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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卷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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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百 全唐文 卷九百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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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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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丹陽人。官殿中侍御史。

古者以死為歸也。然則豈死者皆得歸哉?故有凶肆之徒,壓溺而斃,貪暴之輩,刑戮以亡,謂之不得其死。不得其死,是不得所歸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不虧其身,不辱其親,是得所歸矣。所歸者猶有數品焉:有跛躄而歸者,有困窮而歸者,有憂鞠而歸者,有暇豫而歸者,有榮顯而歸者,有欣喜而歸者。佞媚於生前而得其死者,跛躃而歸也。愚鄙於生前而得其死者,困窮而歸也。強暴於生前而得其死者,憂鞠而歸也。三者皆茀其歸路也。正直於生前得其死者,暇豫而歸也。敏達於生前得其死者,榮顯而歸也。仁惠於生前得其死者,欣喜而歸也。三者皆坦其歸路也。嗚呼!公昔有遺德於其生前矣,而今之歸也,豈有跛躄困窮憂鞠之苦,而無暇豫榮顯欣喜之逸哉?

公歸之道光矣!予感公之知,獨來吊,作歸解。或曰:「子不識彭陽公而雲知,豈誣也哉?」曰:「公尹洛禮陳商,為鄆薦蔡京,蒞京辟李商隱。予偶不識公耳,公之知予,如春潦之奔壑,夏雲之得龍,秋弧之發矢,冬爐之納火,勢豈後於三子哉!是則公亦知予者也,何必識然後知。乃曰:知之也,在道之相望爾。昔殷湯與周公不相識,孔子與周公不相識,孟軻與孔子不相識,揚雄與孟軻不相識,韓愈與揚雄不相識,果不相知哉?伊尹與夏桀相識,比干與殷紂相識,果相知哉?今天下大國之侯,小國之伯,予常識之矣!目且相視,言亦相交,豈得為予知也哉?」予感歎碑下,歸解於是書之。

朱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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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宋史·藝文志》載有賦三卷、詩三卷。

木臨大壑,名曰「扶桑」,厭洪波之萬里,在青帝之一方。受浩氣以生成,那倫眾木;挺仙才之秀麗,能戴朝陽。塵外風吟,天涯雨泣,山晴而瑞氣初動,海晚而潮痕乍濕。幾千歲月,標下界之無雙;迥拔榮枯,倚高空而獨立。霧折煙融,孤光在東,長迎旭日,先得春風。吾將原太極之意,考真宰之功。不產奇異,安分混同?物慾萌焉,我則與三才並起;田雲化矣,我則與太樸無窮。卓出古今,莫逾貞固,當乾坤之上位,瞰魚龍之要路。

至若玉漏聲殘,銀蟾影度:收人間之暝色,未遍群山;聳海底之紅輪,先經此樹。露戢雲驚,珠懸焰生,雖淩厥熾,寧奪茲榮?豈若常材,隨大匠之雕刻;自如良輔,契吾君之聖明。巢之者不可得其窺,蠹之者不可得其噬;陽烏象擇木之狀,晴虹作掛弓之勢。名大天下,身高水際,掩彩翠於蟠桃,病虧盈於月桂。非海也不足以容其大,非日也不足以升其高,葉茂而雲垂霽景,根深而龍撼驚濤。卑沃焦於尺土,微鄧林以秋毫,巨影倒空而漠漠,寒聲吹夜以[QK58]]。靈境難尋,人寰罕測,性欺霜雪,心藏正直。故能齊眾甫而據滄溟,永佐東君之德。

眾木森沈,歲暮秋深。日黯黯以斜度,風悄悄而亂吟,喬枝邈以架迥,墜葉槭以辭林。卷彼搖落,夫何蕭索,形宛轉而斷連,狀徘徊以斜卻。枝稍高而飛遠,條漸疏而陰薄;逗涼空以伴螢,繞明月而驚鵲;或散漫於原野,或搖颺於樓閣。爾其下自幽穀,高隕山椒,葉何樹不墜?樹何葉而不凋?擁玉砌以初聚,值金風而複搖。浮於水中,似孤舟之遠泛;落於山際,若斷雲之已飄。

