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绮楼文集/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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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颂

桂颂（并序）

湘绮楼东，有古桂一株。枝叶婆娑，秋日花馀。折繁枝置水瓶中，凡百馀日。大树深根，花悉凋歇。宛彼弱条，寄于勺水。无根苞之可托，寡柯条以为辅。微花四秀，风香郁然。夫人含五常之精，备四时之气，少遇挫折，遂以夭枉。智慧内削，丰采外凋。嗟此桂枝，依柯分命，独能苕颖不悴；飞馨流艳，鉴寒泉而写影，零暮雨而无悲。非徒表劲于疾风，明贞于岁晚而已。似别有怀抱，自负孤贞。不夺不移，有符大道。乃为颂曰：

贞桂冬荣，南国之嘉。秀实孤挺，荣不再华。懿此弱枝，别树无伤。干虽玉折，心守兰芳。清泉可莹，奚必故土。白露时至，疏花微雨。十旬四秀，芬传未歇。孤心无危，婉娈娟洁。彼怨离根，亦云念本。函性蕴芳，繄独自尽。如彼贞士，有托斯足。内发其幽，外忘其璞。锺絷琴悲，迁刑史艳。天全人损，刖而非暗。委身任化，与物无惊。保心独秀，别寄遥情。橘不逾淮，屈生犹颂。况兹奇姿，曾是不咏。小山阿隐，徽满江南。妃文媲丽，拂映湘潭。

巡抚吴尚书六十寿颂

湘之立州，自晋中兴。圣朝治隆，岳牧经纶。历选耆贤，名者赵陈骆而已。而二吴以文儒参翔，崇号蕤芬。爰兴楚材，𬊤武绥邦。然非有湛泽宪度，建一经室，财通八体，犹光祝融镜沅湘。量逾十世教垂百岁。恪斋尚书莅镇之时，东南康复，及三十年于兹，越明岁龙集焉。逢圣上祗福至孝，推明功德，受贡诸夏，抚琛远夷。海内外喁喁，含和思寿，东朝湘臣，维耆实协其期。于是都人僎俊之士议曰：盖《诗》称跻堂兕觥报上之义也，鲁侯燕喜烝皇之效也，固有拟其时以设九如。矧兹时和年丰，履端叶元，众庶欢然，不谋同孚。意传记以“南极”为“南陔”，而衡山应之。寿星之符其允耀旃。客曰：“俞哉夫，德必称其隆，功必当其报。”淡沇州之灾者，应司空之命。威大邦之仇者，盛钩缨之饰。今尚书勤成翕河，益地珲春，盖靳栗之所弗堤，左李之所弗规。蹈毳乘车，指麾定功，将加衮以分狭，锡玠以入辅。长沙之国，刘发之所小，曷足以彰乎？且昔晋冀大饥，疆吏吁天，出承明之庐，躬有司之劳。进沟壑，登康乐，千里哺嗿，衣食亿万，期颐之符，曰契于此。湘人区区，复何所加。文学进曰：显荣时也，贞固干也。必若所言，则是望奭番番，而老孔不足希也。夫龙蠖全身，因时卷舒。往昔全盛之时，家握荆珍，人怀灵珠。吴会之文，云涌泉浡。而尚书以诸生振其华，元元之灾，浸连江淮。青衿波迸，名城阇。失气靡据，得免为幸。独奋潜思，佩櫑讲武。学骑武灵，角射甘蝇。游艺疋歌，左图右书。在困能亨，遂成其名。不必排金门，持玉节，然后显也。苏杭敉平，七省息肩。披荆榛，采桂枝，弟兄同举，冠簪复会。曾侯以元功冲让，思求国桢。先得之于合肥，而成之于景东。一举之名，声闻于天。潘吴昏姻，延誉当朝。乃屈之于十人，莫能掩其才也。旋受命督学，𬳽𬳽陇桓。兵骑充斥，道罕儒翻郑左相雄桀，傲睨翰林。见其风旨，懑然莫逆。遂结契推怀，许为帅材。夫何文武之道备，与若登坛而后盱衡，则几人能之矣。自是以后，台省改容属。皇道含宏，议臣过慎，远人叩关，自谓天骄。忧时之士，违众昌言。帝赖翼为复超三直，甫授一道，廷议称屈。遽济卿阶，屯田吉林。仍副北洋，以卫国门。衔谕朝鲜，折冲尊俎。当是之时，。是奢靡还于醇化，方将佩雕鹰左虎之符，奉黄牙赤玉之璋，览朱陵绿文之图，篆滂喜延年之字，刻二酉三吾之石，吹碧铜白玉之管，导九疑之稻，钓湘波之鱼，酒君山，采芝桂阳，昭政成对，帝册况号。献诗又曷可以辞己。盖先进于礼，必世后仁。三五六经，政之本也。湘州武功龙骧，文始萌芽。尚书元悟深眇，观法鼎彝，钩通律元。度尺璧羡正剡，圭之半规。考冬葵于抒首，量定铢。因合识两，发千年之悬解，皆海内所未喻。昔巨妫臣唐，爰同量衡，始升名山，禹因名焉。意者文教覃敷，飞鸮好音，岛夷工商。我考其成，尚何遽与，而电其驲书。诗曰：“不畏强御，不侮矜寡。穷嫠惠鲜，肫肫既如。”彼𬣙谟瞻言，昭昭且如此。前之二吴，不其恧与夫牧令，奉化民之司命也。赵骆惠之，陈稍代之。今垂训布宪，诗以风下。宄盗之原，不塞而湮。将复已枵之元气，孕九郡于礼乐，周寿作人，庶可冀乎？近者议礼之疏，与朝旨异论，见者讙诽。前侍郎湘阴郭君私伟其议，排众而宗诸高宗。是则湘人有深知，未下车而颂声。论者但斤斤于广狭，未遑计功之远近。以官民之和会，为颂祷之私燕。噫为末也。癸巳之秋，振鹭来庭。夙夜永誉，我有其祥。宜总诸生，撰述一经。诲之训诂，示之礼器。使湖外之风，复于前汉。俱升紫微，音同卷阿。以人事君，于亿斯年。

