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记
人海记 作者:查慎行 清 |
苏子瞻诗:“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与东方曼倩‘陆沈金马’之意略同。余自甲于夏北游太学,又九年举京兆秋试,又十年唱第南宫,其后供奉内廷者七年,从事书局者三年,迨癸巳夏移疾乞归,年已六十有四矣。通计三十年来,客居京师,岁月过半,其间耳目闻见,随手缀录零丁件系不下数百条,雪窗检点,裒集成卷,命曰《人海记》。 |
卷上
[编辑]汉官给俸
[编辑]本朝初年,满洲官员支俸不支薪,汉官则俸薪并支。顺治甲午,停秋冬二季俸,有以停俸不停薪请支折薪银者,以薪侈于俸也。如四品官,季给薪三十金,俸才二十金。内院不许,谓满洲方在此论,薪俸何得滥也?明年,汉官但给俸,不给薪。朱右君司空云。
台省舍遗
[编辑]故事举行计典后,台省例有拾遗。顺治丙戍,部院大计,群吏止据抚按所揭以黜陟,台省欲循故事,内大臣不欲也,陈溧阳力主之〈陈溧阳名夏,国初拜相〉,台省拾遗奏上,多被反坐。已丑大计鉴,前事虽有纠拾,亦仅耳。其后遂停。吾邑杨少司马〈雍建〉为副宪时,复请举行拾遗,格于部议,不果。督抚之权渐重矣。
内阁墨判
[编辑]内阁判日俱用墨笔,以票旨朱笔,避尊也。此制起于明朝。但外而九列至斗食之吏,仍用朱批,独不嫌僭上,何也?
八旗分驻
[编辑]八旗官兵内城分驻之地,国初各有地界:正黄旗则正阳门,镶黄旗则东直、西直二门;正蓝旗则宣武门;镶蓝旗则崇文门;正红旗则德胜门;镶红旗则阜城门;正白旗则朝阳门〈即齐化门〉;镶白旗则安定门。
都下早蔬
[编辑]汉大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事见《汉书·召信臣传》。今都下早蔬即其法盖明朝内竖不惜厚值,以供御庖。尝闻除夕市中有卖王瓜二枚者,内官过,问其价,索百金,许以五十金,市者大笑,故啖其一,内官亟止之,所馀一枚竟售五十金而去。
沙果
[编辑]吾乡呼‘林檎’为‘花红’,北人呼为‘沙果’;又柰似林檎而小,北人曰‘虎喇摈’。
北方无笋
[编辑]北方无笋,惟冬笋用茅竹筒封𫎓,从江南马上贩鲜。十馀日到京,每斤价直四五百钱。春夏之交,食芦蒲芽总名为笋,诗云:‘维笋及蒲’,故当有别。
牛彔
[编辑]佐领即牛彔也。秩如明朝千户,专管户籍。秩虽卑凡,居公侯伯者,并俯听其派拨,亦犹县令之辖乡绅。
满汉兵饷
[编辑]满洲八旗骑兵月饷七两五钱,步兵三两四钱;绿旗兵月二两,步兵一两五钱;城守兵月一两,水司同逢月小,尽扣银五钱,谓之朋椿,官马毙则以此项价补。凡骑兵祇给官马,鞍辔自备。
满洲考试
[编辑]满洲子弟入学,倡于顺治辛卯壬辰。时范文程当国,初试百四十人,入庠岁考止三等上者,资绢二疋,其赴科举初声止二义。广宁杨方兴、册阴沉文奎并解元麻勒吉为状元〈麻勒吉后改名马中骥〉,另为一榜。戊戌以后,乃列名汉人榜间,亦有七义者矣〈戊戌以后,《池北偶谈》作庚戌癸丑以后〉。
旗下庄子
