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楚斋随笔/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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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苌楚斋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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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刘声木十枝撰

朱彝尊风怀等诗[编辑]

世人但知朱竹太史彝尊有《风怀二百韵》,已为古人之创格,不知桑弢甫太史调元《弢甫集》中有《镇海楼》诗七言长排二百韵,曹艮甫廉访《昙云阁诗集》中有《风怀二百韵》,陈石遗孝廉衍悼亡诗名曰《萧闲堂诗》五言排律三百韵,更为古人所无,较之竹为尤难。此等诗,谓之浪逞才华,故立创格则可,谓之佳诗,则未必然也。竹之《风怀二百韵》,不但为古人集中最恶诗,即在本人集中,亦属最下乘。世人爱轻薄,徒以迹涉闺梱,纷纷考证评释,醉翁之意,原不在酒。若谓爱其诗佳,问孰有能举其诗句者乎?

论天子得祸之惨[编辑]

自古天子得祸之惨,未有甚于晋之怀湣,宋之徽钦者。怀湣为刘曜所执,使之青衣行酒于群臣之前,乃复杀之。徽钦为金人所执,放之五国城,钦宗更为群马所践死,尸骨无存。五国城,后人考,为即今之三姓下九城中之依问哈喇土城。三姓在宁古塔东北,即肃慎故址,去宁古塔东仍三百里,在当时真属不毛之地。金人放之于此,可谓酷虐惨无人道,宜其后人亡国之惨,更有甚于徽钦者。虽史臣愤懑之词,未必若斯之甚,亦足见天道好还,无往不复,有不知其然而然者。

明僧道衍道馀录[编辑]

明僧道衍即姚广孝,燕王棣谋逆,多资其谋画,当时毒流四海,天怒人怨无论矣。推姚广孝之心,毒流四海,犹以为未足,复欲毒流后世,撰《道馀录》二卷,刊入所撰《逃虚子集》中。其专诋程朱,肆行无忌,至为悍悖,丧心病狂,不意其一至于此。《姑苏志》载张洪谓人曰:“道衍与我厚,今死矣,无心报之,但每见《道馀录》,辄为焚弃。云云。是当时虽亲昵之人,且已焚其书矣。后来桑悦、屠隆、李贽、祝允明辈肆无忌惮,直欲灭绝纲常,卒致明易社为屋,皆姚广孝阶之厉,是流毒又及于后世矣。王夫之《宋论》、《读通鉴论》,诋斥苏文忠公不遗馀力,皆为桑悦辈而发。然苏文忠公虽细行不检,责以不能正心修身可矣,其狂悖不若斯之甚也。

隋王福畤等誉儿癖[编辑]

隋王福畤好誉其子,后人谓之有誉儿癖。明李东阳《怀麓堂诗话》中,亦好誉其子兆先,其癖与正福畦正同。然王福畤好誉其子,其子之佳恶,文字之浅深,后世无闻焉。李东阳好誉其子兆先,兆先犹有诗文传后。然则李东阳之誉儿癖,较王福畤之誉儿癖,实为胜之。考李兆先字征伯,明大学士东阳之子,以荫为国子生,年廿七而卒。所撰《李征伯存稿》十三卷,凡诗赋杂文十一卷、《东行稿》一卷、《附录》一卷。以大学士之子,夙慧能文章,自足倾动一时。《四库提要》称其才隽而不修行检,誉之者有所粉饰,毁之者亦有所附会,可谓名论不刊,真洞见肺腑之言,适合当日李兆先之身分。

许宗彦等誉女癖[编辑]

德清许周生驾部宗彦送女于归陈氏,有句云:“便同远别悲欢有,如此新人德貌兼。”永福黄莘田明府任送女归永阳,有句云:“汝更生成贤且慧,争教别泪不涟涟。”王福畤、李东阳有誉儿癖,不谓许、黄二公,亦有誉女癖。果属佳儿贤女,自己何必誉,亦何能誉,况未必然乎。《随园诗话》中有云:某某好自誉其诗,令人厌闻。刘霞裳谓渠诗自己不誉,何人来誉。二公誉女,可以移赠。

论刘墉书法[编辑]