严通政庶母任氏寿颂（并序）

盖闻乾坤配德，而少女有正西之位。窈窕进善，而河洲称二南之始。是以佐成家道，克奉主君，其必奉匜盥，以昭勤筮鼎，颠而崇贵。至于经天明月，陈王叹无子之星。河激中流，涓女悲钧天之梦。操持四典，隐括一身。处卑而见尊，积年而增敬。修之闱门之内，宜于家室之人者，斯有任宜人焉。赠布政使乐园，严先生禀山岳之灵，总干城之绩，巡轺所至，则万物皆春。佩剑才临，而潢池若镜。专城自贵，耻问罗敷。办具无声，方求络秀。则有明妃故地，成风旧族。攀兴公之令德，诵王令之但歌。既辞濯锦之川，遂饬鸣环之节。问秦中之故事，惟有卷衣。识行父之公忠，从无衣帛。既而金刀掩曜，桑笄归里。未生陶子，宁有洛阳之迎郑将殉文伯，惧蒙旷礼之嫌。婉此贞嫠长依，主妇通窄郑君习漱裳之恪，推奉几之恩，念礼敬之不衰，识温良之宜幼。或临邦而除别室，或埽舍而留旧庐。兼奉慈言，宜褒节行。值皇廷洽庆，广类推仁，貤封五品，列为命妇，盛矣哉。昔周公阿杜，才赐金钗。临澧所生，不闻袆翟。非夫淑德，岂称殊荣。故铭丹阳者，推让其爵尊。言“公羊”者，惊疑于子贵。若乃保受福禄，崇修仁寿。清居渊塞，允思德于仲妫。净业自然，非忏心于大姊。要其淑慎，盖有三难。夫五星随昴，但肃宵征。三月有斋，不礼卜姓。琴瑟听女君之乐，笾豆入宗妇之房。况复不上高堂，空居侧室。鸡鸣起漱，无处问安。燕户添香，自嫌如客。酒食犹非所议，馀事更不相关。虽同高行之清心，谁见曹家之守诫。才德无施，其难一也。名者，人之所莫假；分者，礼之所由生。怀闻女善，恨为妇食。是以鲁卿纳币，穆姜犹嫌。非姒叔妹，扶床班氏，恐其自尊。盖诉台起于龙牵，谇语由于箕帚。若乃家推宿齿，礼绝青衣，婢或窥眉，不疑黄气。配尊而分绌，称老而名嫌。贵欲献酬，群心从容，狼尾体纪之间，其难二也。三年傅子，古命大夫之妾；九人缓带，乃是韩侯之娣。至能恭思，先主敬护，嫡孙爰自初咳，迄于就傅。每从慈戏，如牵孺子之牛。示无诳语，常买东家之肉。昔有假三车以离宅，指一研以传先。不谓诚求，终承旁施。差别无心，其难三也。夫处难无难，上德不德。动而合礼，必谓之学。加复勤亲烦辱，效太姒之浣衣。独处庄严，慕伯姬之待火。虽复年增中寿，礼许闲居，身不下堂，暑无损饰。政使卫人作颂，蒙彼绊延。孟母入房，不妨旁视。宜其作名门之懿范，膺介祉于圣朝。习女宗之典型，称年德之并劭者矣。干令升父妾犹在，朝士谘疑，刘太尉侍者渡江，将军起敬。矧严公之旧望，留贻十世。宜人之令问，雍穆一门。喈喈远闻，焉能默乎？且鲁有次妃，同称寿母。楚从屈子，便重初度。然则嘉词延嘏，生日称觞，古之典也。撰更生之女传，幸在同时。广茂先之史箴，遂为作颂。颂曰：

