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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周禮正義/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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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hursilva討論2016年6月17日 (五) 15:46 (UTC)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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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土其地猶言度其地。鄭司農云:「土其地,但爲正四方耳。其食者半,公所食租稅得其半耳,其半皆附庸小國也,屬天子參之一者亦然。故魯頌曰:『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於海邦。』論語曰:『季氏將伐顓臾,孔子曰:先王以爲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是社稷之臣。』此非七十里所能容。然則方五百里、四百里,合於魯頌、論語之言。諸男食者四之一,適方五十里,獨此與今五經家説合耳。」玄謂其食者半、參之一、四之一者,土均均邦國地貢輕重之等。其率之也,公之地以一易,侯伯之地以再易,子男之地以三易,必足其國禮俗、喪紀、祭祀之用,乃貢其餘,若今度支經用,餘爲司農穀矣。大國貢重,正之也。小國貢輕,字之也。凡諸侯爲牧正帥長及有德者,乃有附庸,爲其有祿者當取焉。公無附庸,侯附庸九同,伯附庸七同,子附庸五同,男附庸三同。進則取焉,退則歸焉。魯於周法不得有附庸,故言錫之也。地方七百里者包附庸,以大言之也。附庸二十四,言得兼此四等矣。[疏]「凡建邦國」者,此建畿外五等邦國之法也。職方氏説五等侯國之里數同。雲「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者,以土圭測景之法,定邦國之方位而正其疆域也。戴震云:「土圭之灋,不惟建王國用之,封國必以度地,以此知某國偏東、偏西、偏南、偏北,然後可定各地之分至啓閉,其疆域廣輪之實,亦於是分明不惑焉。」案:戴説是也。賈疏依千里而差一寸之率,測其封域之里數云:「假令封上公五百里,國北畔立八尺之表,夏至晝漏半得尺五寸景,與土圭等,南畔得尺四寸五分。其中減五分,一分百里,五分則五百里。」既非密率,又事涉繁碎,殆非經義。雲「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者,此經所食者半及參之一、四之一,皆當依先鄭説,據諸侯自食言之。公五百里,開方爲方百里者二十五,卽二十五同,食者半則十二同又五終之地也。雲「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者,四百里開方,爲方百里者十六,卽十六同,食者參之一,則五同三成又三分成之一也。雲「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者,三百里開方爲方百里者九,卽九同,食者亦三之一,則三同也。雲「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者,二百里開方爲方百里者四,卽四同,食者四之一,則一同也。雲「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者,百里開方爲方五十里者四,食者亦四之一,則二十五成也。 注云「土其地猶言度其地」者,玉人「土圭以致日以土地」,注云「土猶度也」。俞樾云:「土度聲近通用。書粊誓『杜乃擭』,雍氏注引作『𢾅乃擭』。説文攴部『𢾅,讀若杜』。土之通作度,猶杜之通作𢾅矣。土方氏職曰『以土地相宅』,卽度地相宅也。」案:俞説是也。鄭司農雲「土其地但爲正四方耳」者,謂土地卽辨方之事也。若土圭景短,卽知其國於四方爲近南,景長卽知其國於四方爲近北之屬。賈疏謂五百里、四百里之等,説未晐。雲「其食者半,公所食租稅得其半耳,其半皆附庸小國也,屬天子參之一者亦然」者,賈疏云:「司農意以經雲其食者半與參之一、四之」,皆自食,其餘並入天子。雖不雲四之一,司農意亦四分分之,三分入天子,一分自食。」江永云:「先鄭謂其食者爲諸侯,後鄭謂其食者爲天子。以文勢言之,土其地,制其域,凡雲其者皆指侯國,則其食亦當指諸侯,先鄭之義爲長。大司馬令賦上地食者參之二,中地食者半,下地食者參之一,亦謂其可食者也。司勳『凡頒賞地,參之一食』,亦謂受賞者食其參之一,其餘以食民以供上也。先鄭以其半爲附庸小國,屬天子參之一者亦然,蓋謂小國無附庸,然亦當並山川及不可食之地言之,乃近密小國,可食地少,而虛寬之數多,其猶下地萊二百畝,亦所以優之與?」王昭禹云:「諸公之地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若其半則山林川麓不可食者也。以至侯伯子男之地,亦各以是爲差。州方千里,其地不能無肥磽之辨。凡以可食多者爲上,諸公之地可食者半,所謂上地也。侯伯之地可食者三之一,所謂中地也。子男之地可食者四之一,所謂下地也。猶不易一易再易之地任民而已。」鄭鍔、方苞説略同。案王説卽江氏所本,皆足補二鄭之義。國語鄭語史伯對鄭桓公曰「主芣騩而食溱洧」,與此食字義正同。五等侯國所食之地,大多小少,非徒地有廣狹,蓋亦兼以肥墝制其衰等。遂師云:「經牧其田野,辨其可食者。」管子八觀篇云:「凡田野萬家之衆,可食之地方五十里,可以爲足矣。萬家以下則就山澤可矣,萬家以上則去山澤可也。彼野悉辟而民無積者,國地小而食地淺也。田半墾而民有餘食而粟米多者,國地大而食地博也。」國策秦策:「黃歇説秦昭王曰:隨陽、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皆此經食字之塙詁也。雲「故魯頌曰,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於海邦」者,並閟宮篇文。毛傳云:「龜、蒙,山也。荒,有也。」鄭箋云:「策命伯禽,使爲君於魯,加賜之以山川土田及附庸,令專統之。奄,覆。荒,奄也。大東,極東。海邦,近海之國也。」引之者證魯有附庸也。又引論語曰「季氏將伐顓臾,孔子曰,先王以爲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是社稷之臣」者,季氏篇文。集解引孔安國云:「顓臾,伏羲之後,風姓之國,本魯之附庸,使主祭蒙山。」魯七百里之封,顓臾爲附庸,在其域中,故此引以證附庸在邦域中也。雲「此非七十里所能容」者,隱駁今文五經家説也。先鄭意附庸包於侯國封域,假令魯封域止七十里,則不能容附庸,明其不可信也。魯爲侯國,卽依今文説亦當百里,此雲七十里者,蓋別依今文春秋義。白虎通義爵篇云:「殷家令公居百里,侯居七十里。」是今文家又有侯七十里之説,故先鄭據而破之。雲「然則方五百里、四百里,合於魯頌、論語之言」者,司農謂必如此經有方四百里五百里等國,乃能容附庸,是合於魯頌、論語之言也。雲「諸男食者四之一,適方五十里」者,卽二十五成之地也。雲「獨此與今五經家説合耳」者,賈疏云:「五經家謂若張、苞、何休、孟子等,皆以爲周法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子男五十里,故男食五十里,是與五經家説合。若自子已上以百里、七十里國,於此經二百里已上四之一、三之一不合,故直舉男地而言。」詒讓案:王制云:「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孟子萬章篇、春秋緐露爵國篇文並同。白虎通義封公侯篇云:「諸侯封不過百里,象雷震百里,所潤雲雨同也。七十、五十里,差德功也。」此先鄭所謂今五經家説,卽漢時今文經師之説也。賈疏謂若張、苞、何休、孟子等,大宗伯疏亦云張、苞、周、孟子、何休等不信周禮。張、苞、周蓋指張禹、苞咸、周氏。張禹治今文論語,苞、周章句並出張侯論,見何晏論語集解敍。學而篇集解又引苞咸説千乘之國,從王制義。是三家皆傳今文論語。公羊莊元年何注説三等國,並依王制義。春秋公羊亦今文學也。周禮爲古文之學,故今文經師皆所不從。今文之説,蓋以王制、孟子所説爲周制,無二百里以上至五百里之國。後鄭以王制爲虞夏殷之制,周初因之;周公制禮,則改制如此經之説。故王制注云:「此地,殷所因夏爵三等之制也。殷有鬼侯、梅伯,春秋變周之文從殷之質,合伯子男以爲一,則殷爵三等者,公侯伯也。異畿內謂之子。周武王初定天下,更立五等之爵,增以子男,而猶因殷之地,以九州之界尚狹也。周公攝政致太平,斥大九州之界,制禮成武王之意,封王者之後爲公及有功之諸侯,大者地方五百里,其次侯四百里,其次伯三百里,其次子二百里,其次男百里。所因殷之諸侯,亦以功黜陟之,其不合者皆益之地爲百里焉。」又云:「春秋傳曰:『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言執玉帛,則是惟謂中國耳。中國而言萬國,則是諸侯之地有方百里,有方七十里,有方五十里者,禹承堯舜而然矣。要服之內,地方七千里,乃能容之。夏末既衰,夷狄內侵,諸侯相併,土地減,國數少,殷湯承之,更制中國方三千里之界,亦分爲九州,而建此千七百七十三國焉。周公復唐虞之舊域,分其五服爲九。其要服之內,亦方七千里,而因殷諸侯之數,廣其土,增其爵耳。孝經説曰:『周千八百諸侯,布列五千里內。』此文改周之法,關盛衰之中三七之閒以爲説也。」是鄭謂虞夏地大而國多,故爵土爲三等,以百里、七十里、五十里爲限,殷地狹於虞夏而國少,故仍夏制,周初亦然。至周公致太平,斥大九州之界,同於虞夏,而封國之數,猶因殷舊地,增國少,故得廣土增爵,有五百里,四百里之封。此後鄭通周官、王制、孟子,以調停其説之意。王制孔疏引五經異義云:「古春秋左氏傳説,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唐虞之地萬里,容百里地萬國,其侯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餘爲天子閒田。」此亦以百里、七十里、五十里等爲虞夏之制,卽後鄭所本,先鄭之意或當與彼同也。〔一〕今攷明堂位説周公封曲阜地方七百里,晏子春秋內篇雜下晏子曰:「昔吾先君太公受之營丘,爲地五百里。」史記漢興以來諸侯年表云:「封伯禽、康叔於魯、衞地,各四百里。」並與此經合。管子輕重乙篇云:「天下之旁,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兼霸之壤三百有餘里,佌諸侯度百里,負海子男者,度七十里。」雖與此經小異,然亦不以百里爲大國,足徵周制必不如孟子所説。況孟子又言齊魯之封,儉於百里,則所説三等之國,自謂一代恆法,非周初沿殷權宜之制可知。鄭四代損益之説,不能通於孟子、王制。孔疏引鄭荅臨碩云:「孟子當赧王之際,王制之作,復在其後。蓋亦知二書後出,與周初典法,不無歧異也。」