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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卷06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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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百六十六 全唐文
作者:白居易
卷六百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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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十二

五月八日,翰林學士將仕郎守左拾遺臣白居易頓首頓首謹昧死奉書於旒扆之下:臣伏奉前月二十八日恩制,除授臣左拾遺前充翰林院學士者。臣與崔群同狀陳謝,但言忝冒,未吐衷誠。今者再黷宸嚴,伏惟重賜詳覽。臣按《六典》:左右拾遺掌供奉諷諫,凡發令舉事有不便於時、不合於道者,小則上封,大則廷諍。其選甚重,其秩甚卑,所以然者,抑有由也。大凡人之情,位高則惜其位,身貴則愛其身,惜位則偷合而不言,愛身則苟容而不諫,此必然之理也。故拾遺之寘,所以卑其秩者,使位未足惜,身未足愛也;所以重其選者,使上不忍負恩,下不負忍心也。夫位不足惜,恩不忍負,然後能有闕必規,有違必諫,朝廷得失無不察,天下利病無不言,此國朝寘拾遺之本意也。由是而言,豈小臣愚劣暗懦所宜居之哉?況臣本鄉裏豎儒,府縣走吏,委心泥滓,絕望煙霄。豈意聖慈,擢居近職,每宴飫無不先及,每慶賜無不先沾,中廄之馬代其勞,內廚之膳給其食。朝慚夕惕,已逾半年,塵曠漸深,憂愧彌劇。未伸微效,又擢清班。臣所以授官已來,僅將十日,食不知味,寢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寵,但未獲粉身之所耳。今陛下肇建皇極,初受鴻名,夙夜憂勤,以求致理,每施一致舉一事,無不合於道便於時,故天下之心,禺禺然日有望於太平也。然今後萬一事有不便於時者,陛下豈不欲聞之乎?萬一政有不合於道者,陛下豈不欲革之乎?倘陛下言動之際,詔令之間,小有遺闕,稍關損益,臣必密陳所見,潛獻所聞,但在聖心裁斷而已。臣又職在中禁,不同外司,欲竭愚衷,合先陳露。伏希天鑒深察赤誠,無任感恩欲報懇款屏營之至。謹言。

近日內外官除改及制科人等事宜。

右,臣伏見內外官近日除改,人心甚警,遠近之情,不無憂懼,喧喧道路,異口同音。皆云制舉人牛僧孺等三人以直言時事,恩獎登科,被落第人怨謗加誣,惑亂中外,謂為誑妄,斥而逐之,故並出為關外官;楊於陵以考策敢收直言者,故出為廣府節度;韋貫之同所坐,故出為果州刺史;裴垍以覆策又不退直言者,故免內職除戶部侍郎;王涯同所坐,出為虢州司馬;盧坦以數舉事為人所惡,因其彈奏小誤,得以為名,故黜為左庶子;王播同之,亦停知雜。

臣伏以裴垍、王涯、盧坦、韋貫之等,皆公忠正直,內外鹹知,所宜授以要權,致之近地。故比來眾情私相謂曰:「此數人者,皆人之望也。若數人進,則必君子之道長;若數人退,則必小人之道行。欲卜時事之否臧,在數人之進退也。」則數人者,自陛下嗣位以來,並蒙獎用,或任之耳目,或委以腹心,天下人情,日望致理。今忽一旦悉疏棄之,或降於散班,或斥於遠郡,設令有過,猶可優容,況且無瑕,豈宜黜退?所以前月以來,上自朝廷,下至衢路,眾心洶洶,驚懼不安,直道者疚心,直言者杜口。不審陛下得知之否?凡此除改,傳者紛然,皆雲裴垍等不能委曲順時,或以正直忤物,為人之所媒孽,本非聖意罪之。不審陛下得聞之否?臣未知此說虛實,但獻所聞。所聞皆虛,陛下得不明辯之乎?所聞皆實,陛下得不深慮之乎?虛之與實,皆恐陛下要知,臣若不言,誰當言者?臣今言出身戮,亦所甘心,何者?臣之命至輕,朝廷之事至大故也。