诸城刘文清公墉,书法不受古人牢笼,于书家别开生面,流传已久。若观其外貌朴拙,遂疑其确从汉魏六朝得来,是大不然。泾县包慎伯明府世臣《艺舟双楫》中,称其书从董香光入手,番禺张南山太史维屏《松轩随笔》中,亦称其书从赵松雪入手,是文清书法,原从董赵入手,本来面目不可掩如是。包氏《艺舟双楫》本兼论文,故谓之“双楫”,庶于立名无乖。南海康有为撰《广艺舟双楫》六卷,祇专论字一项,何来此“双楫”乎。无论其言之是否,立名已为不顺。晚年重印,更名曰《书钱》,或自悔立名之未安乎。

正续共和解[编辑]

宣统辛亥,桐乡劳玉初京卿乃宣撰《共和解》一篇,甲寅,复撰《续共和解》一篇,排印行世。玩其词意,外似平和,内实严厉。中如所云“易羿浞之丑诋,化遗臭为流芳”等语,皆严于斧钺。俗称操莽,此独易以羿浞,字面上较为容忍,实则羿浞所为,乃操莽之事,人亦操莽之人也。京卿此论,虽属义正词严,独惜空言无益。夫己氏在近日诚为奸雄,然比之古人,尚不能及。又素不好学,不能如王莽之事事仿《周礼》,曹操之横槊赋诗。京卿欲以文字感动夫己氏,譬之与土偶人说话。其中如封夫己氏为王爵,世袭罔替等语,是又欲以爵禄诱夫己氏,其用意非不善,更惜用非其人。当夫己氏当国之时,专以利禄诱人,一时斗鸡走狗,抟鹰逐兔之人,咸出其门,几于为天下逋逃薮。夫己氏利用此辈非法无上之人,以攘大位,此种手段,夫己氏用之熟矣。京卿此语,如石投海,焉有用处。然其言虽不足动夫己氏,而其心则忠矣。

尤珍论诗语[编辑]

尤珍字谨庸,侗子,康熙壬戌进士,官至右春坊右赞善,撰有《沧湄诗钞》□卷、《札记》□卷。《札记》中自道作诗甘苦极详,并云:“生平每作一诗,字字求安。有讥弹之者,应时改定。”云云。声木谨案:“字字求安”四字,真作诗文之秘诀。未有自以为不安,而人人见之以为安者,即自以为字字安矣,而他人见之,尚有以为不安者。袁简斋明府亦云:“幻出云烟万种看,先求纸上字平安。”云云。此公论诗,毕竟聪明。

唐文治编十三经读本[编辑]

近世所出巨帙,以太仓唐蔚芝侍郎文治编辑《十三经读本》为最,甲子八月,钱唐施省之观察肇曾醒园独力刊成。撰者固难能,刊者亦可贵,当此时势,犹欲以尊经为事,其识见固高人一等矣。侍郎又撰《十三经提纲》十三卷,载明原委,《十三经札记》十三卷,分载各家评点,可以依式过录,阅十馀年始成书。其意欲后之读《十三经》者,由评点而文法显,文义明,厘然灿然,读者如登康庄,如游五都,如亲聆古人之诏语,因文可以见道,其意未尝不善。观察竭两年之力,始克告成,其功亦不可没。《周易》用朱子《本义》本,复增入定海黄以周《易故训订賸》本一卷、《乾坤屯卦注疏》一卷。《尚书》用马氏、郑氏注本,复增入宜兴任启运《尚书约注》四卷,侍郎自撰《洪范大义》三卷。《诗经》用毛公传、郑氏笺本,复增入番禺陈澧《读诗日录》□卷。《周礼》、《仪礼》、《礼记》均用郑氏注本,复增入朱子《大学中庸章句》二卷、镇洋王祖畬《礼记经注校证》二卷、侍郎自撰《大学大义》一卷、《中庸大义》一卷。《春秋左传》用乾隆钦定本,《春秋公羊传》用何休《解诂》本,《春秋穀梁传》用范宁《集解》本。《论语》用朱子《集注》本,复增入侍郎自撰《论语大义》廿卷。《孝经》用黄道周《集传》本,复增入《孝经大义》一卷。《尔雅》用郭璞注、邢昺疏本。《孟子》用朱子《集注》本,复增入王祖畬《读孟随笔》二卷,侍郎自撰《孟子大义》十四卷。《诗经》评点,明锺伯敬用红笔,刘海峰用墨笔,宋谢叠山用蓝笔。《礼记》评点,明孙月峰用墨笔,姚姬传用黄峰,吴挚甫用绿笔,侍郎自用红笔,宋谢叠山评点《檀弓》用蓝笔。《左传》评点,明孙月峰用蓝笔,方望溪用黄笔,姚姬传用红笔,曾文正公选本用墨笔。《公羊传》明孙月峰用红笔,明张宾王用黄笔,明锺伯敬用蓝笔,明杨绍溥用紫笔,储同人用墨笔。《穀梁传》明孙月峰用墨笔,明张宾王用黄笔,明锺伯敬用蓝笔,明王昭平用红笔,储同人用绿笔。《论语》评点,则有方存之、吴挚甫二家,侍郎复自行增入。《孟子》评点,宋苏明允用红笔,曾文正公用黄笔,吴挚甫用蓝笔,侍郎自用墨笔。侍郎于诸经复选目录,专备揣摩之用。《尚书》选廿三篇,《诗经》选二卷,上卷三十二篇,下卷十一篇,《礼记》选二十篇,《左传》选廿一篇,《公羊传》十八篇,《穀梁》选五十二篇。《》、《》选本,又见侍郎自编《钩玄录》中。篇目已见原书,兹不具录。

