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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卷0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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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七十六 杜佑 卷四百七十八

杜佑

佑字君卿,京兆萬年人。貞元三年累拜尚書左丞,轉刑部尚書,十九年拜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元和元年冊拜司徒,封岐國公。七年薨,年七十八,贈太傅,諡安簡。

臣佑言︰臣聞太上立德,不可庶幾;其次立功,道行當代;[1]其次立言,見志後學。由是往哲,遞相祖述,將施有政,用乂邦家。臣本以門資,幼登宦序,[2]仕非遊藝,才不逮人,徒懷自强,頗翫墳籍。雖履歷叨幸,或職劇務殷,竊惜光陰,未嘗輟廢。[3]夫《孝經》、《尚書》、《》、《禮》、《》、《》,[4]皆父子君臣之要道,十倫五教之宏綱,如日月之下臨,天地之大德,百王是式,終古攸遵。然率多記言,[5]罕存法制,愚管窺測,豈達精深,[6]輒肆荒唐,[7]試爲臆度。[8]每念懵學,冀探政經,[9]略觀歷代衆賢高論,[10]多陳紊失之弊,或闕拯救之方。臣既庸淺,寧詳損益,未原其始,莫暢其終。尚賴周氏典禮,秦皇蕩滅不盡,縱有繁雜,且用准憑。[11]至於往昔是非,可爲今來龜鑑,[12]布在方策,亦粗研尋。自頃纂修,年涉三紀,[13]識寡思拙,心昧詞蕪。圖籍寔多,事目非少,將謂功畢,有愧乖疎,[14]固不足發揮大猷,但微臣竭愚盡慮。[15]凡二百卷,[16]不敢不具上獻,庶明鄙志所之。塵黷聖聽,兢惶無措。謹奉表以聞。臣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17]

貞元十年[18] 月 日表上

臣伏見党項與西戎潛通,屢有降人指陳事迹,而公卿廷議,以為誠當謹兵戎,備侵軼,益發甲卒,邀其寇暴。此蓋未達事機,匹夫之常論也。

夫蠻夷猾夏,唐虞已然。周宣中興,獫狁為害,但命南仲往城朔方,追之太原,及境而止,誠不欲弊中國而怒遠夷也。秦平六國,恃其兵力,北築長城,以拒匈奴,西逐諸羌,出於塞外。勞力擾人,結怨階亂,中國未靜,白徒競起,海內雲擾,實生謫戍。漢武因文、景之富,命將興師,遂至戶口減半,竟下哀痛之詔,罷田輪臺。前史書之,尚嘉其先迷而後復。蓋聖王之理天下也,唯務綏靜蒸人,西至流沙,東漸于海,在南與北,亦存聲教。不以遠物為珍,匪求遐方之貢,豈疲內而事外,終得少而失多。故前代納忠之臣,並有匡君之議。淮南王請息師于閩越,賈捐之願棄地于珠崖,安危利害,高懸前史。

昔馮奉世矯漢帝之詔,擊莎車,傳其王首於京師,威震西域,宣帝大悅,議加爵土之賞。蕭望之獨以為矯制違命,雖有功效,不可為法,恐後之奉使者爭逐發兵,為國家生事,述理明白,其言遂行。國家自天后已來,突厥默啜兵強氣勇,屢寇邊城,為害頗甚。開元初,邊將郝靈佺親捕斬之,傳首闕下,自以為功,代莫與二,坐望榮寵。宋璟為相,慮武臣邀功,為國生事,止授以郎將。由是訖開元之盛,無人復議開邊,中國遂寧,外夷亦靜。此皆成敗可徵,鑒戒非遠。

且党項小蕃,雜處中國,本懷我德,當示撫綏。間者邊將非廉,亟有侵刻,或利其善馬,或取其子女,便賄方物,徵發役徒。勞苦既多,叛亡遂起,或與北狄通使,或與西戎寇邊,有為使然,固當懲革。傳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管子曰:「國家無使勇猛者為邊境。」此誠聖哲識微知著之遠略也。今戎醜方強,邊備未實,誠宜慎擇良將,誡之完葺,使保誠信,絕其求取,用示懷柔。來則懲禦,去則謹備,自然彼懷,革其姦謀,何必遽圖興師,坐致勞費。