悲夫!處處園林,紛紛相似;覺絕漠之寒至,聆洞庭之波起:何夏茂而秋落?何先榮而後死?葉之致也,既順陰陽之宜;葉之趣也,誠葉盛衰之理。願歸本而猶未,嗟微脫而不已。別有寂慮臥幽,逸氣無儔,聊賞心以遐望,乃觸目而增愁。見一葉之已落,感四序之驚秋,愧體物之逾拙,思軋軋而空抽者也。

盧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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銛,官延州刺史。

(甲為守,不拘文法。科其罪曰:無為而已。)

垂範作則,資政教而為本;居上訓下,在文法而為先。甲非異能,職忝專守。理人之轡策,曾未奉於公家;為政之脂粉,且聞隳於吏道。必也心疑有待,道貴無為。遠企華胥之朝,或使人迷日用;久異大庭之俗,何不事與時遷?況澆風大行,淳化已寢。宜奉先王之法,用革小人之心。奚乃不拘,自速伊咎!縱引古訓,亦寘今科。

崔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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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博陵人。

〈為士殺犬豕,或人告君子遠庖廚。凡有血氣之類,不身踐。訴雲有故,準禮不坐。〉

禮標寧儉,士有等威,苟不體於牲牢,則無儀於享祭。惟乙命士,克由舊章。入戶僾然,感四時而展敬;祭神如在,瞻一廟以式思。告全將啟其血毛,備物乃利於犬豕。修戴禮而不忒,豈呂刑而可加!或人何斯?居然昧識。好生軫憲,徒有效於愛羊;速訟不稽,寧無慚於《相鼠》?雖庖廚可遠,身踐則誠爽至仁,而蠲潔在躬,親割乃允孚主敬。稱以有故,於何議刑?

裴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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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工部員外郎。

天地設位,聖賢成能。一人垂衣,百官承事。瞻言京邑,實曰帝都。必舉忠良,是則率土。聿求俊乂,司牧黎。猗哉彼甲,俾茲從事。賓王利用,學古入官。必誅群妖,以靜矯慝。於是彝倫各序,軌物不愆。將采績字人,勿使失性;終廣術察罪,必欲懲非。乃取赭汙衣,息桴鼓而清盜;因問羊知馬,為鉤距以得情。斯亦多聞,攸稱罕測。且正色率下,類夫韓氏之名;勵節執忠,同彼李公之譽。必欲人安俗理,在為法以繩之。擿伏擒奸,於從政乎何有?比諸制錦,事且審於操刀;語以烹鮮,理必明於遊刃。恪居爾職,無俾我虞。念茲鄰人,昧於典憲。徒為狂狷之說,雖尚口以見窮;誰聽芻蕘之詞,終噬臘而致譴。窒其多訟,無逞遊詞。是非相鼠之尢,寧知鷞鳩之罰。彼廣漢者,吾其與之!

裴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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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中眷裴氏,見《宰相世係表》。

客有薦雉尾扇,要予作賦,予亦感於心,遂命紙筆。其詞曰:「於嗟!名翬兮誰喪爾躬?於嗟!名翬兮我愛其尾。何不作於三嗅,乃見傷於一矢,當遭悅妻於大夫,不值仁心於孺子。雕骨肉於俎豆,翦羽毛於錦綺,雖蒙玩於翠翅,無複刷其丹觜。今屬聖人布命,王道克理,解羅者之目,亻麗工倕之指,我欲請造物複爾之生,許虞人追爾之死。且王者三驅,爾供庖廚;王後六衣,爾為光輝。爾毛既美,爾膚既肥,為薦廟之用,招媒翳之機,誠不顧樊籠之習習。又安得林麓之飛飛。當昔五步一啄,十步一飲,選地而遊,擇木而寢。固將保群雌以比翼,豈知遭鳴髇之碎錦!

已矣哉!彼龜何辜?其腹將刳,乃願掉於泥塗。彼雞何知?方論其肥,乃自斷於郊犧。至如千人操,萬人歌,不如休於桃林之阿;複有青絲絡,黃金裝,不如放於華山之陽。身死命絕,魂銷魄亡,永別儔侶,長辭故鄉。雖複氛氳綺席,窈窕紅妝,間以彩翠,盛以筐箱;百常之台刻月,九華之扇凝霜,獨不及疇年之澤畔,昔日之山梁。悲夫!」

陳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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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崇文總目》著有《薛君口訣》一卷、《九洞練真寶經修服丹砂妙訣》一卷。