江永云:「諸侯之地,土田爲實封。若附庸在其封內,雖爲社稷臣,而不得有其地。名山大澤有不以封者,其餘山川、藪澤、斥鹵、磽埆之地,與夫城郭宮室溝塗皆不可食者,統而計之,大國宜有數百里,小國亦不下百里。此周禮與孟子、王制所以不能同,周禮就其虛寬者言之,孟子、王制惟舉土田實封耳。」又云:「左傳襄二十五年,子産對晉之辭曰:『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此言與孟子、王制合,與周禮違,當觀其所以立言之意。此因晉人責其侵小,而晉人自有兼數圻之失,故子産不欲舉大國虛寬大數,而惟舉一同之制,以顯兼數圻之多,其言有所爲也。王制則述孟子者也。不然,孟子生近齊魯,豈真不知齊魯始封尚有餘地,而雲儉於百里哉!」案:江説略本王安石、陳祥道,於義得通。金鶚、黃以周亦並謂孟子、王制所言三等之封,百里七十里五十里者,除山川、附庸言之;此經五等之封,五百里四百里三百里二百里百里,爲兼山川、附庸言之。與江説略同。竊謂孟子謂齊魯初封儉於百里者,自是故言其小,以鐫切七國。大抵春秋以後人説列國封域大小,多非其實。如昭二十三年左傳,楚沈尹戌曰:「若敖蚡冒至於武文,土不過同。」國語楚語,白公子張説齊桓、晉文曰:「其入也,四封不備一同,而至於有畿田,以屬諸侯。」以楚武、文及桓、文初得國時疆域攷之,斷不止此數。楚語韋注亦云「方欲善美之,故尤小焉」。此與子産、孟子之言,足相比例矣。又後鄭依王制説附庸在方四百里、三百里、二百里、百里之外,故職方氏注亦謂州封五等國二百一十,其餘以爲附庸,亦不若先鄭説以附庸在封域內之允也。雲「玄謂其食者半、參之一、四之一者,土均均邦國地貢輕重之等」者,後鄭以其食者半、參之一、四之一等,爲天子所食之貢,故引土均均地貢以破先鄭義。其説實非也。雲「其率之也,公之地以一易,侯伯之地以再易,子男之地以三易」者,此鄭爲比況,以申其食者爲貢入天子之説。謂公以下貢有輕重,猶之齊民授地有一易、再易等之率耳,非謂真以此三等地封諸侯也。賈疏云:「其民受地有一易、再易,故此諸侯之地,據貢入天子以耕之者,入諸侯以易而不耕者。故以公之地貢半,似二百畝佃半也;侯伯之地,三之一貢入天子,似家三百畝,佃百畝,留二分,似荒廢者也;子男之地以三易,四之一貢與天子,似家得四百畝,佃百畝,留三分,似三百畝不耕者也。民但家無三易之地,直以況義耳。」雲「必足其國禮俗、喪紀、祭祀之用,乃貢其餘」者,此申大國貢重、小國貢輕之義。土均云:「禮俗、喪紀、祭祀,皆以地媺惡爲輕重之法而行之。」故鄭依而言也。賈疏云:「後鄭意釋公國貢半已下漸少之意。言公受地廣,稅物多,但留半自用,卽足其國禮俗喪紀及畜積之用,故以半爲餘,貢入天子。其侯伯受地差少,則其稅亦少,故三分之二留自用,乃足其國,以一分爲餘,貢入天子。其子男受地又少,其稅轉少,故四分之乃足其國,亦以一分爲餘,貢入天子。」雲「若今度支經用餘爲司農穀矣」者,漢書食貨志云:「大司農陳臧錢經用賦稅既竭,不足以奉戰士。」顔注云:「經,常也。」此注疑指漢時諸侯王國亦以常用所餘,儲爲司農穀,故舉以爲況。司勳先鄭注云「若今時侯國有司農少府錢穀」是也。賈疏以度支經用,爲國家喪紀所用,餘入天子,殊誤。司農官,詳天官敍官疏。雲「大國貢重,正之也,小國貢輕,字之也」者,此亦申地貢大重小輕之義。左昭十三年傳云:「同盟於平丘。子産爭承,曰: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卑而貢重者,甸服也。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杜注云:「列,位也。公侯地廣,故所貢者多。甸服,謂天子畿內共職貢者。」鄭蓋兼據彼文爲説。正讀與征同。字之者,左昭十六年傳,子産曰「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難」。又三十年傳雲「字小在恤其所無」。孔疏引服虔云:「字,養也。」江永云:「諸侯固各有貢,然九貢皆貨賄服物,不貢粟米。則天子不食諸侯之地,不可謂之食;制其貢亦惟以其所有耳,豈舉其地之半、參之一、四之一而責其貢哉!後鄭正之字之,其言雖美,非實事也。」案:江説是也。地貢雖大重小輕,而此經其食者,實當爲諸侯自食,大國食多,小國食少,所以示尊卑隆殺之差,非所謂正之字之也。雲「凡諸侯爲牧正帥長及有德者,乃有附庸」者,後鄭以附庸爲加賜,在封地之外,亦破先鄭説也。賈疏云:「案王制云:『五國以爲屬,屬有長;十國以爲連,連有帥;三十國以爲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以爲州,州有伯。』伯卽牧也。此牧正帥長,皆是有功諸侯乃得爲之,有功卽有附庸。又諸侯有德,雖不爲牧正帥長,亦得有附庸,故鄭總雲諸侯牧正帥長及有德者乃有附庸焉。」詒讓案:鄭王制注云:「伯、帥、正,亦長也。凡長皆因賢侯爲之。殷之州長曰伯,虞夏及周皆曰牧。」牧卽大宰「建牧立監」之牧。彼注云:「以侯伯有功德者,加命作州長,謂之牧。」是有功德者並得爲牧,周牧亦通稱伯,不專屬殷制也。詳大宰及大宗伯疏。雲「爲其有祿者當取焉」者,謂諸侯有國無祿,其爲牧正帥長者,則宜別優以祿,故加賜附庸,使取其貢賦以當祿也。雲「公無附庸」者,賈疏云:「以其天子畿方千里,上公五百里,地極,故無附庸也。」雲「侯附庸九同,伯附庸七同,子附庸五同,男附庸三同」者,賈疏云:「以其侯有功,進受公地,但公五百里,開方之,方百里者五五二十五;侯四百里,開方之,四四十六,加九同,則爲二十五同,與公等,故知侯附庸九同。伯地三百里,三三而九,加七同則爲十六同,與侯等,故知伯附庸七同也。其子有功進受伯地,加五同,與伯等;男有功受子地,男本一同,加三同,與子等。開方之皆可知。」雲「進則取焉,退則歸焉」者,謂有功而進,則取此附庸入邦國;有罪而退,則歸之於王,別給有功者。賈疏謂退則歸焉者,謂爲閒田者,非。雲「魯於周法不得有附庸,故言錫之也」者,釋魯頌之義。賈疏云:「魯雖爲侯爵,以其王子母弟,雖爲侯伯,畫服如上公,受五百里之地,與上公等。成王以周公制典法之勳,賜魯以侯伯子男四等附庸。」雲「地方七百里者,包附庸,以大言之也,附庸二十四,言得兼此四等矣」者,明堂位云:「成王以周公爲有勳勞於天下,是以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鄭彼注云:「上公之封地,方五百里,加魯以四等之附庸,方百里者二十四,並五五二十五,積四十九,開方之,得七百里。」賈疏云:「魯本五百里,四面各加百里,四五二十,卽二十同,四角又各百里,爲四同,故云附庸二十四。言周公有德,兼侯九同、伯七同、子五同、男三同,故云兼此四等矣。凡言同者皆百里,地百里則爲國,周法不滿百里乃爲附庸。今皆名附庸爲同者,但附庸實不滿百里,積集附庸成同,並數之矣。假令男附庸三同,附庸國則多矣,據成同而言三耳。自餘五同七同已上,其義可知也。」案:鄭意當如賈説。據春秋繁露爵國篇説附庸,字者方三十里,名者方二十里,人氏者方五十里。是附庸不得有百里之國,鄭約言以便計算耳。但魯地方七百里,乃作記者之侈説,非其實也。依此經及史記言之,魯爲侯爵,則地當方四百里,附庸在封域之中,論語有明文,先鄭説自不可易。後鄭欲傅合明堂位七百里之文,遂謂魯本受五百里地,同於上公,又於封地之外,別增附庸二百里,以充其數,殆未足馮矣。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室數制之。不易之地家百畮,一易之地家二百畮,再易之地家三百畮。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地。其界曰都;鄙,所居也。王制曰:「天子之縣內,方百里之國九,七十里之國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國六十有三。」此蓋夏時采地之數,周未聞矣。春秋傳曰:「遷鄭焉而鄙留。」城郭之宅曰室。詩云:「嗟我婦子,曰爲改歲,入此室處。」以其室數制之,謂制丘甸之屬。王制曰:「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參相得。」鄭司農云:「不易之地,歲種之,地美,故家百畮。一易之地,休一歲乃復種,地薄,故家二百畮。再易之地,休二歲乃復種,故家三百畮。」[疏]「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者,此畿內稍、縣、畺三等采邑井田授地之法也。縣師云:「凡造都邑,量其地,辨其物,而制其域。」是制域爲縣師所職,司徒則以法命之,其封溝則封人、匠人等爲之。詳前疏。賈疏云:「案載師職:家邑任稍地,小都任縣地,大都任畺地。又下文小司徒職云:『四丘爲甸,四甸爲縣,四縣爲都。』家邑二十五里,小都五十里,大都百里。是造都鄙制其地域也。」雲「以其室數制之」者,賈疏云:「其室在都邑之內,而雲制之者,依其城內室數,於四野之中制地與之。謂若九夫爲井,四井爲邑,四邑爲丘,四丘爲甸,四甸爲縣,四縣爲都之等是也。」沈彤云:「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謂先量地定域也。則都邑之大小,正繫其地。以其室數制之,乃卽域內之室數,以爲縣鄙之屬,使多寡與地邑相得,民寡則徙之入,民多則徙之出。非計其室數以制都邑也。」案:沈説是也。雲「不易之地家百畮」者,畮,釋文作畝,雲「本亦作古畮字。」案:説文田部作畮,雲「六尺爲步,步百爲畮。從田每聲。重文畞,畮或從田十久。」畝卽畞之俗體,經例皆作畮,不作畝,陸本誤。此辨都鄙授地之法。載師、縣師注以此不易一易再易之制,爲六鄉之法,與此經注並不合,誤也。都鄙亦當有餘夫,其授田以遂人三等田萊之率推約之,蓋亦當上地田二十五畮,中地田五十畮,下地田七十五畮,各視其正夫所受之田,以四分之一爲餘夫之田。經不言者,文不具也。注云「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地」者,大宰注云:「都鄙,公卿大夫之采邑,王子弟所食邑,周、召、毛、耼、畢、原之屬在畿內者。」詳彼疏。雲「其界曰都,鄙,所居也」者,大宰注義同。謂所居治之邑曰鄙,其大都百里,小都五十里,家邑二十五里,竟界所包通曰都也。賈疏云:「三等采地皆有城郭,是其鄙所居也。據其四境,卽是其界,曰都。」雲「王制曰,天子之縣內,方百里之國九,七十里之國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國六十有三,此蓋夏時采地之數」者,鄭王制注云:「縣內,夏時天子所居州界名也。殷曰畿。詩殷頌曰:『邦畿千里,維民所止。』周亦曰畿。畿內大國九者,三公之田三,爲有致仕者副之爲六也,其餘三,待封王之子弟。次國二十一者,卿之田六,亦爲有致仕者副之爲十二,又三爲三孤之田,其餘六亦待封王之子弟。小國六十三,大夫之田二十七,亦爲有致仕者副之爲五十四,其餘九亦以待封王之子弟。三孤之田不副者,以其無職,佐公論道耳,雖其致仕,猶可卽而謀焉。」是鄭據彼稱「縣內」,定爲夏時采地之數也。知周曰畿者,據職方氏雲「方千里曰王畿」是也。雲「周未聞矣」者,賈疏云:「案洛誥傳云:『天下諸侯之來,進受命於周,退見文武之屍者,千七百七十三諸侯。』注云:『八州,州立二百一十國,畿內九十三國。』雲畿內九十三國,卽此都鄙之數有文矣,而雲未聞者,以無正文,故疑焉。」案書傳雲千七百七十三諸侯,與王制數同,故鄭從之。畿內九十三國,卽依王制説也。