陛下上聖君人,覆育羣類,動必師古,謀無不臧。伏望堅保永圖,置兵袵席,天下幸甚。臣識昧經綸,學慚博究,竊鼎鉉之寵任,為朝廷之老臣,恩深莫倫,志懇思報,臧否備閱,芻蕘上陳,有瀆旒扆,伏深惶悚。

晉司律中郎將陳頎云:「昔杜夔傳舊雅樂四曲:一曰《鹿鳴》,二曰《騶虞》,三曰《伐檀》,四曰《文王》,皆古聲辭。」太和中,左延年改夔《騶虞》、《伐檀》、《文王》三曲,更作聲節,其名雖存,而聲實異,惟夔《鹿鳴》今不改易也。魏伐正朝大會,太尉奉群後行禮,東廂雅常作者也。後有三篇:第一曰《於赫篇》,詠武帝,聲律與古《鹿鳴》同;第二曰《巍巍篇》,詠文帝,用左延年所改《騶虞》聲;第三曰《洋洋篇》,詠明產,亦用左延年所改《文王》聲。第四複用《鹿鳴》之聲,重用而除古《伐檀》。及晉初,食舉亦用《鹿鳴》。按《左傳》穆叔如晉,晉侯享之,工歌《鹿鳴》之三,三拜曰:《鹿鳴》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毛詩》云:「《鹿鳴》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其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也。《詩》傳並無行禮,及叔孫通所制漢儀,複無別行禮事。荀氏云:「魏氏行禮食舉,再取周書《鹿鳴》又以宴嘉賓,無取於朝。」考之舊聞,未知所應。荀勖乃除《鹿鳴》舊制,更用行禮詩四篇,先陳三朝朝祭之義,食舉歌詩十二篇,元肇群後奉璧,趨步拜起,莫非行禮,豈容另設一樂,謂之行禮耶?荀譏《鹿鳴》之失,似屬誤謬,還制四篇,複襲前軌。

《禮記》但有獻酬,無上壽文,惟《詩·雅》云:「再拜稽首,天子萬壽。」《豳風》云:「為此春酒,以介眉壽。」雖非灼然明文,要是仿佛其實,古者詩工皆歌之,故可得而言也。漢興,叔孫通定禮儀,七年長樂宮成,諸侯朝禮畢,複置酒,侍坐殿上,皆伏,尊卑以次起上壽。漢故事上壽四會曲,注言但有鍾鼓,無有歌詩。魏初作四會,有琴築,但無詩雅樂。郭瓊云:明帝青龍二年,以長笛食舉第十二古置酒曲代四會,又易古詩名曰《羽觴行》,用為上壽曲,施用最在前。《鹿鳴》已下十二曲名食舉樂,而四會之曲遂廢。漢故事鄧吳及瓊等食舉之曲,與時增損,張華上雅樂詩表云:魏上壽食舉時及漢代所施用,其文句長短不齊,皆未合於古雅。漢故事則雲上壽四曲,華亦言有歌辭,會其注當是闕文,晉代歌詩,傅元述具存。

《周官》云:「王大食,三侑皆合鍾鼓。」漢蔡邕云:「王者食舉以樂。」今但有食舉樂,食畢則無樂。按膳夫職,以樂侑食。《禮記》云:「客出,以雍徹,以振羽。」《論語》云:「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如此徹食應有樂,不容同用食舉也。

讀時食,非古制也,自東漢始焉,其後因而沿襲。按太宰職,正月之吉,懸治象之法於象魏,使萬人觀之。又《春官·太史》「頒告朔於邦國」。《玉藻》複云:「聽朔於南門之外。」並無讀時令故事。而辟閭仁諝云:「元日受朝讀令,此則聽朔禮畢,合於《玉藻》之文。」王方慶雖有所駁,大旨與仁諝不異,皆臆說也。凡言詩者,為四時耳,若正月之朔讀令,則合雲歲令,何以謂之時邪?其夏秋冬又何為不讀邪?則辟閭輩誤矣。