厥初合姓，广气隆恩。爰思籊竹，用佐𬞟蘩。归仁自克，降德弥尊。逮今淑女，见贵高门（其一）。

高门有严，名臣赫赫。婉婉淑女，芳华是袭。思依君妇，恪恭朝夕。三世之老，始终之节（其二）。

皇施命服，光矣六珈。虽休勿休，佩玉之傩。居老益勤，处荣忘华。以引以延，宜惠其家（其三）。

惟江有梅，芳丽斯寒。惟沅有芷，秀被通川。哲人之型，服训惟安。敢诵门子，亦佩其兰（其四）。

昔在高允，为刘作咏。矧兹名徽，曾是不颂。何以喻德，如月之恒。彤管式度，永曼嘉应（其五）。

箴

女箴（并序）

自周礼废而女德稀。家国之瑞，兆祥启衰，繄君子之失道，助成德者梯之咎也。匪惟纵之，又用从之。匪惟比之，又用蔽之。余以为妇德不修，旷将千世。家之视女，以为路人。习移学荒，即刑于之化，又焉资于一旦。且男检诗礼，诵之白首，动而中礼，盖鲜其人。而况以阴柔之性，处掩蔽之内，挟不学之身，专人家之事，欲依美质求明效，岂不悖哉？占之姆教，久格不行。方今士大夫多乐放检，若望其则于身教，法其言动，又虚诞之论也。庶几多通经籍，优游使自求之。虽未尽如礼略，比教子之责望，可矣。昔张茂先作《女史箴》，但戒妃后，而阴教难被，贵贱失纲。故约其大节，以公宫之教，陈一而讽百焉。妇颇闻古今，其能广之。箴曰：

窈窕帏闼，令德斯贤。处幽思显，隘不可安。虽道贵柔，潜忍非先。淑恭尔仪，丽则翩翩。既庄能婉，壹而无专。庄敬伊何，让以下人。能婉伊何，思媚尊亲。毋曰恃慈，严若在朝。毋曰外恭，依于色笑。贱不可以懈，贵不可以华。婉娩无方，祇道为家。彤管司媺，敢告傅姆（德箴）。於乎，惟妇言不用，言尚钦哉。含章则吉，当出如疑。彼士德善违，荣辱之符。矧伊内言，其豫而夸。惟风惟火，合则嘻嘻。苟违斯戒，则同室贡非。弗贵以文，象巽贞元。弗矜乃拂，兑筮其说。彤管司词，敢告女师（言箴）。女曰鸡鸣，饰帨佩容。如斋所治，祁祁僮僮。士慎其仪，女泽其光。无恧鸣玉，婀娜合章。猗欤冀妇，缺德以升。穆哉德曜，敬顺所承。委委蛇蛇，如山如河。匪惟修貌，以绰以和。不饰何饰，不宜何嘉。彤管司度，敢告女御（容箴）。太姒之愔愔，式闻葛覃。岂不烦辱，女不可耽。虽有锦绣，无陋织纴。虽有珍俎，无亵溉鬵。亦越敬姜，织杼自廉。亦既贵老，职思所钦。周宗云灭，妇休其蚕。不绩之谣，而陈宗早歼。矧况庶贱，其蹈大戾。朝夕之思，庶其无废。彤管司工，敢告庭内（工箴）。