臣又聞君聖則臣忠,上明則下直。故堯之聖也,天下已太平矣,尚求誹謗,以廣聰明;漢文之明也,海內已理矣,賈誼猶比之倒懸,可為痛哭。二君皆容納之,所以得稱聖明也。今陛下明下詔令,徵求直言,反以為罪,此臣所以未喻也。陛下視今日之理,何如堯與漢文之時乎?若以為及之,則誹謗、痛哭,尚合容而納之,況徵之直言,索之極諫乎?若以為未及,則僧孺等之言,固宜然也,陛下縱未能推而行之,又何忍罪而斥之乎?此臣所以為陛下流涕而痛惜也。德宗皇帝初即位年,亦徵天下直言極諫之士,親自臨試,問以天旱。穆質對以兩漢故事,三公當免,卜式著議,宏羊可烹。此皆指言當時在權位而有恩寵者。德宗深嘉之,自第四等拔為第三等,自畿尉擢為左補闕,書之國史,以示子孫。今僧孺等對策之中,切直指陳之言,亦未過於穆質,而遽斥之,臣恐非嗣祖宗承耿光之道也。書諸史策,後嗣何觀焉?陛下得不再三省之乎?

臣昨在院與裴垍、王涯等覆策之時,日奉宣令臣等精意考覆。臣上不敢負恩,下不忍負心,唯秉至公,以為取舍,雖有仇怨不敢棄之,雖有親故不敢避之,唯求直言以副聖意。故皇甫湜甫雖是王涯外甥,以其言直合取,涯亦不敢以私嫌自避,當時有狀,具以陳奏。不意群心嗷嗷,構成禍端。聖心以此察之,則或可悟矣。儻陛下察臣肝膽,知臣精誠,以臣此言可以聽采,則乞俯回聖覽,特示寬恩,僧孺等準往例與官,裴垍等依舊職獎用,使內外人意,歡然再安。若以臣此言理非允當,以臣覆策事涉乖宜,則臣等見在四人,亦宜各加黜責,豈可六人同事,唯罪兩人?雖聖造優容,且過朝夕,在臣民懼惕,豈可苟安,敢不自陳,以待罪戾?臣今職為學士,官是拾遺,日草詔書,月請練紙,臣若默默,惜身不言,豈惟上孤聖恩,實亦下負人道。所以密緘手疏,潛吐血誠,苟合天心,雖死無恨。無任憂懼激切之至。

于頔裴均欲入朝事宜。

右,臣聞諸道路,皆云于頔、裴均累有進奉,並請入朝,伏聞聖恩已似允許。臣側聽時議,內酌事情,為陛下謀,恐非穩便,晝夜思慮,不敢不言。伏見貞元以來,天下節將,握兵守土,少肯入朝。自陛下刑服三凶,威加四海,是得諸道節度使三二年來朝廷,追則追,替則替,奔走道路,懼承命之不暇。斯則聖德皇威,大被於四方矣。夫謀宜可久,事貴得中,當難制之時,則貴欲令其朝覲,及可制之日,則不必使之盡來。何則?安眾心,收眾望,在調馭之得其宜也。臣伏見近日節度使,或替或追,稍似煩數,今又許于頔等入奏,或慮便留在朝。臣細思之,有三不可。