議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義。周建六官,各有徒屬,雖上文去質,吏眾事繁,然而條流不紊,職非重設。秦氏立制,多因時宜。漢初沿襲,後漸增廣,光武、建武六年,廢罷四百餘縣吏職,十置其一。魏太和中,分命使臣,省州縣吏,正始中,又並合郡縣等。晉太元六年,省七百餘員。隋開皇三年,廢五百餘郡。國家貞觀初,省內官六百餘員。詳設官之本,為理眾庶,所以古者計人置吏,故周官鄉遂稍,縣畿約人定員,吏無虛設。自漢魏晉隋,暨於聖唐,皆因戰爭流離,征繕艱勞,節省吏職,存諸方策,晉荀勖、桓溫,俱有此議,息人救弊,何莫由斯!昔皋繇作士師,正五刑,今刑部尚書大理卿,是二皋繇也;垂作共工,利器用,今工部尚書將作監是二垂也;契作司徒,敷五教,今司徒戶部尚書是二契也;伯夷秩宗,典邦禮,今禮部尚書禮儀使是二伯夷也;伯益作虞,掌山澤,今虞部郎中都水使者是二伯益也;伯冏作太仆,掌車馬,今太仆卿駕部郎中尚輦奉禦閑廄使者,是四伯冏也。古者天子有六軍,漢家前後左右將軍四人,今則十二衛神策等八軍,凡有將軍六十人也。曆代增益,以至於是,舊名不廢,新職日加,名繁職重,不可遍舉,所以後周依古周建六官,蓋由於此。今略徵外官,別駕本因漢置,隨刺史巡察,若今觀察使之有副使也;忝軍後漢末置,忝諸府軍事,若今節度判官也。官名職務,遷易不同,空存虛稱,皆無事實。又司田頃景龍三年嚐置,無何以煩冗卻停,並入司戶,殊為折衷,誠宜斟酌繁省,詳考損益,欲求致理,必也正名。神龍中,官紀隳紊,有司務廣集選人,競收名稱,其時無闕注授,於是奏署員外官者二千餘人。自爾遂為恒制。當開元天寶之中,四方無虞,百姓全實,大凡編戶九百餘萬吏員雖眾,經用雖繁,人力有餘,帑藏豐溢,縱或枉費,不足為憂。今兵革未寧,黎庶凋瘵,數年前,天下簿帳到省百三十餘萬戶,自聖上禦極,分命使臣,按比收斂土戶與客戶,共計三百餘萬比天寶中,才三分之一,就中浮寄仍五分有二。出租賦者減耗若此,食租賦者豈可仍舊?如一州無三數千戶,置五十六員官,十羊九牧,疲吏煩眾,顧茲大弊,實思革之。議者多雲,尚有跋扈未庭,並省官吏之後,恐被罷者仕進無路,別有依托,且縻爵祿,兼示隄防。此乃常情之說,慮非救時之論,有才者即令薦用,不才者何患奔亡,而況各有姻戚,顧戀家產。後漢建武六年,減縣省官,公孫述、隗囂未滅,魏太和、正始中,則吳蜀鼎立,晉太元六年,呈國尚在,隋開皇三年,陳氏割據,皆招羅俊乂,誌相吞滅,此時猶不慮有失賢資敵,務以救弊為謀。今田悅之徒,並是庸瑣,繁刑暴賦,惟恤軍戎,衣冠士人,遇如奴虜,豈比公孫述、諸葛亮之在巴蜀,孫權、陳霸先之有江南?固無范睢業秦賈季強狄之慮,斯斷可知矣。今若以人情因習既久,不能更改制度,並省內官,但且權停省外官別駕司馬及絫軍州縣額內官,約人戶減縣尉,其被罷者,但有德行才器,委州府長吏搜擇論薦,固亦不遺器能。如或渝濫,先坐舉主,誰敢罔冒以陷刑章?其有不被舉論,但全舊名,任絫常調,自當修進,更俟甄收,暫罷歲時,何負此輩?如柱國後魏末置,並是當時宿德,勳盛業崇,皆主重兵,寵貴第一。周隋以後,授受至多,暨乎國家,回作勳級,唯得三十頃地耳。又開府儀同三司及光祿大夫,亦是官名,還為人多,回作階級,隨時立制,遇弊變通,不必因循,重複改作,待戎車息駕,百姓稍寧,欲增庶官,則複舊制。謹議。