李光地全家撰述[编辑]

安溪李文贞公光地,为我朝理学名臣,其撰述名《榕村全书》,共四十一种,一百五十四卷,无卷数者八种,因有坊本,世多知之矣。其诗书之泽,传至三代,并及于群从,同族共有廿人之多,皆有撰述,可谓源远流长,非他家所可及,试为详记于下:文贞公子锺伦,康熙癸酉举人,撰有《尚书典谟说》□卷、《周官纂训》廿一卷、《经书源流歌诀》一卷、《三礼仪制歌诀》一卷、《历代帝王歌诀》一卷、《历代姓系歌诀》一卷、《四书节记》一卷、《菜园遗书》一卷。锺伦子清藻,康熙丁酉举人,撰有《壁经梅书辨赝》□卷、《经史杂记》□卷、《庄子彼是天倪》□卷、《李信侯文集》□卷、《诗集》□卷。文贞公孙清馥,广平府知府,撰有《闽中理学渊源考》九十二卷、《闽学志略》十七卷、《榕村谱录合考》□卷、《清溪李氏世学考》□卷、《道南讲授》□卷、《温陵学略》□卷、《清源述志》□卷。清植,雍正甲辰进士,撰有《仪礼纂辑录》□卷、《文贞公年谱》□卷、《[[浙受存愚]]》二卷、《李穆亭诗集》□卷、《文集》□卷。文贞公弟光坡,诸生,撰有《周礼述注》廿四卷、《仪礼述注》十七卷、《礼记述注》廿八卷、《离骚注》□卷、《皋亭文编》□卷。光坡子锺倬,康熙癸巳举人,撰有《李世瞻诗集》□卷、《文集》□卷。文贞公从兄弟光坊,康熙乙酉举人,撰有《蓼野诗集》□卷。光北,康熙戊子举人,撰有《春秋大义考》□卷、《春秋正月辨论》□卷、《伏窗诗集》□卷。光塽,康熙癸巳举人,撰有《乐由》□卷。光墺,康熙辛丑进士,撰有《考工发明》□卷、《黄庭二景互注》□卷、《沈馀诗集》□卷、《文集》□卷。光型,雍正丙午举人,癸丑以理学荐举,特赐进士,撰有《台湾私议》□卷、《彰德人物志》□卷、《趋庭录》□卷、《批订王尊岩集》□卷、《崇雅堂文集》□卷、《二李经说》□卷,与光墺同著。文贞公子从子锺旺,康熙戊子举人,撰有《诸经杂解》□卷、《周官札记》□卷、《忆训录》□卷、《丙申录》□ 卷、《性理说心篇》□卷、《艮湖诗集》□卷。锺德,康熙戊子举人,撰有《李宣三诗集》□卷。锺侨,康熙壬辰进士,撰有《易说》□卷、《诗经测义》四卷、《周礼天官说》□卷、《论语讲蒙》□卷。锺仹,康熙癸巳举人,撰有《经义畸说》一卷、《天人賸谈》三卷。锺侨子清江,雍正癸巳举人,撰有《待行诗集》□ 卷。清载,雍正庚戌进士,官顺宁府知府,撰有《四书述言》□卷、《榕斋诗草》□卷、《积斋文集》□卷。文贞公从孙清时,乾隆壬戌进士,撰有《周易经义》□卷、《朱子语类或问合纂》廿二卷、《蚕书》一卷、《讯闸约言》一卷、《治河事宜》一卷。文贞公曾孙宗文,清植子,乾隆戊辰进士,撰有《律诗四辨》四卷、《使秦随笔》□卷、《使粤随笔》□卷、《郁斋诗集》□卷、《文集》□卷。文贞公从曾孙亨谦光龙,曾孙诸生,撰有《易经参说》□卷、《四书要》□卷、《四书典汇》□卷、《南宾录》□卷。宗度,嘉庆□□优贡,撰有《笔初编》六卷。以上均见《福建通志》。