何者?竊見外使入奏,不問賢愚,皆欲仰希聖恩,傍結權貴。上須進奉,下須人事,莫不減削軍府,割剝疲人,每一入朝,甚於兩稅。又聞于頔、裴均等數有進奉,若又許來,荊襄之人,必重困於剝削矣。奪軍府疲人之不足,奉君上權貴之有餘,伏料聖心知之,深所不忍。此不可一也。臣又竊聞時議云,近日諸道節度使,或以進奉希旨,或以貨賄藩身,謂恩澤可圖,謂權位可取,以入覲為請,以戀闕為名,須來即來,須住即住,要重位即得重位,要大權即得大權,進退周旋,無求不得,天下節度使盡萌此心。不審聖聰聞此議否?今于頔等以入覲為請,若又許之,豈非須來即來乎?既來必以戀闕為名,若又許之,豈非須住即住乎?則重位自然合加,況必求之乎?大權不得不與,況必圖之乎?重位大權,人誰不愛,于頔既得,則茂昭求之。臣聞茂昭又欲入朝,已謀行計。茂昭亦宰相也,亦國親也。若引于頔為例,獨不可乎?若盡與之,則陛下重位大權,是以人情假人也,授之可乎?若獨與彼不與此,則忿爭怨望之端,自此而作。今幸門已開矣,速杜之,又令于頔等開之,臣必恐聖心有時而悔矣。其不可二也。臣又竊見自古及今,君臣之際,權太重則下不得所,勢太逼則上不甚安。今于頔任兼將相,來則總朝廷之權,家通國親,入則連戚裏之勢。勢親則疏者不敢諫,權重則群下不敢言。臣慮于頔未來之間,內外迎附之者,其勢已赫赫炎炎矣,況其已來乎?臣恐于頔未到之間,內外合言者,已不敢言矣,況其已到乎?脫或至此,陛下有術以制馭之耶?若用術制之,不如不制之安也。若又無術,將如之何?且于頔身是大臣,子為駙馬,性靈事跡,陛下素諳。一朝到來,權兼內外,若繩以規制,則必失君臣之心,若縱其作為,則必敗朝廷之度,進退思慮,恐貽聖憂。其不可三也。

凡此三不可,事實不細,伏乞聖覽,再三思之。今臣所言,皆君臣之密機,安危之大計,伏望秘藏此狀,不令左右得知。況臣以疏議親,以賤論貴,語無方便,動有悔尢,言出身危,非不知耳。但以職居近密,身被恩榮,苟有聞知,即合陳露。儻言而得罪,亦臣所甘心;若默而負恩,則臣所不忍。伏希聖鑒俯察愚誠。謹具奏聞,謹奏。

今年和糴折糴利害事宜。

右,臣含伏見有司以今年豐熟,請令畿內及諸處和糴,令收錢穀,以利農人。以臣所觀,有害無利。何者?凡曰和糴者,官出錢,人出穀,兩和商量,然後交易也。比來和糴,事有不然,但令府縣散配戶人,促立程限,嚴加徵催,苟有稽遲,則被追捉,迫蹙鞭撻,甚於稅賦,號為和糴,其實害人。儻依前而行,臣故曰有害無利也。今若有司出錢,開場自糴,比於時價,稍有優饒,利之誘人,人必情願。且本請和糴,隻圖利人,人若有利,自然願來。利害之間,可以此辨。今若除前之弊,行此之便,是真得和糴利人之道也。二端取舍,伏惟聖旨裁之。必不得已,則不如折糴。折糴者,折青苗稅錢,使納斛鬥,免令賤糶,別納見錢。在於農人,亦甚為利。況度支比來所支和糴價錢,多是雜色匹段,百姓又須轉賣,然後將納稅錢。至於給付不免侵偷,貨易不免折損,所失過本,其弊可知。今若量折稅錢,使納斛鬥,既無賤糶麥粟之費,又無轉賣匹段之勞,利歸於人,美歸於上,則折糴之便,豈不昭然。由是而論,則配戶不如開場,和糴不如折糴,亦甚明矣。臣久處村閭,曾為和糴之戶,親被迫蹙,實不堪命。臣近為畿尉,曾領和糴之司,親自鞭撻,所不忍睹。臣頃者常欲疏此人病,聞於天聰,疏遠賤微,無由上達。今幸擢居禁職,列在諫官,苟有他聞,猶合陳獻,況備諳此事,深知此弊,臣若緘默,隱而不言,不惟上孤聖恩,實亦內負夙願。猶慮愚誠不至,聖鑒未回,即望試令左右可親信者一人,潛問鄉村百姓,和糴之與折糴,孰利而孰害乎,則知臣言不敢苟耳。或慮陛下以敕命已下,難於改移,以臣所見,事又不然。夫聖人之舉事也,唯務便人,唯求利物,若損益相半,則不必遷移,若利害相懸,則事須追改,不獨於此,其他亦然。伏望宸衷,審賜詳察。謹具奏聞,謹奏。