議曰:昔堯試舜於大麓,領錄天下事,是其任也,周之司會,又其職焉。秦時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發書,故謂之尚書,尚猶主也。漢承秦置,及武帝遊宴後庭,始用宦者主中書,以司馬遷為之,中間遂罷其官,以為中書之職。至成帝建始四年,罷中書宦者,又置尚書五人,一人為僕射,四人分為四曹,通掌圖書秘記章奏之事,及封奏宣示內外而已,其任猶輕。至後漢則為優重,出納王命,敷奏萬機,蓋政令之所由宣,選舉之所由定,罪賞之所由正,斯乃文昌天府,眾務淵藪,內外所折衷,遠近所稟仰。故李固云:「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斗,鬥為天喉舌,尚書為陛下喉舌。鬥斟酌元氣,運平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 令及左丞,總領紀綱,無所不統,僕射及右丞,分掌廩假錢穀。漢初尚書雖有曹名,不以為號,及靈帝以侍中梁鵠為選部尚書,於是始見曹名,總謂之尚書台,亦謂之中台。大事八座連名,而有不合,得建異議,二漢皆屬少府。魏置中書省,有監令,遂掌機衡之任,而尚書之權漸減矣。晉以後所掌,略同八座,丞郎初拜,並集都省,交禮遷職,又解交本漢制也。至於晉宋,唯八座解交,丞郎不復解交也。宋曰尚書寺,居建禮門內,亦曰尚書省,亦謂之內台,每八座以下入侍,門生隨入者各有差,不得雜以人士。凡尚書官,大罪則免,小罪遣出,百日乏代人,聽還本職,其令及二僕射出行分道之制,與中丞同,令仆各給威儀十八人。自晉以後,八座及郎中多有不奏事,梁天監元年詔曰:「自禮闈陵替,曆茲永久,郎署備員,無取職事,糠秕文案,貴尚虛閑,空有趨墀之名,了無握蘭之實,曹郎可依昔奏探。」 自是始奏事矣,又詔尚書中有疑事先於朝堂忝議,然後啟聞,舊尚書官不以為贈,唯朱異卒,特贈右僕射,武帝寵之故也。自魏晉重中書之官,居喉舌之任,則尚書之職,稍以疏遠。至梁陳,舉國機要,悉在中書,獻納之任,又歸門下,而尚書但聽命受事而已。後魏天興元年,置八部大夫於皇城四方四維,麵置一人,以擬八座,謂之八國,各有屬官,分尚書三十六曹及諸外置,令大夫主之,四年,又復尚書三十六曹。天賜元年,復罷尚書三十六曹,別置武歸、修勤二職,分主省務,至神元年,始置僕射左右丞及諸曹尚書十餘人,各居別寺。北齊尚書省亦有錄令僕射,總理六尚書,謂之都省,亦謂之北省。後濟北王以太子監國,立大都督府,與尚書省別理眾事,仍開府置佐。後周無尚書,隋及大唐皆有,其制略同,凡尚書省事無不總。龍朔二年,改尚書省為台,咸亨初復舊,光宅元年,改為文昌台,垂拱元年,又改為都台,咸通初復舊,長安三年,又改為中台,神龍初,復為尚書省。都台居中,左右分司,都堂之東,有吏部戶部禮部三行,每行四司,左司統之;都堂之西,有兵部刑部工部三行,每行四司,右司統之。凡二十四司,分曹共理,天下之事盡矣。謹議。