予自天元之初,從衡嶽遊於黃龍,止於賓館。忽於岩穴之中,遇至真之人,授以靈砂要訣。告曰:吾自得許仙君之後。仙君授訣於吳天師,天師授於同郡丁真人。今本即真人所出也。假如丹砂之本訣,元理深奧,固難卒尋。好道之流,誌慕神仙者,若不究其真元,沈淪於塵俗。自上古仙經文,皆秘密隱蔽,不言不顯露於世。予常湣然。今述為《靈砂七返篇》及《金丹誌訣》二章,並為序論矣。

孫公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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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輔,官陸澤丞。

昔左邱明書梁亡,嫌其亟城而至溝宮也。書莒潰,責其恃陋而不重閉也。然則懲惡勸善之義,信不可遺於後代矣!方今生人震越,虓虎啖嚼,凡為侯大夫者,孰得不鑒於梁而悼於莒哉?夏邑縣城樓,圖經即西漢栗鄉侯之故墟。闍陂侈,不可以禁淫佚;台觀崩弛,可以示軌儀。訊諸鄉人,雲此地有隱慝焉。縱其神奸,栗若大忌。故前後令長,皆昵於神而廢禮也。

去年夏,聖人戒師於東方。宣武軍守臣劉公,慮以軍興勢危,賦重人困,易置官屬,紀綱事法。遂假參佐范陽盧士宣字伯通為茲邑長。伯通勤勞於民,旋即真命,錫以朱服,示王命也。愴夫先賢雖立譙門,譙門必能將將;雖作爾墉,爾墉必能言言。繇是正其小以及先王宮隅之制,飾其儉用倅諸侯台門之尊。百工告利,多福紛萃;則向時妖異之說,無複徵據。神不神矣,君何神耶?苟無馨香,曷肯變化?是故直拔埃壒,譬一賢之挺生,介然堅強;同五福之壽考,端穆大壯,發揚斯幹,用而不知,我則為植。其經費也,自掄材至卒工,不礙匹夫之膏澤,必因庶役之餘羨。其博施也,自賀燕至翔鶤,尚貽終世之鹹若,寧止吾屬之遐覽。然後命閽人以守之,揭靈鼉以鼓之。歲時則懸法於其前,災眚則禜祭於其下;禦大寇則未足,抑小戎而有餘。且周文緩而靈台成,漢文約而露台舍。惟彼喆王睿後,猶懼若此,況人臣乎?誾誾伯通,可謂知禮。至如板築之氣勢,磨礲之固護,塗塈之滑澤,采章之藻麗,則存諸詠歌,非紀體所載。時公輔館於伯通之署,願記其善,敢私於人乎?

姚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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揆,官溫州郡丞。

惟山之居,既清且虛。一泉一石,可詩可圖

楊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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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戶部郎中誌先子。

〈人進素衣朱襮,欲從於沃。或告擅去,云:「我聞有命,不可告人。」〉

寵辱若驚,名器不假,亮采有國,欽若明憲,知繁實之必披,誠滋蔓而難除。衣襮者何?抑乃邦族。桐圭錫寵,晉國受其明命;椒聊盈掬,油沃得其熾昌。盍獻可持,以匡乃辟,胡棄即異,取戾厥躬。爰將樂於樹檀,苟取徵於揚水,遽聞有命,擅彼適從。未可告人,且宜安土,天工不曠,王政有經。懷遠附離,則上克用乂;勞謙匪懈,使下無覬覦。人而無良,不率大戛,或者之告,允協舊章。

楊元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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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操,官歙州歙縣尉。

黃帝八十一難經》者,斯乃渤海秦越人之所作也。越人受桑君之秘術,遂洞明醫道,至能徹視藏府,刳腸剔心。以其與軒轅時扁鵲相類,乃號之為「扁鵲」。又家於盧國,因命之曰「盧醫」。世或以盧扁為二人者,斯實謬矣!按黃帝有《內經》二帙,帙各九卷。而其義幽賾,殆難窮覽。越人乃採摘英華,鈔撮精要。二部經內,凡八十一章,勒成卷軸。伸演其首,探微索隱,傳示後昆,名為「八十一難」。以其理趣深遠,非卒易了故也。既宏暢聖言,故首稱黃帝。斯乃醫經之心髓,救疾之樞機,所謂脫牙角於象犀,收羽毛於翡翠者矣。逮於吳太醫令呂廣為之註解,亦會合元宗,足可垂訓。而所釋未半,餘皆見闕。