此注以彼爲夏制,周所不用,故云未聞。蓋兩注義本異,賈合爲一,失之。又王制孔疏引鄭書注及鄭志答趙商,説夏初諸侯萬國,畿內四百國,此謂夏王畿千里,無鄉遂,而盡以爲五十里之國。此本非塙論,又不謂是周法,詩小雅甫田孔疏乃據彼説,謂周制郊內亦封諸侯,尤謬舛不足論也。引春秋傳曰「遷鄭焉而鄙留」者,賈疏云:「案桓十一年夏五月,鄭伯寤生卒。秋七月,葬鄭莊公。九月,宋人執鄭祭仲。公羊云:『祭仲者何?鄭相也。古者鄭國處於留,先鄭伯有善於鄶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國,而遷鄭焉而野留。莊公死,已葬,祭仲將往省於留,塗出於宋,宋人執之。』野鄙不同者,何鄭所見傳異也。案玄發墨守云:『鄭始封君曰桓公者,周宣王之母弟,國在宗周畿內,今京兆鄭縣是也。桓公生武公,武公生莊公,遷居東周畿內,國在虢鄶之閒,今河南新鄭是也。武公生莊公因其國焉。留乃在陳宋之東,鄭受封至此適三世,安得古者鄭國處於留,祭仲將往省留之事乎!』是鄭君不從公羊。引之者,直取鄙所居爲義,其鄭居留之事,猶自不取也。所謂文取而義不取也。」詒讓案:鄭引公羊傳「鄙留」,何本作「野留」,蓋嚴、顔之異。何注云:「野,鄙也。」則鄙野文異而義同。雲「城郭之宅曰室」者,爾雅釋言云:「宮謂之室。」釋名釋宮室云:「室,實也,人物實滿其中也。」引詩云「嗟我婦子,曰爲改歲,入此室處」者,豳風七月篇文。引之者,證室在城郭內也。鄭彼箋云:「曰爲改歲者,歲終當避寒氣,而入所穹窒墐戶之室而居之。」雲「以其室數制之,謂制丘甸之屬」者,明采地制井田,異於鄉遂比閭鄰里之制。雲丘甸之屬,舉中言之,明上關縣都,下關井邑也。室數者,謂若采地無公田,則一井九家卽爲九室,邑四井則三十六室,丘四邑則百四十四室,甸四丘則五百七十六室,縣四甸則二千三百四室,都四縣則九千二百十六室。其邦國制公田,則一井八家,卽爲八室。邑則三十二室,丘則百二十八室,甸則五百十二室,縣則二千四十八室,都則八千一百九十二室。此以田室分配通率計之如是。若城郭聚居,則當視地之險夷大小而制之,或一井一邑特爲一城,或數井數邑合爲一城,皆不能豫定。都鄙城制,經無明文。攷周書作雒篇云:「大縣立城,方王城三之一;小縣立城,方王城九之一。都鄙不過百室,以便野事。」彼大縣當卽大都,小縣當爲家邑,不及小都者,舉大小以晐中,文不具也。以差計之,小都立城當方王城六分之一。然則王城方九里,大都城蓋方三里,小都城蓋方一里有半,家邑城蓋方一里。古者民宅不過五畝。大都三里之城,以營百室,餘地尚多,無不容之患也。引王制曰「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地邑民居必參相得」者,證以室數制之之法。鄭彼注云:「得猶足也。」案王制此文,謂若量地方一里,則爲制井,而居民八家;地方二里,則爲制邑,而居民三十二家之類。其有盈朒方斜及不爲井者,皆以率消息之,使參相得。此邑通大小言之,不定爲四井之邑也。制邑之法,詳里宰疏。賈疏謂欲見邑在城外,居在城內,説誤。鄭司農雲「不易之地,歲種之,地美,故家百畮」者,漢書食貨志云:「民受田,上田夫百畮,歲耕種者,爲不易上田。」國語齊語韋注云:「易,變易也。」凡田或種穀,或休生艸,更迭變易,故謂之易。案易卽遂人之萊。不易地美,既不須更休,故有田無萊,家正得百畮,無副益。雲「一易之地休一歲乃復種,地薄,故家二百畮」者,謂一田一萊也。漢食貨志云:「中田,夫二百畮,休一歲者爲壹易中田。」賈疏云:「謂年別佃百畮,廢百畮。」詒讓案:呂氏春秋樂成篇云:「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鄴獨二百畝,是田惡也。」近此一易之田也。雲「再易之地休二歲乃復種,故家三百畮」者,謂一田二萊也。漢食貨志云:「下田,夫三百畮,休二歲者爲再易下田。」賈疏云:「以其地薄,年年佃百畮,廢二百畮,三年再易乃徧,故云再易也。」惠士奇云:「呂氏春秋任地云:『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勞,勞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緩,緩者欲急,濕者欲燥,燥者欲濕。』易之之謂也。土勞多瘠,故必休之而土乃肥。其所謂休者,非棄之也。春萌而斫其新,夏夷而芟其陳,秋繩而敗其實,冬耜而剗其根,則有薙氏殺草之法,以治其地。土各異物,物各異宜,則有草人土化之法,以物其地。水歸其澤,澤草所生,則有稻人揚芟之法,以作其地。如是而休一歲二歲,然後復種,則土加肥美,其收數倍於歲墾之田,故曰易。」江永云:「田休一歲二歲不耕,所以養地力也。南方無休不耕之田,非盡由地美,亦由糞田之力勤。而糞田實勞且費,北方糞田尤艱,故有休田之法。」詒讓案:此上中下三等田制,與遂人六遂田制略同,此所謂易,卽彼所謂萊,但彼上地猶有萊五十畮,非全不易者,與此小異耳。又此三等授田之法,古説以爲卽爰田,故漢食貨志説民受田三等,雲「歲更耕之,自爰其處。」左僖十五年傳「晉作爰田」,孔疏引服虔、孔晁皆云「爰,易也,賞衆以田,易其疆畔。」國語晉語作「轅田」,韋注引賈逵亦訓轅爲易,義與服孔同。説文走部云:「𧻚,𧻚田,易居也。」爰、轅、𧻚,字並通。公羊宣十五年何注云:「司空謹別田之高下善惡,分爲三品,上田一歲一墾,中田二歲一墾,下田三歲一墾,肥饒不得獨樂,墝埆不得獨苦,故三年一換土易居。」孟子滕文公篇「死徙無出鄉」,趙注云:「徙謂爰土易居,平肥磽也。」漢書地理志云:「秦孝公用商君制轅田。」顔注引張晏云:「周制,三年一易,以同美惡。商鞅始割列田地,開立阡陌,令民各有常制。」孟康云:「三年爰土易居,古制也。末世浸廢,商鞅相秦,復立爰田,上田不易,中田一易,下田再易,爰自在其田,不復易居也。食貨志曰『自爰其處而已』是也。」案:張、孟説爰田之制,周秦不同,其以三等授田及畮數多少之差,古今是一。但周制三等受田之人,彼此相易,當年耕上田百畮,二年耕中田二百畮之百畮,三年耕下田三百畮之百畮,至四年而仍耕上田百畮,是以易居爲爰田,有不易而無不爰。秦制則受上田者,常耕此不易之百畮;受中田者,常自換耕二百畮,二年而周;受下田者,常自換耕三百畮,三年而周。彼此更不相易,是以休田爲爰,則爰卽此所謂易,上田不易卽無爰,中下田乃有爰也。許何服趙諸家釋周制,並同其説。但依孟説,則漢志所云自爰其處者,卽秦法之爰田不易居。然漢志實以爲周井田之法,則班自謂周制不易居,與許何諸説不同。孟康不辨,以爰土易居爲古制,則仍是許、何義,非班恉也。今攷小司徒説六鄉田制,雲「上地家七人,中地家六人,下地家五人」。注謂上地所養者衆,下地所養者寡。是周之授田,本以人數爲等衰。蓋家口之衆寡,與受田之肥磽,兩相劑而平,則非所謂肥饒獨樂,磽埆獨苦也。授田既視人數,則不得分年易居。儻如許、何諸説,則是家七人受上地者,次年換受中地,更次年又換受下地,將不足以給其養;田廬改易,紛擾無已,更無論矣。然則自爰不易居,當以漢志爲正。張所謂周制,殆不足信。孟所説秦制,乃近周制耳。乃分地職,奠地守,制地貢,而頒職事焉,以爲地灋,而待政令。分地職,分其九職所宜也。定地守,謂衡麓虞候之屬。制地貢,謂九職所稅也。頒職事者,分命使各爲其所職之事。[疏]「乃分地職」者,以下並通冡邦國都鄙爲文,侯國采邑皆有此諸事也。雲「以爲地法而待政令」者,地法卽任地之官法,大司徒脩建爲書,以授載師使職之。政令,謂王之政令,凡頒授徵斂之事皆是也。注云「分地職,分其九職所宜也」者,賈疏云:「上經既授上中下地,此經雲分地職,故知分地職者是分九職所宜。九職意大宰雲『一曰三農生九穀』是也。所宜謂若孝經注高田宜黍稷,下田宜稻麥之類是也。」案:賈説卽上土宜之法,非鄭意也。九職所宜當是農圃在平地,藪牧在山澤,各隨所宜授之。雲「定地守謂衡麓虞候之屬」者,均人、土均注義同。司市、瞽矇、小史、弓人注並讀奠爲定。職幣注云:「奠,定也。」故經雲奠,注直雲定。不讀爲定者,以互見於彼諸職,文不具也。釋文引劉昌宗奠亦音定。賈疏云:「案昭二十年左氏傳:『晏子云:山林之木,衡麓守之;澤之萑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注云:『衡麓、舟鮫、虞候、祈望,皆官名也。守之,令民不得取之,不共利。』時景公設此守以致疾,故晏子所非,非其不與民同。鄭引之者,以證地守之官。若然,此地官唯有衡虞,無舟鮫、祈望者,此周禮舉其大綱,左氏言其細別,故詳略不同。」雲「制地貢謂九職所稅也」者,若閭師任農以耕事,貢九穀等,卽大宰九職之人所貢也。又土均亦云「以均地貢」,注云:「地貢,諸侯之九貢。」彼下文有邦國都鄙,故別以大宰九貢爲釋,與此異。雲「頒職事者,分命使各爲其所職之事」者,説文攴部云:「攽,分也。」頒卽攽之叚字。分命者,謂命民各脩當職之事職,亦卽九職及下經雲「頒職事十有二」是也。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三曰緩刑,四曰弛力,五曰舍禁,六曰去幾,七曰眚禮,八曰殺哀,九曰蕃樂,十曰多昏,十有一曰索鬼神,十有二曰除盜賊。荒,凶年也。鄭司農云:「救饑之政,十有二品。散利,貸種食也。薄征,輕租稅也。弛力,息繇役也。去幾,關市不幾也。眚禮,掌客職所謂凶荒殺禮者也。多昏,不備禮而娶,昏者多也。索鬼神,求廢祀而修之,雲漢之詩所謂「靡神不舉,靡愛斯牲」者也。除盜賊,急其刑以除之,饑饉則盜賊多,不可不除也。」杜子春讀蕃樂爲藩樂,謂閉藏樂器而不作。玄謂去幾,去其稅耳。舍禁,若公無禁利。眚禮,謂殺吉禮也。殺哀,謂省凶禮。[疏]「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者,謂救荒之政也。雲「三曰緩刑」者,易祓云:「緩刑,若朝士於邦凶荒則慮刑貶是也。」詒讓案:周書糴匡篇云:「大荒刑罸不脩。」管子入國篇云:「歲凶康,弛刑罰,赦有罪。」蓋重罪頌繫之,輕罪則赦之。雲「五曰舍禁」者,謂弛關市山澤之禁。玉藻云:「年不順成,山澤列而不賦。」鄭彼注云:「列之言遮列也。雖不賦,猶爲之禁,不得非時入也。」若然,此雲舍禁者,謂其以時入者;若非時入之,禁仍不舍也。注云「荒,凶年也」者,大宰注同。賈疏云:「案襄公二十四年冬,大饑。穀梁傳云:『五穀不升爲大饑,一穀不升謂之嗛,二穀不升謂之饑,三穀不升謂之饉,四穀不升謂之康,五穀不升謂之大侵。』大侵卽大饑,一也。又案廩人云:『人食四鬴,上也;三鬴,中也;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黼,則令移民就穀。』不能人二鬴之歲,卽是大饑年也。此雲荒政者,亦據大凶年爲義。案均人云:『凶札無力政財賦。』此既據大饑,猶雲薄征者,此經雖主大饑,兼記一穀二穀不熟之歲,故有輕稅也。此鄭雲荒凶年,則荒與凶一也。案大司樂『大札大荒大凶』,荒凶別者,其實凶荒是一,故宗伯雲『以荒禮哀凶札』,是凶荒不異。司樂凶荒別文者,以凶爲凶年,以荒爲荒亂,兼見斯義,故凶荒別文也。」案:大司樂無「大荒」之文,賈説未詳。鄭司農雲「救饑之政十有二品」者,廣雅釋詁云:「品,式也。」謂救饑所行之政,有此十二事,豫設爲品式也。雲「散利,貸種食也」者,廣雅釋詁云:「貸,借也。」左襄二十九年傳云:「宋饑。司城子罕請於平公,出公粟以貸。」周書糴匡篇云:「大荒,舍用振穹,開廩同食。」管子入國篇云:「歲凶康,人訾厲,多死喪,散倉粟以食之。」又揆度篇云:「無食者予之陳,無種者貸之新。」卽貸種食之事。旅師掌三粟,亦云「散其利」,後鄭注云:「以作事業曰利。」貸種食卽所以作事業,與先鄭此注義亦相成。