吴定论诗语[编辑]

吴澹泉征君定,其论诗也严于格,以为诗之有格,犹射之有鹄,工之有规矩也。入乎格,则为诗,不入乎格,则不可以为诗。不入乎格者之于诗,其工者,骈俪文耳,其奥者,古赋耳,其妍者,词耳,其快者,曲耳,其朴直者,语录耳,其新颖者,小说耳,其纡曲委备者,公牍与私书耳。先生之论如此云云。见鲍觉生侍郎桂星自撰《觉生诗钞序》。侍郎又自谓:“桂星奉其教,绳趋尺步,斤斤然不敢越分寸。有一句一字,点窜十数过而犹未已者,究不知其于诗格何如也。”云云。据此,则诗须有格律,非是不能为诗。以侍郎之高才博学,言作诗之难如此,非可易为可知矣。

溯园语商[编辑]

溯园语商》一卷,在《溯园全集》中。道光己丑,玄孙洪信重刊本,中有圈点,卷端题云:“雪园贾开宗静子著,子发秀。”云云。“子发秀”下应有“述”字、“录”字、“刊”字等字,想系漏刊,亦校勘之疏也。不然,“雪园贾开宗静子著”下,陡增“子发秀”三字,成何文理乎!

回教人撰述[编辑]

回教人撰述收入《四库》者,即回教书一种,爰录之于此:国朝刘智字介濂,江宁人,撰《天方典礼择要解》廿卷。智颇习儒书,能杂援经义,以文其说,巧为粉饰,文笔亦颇雅赡。据《提要》所言,居然一撰述家也。

刘青芝撰述[编辑]

刘青芝字芳草,一字实夫,晚号江村山人。撰有《江村山人未定稿》六卷、《续稿》四卷、《闰馀稿》六卷、《学诗阙疑》二卷、《尚书辨疑》一卷、《周礼质疑》五卷、《史记纪疑》二卷、《史汉异同是非》四卷、《古氾城志》十卷、《拟明代人物志》十卷、《古今孝友传补遗》二卷、《续锦机》十五卷、《补遗》六卷、《江村随笔》十卷,均刊入襄城刘氏《传家集》中,惟传本甚罕。《江村随笔》列目十卷,后六卷节录友朋书札入录,并于每卷中注明通数,洵属笔记中之创格,他书未之见也。

赵怀玉论诗语[编辑]

赵怀玉序钱维乔《竹初诗钞》□卷,至谓其出入少陵、眉山之间,摹绘景物而不病其纤,抒写胸臆而不伤于直,隶直精切而无襞积之迹,托兴高远而有酝酿之致,云云,数语颇足尽言诗之妙。竹初诗最为袁简斋明府所服膺,《诗话》中亦屡称之。所撰尚有《竹初文钞》六卷,惜传本罕见也。

张文虎修南汇县志[编辑]

光绪戊寅,张文虎重修《南汇县志》廿二卷,其凡例中有一云:“凡载笔之事,必先不私于己,而后能不私于人,一有偏徇,反唇立至。钱少詹言近代士大夫入志局,必欲使其祖父族党一一厕名卷中,于是《儒林》、《文苑》车载斗量,徒为后人覆瓿之用。此论甚笃,窃尝以此自律,并以告诸君子。倘有遗漏,请待续修。”云云。据此,可知各省志书卷帙之多,皆由请求之滥。钱少詹所言,尚属当时人之子孙,今人之子孙,更恐枉知此义。世风日下,人心日偷,皆由于诗书之泽久湮,圣贤之理不明故也。