嚴綬、輔光

右,嚴綬、輔光太原事迹,其間不可,遠近具知。臣前日對時,已仔細面奏。今奉宣,輔光已替,嚴綬續追。此皆聖鑒至明,左右不能惑聽,合於公議,斷自宸衷,內外人心,甚為愜當。其嚴綬早須與替,不可更遲。緣與輔光久相交結,軍中補署職掌,比來盡由輔光,今見別除監軍,小人乍失依托,或恐嚴綬相黨,曲為妄陳軍情,事宜之間,須過防慮。伏望聖恩速令貞亮赴本道,便許嚴綬入朝。

貞亮

右,貞亮原是舊人,曾任重職,陛下以太原事弊,使替輔光。然臣伏聞貞亮失充汴州監軍日,自寘親兵數千,又任三川都監日,專殺李、康兩節度使,事跡深為不可。違性自用,所在專權。若貞亮處事依前,即太原卻受其弊,雖將追改,難以成功。其貞亮發赴本道之時,恐須以承前事切加約束,令其戒懼。此事至要,伏惟聖心不忘。

范希朝

右,范希朝前在振武,威令大行,至今蕃戎,望風畏伏。況又勤儉信實,所在士卒歸心,今若太原要人,無出希朝之右。伏恐聖意慮其有年,臣又訪聞希朝筋力,猶堪驅使,但且令鎮撫,必愜軍情。待其一、二年間,威制成立,然後擇能者,則必易守成規。則雖老年,事須且用。其靈武比太原雖小,亦是要鎮,如納臣愚見,伏望便須擇人與希朝相代。謹具奏聞。

緣今時旱請更減放江淮旱損州縣百姓今年租稅

右,伏以聖心憂軫,重降德音,欲令實惠及人,無如減放租稅,昨正月中所降德音,量放去年錢米。伏聞所放數內,已有納者,縱未納者,多是逃亡,假令不放,亦徵不得。況旱損州縣至多,所放錢米至少,百姓未經豐熟,又納今年租稅,疲乏之中,重此徵迫,人力困苦,莫甚於斯,卻是今年。伏望聖恩更與宰臣及有司商量,江淮先旱損州,作分數更量放今年租稅。當疲困之際,降惻隱之恩,感動人情,無出於此。敢竭愚見,以副聖心。

請揀放後宮內人

右,伏見大曆已來四十餘歲,宮中人數,積久漸多。伏慮驅使之餘,其數猶廣,上則屢給衣食,有供億縻費之煩,下則離隔親族,有幽閉怨曠之苦,事宜省費,物貴遂情。頃者已蒙聖恩,量有揀放,聞諸道路,所出不多。臣伏見自太宗、元宗以來,每遇災旱,多有揀放,書在國史,天下稱之。伏望聖慈再加處分,則盛明之德,可動天心,感悅之情,必致和氣,光垂史冊,美繼祖宗,貞觀、開元之風複見於今日矣。非小臣愚懇,不能發此言,非陛下英明,不能行此事,如蒙允許,便請以德音中次第處分。謹具奏聞,伏待聖旨,謹奏。