賈疏云:「謂豐時斂之,凶時散之。其民無者,從公貸之,或爲種子,或爲食用,至秋熟還公。據公家爲散,據民往取爲貸,故云散利貸種食。」雲「薄征,輕租稅也」者,前注云「征,稅也」。賈疏云:「案司稼云:『巡野觀稼出斂法。』注云:『豐年從正,儉有所殺,若今十傷二三,實除減半。』是輕租稅也。」雲「弛力,息繇役也」者,説文弓部云:「弛,弓解也。」引申之,解釋繇役亦謂之弛。此經凡施捨字,鄭並讀爲弛,與此弛力義同。賈疏云:「案均人云:『豐年則公均用三日,中年則公均用二日,無年則公均用一日。』此雲弛力,謂人食不能二鬴之歲,則移民就穀,無力役之事。故均人又雲『凶札則無力政財賦』是也。」雲「去幾,關市不幾也」者,幾謂苛察之。詳宮正及司關疏。賈疏云:「此後鄭不從,以其雖凶年猶幾呵,但去稅而已。」雲「眚禮,掌客職所謂凶荒殺禮者也」者,葉鈔釋文引注「眚」作「省」。阮元云:「注訓殺禮,明眚爲省殺之意,故經作眚,注作省。陸所見注是省禮。今本注皆改作『眚禮』,非。」案:阮説是也。此經作眚,注作省,蓋亦經用古字,注用今字之例。眚卽省之借字。釋名釋天云:「眚,省也。」公羊僖二十二年何注云:「殺,省也。」是眚殺同爲省減之義,故引掌客文爲證。但彼專據省賓禮,故後鄭補其義。賈疏謂後鄭不從先鄭,非。眚,互詳大司馬疏。雲「多昏,不備禮而娶,昏者多也」者,賈疏云:「昏禮有六,並有玄纁束帛。凶荒爲昏,不可備行此禮,使有女之家得減口數,有男之家易得其妻,故娶昏者多也。」詒讓案:周書糴匡篇云:「大荒,嫁娶不以時。」孔注云:「不以時,秋冬也。媒氏會男女合之。」又毛詩衞風有狐序云:「古者國有凶荒,則殺禮而多昏,會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蕃育人民也。」又召南云:「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傳云:「凶荒則殺禮,猶有以將之。」義並與此經合。雲「索鬼神,求廢祀而修之」者,修,經注例並用借字作「脩」,唯此作修,疑誤。淮南子俶真訓高注云:「求,索也。」是索求義同。以凶荒,恐舊在祀典,今或廢缺,鬼神怨恫,而爲此災,故搜索修舉而祭之,覬以弭其災。若呂氏春秋懷寵篇雲「問其叢社大祠,民之所不欲廢者,而復興之」是也。此廢祀無不搜索,其內外常祀,自有祈禱之祭可知。又案:此索鬼神謂在常祀之外者,與黨正「國索鬼神而祭祀」爲蜡祭異。又六藝流別引尚書大傳,説十二月各有索祀於四正四隅之禮。於經無文,與此索廢祀亦不同也。雲「雲漢之詩所謂靡神不舉,靡愛斯牲者也」者,詩大雅文。鄭箋云:「靡,無也。言王爲旱之故,求於羣神無不祭也,無所愛於三牲。」毛傳亦云:「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正本此經。至左莊二十五年傳雲「凡天災,有幣無牲」,杜注云:「天災,日月食、大水也。」是彼謂暫時遇災祈請之禮。其大荒禱祀,自牲幣兼有。賈疏謂天災之時,祈禱無牲;災成之後,卽有牲體。失之。雲「除盜賊,急其刑以除之,饑饉則盜賊多,不可不除也」者,賈疏云:「上文既言緩刑,其餘盜賊用急刑,乃上下文爲妨,故鄭雲饑饉則盜賊多,不可不除,故須急其刑以除之。」雲「杜子春讀蕃樂爲藩樂,謂閉藏樂器而不作」者,段玉裁云:「蕃藩義異。説文:『蕃,艸茂也。藩,屏也。』此易其字以易其義,鄭從之也。」賈疏云:「經雲蕃者,是蕃育之字;故讀從藩,是藩閉之字。案大司樂云:『大凶大烖令弛縣。』注云:『弛,釋下之,若今休兵鼓之爲。』彼又云:『日月食,四鎮五嶽崩,諸侯薨,令去樂。』注云『去樂,藏之』,引春秋傳曰『壬午猶繹,萬入去籥』。萬言入,則去者不入,藏之可知。彼之二文,雲令弛縣,據路寢常縣之樂釋下之;去樂,據廟中祭時暫縣之樂去而藏之。此雲藩樂,謂閉藏樂器,據廟中祭祀藏去樂器而不作。若然,祭祀不作,明路寢常縣亦釋下之,互見其義。」詒讓案:曲禮云:「歲凶,年穀不登,君祭事不縣。」此息廟中之樂也。又玉藻云:「年不順成,天子食無樂。」此息路寢常縣之樂也。周書糴匡篇云:「大荒,國不稱樂。」此通廟寢之樂言之也。但此荒政蕃樂,宜與大司樂大凶弛縣相當。彼上文天地大災,乃雲去樂。去樂與弛縣有輕重之異,則此蕃樂非卽彼去樂矣。竊謂弛縣者,謂弛金石之樂,不必藏去;此藩樂者,亦謂弛縣之後,藩蔽不令人見,不必盡藏去也;若去樂,則盡斂所有樂器,藏之府庫,不徒藩之而已。杜讀蕃爲藩,甚塙。而釋爲閉藏,則與去樂義掍。賈不能辨,遂以蕃樂與去樂爲一,疏矣。雲「玄謂去幾,去其稅耳」者,賈疏云:「破先鄭之義全不幾。後鄭必直去其稅猶幾之者,案司關云:『國凶札則無門關之徵,猶幾。』明知司農之義非。」王氏詳説云:「門關與市異。司市曰:『國凶荒札喪,則市無征而作布。』去幾者,市之去幾也。門關所以防姦人之出入,不幾得乎!」案:先鄭説與司關文迕,後鄭破之是也。但幾是幾察,去稅不可以言去幾,後鄭説仍不可通。王説得之。蓋經雲去幾,自指國中市廛言之。大凶,門關當詰姦盜,不宜無幾。若國市,爲貨賄所聚,固宜去幾,以來商賈。司市之「作布」,與此「去幾」,皆通商恤民之事也。雲「舍禁,若公無禁利」者,毛詩大雅雨無正傳云:「舍,除也。」賈疏云:「案左傳襄公九年冬,公會晉侯伐鄭,同盟於戲。『晉侯歸,謀所以息民。魏絳請施捨,輸積聚以貸,自公以下,苟有積者,盡出之。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公無禁利。』杜注云『與民共』是也。」雲「眚禮謂殺吉禮也」者,眚亦當作「省」。賈疏云:「此破先鄭之義。司農引掌客職『凶荒殺禮』證眚禮。後鄭之意,凶荒殺禮是總目之言,不專於吉禮。鄭知眚禮專是吉禮者,以其下有殺哀與眚禮相對,故知眚禮專是吉禮也。」案:賈説非也。後鄭亦同先鄭訓眚爲殺,但先鄭引掌客文未備,故更足成之。吉禮對凶禮而言,凡五禮內,吉賓嘉諸禮通殺禮,不徒於掌客殺賓禮。雜記云:「凶年祀以下牲。」穀梁襄二十四年傳云:「大侵之禮,鬼神禱而不祀。」周書糴匡篇云:「年饑舉祭以薄,大荒有禱無祭,禮無樂。」是殺吉禮也。穀梁傳云:「大侵弛侯。」范注云:「弛,廢也。侯,射侯也。廢侯,不燕射。」周書大匡篇云:「大荒,國不鄉射。」是殺嘉禮也。雲「殺哀謂省凶禮」者,廩人注云:「殺猶減也。」公羊何注訓殺爲省,謂減省喪禮,趨簡易也。周書糴匡篇云:「大荒,喪禮無度,祭以薄資。」又大匡篇云:「哭不留日,庶人不獨葬。」是殺哀之事也。以保息六養萬民:一曰慈幼,二曰養老,三曰振窮,四曰恤貧,五曰寬疾,六曰安富。保息,謂安之使蕃息也。慈幼,謂愛幼少也。産子三人與之母,二人與之餼,十四以下不從征。養老,七十養於鄉,五十異粻之屬。振窮,抍捄天民之窮者也。窮者有四:曰矜,曰寡,曰孤,曰獨。恤貧,貧無財業稟貸之。寬疾,若今癃不可事,不筭卒,可事者半之也。安富,平其繇役,不專取。[疏]「以保息六養萬民」者,以下並平時安養民之政,不關凶荒之事。大戴禮記千乘篇云:「司徒成長幼老疾孤寡,以時通於四疆。」管子入國篇説九惠之教,亦與此六事略同。雲「二曰養老」者,〔二〕謂養庶人之老。王制雲「司徒養耆老以致孝」是也。羅氏「養國老」及外饔、酒正、槁人云「饗耆老」,並通養四等之老。遺人「養老孤」,則又卽司門「死政之老」,並與此異。 注云「保息謂安之使蕃息也」者,敍官注云:「保,安也。」又前注云:「蕃,蕃息也。」息蕃義同。民必安而後能蕃息,故以保息連言。雲「慈幼謂愛幼少也」者,説文心部云:「慈,愛也。」幺部云:「幼,少也。」釋名釋言語云:「慈,字也,字愛物也。」月令:「仲春,養幼少,存諸孤。」雲「産子三人與之母,二人與之餼」者,國語越語云:「越王句踐命人生丈夫,二壺酒,一犬;生女子,二壺酒,一豚;生三人,公與之母;生二人,公與之餼。」韋注云:「母,乳母也。餼,食也。」鄭以周法無文,故引彼爲況。管子入國篇云:「凡國都皆有掌幼。士民有子,子有幼弱不勝養爲累者,有三幼者無婦征,四幼者盡家無征,五幼又予之葆,受二人之食,能事而後止,此之謂慈幼。」亦其事也。雲「十四以下不從征」者,賈疏云:「案鄉大夫職,國中七尺,野自六尺,皆從征。案論語雲『可以託六尺之孤』,注云:『六尺謂年十五。』則十五從征,十四以下不從征可知。亦是愛幼之事也。」雲「養老,七十養於鄉,五十異粻之屬」者,賈疏云:「案王制云:『五十養於鄉,六十養於國,七十養於學。』彼謂大夫士也。王制又云:『凡三王養老皆引年。』注云:『已而引戶校年,當行復除也。老人衆多,非賢者不可皆養。』故食貨志雲『七十已上,上所養也』。此雲七十養於鄉,亦謂有賢行者也。五十異粻者,是王制文。禮記常法,庶人食稷,士兼食黍,大夫又加以粱。今雖庶人,至五十,或與士大夫同食黍粱,故云異粻。」案:王制云:「五十異粻,六十宿肉,七十貳膳,八十常珍,九十飲食不離寢,膳飲從於遊。」鄭彼注云:「粻,糧也。」此不備引,故云「之屬」以晐之。依賈義,則庶人之老當七十養於鄉,八十養於國,九十養於學,校大夫士之老養,遲二十年,故鄭引王制而易其文。王制孔疏引盧植、王肅説,謂五十養於鄉,卽養庶人之老,非鄭義也。羣書治要引此注,作「七十養於學」,則疑據王制改,與賈本不同。又管子入國篇云:「凡國都皆有掌老。年七十已上,一子無征,三月有饋肉;八十已上,二子無征,月有饋肉;九十已上,盡家無征,日有酒肉,死,上共棺槨。勸子弟,精膳食,問所欲,求所嗜,此之謂老老。」亦卽養庶人之老之事。雲「振窮,抍捄天民之窮者也,窮者有四,曰矜,曰寡,曰孤,曰獨」者,釋文云:「抍捄本亦作拯救。」職幣注云:「振猶抍也。」説文手部云:「振,舉救也。」「抍,上舉也」,引「易曰:抍馬壯,吉。」今易明夷爻辭,抍作拯。漢書董仲舒傳顔注云:「捄,古救字。」是抍、拯,捄、救,字同。左昭十四年傳「分貧振窮」,杜注云:「振,救也。」賈氏述注,捄亦作救,疏云:「案王制云:『老而無妻者謂之矜,老而無夫者謂之寡,少而無父者謂之孤,老而無子者謂之獨,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皆有常餼。』鄭依此而言。」詒讓案:王制云:「司徒恤孤獨以逮不足。」管子五輔篇云:「衣凍寒,食飢渴,匡貧窶,振罷露,資乏絶。」此謂振其窮,義亦通於此。雲「恤貧,貧無財業稟貸之」者,後注云:「恤,振憂貧者。」説文禾部云:「稟,賜穀也。」賈疏云:「案旅師云:『凡用粟,春頒而秋斂之。』注云:『困時施之,饒時收之。』是其恤貧之法。」雲「寬疾,若今癃不可事,不筭卒,可事者半之也」者,葉鈔釋文癃作「𤸇」,宋婺州本同。案:説文𤕬部云:「癃,罷病也。」𤸇卽癃之省。小司徒注云:「廢疾謂癃病也。」案:荀子王制篇云:「五疾上收而養之,材而事之,官施而衣食之,兼覆無遺。」楊注云:「五疾,瘖、聾、跛躄、斷者、侏儒。」管子入國篇云:「凡國都皆有掌養疾,聾、盲、喑啞、跛躄、偏枯、握遞不耐自生者,上收而養之疾,官而衣食之,殊身而後止,此之謂養疾。」莊子人閒世篇説支離疏云:「上有大役,則支離以有常疾不受功,上與病者粟,則受三鍾與十束薪。」是周時寬疾不徒舍役,又給養矣。鄭引漢法者,孔廣森云:「漢書高帝紀如淳注云:『律,高不滿六尺二寸已下,爲罷癃。』是但以人矲矮者通謂之癃。若有癃疾者,別謂之癃不可事。其可事者,雖不服戎,猶任城道之役。食貨志曰:『常有更賦,罷癃咸出。』謂癃可事者也。」案:孔説是也。筭卒卽漢書昭帝紀之更賦,顔注引如淳云:「更有三品,有卒更,有踐更,有過更。古者正卒無常人,皆當迭爲之,一月一更,是爲卒更也。貧者欲得顧更錢者,次直者出錢顧之,月二千,是爲踐更也。天下人皆直戍邊三日,行者便住一歲一更,諸不行者,出錢三百入官,官以給戍者,是爲過更也。此雲不筭卒,卽不出更賦。可事半之,謂出更賦之半也。