赵曦明撰述[编辑]

赵曦明字敬夫,江阴人,撰有《颜氏家训注》七卷,《抱经堂丛书》本。引据甚为赅博,亦当时言汉学者,惜无他撰述传世。后见金溎生明府武祥辑《江阴艺文志》二卷、《补遗》一卷,《粟香室丛书》本,中载敬夫所撰,尚有《读书一得》六十卷、《桑梓见闻录》八卷、《中隐堂四六文》□卷、《瞰江赋钞》□卷。诗文、考证,必有可观,想原本已佚矣。

姜宸英等异性[编辑]

姜西溟太史宸英不食豕肉,纪文达公昀不食鸭,已叠见前人纪载矣。以予所知而最确凿者,潘琴轩中丞鼎新不食火腿,郑苏戡京卿孝胥不食禽类。潘中丞不食火腿,先文庄公谓其有心立异。豕肉既食,火腿亦豕肉之一种,何不可食之有。先文庄公谓其有心立异,理或然也。

朱仕琇等言掌教事[编辑]

朱梅崖广文仕琇《与李廉衣书》云:“数年敝处书院延请教授,转徒无常,其间不乏聪明之士,然志于学者实少。舌焦笔秃,徒费精神日月耳,于人心、世道、学业三者,俱无所益也。”云云。姚姬传郎中鼐致□□□书亦云:“士不悦学,令人有闵子马之叹。”云云。袁简斋明府枚,更谓南京锺山书院所延主教,如卢抱经学士、姚姬传郎中等人,学问文章,非不震耀当世,而院中诸生,迄无一成就者,非师之不善、士之不学也,云云。三公所言,诚慨乎其言之。自古善授者,尤赖有善受,不然恐委善授于草莽矣。

查为仁兄弟三人撰述[编辑]

宛平查氏兄弟三人,长为仁,字心谷,康熙辛卯举人,工诗词。撰《蔗塘诗集》□卷、《外集》□卷、《莲坡诗话》三卷,与厉太鸿征君鹗同注《绝妙好词笺》七卷。次为义,字履方,安徽太平府通判,工诗词。次为礼,字恂叔,以赀郎官至湖南巡抚,工诗词。撰《铜鼓书堂遗稿》三十二卷,内《》廿四卷、《诗馀》三卷、《》四卷、《词话》一卷,乾隆五十三年十二月,男淳镇南关刊本。乾隆五十一年,查淳选龙岩州知州引见,蒙恩俯念其父,特授平乐府知府,洵异数也。查氏世居京师,以业鹾致富,置别业于天津,名水西庄。交纳四方名彦,宾至如归,樽酒唱和无虚日,与江都马曰璐、曰琯兄弟小玲珑山馆南北相辉映。时当承平,不特士大夫喜读书研诗文,即鹾商亦笃好风雅,能自树立如此,洵国朝之盛事,古今之佳话也。

明建文帝为僧[编辑]

燕王棣兵入南京,建文帝不知下落,疑以传疑久矣,不意五六百年后,有建文帝袈裟发现于云南武定县。己未二月,由武定县知县呈送建文帝袈裟一袭,归入图书博物馆陈列,见于《云南图书博物馆一览》中,决非虚妄。如是,则建文帝逃入云南为僧之说,甚为的确。惜编辑员何秉智未能详列原委事迹,以资考证,仅云建文帝袈裟一袭,使人增感慨而已。草野传闻:明太祖虽立建文帝为皇太孙,夙知燕王棣英武有大志,早虑其纂夺侄位,问计于刘基。为置大铁柜,封锁甚固,置于某内殿,属建文帝:非至万分紧急之时勿开视。后燕王棣兵已渡江,无可守御,启视,乃僧服三袭而已。时适亲信二臣同启视,遂皆服之逃走。据此,则草野传闻亦非无因矣。

陈基味清堂诗钞[编辑]