按僕射秦官,其名則微其職甚細,東漢以後,雖委任漸重,職司會府,而非百僚師長之職也。又按丞相亦秦官,秦氏每群臣上表,皆云丞相臣某為首。漢之宗臣,蕭何為丞相,漢儀,丞相進,天子御座為起,在輿為下,有疾,法駕至第問,得戮二千石,申屠嘉欲斬內史晁錯是也。霍光受顧托之重,當伊周之地,廢昌邑王,上表太后,丞相臣敞為首,大司馬大將軍臣光次之,其尊崇如此。中間嘗置左右丞相,亦嘗改為相國,亦不大司徒。大抵漢之丞相,是為三公,於天下無所不統,後漢亦以三公為宰相,則司徒本西漢丞相也。其後或為丞相,或為相國,或為大丞相,雖互為之名,其實一也。曹公、司馬師、昭、趙王倫、王敦、王導、劉義宣、齊高帝、梁武帝、爾朱榮、陳武帝、侯景、齊獻武、隋文帝皆為之,歷代多非尋常人臣之職,亦多為贈官。然自秦以降,實居百僚之長。今尚書令統領眾務,提舉綱目,僕射貳之,誠為崇重,且非統國政宰天下之任,宜侍中中書令,如直以尊崇則太師,不然,上公太尉始可師長命百僚也。龍朔中、天寶初,嘗改侍中中書令為左右相,遠協伊、尹仲虺為左右相,周公、召公相成王為左右之義,斯誠允當。或謂尚書令僕射則錄尚書之職,是官之師長。按前代錄尚書,霍光、張安世、王鳳、趙喜、牟融、鄧彪、張禹、李固、王導、褚彥回、齊明帝之徒,或是三師,或是三公,或是大將軍大司馬兼之,皆秉朝政,猶古塚宰,百官總已,實宰輔也。其時別自有令仆,今僕射雖嘗改為丞相,名同而職異,品秩又未崇極,上有三司三公尚書令,豈比前代丞相受任也,其襲舊名無實者。若今刺史皆云使持節,按前代使持節,得戮二千石,其王公已下封國,皆南面臣人,分茅建社。其開府儀同三司,則禮數班秩,皆如三公,置府辟吏,今並豈有其實乎?此例甚不能遍舉,安有僕射因改丞相之名,都無丞相之實,而為百僚之師長也?又與丞郎絕禮,若隔品致敬,則諸司長官,與隔品僚屬,其可絕禮乎?斯不然矣。謹議。

佑少嚐讀書,而性且蒙固,不達術數之藝,不好章句之學,所纂《通典》,實采群言,徵諸人事,將施有政。夫理道之先,在乎行教化,教化之本,在乎足衣食。《易》稱聚人曰財。《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管子曰:「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夫子曰:「既富而教,斯之謂矣。」夫行教化在乎設職官,設職官在乎審官才,審官才在乎精選舉,制禮以端其序,立樂以和其心,此先哲王致治之大方也。故職官設,然後興禮樂焉;教化隳,然後用刑罰焉;列州郡,俾分領焉;置邊防,遏戎狄焉。是以食貨為之首,(十二卷)選舉次之(六卷)職官又次之(二十二卷)禮又次之(百卷)樂又次之(七卷)刑又次之(大刑用甲兵十五卷其次五刑八卷)州郡又次之(十四卷)邊防末之(十六卷)。或覽之者,庶知篇第之旨也。