餘性好醫方,問道無倦。斯經章句,特承師授。既而躭研無斁,十載於茲,雖未達其本源,蓋已舉其綱目。此教所興,多曆年代。非惟文句舛錯,抑亦事緒參差;後人傳覽,良難領會。今輒條貫編次,使類例相從,凡為一十三篇,仍舊八十一首。呂氏未解,今並注釋。呂氏注不盡,因亦伸之,並別為音義,以彰厥旨。昔皇甫元晏總三部為甲乙之科,近世華陽陶貞白廣肘後為百一之制,皆可以留情極慮,濟育群生者矣!餘今所演,蓋亦遠慕高仁,邇尊盛德。但恨庸識有量,聖旨無涯;綆促汲深,元致難盡。前歙州歙縣尉楊元操序。

張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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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官監察御史。

伏準遺詔:皇帝已聽政,合告郊廟。所司祭地祇,無文合廢。又按《曾子問》:「天子崩未殯,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祭。」所言五祀不行,即明天地之祭不合廢。又王制:喪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為越紼而行事。注云:「不敢以卑廢尊。」又按《春秋》杜預註:「天王崩未葬而郊者,不以為王事廢天事也。」今禮儀使牒引祠令,諸饗廟官有緦麻以上喪,不得充饗官。此蓋指私祭,不足為今日之證,請更參詳,報禮儀使。

報來牒稱:「天子崩,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祭。」所言五祀不行,即明天地之祭不合廢者。謹按《曾子問》:「天子崩,五祀之祭不行,既葬而祭。」鄭元注云:「郊社亦然。」然則五祀之與郊社之祭同也。則來牒所言五祀不行,則明天地之祭不合廢,與鄭元所云「郊社亦然」之義乖也。又按《曾子問》上文曰: 「天子嚐禘郊社五祀之祭。簠簋既陳,天子崩,後之喪,如之何?孔子曰廢。」下文云:「天子崩未殯,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祭。」孔穎達云:「以初崩哀戚,未遑祭祀。雖當五祀祭時,不得行也。既殯,哀情殺而後祭也。」又云:「自啟至於反哭,五祀之祭不行,已葬而祭。」此言無事時則祭,有事時則廢。未殯以前是有事,既殯以後未啟以前為無事。故王制云:「越紼而行事。」紼者,屬於龍盾之轅索也。天子攢塗龍盾,謂殯時所設也。

今百官成服,準令祀諸祠,臍之日平明赴祠所。又《開元禮》云:「祠前七日受誓戒,散臍四日,致齋三日。」散齋之內,不得吊死問病;致齋之內,惟祀事則行,其餘悉斷。苟或違此,則非為祭,所以崇嚴潔也。今若斂發赴廟,則嚴潔之道,於是乎廢也;成服而行,則祀典之文,可得而逾也。且哀戚之殺,大斂孰與夫自啟凶穢之甚?緦麻孰與夫斬縗未殯之時?非謂無事扱衽之祭。可謂不遑。況皇帝即位,未告太廟。哀戚在疚,未許聽政。如何告太祖以配北郊乎?參詳古今,實難議祭也。

張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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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始興人,徙居韶州曲江。

范陽盧氏子驤,與人交,必先熟仁信道德,然後旨跡無間,始卒之道必全。或重之以甘譽,固不腴於心;或風之以巧言,亦不間其舊。盧子之性達於元,盧子之機忘於言。雅好歌詩,吟風吸月,往往有前輩體調。七薦文曹,不為時遇,病乎其人。皇帝十三年,以故東觀歸,孝則達於鄉裏,悉得盧子事。一旦沈屙,醫不去,卒於山陽。

嗚呼!天付盧子之至道,而時違之;天生盧子之節孝,而時反之。命耶?以其欺天之盜蹠,胡為福?以其達天之顏回,胡為促?時之為其蹠耶?時之為其回耶?胡然子之為固,不及蹠之時也?琛之措意,不足以書。孤山雕碧,寒水澄練,子兮已而!

張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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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始興人;徙居韶州曲江。容州司馬鳳初從孫。

惟先王享國,建用皇極,制五服而有序,禦四夷而在德。近不貢,必先威讓之辭;遠不庭,則修文物之則。所以止幹戈而重仁義,遏寇虐而茂生植。夫潔其流者,在於源清;成其外者,在於內平。以德則天下順,以力則天下爭。故有武不黷,有兵不征。穆王之功何補,謀父之言可明。將其修己以推畔,曷若殺人以盈城?