[编辑]初徙八旗,圈顺天、永平、保定、河间田,凡腴亩善宅俱归旗下,谓之‘庄子’。顺治癸巳,以水灾,四府庄子俱荒,欲改圈真定、顺德、广平、大名地,户部持之不行。
溧阳死地
[编辑]溧阳相国以甲午三月赐死,时年五十。宣武门内灵官殿乃杜邮之地也。
省陕西绒褐
[编辑]陕西织造绒褐,本朝初年设有专员。顺治辛卯始省,以此项钱粮充饷。
世祖受贺
[编辑]世祖章皇帝于甲申十月朔入燕,甫七岁。是日一御殿。自后,元旦万寿即俱免朝贺,至庚寅正月朔始御殿受贺。
顺天乡试官员
[编辑]顺天乡试,初用考试官四员,内满洲二人,主八旗、蒙古应试者。后止二员,并用汉人。
满洲编检
[编辑]满洲编检,视汉官俱晋一品,而于满人为卑,以满官止七品也。
吏兵月选
[编辑]吏兵二部每月选期,旧于天安门外两廊设矮几、铺红毡、席地而坐,尚书二人正面,吏部西向、兵部东向,侍郎傍列,其馀司官笔帖式以次排比,选人于前唱名掣签。今两廊列墙屋,各官俱露坐。
顺治封诰
[编辑]顺治甲午正月始颁文武诸臣制诰,封赠八旗勋卫数万人。其祖父之名类皆阙失,意不欲制词,汉官力争之,于是内院择坊局史官十六人分撰自一二品始。一品限十二句,二品十句,三品八句,句各四字,不用故实。
改朝鲜印
[编辑]顺治癸巳三月廿五日,改铸朝鲜国王印,兼满汉文,以从前止汉篆也。
出继为本生丧
[编辑]出继之子离任为本生父母治丧,自北平朱右君讳之弼先生始。时官户部侍郎,其后大臣遂援为例。
西洋生日
[编辑]西洋人生日不论本诞,如立春日生,其日无定期,或十二月、或正月,遇此节即是也。
回回岁朝
[编辑]回回人虽在中国,不奉正朔。自有回回历,不限十二月为一年,别有岁朝,每年不同。乙丑八月初三日为群聚庆会之期,余在都下亲见之。
万岁山白塔
[编辑]皇城西苑万岁山上,以西僧言建白塔三层,形如瓶。按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五月丁巳,从杨琏真伽之请,于临安建白塔二,各高一丈二尺,以居咒师朵四的、性吉等七人。其事本此。
元旦堂祭
[编辑]每岁元旦昧爽未谒,太庙先上堂祭,乃邓将军庙也。在朝门之巽,隅庭列剑戟,自车驾,外侍从皆匍匐而入,非亲昵者不得随行。按邓讳子龙,南昌人,万历中副总兵。
四川开科
[编辑]四川开科始顺治辛卯,解额七十二人。丧乱之后,举子止二百馀人,主司驻保宁寓试道士院。时有亭溪之警,急于竣事,二三场并日。
闸河舟阻
[编辑]闸河舟阻官舫于总河处,求给让行牌以先商贾。今无此例矣。
宋献策
[编辑]永城人宋献策,明末卖卜燕市,遇李自成,拜国师,导之入都。自成败后,满洲重其术,隶旗下,其人至康熙初年乃死。
后湖册
[编辑]南京后湖𫎓各省户口田粮册,有明终始,计一百七十万本。南渡后,用以造甲、点火药。至本朝仅存万历间及崇祯五年者,朝议谓每本四五斤,鬻之可得四五万缗。
贡士阅落卷
[编辑]贡士阅落卷自顺治乙未始,时礼科议南卷十中其一,而江西仅七人,物议籍籍。于是大总裁金之俊等奏:落卷𫎓于顺天府,许贡士赴阅,限六日内,不得领回。前此未之闻也。
翰林外转