佑此莊貞元中置,杜曲之右,朱陂之陽,路無崎嶇,地復密邇。開池水,積川流,其草樹蒙籠,岡阜擁抱,在形勝信美,而躋攀莫由。爰有處士琅邪王易簡,一作居易。字高德,經術探於壺祕,文章擅於風雅,精識窮於治理,奧學究於天人。棲遲衡茅,粃糠爵祿,旁洽他藝,尤精術數。短褐或弊,簞笥屢空,守道安貧,不求不競。素多山水,乘興遊衍,踰月方歸,誠士林之逸人,衣冠之良士。佑景行仰止,邀屈再三,惠然肯來,披榛周覽,因發歎曰:「懿茲佳景,未成具美,蒙泉可導,絕頂宜臨,而面勢小差,朝晡難審,庸費不廣,日月非延,輿識無不為疑,佑獨固請卒事。」於是薙叢莽,呈脩篁,級詰屈,步邐迤,竹徑窈窕,滕陰玲瓏,騰槩益佳,應接不足,登陟忘倦,達于高隅。若處煙霄,頓覺神王,終南之峻嶺,青翠可掬;樊川之清流,逶迤如帶。蕆役春仲,成功秋暮,其煩匪病,不𠎝于素。開雙洞於巖腹,當鬱燠而生寒,交清泉於巘上,遭旱暵而淙注。止則澄澈,動則潺湲,宛如天然,莫辨所泄。懸布垂練,搖曳晴空,定東西之方隅,正子午之晷度。境象一變,賓侶咸驚。矧其流觸灣環,曲池奫淪,美景良辰,賢英迭臻。泛方舟而騁懷,聽清商而怡神,寧知景之將曛,勝事嘉趣,諒難備陳。遠祖西漢建平侯,家於杜陵,綿歷千祀。佑實虛薄,謬竊公台,作相兩朝,空尸高秩。初過從心之歲,即陳歸老之誠,渥澤猥流,皇慈未替,特優筋力之禮,俯念朝謁之勤。任適田廬,恣尋山水,荷天地之大德,蒙亭育之厚恩。上答何階,競慙是積,而枌榆之敬,恭肅敢虧。每出國門,未嘗公服,導從輩悉令簡省,芻蕘者莫止唐突。及栖弊陋,時會親賓,野老衰宗,嗇夫游徼。亦同列坐,或與銜盃,由是盡得歡心,庶將洽比鄉黨。其城曲墟落,緇黃童艾,杜名杜氏,遍周川原。群情既用光榮,老夫唯增祗懼。或曰:「茲地頗堪遊玩,深慮勢家凌奪。」佑以為不然,聖主明君,固當制抑。神龍中,故中書令韋公嗣立驪山幽棲谷莊,實為勝絕,中宗愛女安樂公主恃一作恬。寵懇求,竟不之許,曰:「大臣產業,宜傳後代,不可奪也。」恭惟聖德,載在史策。貞元中,族叔司空相國黃裳,時任太子賓客,韋曲莊亦謂佳麗,中貴人復以公主賞愛,請買賜與,德宗不許,曰:「城南是杜家鄉里,終不得取。」仰奉聖言,布於人聽,則二后皆切禁止,所冀善以保安,在子孫但履孝資忠,謹身奉法,無欽達節,克守素風,復何虞也?司徒平章事岐國公京兆杜佑記。