铭

影山草堂铭

有大雅君子，曰莫友芝，自先世家于独山，始营夹涧之庐，实傍翁奇之水。传家经术，先郑留书。趋庭兄弟，五龙下食。开华阳之石室，有杨愔之竹林。篱下看山，檐前映树。莫君当始教方名之岁，能诵谢朓之诗。爰以影山请题堂扁“草堂”之名，五十年矣。当其西南尉候旦夕弦歌，安毋敛之旧邦，乘轩辕之灵绪马，卿乘传访耆老，而先来道真受书，继召陵而通义，息焉，游焉，伊可怀也。既而钞经置笈，从父之官。川原同分野之星，岁时犹故乡之俗。陶潜旧宅，有处堪寻。蓟子童颜，无何已老。遂复遭逢世难，流离暮齿。谢涪陵之故里，非复晋封。孔子鱼之高堂，自然秦火。既为迁客，弥思昔园。乃托画图，记其兴废。生平兴尽，仲文之树萧然；乡土人还，东山之庐安在？流连于尺素，滂沛乎寸心。达者疑其拘墟，国人甚其已细也。夫哀乐之理，寓境而存；身心之真，凭虚莫寄。若夫陵谷阡眠之地，岩石悲怪之区，广漠寂寥之乡，畦町高下之处，孰视无构积，倾耳绝啸。籁然而行客想象，归人慨索。指黍稷而求宫室，望松柏而谓君家。情习于有则虚象存，神伤于无则冥造显也。行城郭者，或见诳而横涕；悲楚越者，或垂死而变呻。然则恋乡之情，无间于古今。怀旧之叹，倍甚于文人乎。谈者妄以天地为寓庐，等身世为过客。及乎一宿不适，则枕席颦眉。暂游之欣，则形神交畅。佛以三宿而生恋焉，能忘情而独居哉。且庭室可改，忆迹无迁。阶墀已平，循墙犹见，是以式闾者怀古。升堂如景行，矧夫春秋弦诵，晨昏杖屦，感先泽之不沬，托通德而为乡，固不必门内徬徨，步武寻依者矣。自东南丧乱，衣冠萧索，百里之内，十室之乡，尽室播迁，比闾焚荡。况黔中久委于荒服，羽檄仅达于上都，山川无允犹之典，草木绝蓼萧之泽。故以城郭寄之归鹤，荆棘听于铜驼。一亩之宫，弹琴之室，存亡之数，固亦微矣。灵光非鲁王之宫，麦秀有殷臣之泪。钓台之下，岂必严子故居。汉殿之前，惟见通天一表。茫茫之感，系以铭焉。其词曰：逖矣西南，兴文通汉。淳茂自今，其灵乃献。郘亭之山，建秀亭筜。君子之馆，揽胜因巢。郑父写诗，范儿传史。梁木未倾，夜舟俄徙。子猷之庭，曾无竹林。柱惟系马，堂不闻金。载酒之门，辙迹何深。风云散矣，凤皇悲吟。鸣琴思鹤，其游不更。阿房之图，亦余所病。山川在壁，暂游犹赏。于羹于墙，云胡劳想。芳兰一丛，即为含宅。柏木万株，思归未得。一椽之栖，谁谓非堂。山庭吊柳，东海移桑。请君一尊，醉以忘言。何有何无，游心太�。