賈疏謂不筭計以爲士卒,失之。又案:管子度地篇云:「閲其民,有錮病不可作者,疾之;可省作者,半事之。」此與漢注正同。雲「安富,平其繇役,不專取」者,賈疏云:「言繇役均平,又不專取,則富者安。」以本俗六安萬民:一曰媺宮室,二曰族墳墓,三曰聯兄弟,四曰聯師儒,五曰聯朋友,六曰同衣服。本猶舊也。美,善也。謂約椓攻堅,風雨攸除,各有攸宇。族猶類也。同宗者,生相近,死相迫。連猶合也。兄弟,昏姻嫁娶也。師儒,鄉里教以道藝者。同師曰朋,同志曰友。同猶齊也。民雖有富者,衣服不得獨異。[疏]「以本俗六安萬民」者,此卽上文十二教以俗教安,則民不愉之事。雲「一曰媺宮室,二曰族墳墓」者,周書大聚篇云:「男女有婚,墳墓相連,民乃有親;六畜有羣,室屋既完,民乃歸之。」管子揆度篇云:「君終歲行邑里,其人力同而宮室美者,良萌也,力作者也,脯二束、酒一石以賜之。」卽媺宮室族墳墓之事。雲「三曰聯兄弟」者,釋文云:「一本作聚兄弟。」阮元云:「鄭訓『連』於『兄弟』上,則作『聚』者非。」案:阮説是也。呂氏春秋上農篇云:『苟非同姓,農不出御,女不外嫁,以安農也。」此卽聯兄弟之事。 注云「本猶舊也」者,廣雅釋詁雲,:「本,始也。」始與舊義近。本俗者,謂各安其舊俗也。雲「美,善也」者,士喪禮注同。經作「媺」注作「美」者,亦經用古字,注用今字之例也。廣韻五旨云:「美媺同。」錢大昕云:「媺,古美字。此字不見於説文。古文微與尾通,堯典『孳尾』,史記作『字微』;論語『微生畝』,漢書作『尾生畮』。媺從𢼸,當與娓通,詩『誰侜予美』,韓詩美作『娓』;説文女部有娓字,則該乎媺矣。」案:錢説是也。説文女部云:「娓,順也。」順善義亦相近。雲「謂約椓攻堅,風雨攸除,各有攸宇」者,約小雅斯干文。彼序云:「斯干,宣王考室也。」詩云:「約之閣閣,椓之橐橐,風雨攸除,鳥鼠攸去,君子攸芋。」毛傳云:「約,束也。」鄭箋云:「約謂縮版也,椓謂㨨土也。」賈疏云:「椓謂築之,橐橐用力,是其約椓攻堅。攸,所也。能使風雨所除。宇,居也。君子小人各有所居。引之者,證美宮室也。經雲媺宮室,明不使華美,故以攻堅解之。」王引之云:「鄭注約舉詩辭。攸宇卽攸芋也。鄭君注禮,時用韓詩。蓋韓詩芋作宇。」雲「族猶類也,同宗者生相近,死相迫」者,淮南子俶真訓高注云:「族,類也。」此族墳墓卽墓大夫令民族葬之法,注云「族葬各從其親」是也。族葬蓋以先祖居中,子孫以昭穆居左右,所謂生相近、死相迫也。互詳墓大夫疏。雲「連猶合也」者,此從今字讀聯爲連也。大宰八法三曰官聯,先鄭注云:「聯讀爲連,古書連作聯。」是聯連古今字。凡物相連屬則合併,故連引申之亦訓合也。雲「兄弟,昏姻嫁娶也」者,賈疏云:「案爾雅釋親云:『父之黨爲宗族,母與妻黨爲兄弟。』則兄弟之名,施於外親爲正。又案喪服記『兄弟皆在外邦』及『與兄弟居』,彼皆據同宗小功已下。知此兄弟是婚姻非是同宗者,見上雲『族墳墓』是同宗,明此兄弟施於外姓婚姻,故爾雅又雲『婦之黨爲昏兄弟』。夫婦相名亦爲兄弟,故曾子問曰『不得嗣爲兄弟』。是以知兄弟是昏姻也。」詒讓案:詩小雅黃鳥敍箋云:「刺其以陰禮教親而不至,聯兄弟之不固。」孔疏引此經注而釋之云:「是謂夫婦爲兄弟也。夫婦而謂之兄弟者,列女傳曰:『執禮而行兄弟之道。』何休亦云:『圖安危可否,兄弟之義。』故比之也。」案:孔説未晐。此經兄弟謂異姓兄弟也,與調人「兄弟之讎」、「從父兄弟之讎」,大宗伯「以脤膰之禮親兄弟之國」,專指同姓者異。夫婦有兄弟之道,因之外親相謂爲兄弟。故釋親云:「婦之黨爲婚兄弟,婿之黨爲姻兄弟。」郭注云:「古者皆謂婚姻爲兄弟。」公羊僖二十五年傳云:「宋蕩伯姬來逆婦。其言來逆婦何?兄弟辭也。」何注云:「宋魯之閒,名結婚姻爲兄弟。」穀梁宣十年傳云:「公娶齊,齊由以爲兄弟。」喪服緦麻三月章雲「姑之子」,鄭注云:「外兄弟也。」此婚姻兄弟也。釋親又云:「從母之男子,爲從母晜弟。」喪服緦麻三月章雲「從母昆弟」,又雲「舅之子」,鄭彼注云:「內兄弟。」是母黨之兄弟也。異姓兄弟當兼此數者。孔偏據夫婦爲釋,非經義。又案:此兄弟謂外親,蓋通於尊卑之稱。服問云:「有從無服而有服,公子之妻爲公子之外兄弟。」注云:「爲公子之外祖父母、從母緦麻。」是凡外親尊屬,亦得稱兄弟,不必倫敍相當矣。雲「師儒鄉里教以道藝者」者,卽大宰九兩之「師以賢得民,儒以道得民」者也。賈疏云:「以其鄉立庠,州黨及遂皆立序,致仕賢者,使教鄉閭子弟,鄉閭子弟皆相連合同就師儒,故云連師儒也。」雲「同師曰朋,同志曰友」者,白虎通義三綱六紀篇云:「朋者黨也,友者有也。禮記曰:『同門曰朋,同志曰友。』」司諫疏引鄭論語注、公羊定四年徐疏引倉頡篇,並與逸禮同。論語學而皇疏云:「同處師門曰朋,同執一志爲友。」然則同門與同師文異義同。雲「同猶齊也」者,毛詩小雅車攻傳云:「同,齊也。」墨子經上篇云:「同異而俱之於一也。」雲「民雖有富者,衣服不得獨異」者,賈疏云:「士已上衣服皆有采章,庶人皆同深衣而已,故云民雖有富者衣服不得獨異,並皆齊等也。」詒讓案:後漢書王符傳李注引尚書大傳云:「古之帝王必有命。民能敬長矜孤取捨好讓者,命於其君,然後得乘飾車駢馬、衣文錦;未有命者,不得衣,不得乘,乘衣者有罰。」春秋緐露服制篇云:「散民不敢服雜采,百工商賈不敢服狐貉,刑餘戮民不敢服絲玄纁。」此亦同衣服之一耑與?正月之吉,始和布教於邦國都鄙,乃縣教象之灋於象魏,使萬民觀教象,挾日而斂之,乃施教灋於邦國都鄙,使之各以教其所治民。正月之吉,周正月朔日也。司徒以布王教,至正歲,又書教法而縣焉。[疏]「正月之吉始和布教於邦國都鄙」者,自此至職末並大司徒當官專領之職事,所謂官常也。此以周正建子之月吉日,布教於天下。和當讀爲宣,詳大宰疏。雲「乃縣教象之灋於象魏,使萬民觀教象」者,教象之法,卽十二教及鄉三物之類。司徒於布教之日,卽縣教象於象魏,使萬民觀之也。天子象魏在庫門,亦詳大宰疏。雲「乃施教灋於邦國都鄙,使之各以教其所治民」者,賈疏云:「若據邦國,使諸侯教所治民,若據都鄙,則使公卿大夫教所治民。」 注云「正月之吉,周正月朔日也」者,大宰注義同。雲「司徒以布王教」者,賈疏云:「案大宰注云『布王治之事於天下』。此不言天下,注文略。邦國都鄙則亦天下也。」雲「至正歲,又書教法而縣焉」者,鄭以乃縣教象之法以下爲正歲夏正建寅月之事,與小司徒雲「正歲則帥其屬而觀教法之象」爲一。然與經承正月之吉者不合,其説非也。詳大宰疏。令五家爲比,使之相保;五比爲閭,使之相受;五閭爲族,使之相葬;五族爲黨,使之相救;五黨爲州,使之相賙;五州爲鄉,使之相賓。此所以勸民者也。使之者,皆謂立其長而教令使之。保猶任也。救,救凶災也。賓,賓客其賢者。故書受爲授,杜子春云:「當爲受,謂民移徙所到則受之,所去則出之。」又云:「賙當爲糾,謂糾其惡。」玄謂受者,宅舍有故,相受寄託也。賙者,謂禮物不備,相給足也。閭二十五家,族百家,黨五百家,州二千五百家,鄉萬二千五百家。[疏]「令五家爲比,使之相保」者,此制六鄉比伍之法也。與遂人六遂法同而名異。鄉民相聚爲小部,始於一比五家,比長治之。五家家數既少,居又相比,有罪過不容不知,故使相保任。比長云:「五家有辠奇衺則相及。」因平時相保,故有罪過則相及矣。雲「五比爲閭,使之相受」者,一閭二十五家,閭胥治之。比止五家,不能成城邑,則鄉邑蓋自二十五家爲始。既同處一邑,則宅捨得相容受以居。比長雲「五家相受」,遂官鄰長亦同。則相受不定二十五家,經各舉一耑,事實通也。雲「四閭爲族,使之相葬」者,一族百家,族師治之。相葬謂有喪葬則四閭之人會助其執紼、下棺、實土之事。族師雲「以相葬埋」;鄉師雲「族共喪器」;既夕禮雲「窆實土三,主人拜鄉人」;雜記雲「鄉人五十者從反哭,四十者待盈坎」;荀子禮論篇亦云「庶人之喪,合族黨,動州里」是也。雲「五族爲黨,使之相救」者,一黨五百家,黨正治之。相救謂以力相振助也。孟子滕文公篇云:「鄉田同井,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亦相救之事。賈疏云:「民有凶禍者,使民相救助。」雲「五黨爲州,使之相賙」者,一州二千五百家,州長治之。相賙謂以財相補給也。雲「五州爲鄉,使之相賓」者,一鄉萬二千五百家,爲一總部,鄉大夫治之。國語齊語云:管子制國以爲二十一鄉,五家爲軌,十軌爲里,四里爲連,十連爲鄉。則以二千家爲一鄉,與此經萬二千五百家爲一鄉,家數迥殊,非周制也。相賓卽鄉師雲「三年則大比,攷其德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鄉老及鄉大夫帥其吏與其衆寡,以禮禮賓之」。注云:「以鄉飲酒之禮,禮而賓之。」又先鄭注云:「賓,敬也,敬所舉賢者、能者。」案:彼衆寡卽鄉內之民,有賢能則相與會集賓敬之也。注云「此所以勸民者也」者,謂此經六事雖官施其令,而實則皆勸民自相爲之事也。雲「使之者,皆謂立其長而教令使之」者,長卽鄉吏。謂大司徒令其長,長又各以大司徒之教令,使其所治之民也。雲「保猶任也」者,説文人部云:「保,養也。任,保也。」保本訓養,引申爲相保任之義。管子大匡篇云:「吾權任子以死生。」尹注云:「任,保也。」方言郭注云:「保言可保信也。」此五家爲比,亦使之相保信不爲惡,若大司寇雲「使州里任之」。雲「救,救凶災也」者,謂有凶災之事,相與拯救也。雲「賓,賓客其賢者」者,卽後文賓興之事,謂有賢者,則以鄉飲酒之禮賓客尊敬之也。雲「故書受爲授,杜子春雲當爲受」者,據族師雲「使之相保相受」,與此文同。士師亦云「掌鄉合州黨族閭比之聯,使之相安相受」,故杜依之改字。徐幹中論譴交篇述此經作「相憂」,蓋形近而誤。段玉裁云:「此與典婦功同。但此經文已易,彼經文未易而出故書於注,全書體例不必畫一也。」徐養原云:「典婦功注以授爲聲之誤。然周禮受字故書多作授,古者授受通用。掌葛『以權度受之』,故書亦或爲授。」雲「謂民移徙,所到則受之,所去則出之」者,鶡冠子王鈇篇説制邑理都之法云:「若有所移徙去就,家與家相受,人與人相付,亾人姦物無所穿竄。」是民移徙有相受之法也。賈疏云:「案比長職雲『五家相受相和親』,與此文同,皆謂一閭之內無出入之法。比長職又云:『徙於國及郊,則從而授之。』注云:『徙謂不便其居也。或國中之民出徙郊,或郊民入徙國中。』彼是出鄉閭外,與此閭內自相容受不同,故後鄭易之以爲宅舍有故,相受寄託解之。」詒讓案:杜説與鶡冠子合,義亦可通。至比長所云授者,謂官與官相授,非民閒自相授受之事,與此不相涉也。雲「賙當爲糾」者,據州長云:「正月之吉,各屬其民而讀法,以考其德行道藝而勸之,以糾其過惡而戒之。」又遂官鄰長云:「掌相糾相受。」此上亦有相受之文,故杜依彼二文讀賙爲糾也。段玉裁云:「漢時小篆蓋無賙字,故杜易其字,如易𨊻爲軹之比。鄭君則取從貝周爲説,所謂就其字之聲類考訓詁、捃祕逸也。鄉師『賙萬民之囏阨』,鄭司農云:『賙讀爲周急之周。』説文無賙字,許意蓋謂周是賙非。其實論語周字是假借,周禮賙是正字。孟子作周,不從貝。」丁晏云:「賙糾聲相近,説文木部:『椆讀若丩。』是其例也。」雲「謂糾其惡」者,鄰長注云「相糾,相舉察」是也。後鄭以相賙義自可通,故不從杜説。雲「玄謂受者,宅舍有故相受寄託也」者,此從杜讀而義微異。説文受部云:「受,相付也。」謂不安其宅舍,以人物相付託容受也。雲「賙者,謂禮物不備,相給足也」者,一切經音義引字林云:「賙,贍也。」鄉師賙,先鄭讀爲周。詩大雅雲漢篇「靡人不周」,毛傳云:「周,救也。」月令「開府庫,出幣帛,周天下」,注云:「周謂給不足也。」周賙古今字。禮物不足,謂家貧不能給昏喪之禮,則同州之人出私財以給足之。雲「閭二十五家以下」者,賈疏云:「案此經五家爲比,五州爲鄉,轉相增,故其家數可知。」〔三〕程瑤田云:「鄉凡萬二千五百家,如此者六,綜計之,受地凡七萬五千家也。」