废于行古人之道者。浙水东七州,户不下数十万,不盲者何限。李中丞取人,固当问其贤不贤,不当计盲与不盲也。当今盲于心者皆是,若籍自谓独盲于目尔,其心则能别是非。若赐之坐而问之,其口固能言也。幸未死,实欲一吐出心中平生所知见,阁下能信而致之于门耶?籍又善于古诗,使其心不以忧衣食乱,阁下无事时,一致之座侧,使跪进其所有,阁下凭几而听之,未必不如听吹竹弹丝敲金击石也。夫盲者业专,于艺必精,故乐工皆盲,籍傥可与此辈比并乎。
使籍诚不以畜妻子忧饥寒乱心,有钱财以济医药,其盲未甚,庶几其复见天地日月,目得不废,则自今至死之年,皆阁下之赐也。阁下济之以已绝之年,赐之以既盲之视,其恩轻重大小,籍宜如何报也!阁下裁之度之。籍惭再拜。
愈白:故友李观元宾十年之前示愈别吴中故人诗六章,其首章则吾子也,盛有所称引。元宾行峻洁清,其中狭隘不能包容,于寻常人不肯苟有论说。因究其所以,于是知吾子非庸众人。时吾子在吴中,其后愈出在外,无因缘相见。元宾既没,其文益可贵重。思元宾而不见,见元宾之所与者,则如元宾焉。今者辱惠书及文章,观其姓名,元宾之声容恍若相接。读其文辞,见元宾之知人,交道之不污。甚矣,子之心有似于吾元宾也;子之言,以愈所为不违孔子,不以雕琢为工,将相从于此,愈敢自爱其道而以辞让为事乎?然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辞之好,好其道焉尔。读吾子之辞而得其所用心,将复有深于是者与吾子乐之,况其外之文乎?愈顿首。
愈白陈生足下:今之负名誉享显荣者,在上位几人。足下求速化之术,不于其人,乃以访愈,是所谓借听于聋,求道于盲,虽其请之勤勤,教之云云,未有见其得者也。愈之志在古道,又甚好其言辞,观足下之书及十四篇之诗,亦云有志于是矣,而其所问则名,所慕则科,故愈疑于其对焉。虽然,厚意不可虚辱,聊为足下诵其所闻。盖君子病乎在己而顺乎在天,待己以信而事亲以诚。所谓病乎在己者,仁义存乎内,彼圣贤者能推而广之,而我蠢焉为众人。所谓顺乎在天者,贵贱穷通之来,平吾心而随顺之,不以累于其初。所谓待己以信者,己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己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己而已矣。所谓事亲以诚者,尽其心,不夸于外,先乎其质,后乎其文者也。尽其心不夸于外者,不以己之得于外者为父母荣也,名与位之谓也。先乎其质者,行也;后乎其文者,饮食甘旨,以其外物供养之道也。诚者,不欺之名也。待于外而后为养,薄于质而厚于文,斯其不类于欺与?果若是,子之汲汲于科名,以不得进为亲之羞者,惑也。速化之术,如是而已。古之学者惟义之问,诚将学于太学,愈犹守是说而俟见焉。愈白。
使至,辱足下书。[26]欢愧来并,不容于心。嗟乎,子之言意皆是也!仆虽巧说,何能逃其责邪?然皆子之爱我多,重我厚。不酌时人待我之情,而以子之待我之意,使我望于时人也。
仆之家本穷空,重遇攻劫,[27]衣服无所得,养生之具无所有,家累仅三十口,携此将安所归托乎?舍之入京,不可也;挈之而行,不可也。足下将安以为我谋哉?[28]此一事耳。足下谓我入京城有所益乎?[29]仆之有子,犹有不知者,[30]时人能知我哉?持仆所守,驱而使奔走伺候公卿间,开口论议,其安能有以合乎?[31]仆在京城八九年,[32]无所取资,日求于人,以度时月。当时行之不觉也,今而思之,如痛定之人思当痛之时,不知何能自处也。今年加长矣,[33]复驱之使就其故地,是亦难矣!
所贵乎京师者,不以明天子在上,贤公卿在下,布衣韦带之士,谈道义者多乎?[34]以仆遑遑于其中,能上闻而下达乎?其知我者固少,[35]知而相爱不相忌者又加少。内无所资,外无所从,终安所为乎?