於戲!至理之時,惟德是貴。柔其遠而不襲,阜其財而不費。以道義為幹櫓,以禮樂為經緯。是以文足昭,武可畏。借如舜帝在上,苗人不懷,雖蕆事於伯禹,終舞幹於兩階。然後七旬來格,庶績允諧。周文既興,崇國不道。用戡時難,以奉天討。矧敵而未悛,爰因壘而自保。然後再駕雲服,四方大造。蓋由德所賓,信所親,豈無五兵?且懼於暴物,況有七德,實在乎安人。人勞所以損元氣,物傷所以惻至仁。迺兇器攸興,聖人匪尚。車書既其混一,牛馬於焉休放。兵不戢如火自焚,德不修於君曷相!所謂圖之大,慎之微。觀兵何是?耀德何非?素翟南來而越裳重譯,白狼西入而荒服來歸。夫欲朝萬國,歸四海,不可以逞弧矢之威。

匈奴猖狂,犯漢封疆,天子赫斯怒而沮南牧,諮上將而臨北方。惟幹戈是揚,惟賞罰是將,能推誠則功臣必錫之甲第,不私己故嫖姚見辭於武皇。所謂萬夫之雄特,百代之忠良也!且將軍英威果決,如火烈烈,誌以形言,義以激節。乃進而陳曰:「烽燧之虞未絕,豺狼之黨未滅,矧師旅而尚勞,何棟宇之雲設?」於是崇義立勳,飄然不群,精貫白日,氣幹青雲,胸中吞乎萬里,掌內指乎三軍。誓將驅我貔虎,殲彼鬼虜,豈惟獻俘而執馘,抑亦開疆而拓土。苟不能上安社稷,外寧寰宇,雖欲樂鍾鼎而徒為,高閈閎而何補?若夫飛甍連屬,畫戟旁周,地直戚裏,爵居通侯。苟屍素而為累,當輪奐而為尢。可不知池台之娛,緹繡之費,諒無勳業之重,徒冒寵章之貴,在人事之攸宜,於王臣而則未。斯言也,摭實去華。斯誌也,寧儉匪奢。忘身而不謂事主,許國而何暇恤家?王翦請貽乎子孫,與茲難並;晏嬰敢煩乎裏旅,相去不遐。夫策在必行,功宜可久,侈言無驗,亦孔之鬼!彼樊噲之述橫行,賈生之論係首,豈如將軍恢壯節、辭華第,俾功先而身後者也!

伊漆園之傲吏,談元默以和光,表人生之自得,繄萬化之可量,萬靈齊夫一指,異術吻乎通莊。忘言息躬,輒造逍遙之境;靜寐成夢,旋臻罔象之鄉。於以遷神,於以化蝶,樂彼形之蠢類,忘我目之交睫。於是飄粉羽,揚翠鬛,始飛飛而稍進,俄栩栩而自愜。煙中蕩漾,媚春景之殘花;林際徘徊,舞秋風之一葉。

於戲!變化悠悠,人生若浮,希微兮其狀方異,恍惚兮其神遂收。雖蘧蘧而複體,尚悄悄以在眸。我豈彼類?彼寧我儔?苟夢非而覺是,誠虛往而實留。且元蹤莫覿,真理難求,莊周之夢蝶,而蝴蝶之夢周歟?迺知元氣混然,感通斯眾,為生死之異分,量寤寐而適中。形因靜息,符大辨之不言;神以化遷,異至人之無夢。若夫氣為質本,夢與道俱,以我之有,化彼之無,固假寐而倏忽,越百齡以須臾。其在周也,不知蝶之於彼矣;其在蝶也,不知周之於此乎?若然者,萬物各得其性,一體或殊其途。有徐徐而龜曳其尾,有察察而狼跋其胡,智者所以自智,愚者所以自愚。則孰能間其巨細?孰能別其榮枯?欲窮莊生夢蝶之理,走將一問於洪爐。