珍珠泉铭（并序）

侍郎文煜，以咸丰九年秋奉皇帝诏巡抚山东。明年上元，觞宾寮于公府澄虚之榭。上临清泉，是名珍珠。酒三行，客私言曰：“昔秀水朱彝尊为刘都院记𬴂泉，涓涓一隅，广不匹遂，而兹泉潆泓冲𫄨，清澜百步，旁流带垣，通舟二里，鱼鸟荇藻，怡怡悦性。既上要高宗宸题，永为灵泉，碑铭寂寥，岂其遽与。且朱记𬴂泉，进而论治。古之有言，非苟而已。今侍郎新膺主知，厉勤怀清，瑞雪应休。文武太和，感孚之期。集罢疾之望喁喁矣。夫雕追于岩石，箴规于堂户，以明趣向，托怀抱，固载笔之美也。况幕罗多才，常服九能，其可亡所志，以昭方将。”王子越席对曰：“如客所言，客言泉铭甚当。至于谓朱氏之论治，此甚过矣。微客言，仆固愿发之。彝尊之言，曰河出昆仑，色白，渠并则黄。𬴂泉在甃清极，之大小清河，无非清者，意以为吏至廉而宾客荧之。又若以浊为河病者，彝尊能言者也。如若所言，则泲善而河恶邪？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不知夫。言不可不慎也。昔在周公，论列河泲，以成四渎。渎者，独也。又曰：‘岳视三公，’‘渎视诸侯’，乃其有事则河为大，周颂称功，允猷翕河。然则河譬大邦，泲譬子男。宣郁导滞，各有所职。至于成功，大小殊矣。今河源昆仑，浩浩神翼，洋洋赴海，千里曲直，禹贡九州，浸润六七。而道流行，东溢为荥，隐见无时，所会者微。由此观之，泲之为性，盖善自守洁，不喜附合。圣嘉其行，有似独立，故源近流短，亦列为渎，意以劝谕诸侯，奉公无私，虽力不逮，亦足自达也。若夫河则不然，其所处地高，旁带众流，亘乎华夷，无所不包。故曰瑾瑜匿瑕，国君含垢，不择细流，以成其大。故其泥沙污，雄挟专行，清浊并容，皆致于海。假令黄河不能并兼，或权力不强，奠淤邕渠，则泛滥洚逆，万古而不袪也。自尧至今，皆咎河患。河纳众流，而代之受恶，圣人之量也。民夺其地，激之为灾，譬则五伯功载王室，世见专恣，而反曰罪人。故诗曰：‘沔彼流水，其流汤汤。’王者之过也大，臣之事君也不避嫌难，而万事举矣。不拘吏法，而群疑聚矣。及夫功成而效彰彰，国存而望巍巍，尊主隆民，已无加焉。亦犹黄河志于归海者也。假令河惜其力，专洁其名，止而不流，流而不行，是共和守臣位，而桓文无义兵也。圣人有忧天下之心，怀拨乱之纲，尊河以妃海，进伯以继王。明大臣之殊功，而隆祀典以风八方者，舍河其安望焉？泲之为泲也，旧矣。行无专道，而终为河挟。今之视古，清者已浊。虽非其质之渝乎，其亦以旁无他援，不合川渠守常则有馀，应变而已迂。此则如吏专独自用，辅翼不力，耳目不通，无贤宾客，国削民散，为后所惜，盖亦晚近之明戒也。由斯以言，则浊者不足嫌，而清者未为嘉也。且客闻行省之置，使院之所始乎？明初巡抚给事，中卿贰出领而已，后崇其阶，乃至侍郎。以至于我宪皇定官，治颁银印，欲重其威，厚其力也。欲屏藩邦家专其责也。明德藩邸，基址大壮。贞元之间，鲁齐饥枵。巡抚周学士奏兴工役，以瞻壮口，故为使院。因恢其制。语有之：‘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鸿雁之诗，百堵皆作。卿士巡视，眷然顾之。其卒章曰：‘维彼愚人，谓我宣骄。’言因荒役民，愚人以为骄也。然则自洁之士，动必徇俗，以委琐为廉清，以丛脞为无为。而学士循绩，烂然至今，益滋当年规容，后来所谓‘浊其迹、清其心’之效耶？岂非大臣所愿道者耶？”客闻而怫然，又强难曰：“如子之言，何取于此泉。”王子曰：“夫言岂一端而已。恶夫以清为标，而弱是居也，非恶清也。且兹泉在听事西偏，退休所宜，鉴灵挹芳，弹琴歌诗，意若处女。萧然于户，寂而无营。爰神之庭，以洁己也，心如水也。出而任事，沛然如河。广受疾行，汪汪渊深。澄之不清，挠不加浊，大臣体也。内外交治，动静相养，圣道理也。”于是客默而退。明日以告侍郎，而勒其铭。其词曰：

春秋述尧，侯有二台。曰时曰囿，察往迎来。齐鲁大邦，巡抚重望。爰度爰居，灵泉是况。猗嗟灵泉，秉泲为神。道源觱沸，涌气轮囷。触石如云，散波为月。方鲛缀泣，状鱼贯沫。引丝承缥，并罅争珠。华攒蓓蕾，响触珊瑚。潭漫成池，中濒不竭。控势通波，周垣建闸。澄泓自古，皎镜莹天。去瑕蠲疾，功成不言。遇地冲瀜，无心曲直。智人乐水，引流列室。承模构壮，传舍维公。孰挠其栋，孰干其邦。台榭百年，轩桥四起。鉴止思足，观流不舍。旱增溢减，冬温夏凉。新蓱接影，文带摇香。水曰至清，鱼云不淰。曰仁恤近，惟恩所湛。君子之政，一弛一张。委蛇有节，整暇为纲。孝出醴泉，乐和文沼。岂曰求安，至心不扰。五人三人，师处友处。曾是夏屋，匪贤而居。居安斯定，骋望无终。瞻荷卜雨，验柳知风。无曰宴游，洗心于退。沧浪濯斯，小子所志。润物之利，实在江河。拘虚而游，厥类井蛙。清泉泠泠，其独一勺。及其广大，万流归壑。毋囿而足，毋洁而名。敢告在位，视此泐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