[编辑]翰林外转,顺治乙未九月始行之。编检则范周、沈荃、卢高、汤斌、耿介、崔之瑛、马煜曾等少詹以下,开坊以上则黄志遴、杨思圣、王舜年、蓝润、王无咎、陈爌等其十八人皆以品行清端、才猷赡裕,各照外转陞一级,遇阙即补。康熙戊辰,编检汪楫、丁廷楗、李涛三人,以知府用。辛未冬,少詹徐潮转通政司,侍读吴会恩转光禄少卿,侍讲熊锡瓒转大理寺丞,高裔励、杜讷俱转通政参议,宫坊李应荐转太常少卿,周清源转参议,司业吴涵转参议。
世祖论宜兴
[编辑]世祖常言,明朝之亡由周延儒、冯涿州取宜兴从女。初颇为解,上不以为然。又问延儒有子,官翰林,今安在。铨跪对曰:‘庶吉士周奕封非延儒子也,时奕封请假在籍。’乙未秋,还朝,俄除知县乃涿州希旨外之也。
总兵兼衔
[编辑]各镇总兵官,衔带都督、同知或佥事,在明朝有五军都督府故也。今都督府已裁,而总兵仍兼此衔,甚属无谓。
定水带
[编辑]正阳门外穷市有古铁,长三寸许衡二寸,形若革带,中空外锈而北隐起钉如鼓,不甚可辨。一日,高丽使见之,售以五十金,云:‘此定水带也。禹治九洲作九带,此其一也。若航海这水咸不可饮,投以带立泔洌,故贵耳。’市中好事者随至会同馆,汲苦水石馀,投盐数斤,揉之使浊,乃投带于中,沸涌作鱼眼数十,少倾,味极泔洌。
石鼓字数
[编辑]太学石鼓文旧六百五十七字,元至元中存者三百八十六字,今所存字但三百二十五而已。
于经墓
[编辑]西山碧云寺俗名于公寺,寺后为正德大珰于经墓,土木华丽。凡赐祠五,多祔冢,中央丰碑二道,正面无文,其碑阴详刻魏忠贤爵里姓名,意殊骇。询之守僧,云:‘忠贤名下苏应宣〈或云葛九思〉,尝被掠于建州,从本朝入燕,葬其衣冠于此。’余愤甚,直前溲之。时与朱大司空同游,公不以我为狂也。按:碧云寺,忠贤重修。天启三年,少师叶向高撰记,礼部尚书、会稽钱象坤篆额。今碑磨去钱象坤姓名,意作相时事也。《福清记》中亦颇称许魏氏。
护驾松
[编辑]香山永安寺‘来青轩’额,明神宗手书。轩之前有山突起,金章宗祭星台也。下有护驾道松覆之,称护驾松,今尚存其一。
宏光佛阁
[编辑]宏光寺在香山绝顶,永乐间太监郑和建,和朝鲜人四使本国。中有佛阁,形圆而八觚,云‘东国之制’。
鲍公寺白松
[编辑]去香山二里许为鲍公寺,亦内官墓。中有白松八株,围皆三抱,掩映殿宇,人行其下,衣上不见日色。
秘魔崖古柏
[编辑]卢师山清凉寺中秘魔崖古柏一株,长可尺许,横出石缝,不雕不荣,云:‘卢师手植也。’石经山亦有古柏一,万历初,上过之,御书‘灵根古柏’四字。
大功德寺
[编辑]大功德寺旧名‘护圣寺’,直金山寺口,与景陵相近。宣德朝,雪峰大觉禅师驻锡于此。宣帝御赐诗:
当年天下选高僧,独取尊师第一名。
指雪峰也。园陵自景皇帝外,又有怀献、悼恭、哀忡、庄敬、宪怀、献怀、悼怀故太子七;卫、许、忻、申、蔚、岳、景、颖、戚、蓟、均、靖、邠、简、怀、悼故王十六;殇主二十六;仁宗妃三;宣宗妃一;英宗妃、宪宗妃十二。按史皆葬金山,与景陵相属,凡五十三围,今不可别识矣。
谈孺木
[编辑]吾邑谈孺木先生,留心明朝典故,不以诗名。然其《北游集》中如过文信公祠七律一联:‘若云丞相宜全节,敢谓书生合出山。’过溧阳里第云:‘往事恩仇虚偃月,新编贤否总销魂。陈馀刎颈交何在,范蠡扁舟事可行。’过惠安伯张氏墓云:‘翁仲似人能化石,杜鹃本鸟不离枝。’赠王元照太守云:‘纵写青山非旧日,翠微云乱夕阳中。’过梅村先生值金坛、王友三感旧云:‘衣冠王谢多何益,门户胥原大可忧。南宋朝廷终觉小,中原经济亦难尊。’赠汤道末太常云:‘休屠祭后全非像,博望归时不待槎。除夕云春兼腊月,人归少寒倍燕京。’客受多如此之类,皆名句也。