靈海洶洶,爰有泉兮,其深九重,中有明珠。上蟠驪龍,難犯之物兮不可觸,希代之寶兮不可逢。矧奫淪之莫究,曷揭厲之能從,爰有海客,賁然來適,利實誘衷,舉無遺策。乃顧而言曰:「見機而作,未索何獲。我心苟專,而至寶可取。我力苟定,而洪波可擘。」既覽川媚之容,遂探夜光之魄。伊彼勇者,籲可駭也;俯身於碧沙泉底,揮手於驪龍頷下,所謂明淺深斷取捨而已。觀其發跡潛往,澄神默想,俄徑寸以盈握,倏光輝而在掌。初辭磧礫,訝潭下星懸;稍出漣漪,謂川旁月上。鄙鮫人之慷慨,殊赤水之罔象。然則冒險不疑,懷貪不思,幸竊其寶,幸遭其時。向使龍目不寐,龍心自欺,則必奪爾魄,啖爾肌。救蒼黃之不暇,何采掇而得之?想夫人不亦危矣!驗乎事良亦淒其。則知計非爾久,利非爾有,必以其道。亮自至而無脛,是忽其生,奚獨虞於傷手?亦猶貪夫狥財,自貽伊咎,君子遠害,惟儉是守。是故車乘見驕於宋客,驪珠垂誡於莊叟。於戲!我躬不保,雖寶謂何?彼險不陷,雖珍則那。子產常譏於狎水,仲尼昔歎於憑河,因政則來格,感恩則匪他。漢武受報於昆明之岸,孟嘗反輝於合浦之波,豈與彼而同科哉!驪龍之泉,物不敢入。緯蕭之子,一以何急?其父乃鍛其珠,勖其習,能往也可及,不能往也不可及。

山川之氣曰雲,寂爾虛無,倏爾韜映。雖無心而既出,終有感而協慶。鱗蟲之長曰「龍」,道符於神,德合於聖。時變化而無極,在陰陽而應令。是知雲為佐,龍為主,龍無雲不可以陟煙霄,壇無龍不可以降時雨。始靄靄於山澤,俄騤騤於天宇。有若魚水相須,君臣夾輔而已。原夫或躍在泉,道契元默,未始出岫,時有通塞。及夫順天地之功,讚生成之德,吟空山而奮揚其狀,觸幽石而蓊渤其色。然後蹈乎寥廓,自彼南北,何往而不濟?何施而不得?潤萬物豈待崇朝,控千里才逾瞬息。故曰「氣感則應,有開必先。」臣良而聖主垂拱,雲起而飛龍在天。以類相從,罕聞不合,惟後作乂,孰曰非賢!是以殷丁得其傅說,吉甫佐於周宣。品物鹹泰,寰海晏然,則雲龍之義明矣!君臣之道一焉。於以辨物理,於以通人倫;運有智兮事有因,如羽翼之相假,同股肱之相親。則當今得賢共理,豈不冠前代之君臣?

惟彼龍兮,潛水府,翔天路,何葉公之多尚,獨神物之是慕?假手於繪,對蜿蜒以好之;其形在堂,俄惝恍而反懼。初其終朝念茲,寤寐求之,嗟豢氏之莫遇。望雲津之遠而,載雕其宇,爰寫其姿,周屋壁,環階墀。輝輝之章,不離其行坐;矯矯之質,常在於夢思。至於春風啟序,自暄而暑,則謂仰重陰而可佇;雨歇雲收,杳不知其處所。其求雖阻,其誌無沮。及其寒律方凝,自霜而冰,則謂窺濬壑而可徵;天高日朗,空有見於泓澄。其睹未能,其誠益增。

既而天縱其欲,物應其好,龍乃拖其尾而登其堂,矯其首而窺其奧。垂錦帶,張翠鱗,光流電轉,聲發雷振;起雲而棟凝積氣,乘水而庭若通津。而況於斯人,得不撓其性而駭其真?觸類而廣,可明其徵。惟龍也,世好之必歸;惟士也,國招之必依。姑務乎辨真去偽,寧求乎似是而非。故好龍如之何,期真假無變;好士如之何,在賢愚無眩。蜿蜒之狀,且逢子高之儀;堂堂之賢,莫失哀公之眷。勉矣!凡今君子,必審之於聞見。