頒職事十有二於邦國都鄙,使以登萬民。一曰稼穡,二曰樹蓺,三曰作材,四曰阜蕃,五曰飭材,六曰通財,七曰化材,八曰斂材,九曰生材,十曰學藝,十有一曰世事,十有二曰服事。鄭司農云:「稼穡謂三農生九穀也。樹蓺謂園圃育草木。作材謂虞衡作山澤之材。阜蕃謂藪牧養蕃鳥獸。飭材謂百工飭化八材。通財謂商賈阜通貨賄。化材謂嬪婦化治絲枲。斂材謂臣妾聚斂疏材。生材謂閒民無常職,轉移執事。學藝謂學道藝。世事謂以世事教能,則民不失職。服事謂爲公家服事者。」玄謂生材,養竹木者。[疏]「頒職事十有二於邦國都鄙,使以登萬民」者,頒訓分,詳前疏。賈疏云:「大司徒主天下人民之數,故頒下民之職事十有二條於天下邦國及畿內都鄙,使以登成萬民。此經不言鄉遂及公邑者,舉外以包內,司徒親主鄉遂公邑,頒之可知。」雲「一曰稼穡」者,賈疏云:「已下卽大宰九職。大宰既掌之,此又重掌者,以大宰尊官,總知其數,此司徒是主民之官,親自頒行,義各有異也。」江永云:「職事十有二,稼穡至生材,卽大宰之九職。其學蓺、世事、服事,此三職非生材之人。」案:江説是也。大宰任民,主於理財,故止有九職。此官主於教民,故十二職通頒之。以鄉大夫職參考之,學蓺、世事卽賢能,服事卽服公事,三者皆有復,故爲九職民貢所不及矣。雲「二曰樹蓺」者,蓺,石經作藝,與下學藝字同。今從宋本作蓺。阮元謂唐人之例,樹蓺字作「蓺」,道藝字作「藝」,是也。上文「辨十有二壤之物,而知其種,以教稼穡樹蓺」,字亦作蓺。然依説文,則樹蓺、學藝,字並當作「埶」,蓺藝皆埶之俗。 注鄭司農雲「稼穡謂三農生九穀也」者,自稼穡至生材,先鄭皆取大宰九職爲釋。敍官注云:「種穀曰稼。」説文禾部云:「穀可收曰穡。」毛詩魏風伐檀傳云:「種之曰稼,斂之曰穡。」故以種穀爲稼穡。雲「樹蓺謂園圃育草木」者,大宰育作毓,此作育者,亦用今字也。宋本及俗本並作毓,非。樹蓺者,種果木蔬草之通稱。賈疏據前注以蓺爲種黍稷,則與稼穡文複,非也。並詳前疏。雲「作材謂虞衡作山澤之材,阜蕃謂藪牧養蕃鳥獸,飭材謂百工飭化八材」者,並與大宰文同。上文雲「以阜人民,以蕃鳥獸」。此以阜蕃專屬鳥獸者,上注云:「阜猶盛也。蕃,蕃息也。」盛與息義相成,故此兼阜言之。雲「通財謂商賈阜通貨賄」者,財與貨賄義通。説文貝部貨賄同訓財。詳大宰疏。雲「化材謂嬪婦化治絲枲」者,絲枲卽女工所用之材,故云化材。雲「斂材謂臣妾聚斂疏材」者,與大宰文同。雲「生材謂閒民無常職轉移執事」者,賈疏云:「司農之意,此閒民在第九,當大宰『九曰閒民無常職』,故以閒民解生材也。但周公制禮,大宰任民無常職,於此頒職事,不可頒無常職使民行之,故後鄭易之以爲養竹木解之。」江永云:「先鄭得之。閒民執事於農工商賈虞衡之家,皆所以生材。後鄭謂養竹木者,非是。」案:江説是也。閒民雖無常職,而轉移執事卽是其職,故大宰列之九職,此列之十二職事,明非無職也。賈疏駁先鄭謂頒職事不可頒無職事,誤。雲「學藝謂學道藝」者,大司樂「凡有道有德者,使教焉」。後鄭注云:「道,多才藝者。」案:學道藝謂學士也。道藝同訓。經有兼言道藝者,宮正及卿大夫諸文是也。有單言道者,道卽兼藝,大宰及保氏、大司樂諸文是也。此經又單言藝,藝亦卽兼道,亦詳宮正疏。雲「世事謂以世事教能則民不失職」者,據前十二教經爲釋。蔣載康云:「世事,累世專業相傳,凡巫醫卜筮諸藝事。與前十二教世事別,以農工商賈及士已見於前也。」江永説同。案:江、蔣説是也。王制云:「祝、史、射、御、醫、卜及百工凡執技以事上者,不貳事,不移官。」彼執技,自百工外,並此所謂世事也。先鄭及賈疏並謂此與前十二教之世事同。但彼世事總指士農工商四民言之,此十二職一稼穡,五飭材,六通財,十學藝,四民已包舉無遺,則世事不得通四民言,與彼微異也。雲「服事謂爲公家服事者」者,與鄉大夫服公事者義同。賈疏云:「謂若府史胥徒、庶人在官者,是公家服事者也。」雲「玄謂生材養竹木者」者,大宰注云:「生猶養也。」賈疏云:「此後鄭破司農之義。案大宰事典雲『以生萬民』,小宰事職雲「以養萬民』,則知生爲養。山虞、林衡別官,則知此生材養竹木在於平地,林衡所掌是也。」案:養竹木已晐於「三曰作材」中,不當別爲職事,後鄭及賈説非也。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一曰六德,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物猶事也,興猶舉也。民三事教成,鄉大夫舉其賢者能者,以飲酒之禮賓客之,既則獻其書於王矣。知,明於事。仁,愛人以及物。聖,通而先識。義,能斷時宜。忠,言以中心。和,不剛不柔。善於父母爲孝,善於兄弟爲友。睦,親於九族。婣,親於外親。任,信於友道。恤,振憂貧者。禮,五禮之義。樂,六樂之歌舞。射,五射之法。御,五御之節。書,六書之品。數,九數之計。[疏]「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者,此卽六鄉大夫賓興賢能之事。上文雲「五州爲鄉,使之相賓」。鄉三物者,教鄉學之官法,大司徒頒之六鄉之吏,使教於鄉庠、州序、黨序及四郊虞庠之等,有此三事也。大戴禮記王言篇云:「昔者明王之治民有法,必別地,以州之分屬而治之。然後賢民無所隱,暴民無所伏,使有司日省,如時考之,歲誘賢焉,則賢者親,不賢者懼。」漢書食貨志説里序之教云:「其有秀異者,移鄉學於庠序;庠序之異者,移國學於少學。」此所賓興,卽賢能秀異鄉民之三物克備者也。雲「一曰六德,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者,師氏注云:「德行,內外之稱,在心爲德,施之爲行。」案師氏云:「以三德教國子,一曰至德,以爲道本;二曰敏德,以爲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惡。教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彼三德與此六德全異,三行亦唯孝友與此六行同。又大司樂云:「以樂德教國子,中和祗庸孝友。」大師亦謂之六德。彼中和卽此忠和,而孝友又取之三行,並與此不同。蓋教本多術,此官通教萬民,與大司樂教大學,師氏教小學,各舉一耑,亦互相備也。雲「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者,與保氏同。御,羣書治要引作「馭」,與保氏「五馭」字同,是也。此經例,凡馭車字作「馭」,侍御字作「御」,二字較然不同,石經及宋以來刻本並誤。 注云「物猶事也」者,亦引申之義。小爾雅廣詁云:「物,事也。」雲「興猶舉也」者,遂大夫、大司馬注並同。廣雅釋詁云:「興,舉也。」鄉大夫注云「變舉言興者,謂合衆而尊寵之」是也。雲「民三事教成,鄉大夫舉其賢者能者,以飲酒之禮賓客之,既則獻其書於王矣」者,鄉大夫云:「三年則大比,攷其德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鄉老及鄉大夫帥其吏與其衆寡,以禮禮賓之。厥明,鄉老及鄉大夫羣吏獻賢能之書於王。」彼注釋「以禮禮賓之」雲「以鄉飲酒之禮禮而賓之」,故此注亦舉鄉飲酒爲説。雲「知,明於事」者,説文口部云:「知,詞也。」又白部云:「𥏼,識詞也。」凡論德者,並𥏼之叚字,隸省作智。羣書治要引此經注並作智。釋名釋言語云:「智,知也,無所不知也。」白虎通義情性篇云:「智者知也,獨見前聞,不惑於事,見微知著也。」雲「仁,愛人以及物」者,説文人部云:「仁,親也。」白虎通義情性篇云:「仁者,不忍也,施生愛人也。」莊子天地篇云:「愛人利物謂之仁。」大玄經玄攡云:「同愛天下之物,無有偏私,故謂之仁。」雲「聖,通而先識」者,説文耳部云:「聖,通也。」毛詩邶風凱風傳云:「聖,睿也。」洪範「睿作聖」,僞孔傳云:「於事無不通謂之聖。」文獻通考郊社考引五行傳「思心之不容,是謂不聖」。鄭注云:「心明曰聖。」白虎通義聖人篇云:「聖者通也,道者聲也,道無所不通,明無所不照,聞聲知情。」案:依鄭義,此聖德卽明達之稱,與知德略同。但知者事至不惑,聖則博通先識耳。鄉飲酒義云:「仁義接,賓主有事,俎豆有數,曰聖。」彼注亦訓爲通,卽此義,並與聖神之聖異也。賈疏云:「案襄二十二年:『臧武仲如晉,雨,過御叔,御叔在邑,將飲酒,曰:焉用聖人。』何休云:『説左氏傳者曰:「春秋之志,非聖人孰能脩之。」言夫子聖人,乃能脩之。御叔謂臧武仲爲聖人,是非獨孔子。』玄箴之曰:『武仲者,述聖人之道,魯人稱之曰聖。今使如晉,過御叔,御叔不説學,見武仲而雨行,傲之雲「焉用聖人爲」。左氏傳載之者,非御叔不説學,不謂武仲聖與孔子同。』若然,此雲聖,亦與武仲同,是皆述聖人之道。」雲「義,能斷時宜」者,若中庸云:「義者,宜也。」白虎通義情性篇云:「義者,宜也,斷決得中也。」雲「忠,言以中心」者,大戴禮記曾子大孝篇云:「忠者,中此者也。」賈子道術云:「愛利出中謂之忠。」國語周語云:「考中度衷爲忠。」説文心部云:「忠,敬也。從心中聲。」又中部云:「中,內也。」此注依聲爲訓,言內盡心之敬是爲忠也。大司樂「中和」,注云:「中猶忠也。」二字互訓,與此注同。雲「和,不剛不柔」者,大司樂注云:「和,剛柔適也。」春秋繁露循天之道篇云:「夫德莫大於和,而道莫正於中。中者天地之美達理也,聖人之所保守也。詩云『不剛不柔,布政優優。』此非中和之謂與?」董子以不剛不柔通屬中和,鄭君以不剛不柔專屬和者,彼中和通言,此中和爲六德之二,義訓各別,故鄭分釋之也。雲「善於父母爲孝,善於兄弟爲友」者,大司樂注義同。爾雅釋訓云:「張仲孝友,善父母爲孝,善兄弟爲友。」賈子道術云:「子愛利親謂之孝,兄敬愛弟謂之友。」師氏雲「友行以尊賢良」,與此注及爾雅不同者,內據親屬則曰兄弟,外據朋友則曰賢良,義得互含,不相妨也。雲「睦,親於九族」者,説文目部云:「睦,目順也。一曰敬和也。」坊記雲「睦於父母之黨」,鄭注云:「睦,厚也。」賈疏云:「堯典雲『九族既睦』,是睦親於九族也。九族者,上至高祖,下至玄孫,旁及緦麻之內也。」案:賈説九族,與尚書釋文引馬、鄭説同,蓋卽約鄭書注義。後漢書班固傳李注引鄭書注亦云「睦,親也。」雲「姻,親於外親」者,説文女部云:「姻,婿家也。女之所因故曰姻。重文婣,籀文姻從𣶒。」此經作婣,注作姻,蓋亦經用古字,注用今字之例。詩邶風燕燕箋及羣書治要引經並作姻。爾雅釋親云:「婿之父爲姻。」左僖五年傳:「江、黃、道、柏,方睦於齊,皆弦姻也。」杜注云:「姻,外親也。」案姻本爲外親之名,引申之,親於內外親亦謂之姻。賈子新書傅職篇云:「天子不姻於親戚,不惠於庶民。」賈疏云:「上雲睦施於九族,明此姻是親於外親也。左傳雲『士踰月,外姻至』。亦據外親之等。外親者,則妻族、母族是也。」雲「任,信於友道」者,詩邶風燕燕箋云:「任,以恩相親信也。」大戴禮記文王官人篇「觀其任廉」,盧注云:「任,以信相親也。」史記季布傳集解引孟康云:「信交道曰任。」賈疏云:「謂朋友有道德,則任信之,故論語雲『信則人任焉』是也。」雲「恤,振憂貧者」者,前注云:「恤謂災危相憂。」説文心部云:「恤,憂也,收也。」鄭中庸注云:「振猶收也。」雲「禮,五禮之義」者,據下經及保氏、大宗伯文。五禮通晐吉凶,其節文隆殺,各有精義,若禮記射義、燕義之等是也。雲「樂,六樂之歌舞」者,亦據下經及保氏、大司樂文。雲「射,五射之法,御,五御之節,書,六書之品,數,九數之計」者,並據保氏文。御,並當依保氏經注作馭。賈疏云:「書言品者,形聲處事,差品不同。數言計者,有多少筭計。」案五禮以下名義,並詳保氏疏。