蒋棨渭字遇溪,吴县人,辑有《苔岑集初刻七种》,选录同人之诗。首种为《味清堂诗钞》二卷、《补钞》一卷,陈基撰。基字竹士,长洲人。初娶金瘦吟女士,即所称纤纤夫人者。继由袁简斋明府枚作伐,续娶王问花女士,问花又字梅卿。因受业随园,随园颇奖誉之,故题其诗卷云:“雕刻之辞可凭人力,清脆之响必自天来。唐有温飞卿,宋有姜白石,元有萨天锡,明有高青邱,近乃有陈竹士,一代清才,殊非易得。”云云。其推重如此。其言虽不无稍过,其诗实随园一派。其《过妇家有悼》二首,随园已摘录《诗话》中,兹录其全诗于后。诗云:“愁听花铃语绣帏,封题如故笑言违。伤心小女无知觉,绕膝询姑何日归。”“未秋已报海棠开,祇是尘生旧镜台。莫怪见花拼一恸,去年亲折一枝来。”竹士诗仅二百七十馀首,选录既严,存诗亦多可诵,随园所谓“清脆之响必自天来”,真大聪明人语。声木窃谓“清脆”二字,“脆”字尤难于“清”字,古今得此者更希,即据随园所举,古今已祇有五人矣。

退还德帝私产[编辑]

丁卯三月十六日,即阳历四月十七日,上海《时事新报》译登世界新闻社云:“前德帝国霍亨索伦皇室,以大战后革命之结果,于一九一八年,被剥夺一切帝室尊荣,所有私产亦遭没收。威廉第二逊居荷兰之杜恩镇,默默无闻,于今八年。自兴登堡将军任总统后,不忘废帝旧恩,遂有退还皇室私产之议。去年秋间,由德政府与霍亨索伦家订约归还,至本月一号,为开始实行之期。三月三十一号夜十二时后一秒锺,此约发生效力,于是威廉第二虽剥夺政治军事一切威权,而在经济上,又成德国一大势力。计德政府由此约正式归还霍亨索伦家之私产共有贰万万马克之钜,合美金伍千万元。其现金,第一批已付壹千万马克,五月三号,再付伍百万马克。此外所有在柏林及全德各处之离宫、别墅、森林、猎场、湖池等一律交还。在柏林林荫路之威廉第一旧宫,已在鸠工修筑,由威廉第二之次妻监督布置,预备其夫妇国居住。其小儿女,亦将在柏林小学肄业。”云云。观于此,则知德人之急公好义,兴登堡之不忘旧恩,诚孔子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矣。

蜀日记[编辑]

嘉庆十五年,岁在庚午,安化陶文毅公澍偕史松轩太史评典四川乡试,撰有《蜀日记》四卷。凡山川之经纬,形势之险易,建置之沿革,郡邑之利弊,古今之事迹,皆讲明而切究之,洵属不刊之作。陶文毅公以轺车之使,触目关怀,留心天下之治乱若此,宜为公辅之器,不特明清两朝无此撰述之确切实用,实亦无其人也。陶文毅公又撰《皇华草》三卷,当时金匮郑际昌为之笺注,松滋谢元淮为之补注,北平赵宜梅又为之补笺,嘉庆丙子刊本。以同时之人,注同时之诗,已有三家之多,亦为注家所罕见。其诗之实大声宏,有裨考证,固不待言矣。

曾国藩篆字[编辑]

曾文正公国藩虽工书法,素不以篆隶名。予所见者三事,能者固无不可,何况名贤遗墨,奕奕皆有生气。一,《孟子要略》。卷首衬页篆书“孟子要略五卷”,二行行三字,后一行篆书“朱子遗书之一”六小字。背刻“道光二十九年汉阳刘氏刊板曾国藩署首”十七字,正书三行,末一行五字。一,《佩文广韵汇编》。卷首衬页篆书“佩文广韵汇编”,二行行三字。背刻“江甯邓氏原本同治十一年金陵书局重刊湘乡曾国藩署检”廿四字,正书四行行六字。一,《仿唐写本说文解字木部笺异》。卷首衬页篆书“仿唐写本说文解字木部笺异”,三行行四字。背刻“同治二年十二月曾国藩署检”,正书二行行六字。长洲朱仲我孝廉孔彰撰《题江南曾文正公祠百咏》二卷,自注言祇见篆书《仿唐写本说文解字木部笺异》一种,实为简略。想必仍有他书,为声木所未及见者。

论缓重二字[编辑]