右,臣三五日來聞於時議雲,前件所進者並是於頔愛妾,被普寧公主暗欲選進,今於頔所進事非獲已者。臣未知此說虛之與實,再三思之,皆為不可。何則?於頔自入朝來,陛下待之,深得其所,存其大體,故厚加寵位,知其性惡,故不與威權。中外人情,以為至當,在於於頔,亦自甘心。今因普寧奪其愛妾,眾人既有流議,於頔得以為詞,臣恐此事,不益聖德,在臣愚見,豈敢不言?伏見陛下數月以來,分別邪正,所有制斷,所有處寘,無不合於公論,無不愜於人情,惟此一事,實乖時體,關於損益,臣實惜之。今道路雲雲,皆有此說,是於頔自進,亦恐外人不知。去就之間,恐須卻賜於頔,內足以辨明聖意,外足以止息浮詞,又令於頔有所感戴。臣所聞所見如此,伏恐陛下要知,輒敢密陳,庶裨萬一。謹具奏聞,謹奏。

李師道奏請出私財收贖魏徵舊宅事宜。

右,今日守謙宣令,撰與師道詔,「所請收贖魏徵宅,還與其子,甚合朕心,允依來奏」者。臣伏以魏徵是太宗朝宰相,盡忠輔佐,以致太平,在於子孫,合加優卹。今緣子孫窮賤,舊宅典賣與人,師道請出私財收贖,卻還其後嗣。事關激勸,合出朝廷,師道何人,輒掠此美,依宣便許,臣知非宜。況魏徵宅內舊堂,本是宮中蓄,太宗特賜,以表殊恩,既又與諸家不同,尤不宜使師道與贖。計其典賣,其價非多,伏望明敕有司,特以官錢收贖,使還後嗣,以勸忠臣,則事出皇恩,美歸聖德。臣苟有所見,不敢不陳,其與師道詔,未敢依宣便撰。伏待聖旨,謹具奏聞,謹奏。

右,臣竊聞王鍔見欲除平章事,未知何故有此商量。臣伏以宰相者,人臣極位,天下具瞻,非有清望大功,不合輕授。王鍔既非清望,又無大功,若加此官,深為不可。昨日裴均除平章事,內外之議,早已紛然。今王鍔若除,則如王鍔之輩,皆生冀望之心矣。若盡與,則典章大壞,又未感恩;若不與,則厚薄有殊,或生怨望。幸門一啟,無可奈何。臣又聞王鍔在鎮日,不卹凋殘,唯務差稅,淮南百姓,日夜無憀,五年誅求,百計侵削,錢物既足,部領入朝,號為羨餘,親自進奉,凡有耳者,無不知之。今若授同平章事,臣恐四方聞之,皆謂陛下得王鍔進奉而與宰相也。臣又恐諸節度使今日已後,皆割剝生人,營求宰相,私相謂曰:「誰不如王鍔邪?」故臣以為深不可也。其王鍔歸鎮與在朝,伏望並不除宰相。臣尚未知所聞信否,貴欲先事而言,或恐萬一已行,即言之無及。伏惟聖鑒,俯察愚衷。謹具奏聞,謹奏。

右,臣伏聞向外傳說雲,裴均前月二十六日於銀台進奉前件銀器。雖未審知虛實,然而物議喧然,既有所聞,不敢不奏。伏以陛下昨因時旱,念及疲人,特降德音,停罷進奉。天意如感,雨澤應期,巷舞途歌,鹹呼萬歲。伏自德音降後,天下禺望遵行,未經旬月之間,裴均便先進銀器。誠有此事,深損聖德。臣或慮有人雲,裴均所進銀器,發在德音之前,遂勸聖恩不妨受納。以臣所見,事固不然。臣聞眾議皆雲,裴均性本貪殘,動多邪巧,每假進奉,廣有誅求。料其深心,不願停罷,必恐即日修表,倍程進來,欲試朝廷,嚐其可否。何者?前月三日降德音,準諸道進奏院報事例,不過四五日,即裴均合知,至二十六日進物方到,以此詳察,足見奸情。今若便容,果落邪計。況一處如此,則遠近皆知,臣恐諸道依前,從此不守法度。則是陛下明降制旨,又自棄之,何以制馭四方,何以取信天下?臣反覆思慮,深為陛下惜之。伏準德音節文,除四節及旨條外,有違越進奉者,其物送納左藏庫,仍委御史台具名聞奏。若此事果實,則御史台必準制彈奏,諫官必諫,宰相必論,天下知之,何裨聖政?以臣所見,伏望明宣云:「裴均所進銀器,雖在德音之前,恐四方不知,宜送左藏庫收納。」如此則海內悅服,天下歡心。事出宸衷,美歸聖德,瑩鉬至御史諫官奏論之,然後有處寘。在於事體,深以為宜,伏願聖心速賜裁斷。謹具奏聞,謹奏。