以鄉八刑糾萬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婣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亂民之刑。糾猶割察也。不弟,不敬師長。造言,訛言惑衆。亂民,亂名改作,執左道以亂政也。鄭司農云:「任謂朋友相任,恤謂相憂。」[疏]「以鄉八刑糾萬民」者,此卽十二教以刑教中則民不虣之事。鄉八刑,刑之行於鄉中者。司徒掌六鄉,故兼掌其刑,大司寇五刑三曰鄉刑是也。雲「一曰不孝之刑」者,孝經云:「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大司寇鄉刑亦云「上德糾孝」,故此鄉刑亦以不孝爲首。賈疏云:「上設三物教萬民,民有不從教者,則設刑以刑之。上三物有六德、六行、六蓺。六德六蓺不設刑,獨於六行設刑者,鄭注師氏云:『在身爲德,施之爲行。』德爲在身,不施於物,六蓺亦是在身之能,不施於人,故二者不設刑。其行並是施之於人,恐有愆負,故設刑以防之也。造言亂民,民中特害,故六行之外,別加此二刑。」 注云「糾猶割察也」者,小宰注義同。雲「不弟,不敬師長」者,孟子告子篇云:「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趙注云:「弟,順也。」賈子道術篇云:「弟敬愛兄謂之悌。」周書謚法篇孔注云:「不悌,不遜順也。」悌卽弟之俗。案師氏三行云:「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依鄭説,此不弟似兼含不順爲義。但彼師長,長當謂官長;此注則似主長老而言,義亦微異也。賈疏云:「此不弟,卽上六行友是也。上文在睦姻之上,此變言弟退在睦姻之下者,上言友,專施於兄弟;此變言弟,兼施於師長,故退在睦姻之下。」雲「造言,訛言惑衆」者,大宰注云:「造,作也。」詩小雅沔水「民之訛言」,〔四〕箋云:「訛,僞也。」謂造作僞妄之言,以惑衆聽。禁暴氏禁庶民之作言語而不信者,亦其類也。雲「亂民,亂名改作,執左道以亂政也」者,王制云:「析言破律,亂名改作,執左道以亂政,殺。」鄭彼注云:「亂名改作,謂變易官與物之名,更造法度。左道,若巫蠱及俗禁。」孔疏云:「盧云:左道謂邪道。地道尊右,右爲貴,故漢書雲『右賢左愚』『右貴左賤』。故正道爲右,不正道爲左。」案:荀子正名篇云:「析辭擅作名,以亂正名,使民疑惑,民多辨訟,則謂之大姦,其罪猶爲符節度量之罪也。」此卽古亂民之刑也。又案:禁暴氏禁庶民之亂暴力正者,司虣掌市禁,亦有虣亂之禁,則亂民當亦兼有暴亂之民矣。鄭司農雲「任謂朋友相任」者,上六行注云:「任,信於友道者。」二鄭義同。雲「恤謂相憂」者,詳前疏。以五禮防萬民之僞而教之中,禮所以節止民之侈僞,使其行得中。鄭司農云:「五禮謂吉凶賓軍嘉。」[疏]「以五禮防萬民之僞而教之中」者,此卽十二教「以祀禮教敬則民不苟,以陽禮教讓則民不爭,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之事。稻人云:「以防止水。」經解云:「夫禮禁亂之所由生,猶坊止水之所自來也。」坊卽防之俗。蓋防爲止水之隄,引申爲防檢之義。上六藝已晐五禮六樂,但彼是教民興藝之事,此更以禮樂教化萬民,故別言之。賈疏云:「案禮記樂記云:『禮者著誠去僞。』故以禮防萬民之僞而教之中,使得中正也。」 注云「禮所以節止民之侈僞,使其行得中」者,王制云:「司徒脩六禮,以節民性。」樂記云:「禮節民心。」白虎通義禮樂篇云:「禮所以防淫泆,節其侈靡也。」上文十二教雲「以儀辨等,則民不越」,教中卽使之不越禮也。鄭司農雲「五禮,謂吉凶賓軍嘉」者,據大宗伯文。王制云:「六禮:冠、昏、喪、祭、鄉、相見。」彼六者以事別,與五禮亦互通也。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而教之和。樂所以蕩正民之情思,使其心應和也。鄭司農云:「六樂謂雲門、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疏]「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而教之和」者,此卽十二教「以樂教和則民不乖」之事。 注云「樂所以蕩正民之情思,使其心應和也」者,樂記云:「樂和民聲。」又云:「樂也者,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易。」白虎通義禮樂篇云:「樂所以蕩滌,反其邪惡也。」卽蕩正民之情思,使其心應和之事也。鄭司農雲「六樂謂雲門、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者,釋文韶作招,雲「本亦作韶」。又雲「濩,本亦作護」。案:招、韶,護、濩,字並通。詳大司樂疏。凡萬民之不服教而有獄訟者,與有地治者聽而斷之,其附於刑者,歸於士。不服教,不厭服於十二教,貪冒者也。爭罪曰獄,爭財曰訟。有地治者,謂鄉州及治都鄙者也。附,麗也。士,司寇、士師之屬。鄭司農云:「與有地治者聽而斷之,與其地部界所屬吏共聽斷之。士謂主斷刑之官。春秋傳曰:『士榮爲大士。』或謂歸於圜土,圜土謂獄也,獄城圜。」[疏]「凡萬民之不服教而有獄訟者,與有地治者聽而斷之」者,賈疏云:「上以禮樂化民,而萬民不厭服十二教,則鬭爭起。有獄訟者,將斷割之時,恐其獄訟不審,故與其有地治者謂治民之官,共聽而斷之。」雲「其附於刑者歸於士」者,以司徒雖掌鄉八刑,而獄訟之事必屬之刑官也。其官刑撲罰以下,則司徒專斷之。賈疏云:「若有小罪,則司徒決之。其附於五刑,則歸於士,使秋官士師之等斷之。」 注云「不服教,不厭服於十二教,貪冒者也」者,厭,賈述注作「猒」。疏云:「上以十二教教民,使不貪冒,其民有不猒服於十二教,卽是貪冒之人也。猒有二種:有嫌猒,有猒飫之猒,謂若祭禮有陰猒之類是也。此言不猒服十二教者,謂不猒飫服行十二教也。」阮元云:「賈疏有嫌猒、猒飫、陰猒,字皆作古猒字,是賈氏所據鄭注作猒也。依説文『厭服』,字當從廠。」案:阮校是也。釋文:「厭,於涉反,或於驗反。」賈作猒,與陸引或音同。依陸前音,則字當作厭。説文厂部云:「厭,笮也,一曰合也。」字亦作壓,公羊文十四年,何注云:「壓,服也。」漢書刑法志云:「獄疑,於人心不厭者,輒讞之。」此與許書合義相近。賈疏猒飫之訓,恐非鄭意。貪冒者,左文十八年傳「貪於飲食,冒於貨賄」。杜注云:「冒亦貪也。」雲「爭罪曰獄」者,呂氏春秋孟秋紀高注同。大司寇雲「以兩劑禁民獄」,注云:「獄謂相告以罪名者。」鄭意凡言獄者,並謂以干犯罪名之事相告發,或己有罪而抵誣他人,若此者並謂之獄也。雲「爭財曰訟」者,呂氏春秋高注同。大司寇雲「以兩造禁民訟」,注云:「訟謂以財貨相告者。」説文言部云:「訟,爭也。」易訟釋文引鄭易注云:「辯財曰訟。」玉燭寶典引月令章句云:「獄,爭罪也。訟,爭辭也。」案:爭財謂以財貨取與相抵冒而告之官者。然經凡獄訟對文者,獄大而訟小也。鄭謂以爭罪爭財爲異,似非經義。獄訟散文亦通,詳大司寇疏。雲「有地治者,謂鄉州及治都鄙者也」者,賈疏云:「司徒主六鄉,明知有鄉州也。案上經布教於都鄙,明地治之內兼有都鄙可知。」詒讓案:鄭意此雲有地治者,猶遂大夫雲屬其地治者,亦猶蠟氏雲有地之官。在六鄉則爲鄉州之吏,在采地則爲都鄙之吏,此皆有聽獄訟之事,故鄉師雲「各掌其所治鄉之教而聽其治」,又雲「聽其獄訟」是也。雲「附,麗也」者,大司寇注云:「麗,附也。」二字互訓。附於刑,猶言麗著於刑法也。詳大司寇疏。雲「士,司寇、士師之屬」者,司寇關大小司寇,與士師及其屬官皆刑官,故通謂之士。孟子梁惠王篇雲「士師不能治士」,趙注以不能治獄爲釋,則獄亦得稱士矣。賈疏云:「案秋官有士師、鄉士、遂士、縣士,並主獄訟之事,故云士師之屬也。」鄭司農雲「與有地治者聽而斷之,與其地部界所屬吏共聽斷之」者,與後鄭説同。部界所屬吏,卽鄉州及治都鄙者也。雲「士謂主斷刑之官」者,秋官敍官注云:「士,察也,主察獄訟之事者。」是其義也。先鄭此義亦與後鄭同,但汎言斷刑之官,故後鄭補之。引春秋傳曰「士榮爲大士」者,僖二十八年左傳:衞侯殺弟叔武,元咺訴於晉,諸侯會於溫以討之。衞侯與元咺訟,甯武子爲輔,鍼莊子爲坐,士榮爲大士。杜注云:「大士,治獄官也。」引之者,證凡主斷刑之官並稱士也。雲「或謂歸於圜土」者,於,當從賈疏述注作「於」。此兼存別本別説,謂書或作歸於土,義則與司救「三罰而歸於圜土」同也。惠棟云:「鄭以古土字有作士者,故復以圜土釋之。詩周頌雲『保有厥士』,義作土。世本作篇雲『相士作乘馬』,卽相土也。呂覽任地云:『后稷曰:子能使吾士靖而甽浴士乎?』高誘曰:『士當爲土。』周牧敦亦以士爲土。」雲「圜土謂獄也,獄城圜」者,比長注云:「圜土者,獄城也。獄必圜者,規主仁,以仁心求其情,古之治獄,閔於出之。」司救及秋官敍官先鄭注義並同。初學記政理部引春秋元命包云:「爲獄圜者,象斗運合。」釋名釋宮室云:「獄,確也,言實確人情僞也。又謂之圜土,言築土表牆其形圜也。」史記天官書云:「有句圜十五星,屬杓,曰賤人之牢,卽獄城圜之象。」月令孔疏引鄭記崇精問曰「獄,周曰圜土,殷曰羑里,夏曰均臺」。詩召南行露孔疏云:「鄭異義駁云:『獄者,埆也,囚證於埆核之處,周禮之圓土。』然則獄者,核實道理之名,臯陶造獄謂此也。既囚證未定,獄事未決,繫之於圓土,因謂圓土亦爲獄。」案:孔説是也。此經凡言圜土者,並爲頌繫罷民之獄,司救、大司寇、司圜所掌是也。其五刑之囚,則自繫鄉士、遂士、縣士諸官之獄,不入圜土。月令仲春省囹圄,〔五〕注云:「囹圄,所以禁守繫者,若今別獄矣。」白虎通義、獨斷及玉燭寶典引風俗通並雲獄周曰囹圄,明圜土非周獄之正名。又墨子尚賢下篇説傅説居圜土之上,則殷獄羑里之外,亦別有圜土,其制不始於周。鄭記崇精問,似謂周凡獄通名圜土,殊失攷。祀五帝,奉牛牲,羞其肆,牛能任載,地類也。奉猶進也。鄭司農云:「羞,進也。肆,陳骨體也。」玄謂進所肆解骨體,士喪禮曰「肆解去蹄」。[疏]「祀五帝奉牛牲」者,大宰注云:「祀五帝謂四郊及明堂。」大司徒奉牛牲,與大宗伯、大司馬、大司寇、大司空爲官聯。小宗伯雲「毛六牲,辨其名物而頒之於五官,使共奉之」是也。經言五帝,而不及昊天上帝及方丘北郊者,文不具也。凡郊丘五帝並用犢,餘神則用牛,通謂之牛牲。小司徒「凡小祭祀奉牛牲」,注云:「小祭祀,王玄冕所祭。」依彼注義,則凡中祀王希冕所祭以上之牛,並大司徒奉之矣。然則此官所奉甚衆,經唯舉五帝以見義耳。 注云「牛能任載,地類也」者,庖人注云:「牛屬司徒,土也。」易説卦傳云:「坤爲牛。」孔疏云:「坤象地,任重而順,故爲牛也。」又月令注云:「牛,土畜也。」孔疏引洪範五行傳云:「思之不睿,則有牛禍。」注云:「地,厚德載物,牛,畜之任重者也。屬思。」義與此注同。雲「奉猶進也」者,説文𠬞部云:「奉,承也。」引申爲進奉之義。廣雅釋詁云:「奉,進也。」大司寇、小司寇注並同。鄭司農雲「羞,進也」者,膳夫注同。雲「肆,陳骨體也」者,春官敍官注云:「肆猶陳也。」謂陳骨體爲俎實。賈疏云:「骨體,肩臂脊脅之屬。司農以肆爲『四』音讀之,故云肆陳也,謂陳牲體於俎上,卽體解折節爲二十一體是也。」案:賈説非也。詩小雅楚茨「或肆或將」,毛傳云:「肆,陳也。」箋云:「有肆其骨體於俎者。」先鄭卽本毛義。小子「羊肆」,先鄭注云:「羊肆,體薦,全烝也。」依左傳杜注、國語韋注義,則體薦半解牲體而薦之,全烝爲全升牲體而不解。先鄭小子注別以體解節折釋羊殽,則不以肆爲體解二十一體可知矣。雲「玄謂進所肆解骨體」者,後鄭從先鄭訓羞爲進,而不從其訓肆爲陳也。小子「羊肆」注云:「肆讀爲鬄。羊鬄者,所謂豚解也。」