湘乡罗申田参赞辰礻奇《思兄楼文稿》中,有《别兄子春駷语》,论“缓”字最妙,文云:“缓是儒者气象,举足不缓则轻佻,举手不缓则鄙俚,出言不缓则躁妄,下笔不缓则荒谬,小之贻一时之嘲笑,大之则取终身之尤悔。”云云。声木谨案:参赞论“缓”字精刻卓绝,仍惜为一偏之见,窃谓缓与重当并论也。《曾文正公家训》中,谆谆以缓重并重,真乃名儒之言。参赞之论再加一层,更举一重字,则面面皆到,洵为青年子弟万金之良药也。

俞墀月杜诗注[编辑]

古今注杜诗者最多,翁苏斋学士方纲《石洲诗话》所言,已见者三十馀种,学士复自撰《杜诗附记》二十卷,是又增一家矣。丹徒张治虞□□学仁《青苔馆诗钞》自序云:“适得俞墀月注杜诗本,不笺故实,专论法律。每一诗,必求其脉络贯通,首尾呼应,而又气必浑灏,骨必苍坚,神韵必超远,始为上乘。”云云。据此,则此本不笺故实,专论法律,如此精详,诚为注杜诗者第一善本。声木虽心善此本,惜无由得见耳。

随园有三[编辑]

韩泰华《无事为福斋随笔》云:“袁子才随园,夫人而知之,关中罗贤亦有随园,并有自记。”云云。声木谨案:边连宝子肇畛,任邱人,雍正乙卯优贡。浙抚李卫,荐举博学宏词,己巳,复以潜研经学荐之。平日研辨经史,笃学不倦,穷饿以死,晚耽禅悦。纪文达昀谓其诗法律谨严,情景融洽,优柔蕴藉,得风人之旨云云。韩理堂明府梦周调其诗雕搜雄肆,摆脱激宕,可以不朽云云。撰《随园诗草》十卷,附录《禅家公案颂》一卷,乾隆□年,写刻甚精。是不特又一随园,且工诗,足以旗鼓相当,斯亦奇矣。

书院掌教专撰一书[编辑]

我朝崇尚儒术,书院遍天下,名儒辈出。退休林下及或未仕者,大半为书院掌教,以造育英才。若卢文召、何绍基、张维屏、陈澧、朱仕琇、王元启、姚鼐、俞樾、张裕钊、吴汝纶诸公,皆夙负盛名,久拥皋皮。一院之中,生徒无虑千百人,从游者执经问难,师为之剖析疑义。自《十三经》以逮子史等书,爬罗剔抉,旁推互证,豁然贯通,宜有专书,以资启迪而垂久远。以予所见,祇有嘉兴沈向斋□□可培掌教泺源书院,辑《泺源问答》十二卷,嘉庆乙亥,雪浪斋刊本。李申耆明府兆洛掌教暨阳书院,门人蒋彤辑《暨阳答问》四卷,道光廿二年,洗心玩易之室排印本。李大理联琇掌教锺山书院,门人刘寿曾辑《临川答问》一卷,《好云楼全集》附刊本。朱□□侍御一新掌教□□书院,辑《无邪堂答问》五卷,光绪□□□□□自刊本,又广雅书局本。姚仲实孝廉永朴掌教起凤书院,辑《起凤书院答问》五卷,光绪壬寅,山东自刊本。有此五书,尚可窥见当时师徒谊笃,研究学术,实事求是,不尚浮华,非同浮设一席,形同冷官者可比。此外仍有以“答问”名书者,如全谢山太史祖望有《经史答问》十卷,梅□□□□冲有《然后知斋答问》廿卷,钱晓征学士大昕有《潜研堂答问》十二卷,胡□□□□嗣运有《枕葄斋易经问答》□卷、《书经问答》十六卷、《诗经问答》十四卷、《礼记问答》□卷、《春秋问答》十六卷,李巨川□□□□有《南园答问》□卷,黄□□□□名瓯有《数马堂答问》廿卷,朱允倩广文骏声有《经史答问》四卷,虽为谓生徒之用,非专为掌教书院而设。又若卢抱经学士文召有《锺山札记》四卷、《龙城札记》四卷,乃以掌教之地名其书,陆祁孙明府继辂有《合肥学舍札记》八卷,以作官之地名其书。名例虽同,义例则异,是以汇记之于此。