孫璹

右,伏以鳳翔右輔之地,控壓隴蜀,又近國門,最為重鎮,承前以來,多擇有功勳德望者為之節度使。昨者孫璹忽除此官,臣緣素未諳知,不敢輕議可否。及制下之後,甚不愜人心。孫璹雖久從軍,不聞有大功效,自居禁衛,亦無可稱,至於姓名,眾未知有。縱有才略堪任將帥,猶宜且試於小鎮,不合便授此重藩。豈唯公議之間,以為過當,亦恐同類之內,皆生幸心。況今聖政日明,朝綱日舉,每命一官一職,人皆側耳聽之,則除授之間,深宜重慎。今孫璹已受成命,未可遽又改移,待到鳳翔,觀其可否,以後不可不審。伏恐聖聰要知。

張輔國

右,輔國當徐州用兵之時,已有殊效,及李錡作亂之日,又立大功,忠節赤誠,海內推服,近來將校,少有比倫。已蒙聖恩授金吾大將軍,以示獎勵。以臣所見,更宜與一方鎮,以感動天下忠臣之志,以摧攝天下姦臣之心。何者?輔國之事,無人不知,方鎮之榮,無人不愛,若輔國更得節度使,天下聞知,人皆為貪寵榮,誰不爭效忠順?萬一若一方有事,一帥負恩,則麾下偏裨,競為輔國,亂臣賊子,不敢不息。一則明勸忠貞,二則暗銷禍亂,聖人機柄,正在於斯。今輔國聞已有年,亦宜速用,事不可失,臣深惜之。然以輔國未曾為理人官,恐未可便授大鎮,若近邊次節度有要替處,與輔國最為得宜。謹具奏聞,謹奏。

監察御史元稹貶江陵府士曹參軍。

右,伏緣元稹左降事宜,昨李絳、崔群等再已奏聞,至今未蒙宣報。伏恐愚誠未懇,聖慮未回,臣更細思,事有不可,所以塵黷,至於再三。臣內察事情,外聽眾議,元稹左降,不可者三。

何者?元稹守官正直,人所共知,自授御史已來,舉奏不避權勢,只如奏李公佐等之事,多是朝廷親情。人誰無私,因以挾恨,或假公議,將報私嫌,遂使誣謗之聲,上聞天聽。臣恐元稹左降已後,凡在位者每欲舉事,必先以元稹為戒,無人肯為陛下當官執法,無人肯為陛下嫉惡繩愆,內外權貴,親黨縱橫,有大過大罪者,必相容隱而已,陛下從此無由得知。此其不可者一也。昨者元稹所追勘房式之事,心雖奉公,事稍過當,既從重罰,足以懲違,況經謝恩,旋又左降,雖引前事以為責詞,然外議喧喧,皆以為元稹與中使劉士元爭廳,自此得罪。至於爭廳事理,已具前狀奏陳,況聞劉士元蹋破驛門,奪將鞍馬,仍索弓箭,嚇辱朝官,承前已來,未有此事。今中官有罪,未見處寘,御史無過,卻先貶官,遠近聞知,實損聖德。臣恐從今已後,中官出使,縱暴益甚,朝官受辱,必不敢言,縱有被淩辱毆打者,亦以元稹為戒,但吞聲而已,陛下從此無由得聞。此其不可者二也。臣又訪聞元稹自去年以來,舉奏嚴礪在東川日枉法收沒入平人資產八十餘家,又奏王紹違法給券,令監軍押柩及家口入驛,又奏裴玢違敕旨徵百姓草,又奏韓皋使軍將封杖打殺縣令,如此之事,前後甚多,屬朝廷法行,悉有懲罰。計天下方鎮,皆怒元稹守官,今貶為江陵判司,即是送與方鎮,從此方鎮報怨,朝廷何由得知?臣伏聞德宗時,有崔善貞密告李錡必反,德宗不信,送與李錡,李錡大怒,遂掘坑縱火,燒殺崔善貞,未數年,李錡果反,至今天下為之痛心。臣恐元稹左降後,方鎮有過,無人敢言,皆欲惜身,永以元稹為戒。如此則天下有不軌不法之事,陛下無由得知。此其不可者三也。