歲雲秋矣,秋亦暮止。西堂寂聽之時,蟋蟀寒吟之始,紛稍稍以驚節,洞喓喓以橫耳。若夫八月在宇,三秋及門,清韻晝動,哀音夜繁,潘生感而增思,宋玉傷而斷魂。於時招搖北馳,河漢西瀉,煙澄寥廓,露肅原野,背暑而出爾草間,驚寒而入我床下。或有聲相應,氣相於,雜蠨蛸於內屏,混熠燿於前除。羅幌燈寂,珠簾月疏,掖庭聞而夜久,華省聽而秋餘。若乃愁雲結陰,暮雨流濕,拂寒威之密邇,當暝色而逾急。我堂既在,我室既入,亦可異群鳥養羞,昆蟲閉蟄?懶婦也,惟爾可以促女功;羈人也,惟爾可以催客泣。

夜如何其夜未央,天晴地白月如霜。士有衣絺綌,坐藜床,怨空階之槁葉,聆暗壁之寒螿。乃言曰:「何彼蛩矣?與時行藏。」火氛鬱蒸,跡邁於中野;秋氣融朗,聲聞於西堂。然後屏輕箑,卷涼簟,時歲忽以徂謝,功名曷其荏苒,美豳化之有成,陋晉風之太儉。夫如是,莫不驚白露之蟲躍,望青雲之鴻漸。

陶先生解印彭澤,抗跡廬阜,不矯性於人代,笑遺名於身後。適性者以琴,怡神者以酒,酒兮無量,琴也無弦。粲星徽於日下,陳鳳喙於風前,振素手以揮拍,循良質而周旋。幽蘭無聲,媚庭際之芬馥;綠水不奏,流舍後之潺湲。以為心和即樂暢,性靜則音全,和由中出,靜非外傳。若窮樂以求和,即樂流而和喪;扣音以徵靜,則音溺而靜捐。是以撫空器而意得,遺繁弦而道宣。豈必誘元鵠以率舞,驚赤龍而躍泉者哉!於是載指載撫,以逸以和,因向風以舒嘯,聊據梧以按歌。曰:「樂無聲兮情逾倍,琴無弦兮意彌在。天地同和有真宰,形聲何為迭相待?」

客有聞而駭之曰:「樂之優者惟琴,君之聖者惟舜。稽八音而見重,彈五弦以流韻。故長養之風薰,而敦和之德順,無為而天下自理,垂拱而海外求覲。伊德音之所感,與神化而相參,固以極天而蟠地,豈惟自北而徂南?然則琴備五音,不可以闕。弦為音而方用,音待弦而後發,苟在意而遺聲,則器空而樂歇。先生特執由心之理,而昧感人之功,俾清濁不聞於大小,宮商莫辨夫始終。攫之深,舍之愉,促空軫而奚則?角為民,徵為事,扣無聲而曷通?祇反古以自異,實詭代而違同,孰若動精華以發外,合恬和而積中。傳雅操於心手,播德音乎絲桐,俾其審音者悟專一之節奏,知變者美更張之道崇。」先生曰:「吾野人也,所貴在晦而黜聰。若夫廣樂以成教,安敢與夔而同風?」

昔田單以將亡之國,坐必勝之籌,伺燕軍於無虞之夜,縱燧尾於有力之牛。將用突騎勁卒,謬以龍文虎彪。冀重圍之宵潰,複三敗之深讎。乃先詐以乞降,然後謀而竊發,內欲激於怒士,外且驕其敵卒。遂決策於斯須,固無疑於飛突。於是建皂蓋,選名軍,因七尺之殊狀,畫五彩之奇文。先事以謀,鑿垣之門暗啟;及期而進,束葦之火遂焚。已而夜景將迷,霄輝潛煥,龍章交映,虎旆雜半。以強服猛,肇牽之質前驅;從黑忽明,無備之師大亂。攢萬蹄以躍出,噪眾鼓以相從。喧聲震乎厚地,列炬迸乎崇墉。風後焰,血灑前鋒。一戰而強,甚周武之驅歸獸;眾神皆走,劇葉公之懼真龍。始其制勝惟神,開機必果。合如雷電,迫如星火。飛馳之際,先資戰野之威;叱吒之間,已轉覆巢之禍。故得騁照曜,恣橫行,士卒鹹以奔潰,山穀為之震驚。陷陣摧堅,不勞於五千之士;而追亡逐北,何啻乎七十餘城!

由是齊人複振,燕國大傾。襄王曰:「牛者以彊力稱猛,兵者以計謀是幸。必將盡一時之抵觸,為萬代之彪炳。豈使飽豐草與清泉,望桃林而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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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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