普法战纪[编辑]

予购得《普法战记》廿卷原刊本,系光绪十三年,即日本明治廿年,大阪修道馆排印本。分订十本,每本首页斜角上黏有寸馀大小长方式白纸印刷条,横文,云“陆军士官学校图书”,下二行,一云“第一七〇一番八”,一云“壹部一〇册”。既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藏书,宜如何慎重,不知何以流落中土,是真不可解矣。

亭林遗书未尽刊[编辑]

顾亭林先生撰述,《亭林遗书》搜辑似已完备,据《苏州府志·艺文志》所载,犹有十四种,为他书所未见。《》为道光三年石琢堂方伯韫玉所修,时代甚近,当必有所依据,始以入录,万无凿空之理。其未刊之书目列后,以便后人参考。计《二十一史年表》十卷、《十九陵图志》六卷、《万岁山考》一卷、《岱岳记》八卷、《北平古今记》十卷、《建康古今记》十卷、《营平二州史事》六卷、《茀录》十五卷、《诗律蒙告》一卷、《下学指南》一卷、《当务书》六卷、《经世编》十二卷、《官田始末考》一卷、《日知馀录》一卷。

时髦三克主义[编辑]

宣统辛亥以前,服西装者甚少,即有之,亦以中下等人为多,中人以上者不屑为之。九十月乱炽之时,举国若狂,竞以服洋装为时髦。避乱在沪之遗臣遗民,经济每多困难,平时出门,仅坐黄包车而已。时人集一联云:“革命钜子绿毡帽,亡国大夫黄包车。”甚工切。迨至十馀年,约在乙丑、丙寅之间,以用三克为时髦,谓之三克主义。一目戴克罗克,外国一种眼镜玻璃片名,译音如此;手拿司的克,西人抒手棒;口衔茄力克,乃西洋一种烟卷名,亦译音大致如此也。

张伯行论财帛[编辑]

仪封张清恪公伯行任督抚时,禁止馈送,檄文中有云:“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谁云交际之常,廉耻实伤;傥非不义之财,此物何来。”云云。声木谨案:张清恪公此数语,不特为居官者告诫。即平民立身,亦宜守“一丝一粒,我之名节,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数语。平日与人共事,若存一丝一粒苟且之心,行一丝一粒苟且之事,则我之价值,真一文不值。他人纵未必知之,清夜自思,能无愧怍。义利之界,辨之明甚易,守之严甚难,严之微,尤难之难也。

文字以简净为主[编辑]

凡笔墨之事,即应世之文,如尺牍、公牍之类,亦以简洁为主,试举古人论文秘钥于下:北宋钱思公命僚属各撰《河南驿记》,谢希深七百字,欧阳文忠公五百字,尹师鱼三百字。文忠服其简古,乃别撰一记,减尹十二字,尤宗粹有法。陈后山以所作文质于曾子固,子固取笔删数百字,其意尤完足。后山终身服膺,咏诗云:“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元虞集见元明善所作《吴全节碑》文,删去百廿字,而文益精当。国朝陈硕士侍郎用光文,亦屡经姚姬传郎中鼐为之删节。行文素忌冗句冗字,不可不知也。

灵寿县志缺寺观一门[编辑]

平湖陆清献公陇其所修《灵夺县志》□卷最有名,惟其中不载寺观,实为一大缺典。在陆清献公原意,本为崇正辟邪而设,然神道设教,圣人不废。佛教之入中国数千年,深入人心,实可补儒教所不及。且名山胜境,平民所不能住、不敢住者,半多缁流所聚,即盗贼亦视为世外人,听其安居,不加劫掠,而骚人墨客爱其风景,形之诗文笔记者,自六朝以来,代有其人,实艺文中一大关键。其关系之大,流传之久,信仰之众,岂能遽废。陆清献公此举,洵属一偏之见,于世道人心,果有何益乎。

黄之隽论读书等数语[编辑]

𢈪堂宫允之隽《后书目序》中,有数语颇妙,爰录之于此,文云:“目老而昏艰于视,手老而倦艰于披,口老而干艰于读,心老而衰艰于思。昔之所诵,什不记一,今之所诵,什不熟一。”云云。于老人情况,有绘影绘声之妙。此等句法,祇可作笔记之用,以之入文,非文章之正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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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楚斋随笔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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