吏部楹帖
[编辑]吏部楹帖,明万历初冢宰钱塘张瀚立:‘功名身外事,大就何妨,小就何妨;富贵眼前花,早开也得,晚开也得。’
西洋画
[编辑]西洋画,以胡桃油渍绢,抹蓝、或绿、或黑,后加采焉。不用白地。
海运道里
[编辑]海运道里,详《梁太宰〈梦龙〉集》中:自淮安府至安东县九十里,安东至马洛关五十里,马洛至芦浦四十里,芦浦至杨寨四十里,至白沙关二十里,白沙至云梯关二十里,云梯至淮河套六十里,淮河套至大海东洲山百二十里,东洲山至高公岛三十里,高公岛至鹰游山三十里,鹰游山至卢沟所十五里,卢沟所至青口六十里;青口至兴庄五十里;兴庄至东流所百里;东流所至涛落场三十里,涛落至信阳场百二十里,信阳至斋堂岛四十里,斋堂岛至灵山岛九十里,灵山岛至竹槎岛五十里,竹槎岛至浮岛四十里,浮岛至湾岛六十里,湾岛至鳌山管岛三十里,管岛至田横岛七十里,田横岛至钦岛十里,钦岛至青岛百二十里,青岛至海洋所灰岛七里,灰岛至坑儿岛十八里,坑儿至元城岛百二十里,元城至双驼埠二十里,双驼埠至宁津所八十里,宁津至成山卫五十里,成山至青鸡岛六十里,青鸡至罗山所五十里,罗山至威海卫四十里,威海至刘公岛五里,刘公岛至宁海州七十里,宁海至空空岛五十里,空空岛至奇山所三十里,奇山至海山县三十里,海山至登州新海口八十里,新海口至沙门岛六十里,沙门至桑岛五十里,桑岛至莱州㟂屺岛四十里,㟂屺岛至三山岛八十里,三山岛至芙蓉岛五十里,芙蓉岛至海仓百里,海仓至鱼儿铺十里,鱼儿铺至白浪河五十里,白浪至八沟河五十里,八沟至小清河二十里,小清河至清河五十里,清河至丝网口十里,丝网口至江坌河十里,江坌至大口子四十里,大口子至大清河十里,大清河至唐头寨十里,唐头寨至小沙河五里,小沙河至浑水汪十五里,浑水汪至降河三十里,降河至久山河十里,久山至大沙河二十里,大沙河至泊油河十五里,泊油河至套河十五里,套河至沙头河十里,沙头至大沟河三十里,大沟河至桑句河三十里,桑句至徐家沟十里,徐家沟至乞沟河七十里,乞沟至大沽河二十里,大沽至天津卫百五十里,天津至张家湾八十里,通计淮安至张家湾海道水程其三千三九十里。
海军标识
[编辑]隆庆辛未,海运初雇海雕船五只,分载米二千石,每驾船十二人,自淮安至天津,试运无碍,海道、湾泊、舟行、停泊,宜在旧设墩上昼设旗帜、夜县灯笼,以便趋集。考平江伯陈瑄督海运,于灵山建烽火台高三十馀丈。今宜师此,意多为标识云。〈谈迁《枣林杂俎》〉
选庶吉士
[编辑]《大明官制》一书,不载‘翰林院庶吉士’,盖官制定于洪武年间,而庶吉士则始于永乐二年甲申也,似宜补入。按永乐二年三月己酉,选庶吉士杨相等五十人并习文,汤流、王英等十人并习书;四月甲申,进士沈升等俱改庶吉士修书;五月辛丑,诸司办事进士、能书者曾慎等二十九人为庶吉士;一科凡四选。
鹿园
[编辑]崇文门外二里大通桥东园,旧豢鹿处,地平如掌,漫衍可数里,名鹿园。