嗟乎!子之责我诚是也,爱我诚多也,今天下之人,有如子者乎?[36]自尧舜已来,士有不遇者乎,无也?子独安能使我洁清不污,而处其所可乐哉?[37]非不愿为子之所云者,[38]力不足,势不便故也。仆于此岂以为大相知乎?[39]累累随行,役役逐队,饥而食,饱而嬉者也。[40]其所以止而不去者,以其心诚有爱于仆也。然所爱于我者少,不知我者犹多,吾岂乐于此乎哉?将亦有所病而求息于此也。[41]
嗟乎,子诚爱我矣,子之所责于我者诚是矣。然恐子有时不暇责我而悲我,不暇悲我而自责且自悲也。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难耳。孔子称颜回“一箪食,一瓢饮,[42]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彼人者,有圣者为之依归,[43]而又有箪食瓢饮足以不死。[44]其不忧而乐也,岂不易哉!若仆无所依归,无箪食,无瓢饮,无所取资,则饿而死,其不亦难乎!子之闻我言,亦悲矣。嗟乎!子亦慎其所之哉。
离违久,乍还侍左右,当日欢喜,故专使驰此候足下意,并以自解。[45]愈再拜。
注释
[编辑]- ↑ 或无逃字。
- ↑ 仁或作人,而之下有救字;或作人,而下无之字。今按:此若作人之救,则正与下句全字为对,而下文再叠其语,亦以二字相对,但觉其语差凡,故今且从方本。
- ↑ 愚上或有其字,而愚下有也字。也又或作甚,或有其字,而无也、甚二字。
- ↑ 或作欤。
- ↑ 不下或有之字。
- ↑ 下或有曰字。
- ↑ 材或作才。能不或作不能,而无足字。相上或无贤字。
- ↑ 或无之字,又无也字,或并无“之耳非也”四字;“之为耳”三字或作“为之耳”,皆非是。
- ↑ 或无使及二字,非是。间或作闻,或作问。
- ↑ 《礼记·杂记》曰:“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曰:‘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
- ↑ 《礼记·檀弓》曰:“赵文子所举于晋国,管库之士,七十有余家。”
- ↑ 怜下或有察字。
- ↑ 事见《史记》。辅相下或有也字。其急或无其字。捉或作握。
- ↑ 奸下或有人字,无欺字,非是。
- ↑ 之在,或无之字。
- ↑ 托周公,疑此周公字当是国字。意下或有以字。
- ↑ 或无佞欺字。
- ↑ 至比,或作如比。
- ↑ 余日,或作日余。
- ↑ 或无此六字。
- ↑ 之鲁、之齐之下,或并有于字。“则去之宋”,或无则字。
- ↑ 道下一有也字。
- ↑ 数音朔。
- ↑ 不得上或有恐字。
- ↑ 威尊或作尊威。无已或作无文,非是。
- ↑ 或无足下字。
- ↑ 贞元十五年,宣武军乱。
- ↑ 此句或无将安二字。
- ↑ 谓上或有诚字。城或作诚。
- ↑ 之下或有所字。
- ↑ 驱或作执。今按:作驱即属下句,作执即属上句。详下文亦有“复驱之使就其故地”之文,而“持守执”三字,语太繁复,故当以驱为正。
- ↑ 谓应进士时。
- ↑ 长下或有已字,非是。
- ↑ 不以上或有得字。
- ↑ 或无我字。
- ↑ 或无今字。
- ↑ 或无安字。
- ↑ 为或作如。
- ↑ 此谓张建封幕府,谓在南阳公幕中也。
- ↑ 饱而嬉,或作渴而饮。杭本嬉作悲,云:“悲者,悲其不得所从故也。”皆非是。
- ↑ 所爱,或作其爱。少上或有尤字,非是。知下或有于字。犹或作尤,非是。吾下或无岂字。
- ↑ 孔子上或有昔者字。瓢饮下一有“在陋巷”字。
- ↑ 圣上或无有字,依上或无之字。
- ↑ 食,去声。
- ↑ 此候,杭本作候此。今按:此与《与孟东野书》“春且时尽”相似,说已见于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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