若無此三不可,假如朝廷誤左降一御史,藎是小事,臣何敢煩黷聖聽,至於再三乎?誠以所損者深,所關者大,以此思慮,敢不極言?陛下若以臣引言為忠,又未能別有處寘,必不得已,則伏望且令追制,改與一京京師閑官,免令元稹卻事方鎮。此乃上裨聖政,下愜人情,伏望細察事情,斷在聖意。謹具奏聞,謹奏。

請罷恒州兵事宜。

右,緣討伐恒州事宜,前者已具奏聞,此事至大至切,臣不合一奏便休,伏願聖聰再賜詳省。臣伏以河北事體,本不合用兵,既已用兵,亦希萬一,所以人意或望成功。今看事勢,保必無望。何者?陛下本用兵之初,第一倚望承璀,第二準擬希朝、茂昭。今承璀自去以來,未敢苦戰,已喪大將,先挫軍威,至今與從史兩軍入賊界下營未得。從史雖經接戰,與賊勝負略均,況奏報之間,又事恐非實,遷延進退,貴引日時,不唯意在逗遛,兼是力難支敵。希朝、茂昭,數月以來方入賊界,據所奏到賊新市城,一鎮便過不得,又奏深澤縣今卻被賊打破,則其進討之勢,想亦可知。劉濟親領全軍,分圍樂壽,又奏賊城堅守,卒不易攻。師道、季安,元不可保,今看情狀,似相計會,各收一縣,便不進軍。如此事由,陛下具見,據其去就,豈有成功?未審聖心何如更有所望。以臣愚見,速須罷兵,若又遲疑,其害有四,可為陛下痛惜者二,可為陛下深憂者二。

何則?若果有成功,即不論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即不合虛費貲糧。悟而後行,事亦非晚。今遲校一日有一日之費,更延旬月,所費滋多,終須罷兵,何如早罷?臣伏見陛下比來愛人省用,發自深心,至於聖躬,每事節儉。今以府庫錢帛,百姓脂膏,資助河北諸侯,轉令富貴強大。臣每念此,不勝憤歎。此其為陛下痛惜者一也。臣伏恐河北諸將,見吳少陽已受制命,必引事例輕重,同詞請雪承宗。若章表繼來,即議無不許,請而後舍,模樣可知,轉令承宗膠固同類。如此則與奪皆由鄰道,恩信不出朝廷,實恐威權盡歸河北。臣每念此,實所疚心。此其為陛下痛惜者二也。

今天時已熱,兵氣相蒸,至於饑渴疲勞,疫疾暴露,衣甲暑濕,弓箭瘡痍,上有赤日,前有白刃,驅以就戰,人何以堪?縱不惜身,亦難忍苦。況神策官健,又最烏雜,以城市之人,例皆不慣如此,忽思生路,或有奔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軍若散,諸軍必搖。事忽至此,悔將何及。此其爲陛下深憂者一也。臣伏聞回鶻、吐蕃,皆有細作,中國之事,畜盡知。今聚天下之兵,唯討承宗一賊,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則兵力之強弱,資費之多少,豈宜使西戎北虜一一知之?忽見利生心,乘虛入寇,以今日之勢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兵連禍生,何事不有,萬一及此,實關安危,臣每思之,憂入骨髓。此其為陛下深憂者二也。