宝坻银鱼
[编辑]宝坻银鱼似吴中脍馀,而大倍之,出海中船山下。霜降后,溯流而上,育子诸淀中,夏雾映日,波浪皆成银色,土人候其至,网之。瓦窑头出者最佳。明朝命内监提督,冬月抱子以冰进。县设六厂,渔户一百七十人,岁进凡七次。
卢沟桥石狮
[编辑]卢沟桥石狮,两行,共三百六十八。
𢘿题草
[编辑]石经山在房山县西南四十里,生𢘿题草,他处所无〈𢘿,古莎字,《前汉·地理志》有𢘿题县〉。
长平公主
[编辑]长平公主,崇祯周后所出。甲申春,年十五,议降周太仆某子世显,将筑馆,遭国变,帝以御剑斫右臂断腕,贼以贵主已殒,授尸国戚,五日复苏。顺治二年,公主上书,愿皈依空门。上不许,诏求元配周世显,应诏,起即故武清侯之第,赐金钱、牛车、庄一区、田若干顷俾成礼,时乙酉六月上浣也。明年丙戍八月十八日薨,年十七。详华亭人张晨《记事》、及《吴梅村集》中《孙侍郎》。《春明梦馀录》谓公主:‘甲申,年十五,伤右臂肩际。明年乙酉九月,成婚。丁亥年,卒。’年月互异,不知孰是。
续文献通考
[编辑]华亭王圻《续文献通考·艺文类》中载《琵琶记》、《乐府》、《水浒传》。又,明朝宗室郑、越、襄、荆、淮、滕、梁、卫八王,并仁宗子,而云‘成祖子’,其误尤甚。
胡同
[编辑]京城各巷曰‘某胡同’,其义无所出。谢肇淛《五杂组》曰:‘闽中方言,家中小巷谓之弄。《南史》东昏侯遇弑于西弄,即巷也。元朝《经世大典》谓之“火衖”,后因讹为“胡同”。’
惠世扬
[编辑]惠世扬,米脂人,万历甲辰进士,历刑部侍郎。李自成,故牧卒也,尝给事世扬之家,及僭号,语人曰:‘得惠先生来,则甚幸。’因致书世扬,即至,拜右平章。时左平章则牛金星也。自成败,从本朝兵入燕,三年不见用。后放归绥德,副总兵王永强作乱,劫世扬从,军败于朱原镇,永强自缢,世扬不知所终。〈《枣林杂俎》〉‘复吉按:世扬但不能死难耳,何尝为闯贼平章?闯贼官制止有丞相,以牛金星为之,并无右平章、左平章。’
节慎库元宝
[编辑]北京户部节慎库金银元宝各一,盖镇库之物,以梯登其上,其边尚高于人,上刻‘永乐九年’。
左萝石遇害
[编辑]左萝石〈懋第〉北使被幽,宏光败报至,摄政王使人宴左侍郎。饮酣语曰:‘此太平宴也。’左问所自,曰:‘江南破矣。’左悲不胜,仆席于地,作《绝命诗》,闰六月十八日遇害。都人吴某收殡。同时被难者五人,其一则兵部司务、加职方主事昆山陈用极也。〈《枣林杂俎》〉
大隆善寺
[编辑]姚广孝,谥恭襄,初从祀太庙。嘉靖中移大隆善寺,故元崇国寺也,今斥为马厩。
于忠肃祠
[编辑]崇文门内旧有于忠肃公祠,万历乙未二月已未敕建,额曰‘忠节’。本朝顺治中,公之像被毁,吾邑人谈孺木作《吊于太傅祠文》以悯之,今相传为京师城隍神。
八功德水
[编辑]南京灵谷寺琵琶街侧有池,曰‘八功德水’,今涸。按八功德水,见佛书,在天竺国: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甘、六净、七不噎、八除病。
各省汤泉