御夷狄論
作者:杜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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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區區關中滅六彊國,今竭萬方之財,上奉京師,外有犬戎憑陵,陷城數百,內有兵革未寧,三紀矣。豈制置異術,古今殊時乎?周制,步百為畝,畝百給一夫。商鞅佐秦,以為地利不盡,更以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給一夫。又以秦地曠而人寡,晉地狹而人夥,誘三晉之人耕而優其田宅,復及子孫,使秦人應敵於外,非農與戰不得入官。大率百人以五十人為農,五十人習戰,故兵彊國富。其後仕宦途多,末業日滋。今大率百人纔十人為農,餘皆習佗技。又秦、漢鄭渠溉田四萬頃,白渠溉田四千五百頃,永徽中,兩渠灌寖不過萬頃,大曆初,減至六千畝。畝朘一斛,歲少四五百萬斛。地利耗,人力散,欲求彊富,不可得也。漢時,長安北七百里即匈奴之地,侵掠未嘗暫息。計其舉國之眾,不過漢一大郡,鼂錯請備障塞,故北邊妥安。今潼關之西,隴山之東,鄜坊之南,終南之北,十餘州之地,已數十萬家。吐蕃緜力薄材,食鮮藝拙,不及中國遠甚,誠能復兩渠之饒,誘農夫趣耕,擇險要,繕城壘,屯田蓄力,河、隴可復,豈唯自守而已。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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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音生於人心心慘則音哀,心舒則音和。然人心複因音之哀和,亦感而舒慘,故韓娥曼聲哀哭,一裏愁悲曼聲長歌,眾皆喜忭,斯之謂矣。是故哀樂喜怒敬愛六者,隨物感動,播於形氣。葉律呂,諧五聲,舞也者。詠歌不足,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動其容,象其事,而謂之樂。樂也者,聖人之所樂,可以善人心焉。古之天子諸侯卿大夫,無故不撤樂,士無故不去琴瑟,以平其心,以暢其誌,則和氣不散,邪氣不幹,此古先哲後立樂之方也。周衰政失,鄭衛是興,秦漢巳還,古樂淪缺,世之所存,《韶》、《武》而已。下不達振鐸,上不達謳謠,但更其名,示不相襲,知音複寡,罕能制作。而況古雅莫尚,胡樂薦臻,其聲怨思,其狀迂怪,方之鄭衛,又何遠乎?爰自永嘉,戎羯迭亂,事有先兆,其在於茲。貞觀初,作《破陣樂》,舞有發揚蹈厲之容,歌有和易嘽發之音,以表興王之盛烈,何讓有周之《大武》,豈近古相習所能思關哉?而人間胡戎之樂,久而未革,古者因樂以著教,其感人深,乃移風俗,將欲閑其邪,正其頹,惟樂而已。太宗文皇帝留心雅正,厲精文教,命考隋氏所傳南北之樂,梁陳盡吳楚之聲,周齊皆胡虜之音,乃命太常卿祖孝孫正宮調,起居呂才習音韻,協律郎張文牧考律呂,平其散濫,為之折衷。西漢以來,郊祀明堂,有夕牲、迎神、登歌等曲,近代加裸地、迎牲、飲福酒,今夕牲、裸地不用樂,公卿攝事,又去飲福酒之樂。周享神諸樂,多以夏為名,宋以永為名,梁以雅為名,後周亦以夏為名,隋氏因之,國朝以和為名。旋宮之樂久喪,漢章帝建初三年,鮑鄴始請用之,順帝陽嘉二年複廢,累代習黃鍾一均,變極七音,則五鍾廢而不擊,反謂之啞鍾。孝孫始為旋宮之法,造十二和樂,合四十八曲八十四調,至開元中,又造三和樂,又制文舞武舞。文舞朝廷謂之九功舞,武舞朝廷謂之七德舞,樂用鍾、磬、、、晉、鼓、琴、瑟、箏、竽、笙、簫、笛、篪、塤、錞、於、饒、鐸、舞拍、舂犢等,謂之雅樂,唯郊廟九會冬至及冊命大禮,則辨其曲度章句而分始終之次。二十九年六月,太常奏東封太山日所定雅樂,其樂曰豫和六變,以降天神;順和八變,以降地祗。皇帝行用太和之樂,其封泰山也,登歌奠玉幣用肅和之樂,迎俎用雍和之樂,酌福飲福用壽和之樂,送文迎武用舒和之樂,亞獻終獻用凱安之樂,送神用夾鍾宮元和之樂,禪社首送神用林鍾順和之樂,享太廟迎神用永和之樂,獻祖宣皇帝酌獻用光大之舞,懿祖光皇帝酌獻用長發之舞,太祖景皇帝酌獻用大政之舞,世祖元皇帝酌獻用大成之舞,高祖神堯皇帝,酌獻用大明之舞,太宗文武皇帝酌獻用崇德之舞,高宗天皇大帝酌獻用鈞天之舞,中宗孝和皇帝酌獻用太和之舞,睿宗大聖貞皇帝酌獻用景雲之舞,徹豆用雍和之舞,送神用黃鍾宮永和之樂。臣以樂章殘缺,積有歲時,自有事東巡,親謁九廟,聖情敦禮,精祈感通,皆祠前累月,考定音律,請編諸史冊,萬代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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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道行當代 「道」《舊唐書》本傳三九八七頁作「道」作「遂」
  2. 幼登宦序 「宦」本傳作「官」。
  3. 未嘗輟廢 「輟」本傳作「輕」。
  4. 詩禮易傳 本傳作「毛詩周易三傳」。
  5. 然率多記言 本傳無「率」。
  6. 豈達精深 本傳作「莫達高深」。
  7. 輒肆荒唐 「唐」本傳作「虛」。
  8. 試爲臆度 「試」本傳作「虛」。
  9. 冀探政經 「冀」本傳作「莫」。
  10. 衆賢高論 「高」本傳作「著」。
  11. 縱有繁雜且用准憑 本傳「或」作「緃」,「憑」作「繩」。
  12. 可爲來今龜鑑 「今來」本傳作「來今」。
  13. 年涉三紀 「涉」本傳作「踰」。
  14. 有愧乖疎 「有」本傳作「罔」。
  15. 但微臣竭愚盡慮 本傳作「但竭愚盡慮而已」。
  16. 凡二百卷 本傳「凡」上尚有「書凡九門」四字。
  17. 謹奉表以聞臣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本傳無此十六字。
  18. 貞元十年 本傳「十」下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