是後鄭讀肆爲鬄,鬄解卽豚解也。據大宗伯、典瑞注義,則肆者爲凡解牲體之通名,豚解、體解皆謂之肆。而祀五帝自血腥始,則當先進豚解,以此下注特引士喪禮豚解之法以證義,小子經則羊肆與羊殽對文,故彼注亦專舉豚解爲釋,二注意異而義同也。凡豚解,解左右股肱、脊及兩脅爲七體,詳小子疏。引士喪禮曰「肆解去蹄」者,士喪禮云:「特豚四鬄去蹏。」鄭彼注云:「鬄,解也。四解之,殊肩髀而已。」案:殊肩髀卽解左右股肱爲四也。彼下文又雲「兩胉脊」,注云:「胉,脅也。」卽所謂七體。賈疏云:「彼言殊肩髀,與此骨體一也。但彼雲四鬄,此雲肆解。其字不同者,鄭直以義讀之,非彼正文,此雲肆當彼鬄也。案禮運云:『腥其俎,孰其殽。』彼注云:『腥其俎謂豚解而腥之也,孰其殽謂體解而爓之。』祭祀之法,先豚解,後體解。經雲奉牛牲,謂初牽入時,卽言羞其肆,明先豚解。又案:國語禘郊之事則有全烝。若然,則禘郊之事,先全烝始後豚解也。若宗廟之祭,則無全烝,先豚解,次體解,禮運所云者是也。」何紹基云:「釋文:『肆,託歷反。注「肆解」「肆去」同。』案注引士喪禮,蓋以肆易鬄,當作『四肆去蹄』。賈疏誤作『肆解去蹄』者,因上句肆解骨體而誤也。釋文『肆去』二字,足正其誤。」案:何校是也。孔繼汾説同。俞樾云:「此注此疏均有誤字。蓋鄭意肆卽鬄之叚字,其義爲解,故注士喪禮,以四解説四鬄,而此注則以肆解連文也。肆解者,以解訓肆也。乃引士喪禮曰『肆解去蹄』,本作『四肆去蹄』,蓋謂此經之肆卽彼經之鬄也。故易彼經之正文,從此經之叚字,使讀者易曉,此古人引經明叚借之又一例也。賈疏本作『但彼雲四鬄,此雲四肆,其字不同。』蓋所異者,止『肆』之一字,故曰『此雲肆,當彼鬄也』。注文涉上有『肆解』字,誤作『肆解去蹄』,後人又改賈疏以從之,其誤遂不可正矣。」案:賈疏亦當如俞校。內饔疏引士喪禮「四肆去蹄」,卽依此注,是賈所見本與陸同之證。士喪禮之鬄,正字當作𩮜,詳小子疏。享先王亦如之。[疏]「享先王亦如之」者,賈疏云:「享先王不辨祭之大小,彼大宗伯四時及禘祫六者皆稱享。雲亦如之者,亦如上『祀五帝,奉牛牲,羞其肆』。又不言祭地者,祭地之禮與天同。」大賓客,令野脩道委積。令,令遺人使爲之也。少曰委,多曰積,皆所以給賓客。[疏]「大賓客,令野脩道委積」者,賈疏云:「案大行人,諸侯朝稱賓,鄉大夫來聘稱客。彼對文例,散文賓客通。此雲大賓客者,唯據諸侯來朝,大司徒令遺人於野路之上,脩治道塗及委積芻薪米禾之等,以待賓客。」案:賈説是也。此雲大賓客,小司徒雲小賓客,皆君臣相對爲大小,其賓客則自不別。大行人注云:「大賓,要服以內諸侯。大客,謂其孤卿。」與此義別。彼大客仍在小司徒小賓客內,此大賓客內亦當含要服以外蕃國來朝之小賓也。野謂自四郊以至於畿,遺人云「郊里之委積以待賓客」是也。賈雲脩治道塗者,蓋據遂人云「凡賓客令脩野道而委積」。遂師雲「賓客則巡其道脩,庀其委積」,注云:「巡其道脩,行治道路也。」以彼二文證之,則此經謂道路及委積二者兼令脩之,非止謂脩道上之委積也。但遺人不掌脩道塗之事,故方苞、蔣載康並謂脩道自大小司徒以及遂人、遂師,皆令野廬氏。其説足補鄭、賈之義。 注云「令,令遺人使爲之也」者,賈疏云:「案遺人云:『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館,候館有積。』故知義然也。」黃度云:「鄭雲令遺人,以遺人掌委積也。脩道非遺人之事。」案:黃説是也。雲「少曰委,多曰積」者,遺人注同。賈彼疏云:「據三十里言委,五十里言積,相對而言,若散文則多亦曰委,委人所云薪蒸亦曰委是也。」案:賈説是也。説文禾部云:「積,聚也。」廣雅釋詁云:「委,積也。」蓋委積義同。凡儲聚禾米薪芻之屬,通謂之委積。九章算術商功篇有算委粟、委菽、委米及芻甍芻童術,皆有積,是也。鄭謂多少異名,據遺人職爲説耳。又案:國語周語雲「野有庾積」,韋注云:「庾,露積穀也。」詩小雅篤公劉云:「迺積迺倉。」蓋積本爲露積之名,總言之,凡倉廥之屬亦稱積。遺人云「候館有積」,掌戮雲「髠者使守積」,皆通含倉廥,不皆露積也。雲「皆所以給賓客」者,若遺人路室有委,候館有積及司儀雲上公五積,侯伯四積,子男三積等,皆以給賓客行道之用也。大喪,帥六鄉之衆庶,屬其六引,而治其政令。衆庶,所致役也。鄭司農云:「六引,謂引喪車索也。六鄉主六引,六遂主六紼。」[疏]「大喪帥六鄉之衆庶,屬其六引」者,以下掌致民治役之事。大喪謂王及後之喪。後與王禮略同,葬當亦得用六引也。世子喪蓋不備六引,則此大喪不得關世子以下,但其用役,亦取之鄉遂,則亦大小司徒、遂人等致之矣。案:遂師道野役及蜃車之役,注謂司徒使之。稍人云:「大喪,帥蜃車與其役以至,以聽於司徒。」是自鄉遂以至公邑,其役政咸受治於司徒,以其掌六鄉地事,尤爲親切,故經唯著帥六鄉衆庶之文;若其徵令所及,實通於畿內矣。又案:少儀云:「適公卿之喪,則曰聽役於司徒。」則疑公卿大臣之喪,司徒亦使其屬官治其役事,但不親其事耳。屬六引者,謂葬行時,屬引索於柩車之軸,以便挽引。既夕禮云:「乃載,屬引。」注云:「屬猶著也。」 注云「衆庶,所致役也」者,遂人注云:「大喪之正棺殯啟朝及引,六鄉役之。」卽此衆庶共其役也。賈疏云:「但六鄉七萬五千家,唯取一千人,致之使爲挽柩之役。」鄭司農雲「六引謂引喪車索也」者,既夕禮注云:「引,所以引柩車。在軸輴曰紼。古者人引柩。春秋傳曰:『坐引而哭之三。』」案:喪車卽巾車之匶路,遂師之蜃車也。引與綍同爲大索,惟以舉棺、引車爲異,詳遂人疏。又遂人「六綍」,注云「用綍旁六」,則此六引亦用引旁六。雲「六鄉主六引,六遂主六紼」者,紼綍同。賈疏云:「案遂人職云:『大喪,帥六遂之役而致之,掌其政令;及葬,帥而屬六綍。』在棺曰紼,見繩體,行道曰引,見用力,互文以見義也。」大軍旅,大田役,以旗致萬民,而治其徒庶之政令。旗,畫熊虎者也。徵衆,刻日樹旗,期於其下。[疏]「大軍旅、大田役,以旗致萬民,而治其徒庶之政令」者,卽大宗伯軍禮之大師大田也。因大田而起徒役,謂之大田。役亦晐有大役之事,詳大宰疏。賈疏云:「凡征伐田獵所用民徒,先起六鄉之衆,司徒主六鄉,田卽治其徒庶之政令。」 注云「旗,畫熊虎者也」者,據司常文。雲「徵衆,刻日樹旗,期於其下」者,釋名釋天云:「熊虎爲旗,旗,期也,言與衆期於下。」説文㫃部云:「熊旗五斿,以象罰星,士卒以爲期。」案:旗期聲同,明用旗兼取期衆之義。賈疏云:「凡起徒役,不令而誅謂之虐。故徵衆庶,預刻集日,至日樹旗,期民於其下,衆皆至,弊旗,誅後至者也。」聶崇義云:「輈人云『熊旗六斿』。遂大夫四命,四斿;鄉大夫六命,則爲六斿。」案:依聶説,則大司徒大旗亦當六斿。司常大閲雲「孤卿建旜,帥都建旗」。大司馬治兵又雲「軍吏載旗,百官載旟」。大司徒,卿,常法宜建旟旜;今以師田用軍法,且司徒在軍,或卽爲軍將,故改建旗旜。但凡鄉遂致民,皆以大旗,似義取表事,與司常大閲大司馬治兵敍爵不同,則不定爲軍將。而期民通用旗,故鄉師時田雲「及期,以司徒之大旗致衆庶」,遂人起野役亦云「以遂之大旗致之」,義並略同。孟子萬章篇説諸侯招庶人以旃,疑卽用旗旜也。互詳鄉師、遂人疏。若國有大故,則致萬民於王門,令無節者不行於天下。大故,謂王崩及寇兵也。節,六節。有節乃得行,防姦私。[疏]「則致萬民於王門」者,於,經例當作「於」,石經及各本並誤。下同。致民者,以備非常,飭守政。萬民亦專指六鄉之正卒,非通國中四郊之民盡致之也。王門卽王宮之皋門、庫門,虎賁氏所守者,對司門國門爲城門。覲禮記雲「偏駕不入王門」,亦是也。致萬民,蓋於皋門內外屬衆而待事。國語吳語云:「越王命有司大令於國曰:苟任戎者,皆造於國門之外。」彼將興兵征伐,故致民於國門;此大故備守,則致民於宮門,緩急事異也。雲「令無節者不行於天下」者,謂令鄉遂都鄙及邦國也。司險云:「國有故,則藩塞阻路而止行者,以其屬守之,唯有節者達之。」此官蓋亦兼令之矣。 注云「大故謂王崩及寇兵也」者,朝士雲「若邦凶荒札喪寇戎之故」。此下文荒札別見,故注不及也。司險注云:「有故,喪災及兵也。」此大喪及大兵事則謂之大故。虎賁氏云:「國有大故則守王門,大喪亦如之。」彼詳言之,故大喪與大故並舉;此通言之,則大故亦得含大喪:經注詳略,不嫌互見也。雲「節,六節」者,據小行人六節達於天下者也。雲「有節乃得行,防姦私」者,姦,宋本、嘉靖本作「姧」,卽姦之俗。有節以檢察誣僞,則姦私不得售也。大荒、大札,則令邦國移民、通財、舍禁、弛力、薄征、緩刑。大荒,大凶年也。大札,大疫病也。移民,辟災就賤。其有守不可移者,則輸之穀。春秋定五年夏,歸粟於蔡是也。[疏]「大荒大札則令邦國移民通財」者,此與上十二荒政略同。彼舉其條目,此施其政令。又大札亦有此令,故復著之也。賈疏云:「令邦國者,謂令天下諸侯邦國也。移民,謂分口往就賤。財是米穀也。其有留守不得去者,則賤處通穀米與之。」雲「舍禁、弛力、薄征、緩刑」者,並詳前疏。賈疏云:「若據大荒,則全無徵稅。今言薄征者,容有小荒,仍徵稅。」 注云「大荒,大凶年也」者,大宰注云:「荒,凶年。」此災尤重,故曰大荒。雲「大札,大疫病也」者,膳夫注云:「大札,疫癘也。」與此義同。雲「移民,辟災就賤」者,説文禾部云:「移,禾相倚移也。」又辵部云:「迻,遷徙也。」經典通叚移爲迻。大札則徙民避災。大荒穀貴,則徙民就穀賤之處,使易得食。廩人云:「若食不能人二鬴,則令邦移民就穀。」卽就賤也。孟子梁惠王篇:「梁惠王曰:河內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內。」卽大荒移民之事。雲「其有守不可移者,則輸之穀」者,前注云「財謂泉穀」,故輸穀謂之通財。有守謂有地守,或老稚守田宅不能移者,則輸穀以賙其戹,孟子之移粟是也。小行人云:「若國札喪,則令賻補之;若國凶荒,則令賙委之。」亦卽札荒通財之事。雲「春秋定五年夏,歸粟於蔡是也」者,春秋經文。先是,定四年秋,楚人圍蔡,故此年夏歸之粟。左傳云:「歸粟於蔡,以周亟矜無資。」賈疏云:「彼雖非荒札之事,直取歸粟一道,證經通財之義。」歲終,則令教官正治而致事。歲終,自周季冬也。教官,其屬六十。正治,明處其文書。致事,上其計簿。[疏]「歲終,則令教官正治而致事」者,此正教官之歲會,所謂官計也。 注云「歲終,自周季冬也」者,宰夫注同。此經通例,凡言歲者,並據夏正,歲終實當爲夏之季冬。鄭以爲周季冬,非也。詳宰夫疏。雲「教官其屬六十」者,地官所屬之凡數也。雲「正治,明處其文書」者,大宰「歲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注云:「正,正處也。」謂明審處制其文書也。雲「致事,上其計簿」者,小宰「歲終則令羣吏致事」,注云:「使齎歲盡文書來至,若今上計計簿。」卽歲盡上計之文書也。正歲,令於教官曰:「各共爾職,脩乃事,以聽王命。其有不正,則國有常刑。」正歲,夏正月朔日。[疏]「正歲令於教官」者,此就教官之屬各官府申敕之,與小司徒觀教法時所令不同,詳彼疏。雲「曰各共爾職,脩乃事,以聽王命」者,猶小宰令治官雲「各脩乃職,攷乃法,待乃事,以聽王命」也。雲「其有不正,則國有常刑」者,賈疏云:「謂文書不正直而濫失,則有常刑。」案:常刑,詳小宰疏。 注云「正歲,夏正月朔日」者,小宰注云:「正歲謂夏之正月。」賈疏雲「知是朔日者,以其正月之吉是朔日,此雖不言之吉,亦是朔日爲始可知也。」 〔一〕「當」原訛「與」,據楚本改。 〔二〕「二」原訛「三」,據楚本改。 〔三〕原脫「家」,據賈疏及楚本補。 〔四〕「沔」原訛「河」,據詩經小雅改。 〔五〕「仲春」原訛「孟春」,孫氏偶誤記,據禮記月令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