[编辑]各省俱有汤泉:北直十三;江南十三;山西十一;山东十七;河南十;陕西十四;江西十七;湖广十六;四川八;福建六十一;广东十五;广西三;云南十八;浙江三;贵州二。大抵其下有白矾、丹砂、硫黄三物,乃蒸为煖流。后周王褒《温泉铭》云:‘白矾上彻,丹砂下流。’明广陵桑乔云:‘雷火所灼,其气亦硫。’盖极阳之气也。
明朝诸陵
[编辑]明朝诸陵,孝陵〈太祖〉在应天府朝阳门外锺山,懿文太子祔葬于侧,曰东陵。长陵〈成祖〉在昌平州城北天寿山,自红门进御道,凡二十馀里,旧名东祚子山,永乐七年卜建改名天寿,后视高山数十重,来龙不断。
北京广寒殿
[编辑]皇城北苑中有广寒殿,相传辽后梳妆楼。成祖定鼎北京,诏勿毁,以垂鉴戒。万历七年五月四日,楼倾,梁上金钱百二十,文云‘至元通宝’。则楼创于元初,非辽时物矣。〈张江陵《杂著》〉
桑干河塔
[编辑]涿州桑干河中有塔名‘镇河’,嘉靖元年塔崩,内有古钱皆飞空如蝶。自后,河水不时汎溢。〈《涿州志》〉
煖铺
[编辑]都御史叶盛巡抚宣大,于沿边孔道俱设煖铺,即唐人边铺也。
苏州冰厂
[编辑]苏州冰厂,明季已有之,凡十六所。本朝兵始至,问厂何为。曰:藏冰者。谓伏兵也,焚其五,始悟。
堂联
[编辑]‘一品荣归日;双亲未老时。’〈严文靖公堂联〉‘无毁无誉,三代直道而行;知止知足,四时成功者退。’〈申文定联〉‘财不求赢,敢为子孙益过;位尝逾分,当思齿角难兼。’〈陆五台联〉观此,足见盛世缙绅气象。
宋文贞碑
[编辑]沙河县《宋文贞公〈璟〉碑》断没土中。正德丁丑,县令方思道冶铁二百觔贯而续之,今尚存,不甚剥蚀。德清谈未庵宰此邑,曾以拓本见贻。
活筑惰工
[编辑]保定有定霸城,宋延朗所筑,金时以其砖他用而土基尚存。嘉靖中霜雨溃城西北隅,得人骨数千具植立土中,髑髅各戴兜鍪,旁倚兵仗,石刻云:‘活筑惰工百户徐瑾一行兵役。’见者悚然。〈蒋一癸《长安客话》〉
大藤鼓
[编辑]成化初,韩襄毅公〈雍〉南征,平大藤峡贼,斩大藤中空,鞔革为鼓,置参府前,声震数里。兵使某移于行台,扣之无声,移归故处,声复鸣。
西苑松桧
[编辑]京师皇城内西苑古桧一松四,并金时植。嘉靖中,封松为指挥使,其俸米专饭孤贫。
文庙古柏
[编辑]国子监、文庙古柏,并元许正公〈衡〉手植。
天坛榆钱
[编辑]京师外城天坛坳榆钱,凡榆春钱,此独以秋。
报国寺矮松
[编辑]报国寺旧有矮松二株,其右尤奇,干长不过数尺,而枝横数丈,文人往往觞咏其旁。自内城城隍庙移于此,每月三度为枊马之具,数年来无复存矣。
古槐
[编辑]槐树斜街,即土地庙斜街,旧时古槐夹路,今每月逢三日为市集,槐亦仅有存者。
昌平古槐
[编辑]昌平州天寿山古槐,相传窦禹钧家物,树中枵可布三五席,称窦家槐。按:禹钧,周之谏议大夫也,故居在蓟州城东,今其地尚有窦氏庄。
楼桑村
[编辑]涿州西南十五里楼桑村,昭烈故居。按:《本纪》:‘道右有大桑,高十丈,如羽葆。’乙丑二月,同杨耑木游此,觅士人为向导,至则颓垣破庙,问所谓‘楼桑’,无能指其处者。庙创于唐乾宁五年,先主像与关、张并列。
鹰爪稗
[编辑]三峡产云南稗,一名‘鹰爪稗’,播种畦值与五榖争价,他处所无。
采参
[编辑]大内瓜子
[编辑]大内多异物,岁一阅视出之。廷有瓜子,长五六寸,阔如之,不知何地所产。袁贵妃父祐说。〈杨士聪《玉堂荟记》〉
旱金莲花