伏惟詳臣此狀,察臣此心,審賜裁量,速有處分。如此則是陛下社稷宗廟之福,不獨天下幸甚。謹具奏聞。

請罷恒州兵馬事宜。

右,臣所請罷兵,前後已頻陳奏。今日事勢,又更不同,比來日月漸深,憂惶轉甚,若不極慮,若不切言,是臣懼罪惜身,上負陛下。伏希聖鑒憐察血誠,知臣心如此,更詳此狀。臣伏以行營近日事體,陛下一一具知。師道令收棣州,至今竟未奉詔,至於表章詞意,近者亦甚乖宜。季安等心元不可測,與賊計會,各收一空縣而已,相顧拱手便休。聞昨者澤潞潰散健兒,其間有入魏博卻投邢州者,季安追捉,並按軍令,昨所與詔,都不稟承。據此情狀,略無形跡,但恐今日以後,此輩無不辦為。又比來所望有功,隻在南北兩道。今師道、希朝等屯軍向欲半年,過新市一鎮未得,茂昭又稱兵少,特地方請加兵,則南道勢力,今亦可見。北道承璀,竟未立功。元陽新到邢州,又奏兵數至少,請諸軍兵馬,議不可抽。假使承璀等竭力盡忠,終恐不副聖意。據此事勢,萬無成功。陛下猶未罷兵,不知更有何所待?

臣伏恐劉濟近日,情似盡忠,今忽罷兵,慮傷其意。以臣所見,理固不然。劉濟大姦,過於羣輩,外雖似順,中不可知,有功無功,進退獲利,初聞罷討,或可有詞,見雪恒州,必私懷喜。何則?於承宗本末之勢同也。假令劉濟實忠實藎,陛下難阻甚心,猶須計量重輕,舍小圖大。豈緣劉濟一人惆悵,而不顧天下遠圖?況今事情,又不至此。伏望聖意斷之不疑。臣昨日以軍久無功,時又漸熱,人不堪命,慮有奔逃,前狀之中,已具陳奏。今果聞神策所管徐泗、鄭滑兩道兵馬,各有言語,似少不安,臣自聞之,不勝憂切。一軍若不寧貼,必扇諸軍之心,自此動搖,何慮不有?事忽至於此者,則陛下求不罷討得乎?一種罷兵,可如早罷!必待事不得已,然後罷之,只使陛下威權轉銷,天下模樣更惡。如此事勢,皆在目前,只合逆防,不合追悔。今盧從史已歸罪左降,王承宗又乞雪表來,元陽方再整本軍,劉濟且引兵欲進,因此事勢,正可罷兵,赦既有名,罷亦有勢。若又此時不罷,臣實不測聖心。

臣伏料陛下去年初銳意用兵之時,必謂討承宗如討劉辟、李錡,兵合之後,坐見誅擒,豈料遷延經年如此?然則始謀必克,猶不可知,後事轉難,更何所望?至於竭府庫以富河北諸將;虛中國以使戎狄生心,可為深憂,可為痛惜,已具前奏,不敢再陳。況今日已前,所惜者威權財用,今日已後,所憂者治亂安危。國家有天下二百年,陛下承宗社十一葉,豈得以小忿而忘國家大計,豈得以小恥而忘宗社遠圖?伏願聖心以此為慮。臣前後已獻三狀,不啻千言,詞既繁多,語亦懇切。陛下若以臣所見非是,所言非忠,況以塵黷不休,臣即合便得罪;若以臣所見為是,所言為忠,則陛下何忍知是不從,知忠不納。不然,則臣合得罪;不然,則陛下罷兵。伏望讀臣此狀一二十遍,斷其可否,速賜處分。臣不勝負憂待罪懇迫兢惶之至,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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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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