[编辑]旱金莲花,五台山出,瓣如池莲,较小,色如真金,曝干可致远。友人有分饷者,以点茶,一瓯置一朵,花开沸汤中,鲜新可爱。〈后扈从出古北口外塞,山多有之,开花在五六月,入秋茎株俱萎矣。〉
各省贡茶
[编辑]各省岁贡芽茶共四千二十二斤,内探春三十三斤,先春三百八十斤,次春百五十斤,荐新四百二十八斤。南宋时,苏州茶额六千五百斤;元,无额;明,纳钱三百十九万三千有奇。成化三年,南户部奏准供用库岁月,芽茶:坐派池州府二千斤,徽州府三千斤;茶叶:徽州府二千斤,苏州府二千斤,滁州府二百斤,徐州二百斤,和州三百斤,广州三百斤。四川茶园十株取一,征茶二两,茶四十斤易蕃马一匹。李文忠以茶五十馀万斤易马万三千五十八匹。今茶课本色十五万八千八百五十九斤,系石泉、建始、长宁等县并建昌、天全、乌蒙、镇雄、永宁九姓土司办纳。陕西茶课,今五万一千三百八十四斤,系兴安、紫阳、石泉、汉阴、西乡岁办。宋元时,贡芽茶以建安为上;明朝,不贡闽茶,即贡,亦备宫中浣濯瓯盏之用,贡使率赍银抵京买纳,间有采办,亦取诸延平,非武夷也。延平人呼制茶者曰‘碧竖’。
龙生九子
[编辑]张真人侍儿
[编辑]平湖徐在中以工部郎分司张秋张真人,舟过,其侍儿肤貌清丽,徐见而谑之,真人曰:‘先生宜自重,此某地龙也。’徐不信,命进盘水,侍儿跃入,雷雨应时而作。
龙朝玺画
[编辑]万历已卯,行人谢杰使琉球,航海,飓风作,大雷雨,有龙二,挂于樯上,一长年曰:‘此来朝玺书耳。’杰书‘免朝’二字示之,即退。
龙涎香
[编辑]龙涎香出苏门答刺国,其国西有龙涎屿,峙南巫里洋,洋中群龙交戏其上,遗涎焉,国人驾独木舟伺采之,每一斤值金钱百九十二枚,准中国铜钱九千文。嘉靖三十四年,下户部取龙涎香百斤,遍市不得。广东藩司购每斤县价千二百金,仅得十一两,进,内验不同,仍亟取真者。广州狱囚马那别的贮有一两三钱上之,黑褐色;密地都密地山彝人继上六两,白褐色。细问状,云:‘黑者采在水,白者采在山,皆真,不赝。’寻有密地山商再上,通前共十七两二钱五分。次年进,内辨验是真。自后海舶稍稍挟来,定价每两售百金。其为用入香,合和能敛脑、射清气,数十年香味仍在;焚之,翠烟袅空不散。涎沫有三品:一曰汎水,二曰渗沙,三曰鱼食。汎水轻,汎水面,泅人伺龙出,随取之,可入香用。渗沙,则凝积多年,渗沙中。鱼食,则化粪,散于沙上,皆不中用。而鱼食又有二种,海旁有花若木芙蓉者,春夏间盛开,花堕海中,大鱼食之,或先食龙涎,则腹中胀满,昂头向石上吐沫,干收可用,惟粪者不佳。
禁织蟒
[编辑]宏光元年,左副都御史边镛奏禁织蟒,云:‘《尔雅》:“蟒者,大蛇也。蟒无角无足,龙则具角足。”今织蟒俱龙,非礼,请禁之。’
脆蛇
[编辑]脆蛇出昆仑山,闻人声即寸断,人伺其断,钳取之,须寸各异处,待风干入药。若少顷无人声,寸寸仍续成蛇。主治色痨、及惊疑丧胆。诸证本草方书不载。〈《玉镜新谈》〉
八梢鱼
[编辑]八梢鱼,灰褐色,无鳞,腹圆,口生腹下,后拖八尾,产辽东海中。永平卢太守〈腾龙〉以馈明相国,庖人来询炰治之法,余以意之:‘用滚水𬊈去其皮,其尾如猪小肠而色较白,寸断之,用葱韭杂炒。’及登盘,腥气触人,不堪下箸。《一统志》载入辽东物产,太守以充土贡,何所取也?
布衣献鳓鱼
[编辑]通州人葛原六以布衣献鳓鱼百尾。时用法严,或阻之,原六笑曰:‘尔不上食父母耶?君犹亲也,庸何伤?’及至,上召问曰:‘鱼羹何如?’对曰:‘臣未进,不敢尝也。’上大悦,命赐酒食,仍还其一曰:‘劳汝其后岁进至九十九尾,著为令。’〈《枣林杂俎》〉
齐东野蚕
[编辑]永乐时,山东进野蚕丝制衾,荐太庙,群臣称贺。今齐东山谷处处有之,与家蚕等,蚕月,种出蛾,散置树上,听其眠食。食槲叶者,名‘槲’;食椿叶者,名‘椿’;食椒叶者,名‘椒’。野人饲蚕,架庐林下,手长竿,逐树按行为御鸟鼠其穰者,春、夏、秋岁三收焉。有一种蚕之小者作茧,坚如石,大如指顶,在深谷丛林间,不关人力,樵牧遇而收之,曰‘山茧’。
鹧鸪米
[编辑]弋阳汪少宰〈伟〉尝赴中官席,饭仅半瓯,香滑而膏异于常产,问所出,则蜀中岁进。其米生于鹧鸪,每尾止取二粒,放去,明年仍可取也。
西苑狮
[编辑]西苑狮,日食一羊,西城胡人主之,白布緾首、金带、衣绿,支正三品料。
明孝陵享殿
[编辑]明孝陵享殿太祖、高皇后南向,左淑妇李氏,生懿文太子、秦湣王、晋恭王;次皇妃某氏,生楚王、鲁王、代王、郢王、齐王、谷王、唐王、伊王、潭王;又次贵妃某氏,生湘王、肃王、韩王、沈王;又次贵妃某氏,生辽王;又次美人某氏,生宁王、安王,俱东列。䂵妃生成祖,独西列。见南京《太常志》。孝慈皇后显然无子,而《弇州别集·同姓诸王表》自懿文成祖外,秦湣王樉、晋恭王㭎、周定王橚,俱母高皇后;《吾学编》亦然。与《志》不合,不可解也。
郑贵妃
[编辑]郑贵妃父承宪,贫甚,以女许孝廉某为妾,临别悲恸,孝廉悯之,遣还不责聘。郑感其意,脱只履与孝廉矢报。已而入宫,大得幸,念前事而忘孝廉名,命小珰售履于市,索直若干,无应者。时孝廉计偕闻而往合其履,妃泣告于上曰:“非若人,妾不及执巾栉矣。”亡何,孝廉谒选得善地,历官监运使。贵妃后生福王常洵,有如意之爱。上书其名于金盒,属妃藏之,约他日以为东宫。辛丑十月,皇长子受册,妃持盒泣诉之。上启书,字俱蚀,叹曰:“此天也!”妃卒,后谥“恭恪惠荣和靖皇贵妃”。
周后、田妃
[编辑]孝节贞肃渊恭庄毅烈皇后,周氏,父奎,苏州人,微时寓京师,寄食为人莞库,元配生子鉴,继丁氏生子某及后。信王选妃,后与焉。信邸入正大位,后生东宫及定王,贵妃田氏生永王及悼灵王。贵妃宠日甚,意图夺嫡。一日永和宫婢〈贵妃居永和宫〉于金狻猊下误触定王,中宫衔之。每上召贵妃,妃例御凤舆,小珰舁之。是日舁以宫婢,上问故,曰:“小珰多恣肆无状。”叩其实,曰:“闻坤宁宫小珰狎宫婢,故远之耳。”上色动而搜其处,大得狎具,盖宫人各侣其珰,所谓“对儿”也,一名“对食”。上骤怒,立谴诸小珰。中宫因怼恨成疾呕血。有老宫人曰:“田氏宫中独无‘对儿’乎?亦可搜也。”已而果然,上疑始释。都督田宏遇闻之大恐,嗾贵妃上章引咎,上意解,令省愆例闭中门,从旁门出,且以章示中宫,明无嫌也。其章出御史湖南刘典祥手,盖宏遇所属云。贵妃薨,明年春,宏遇复进少女,年十三,见宠,欲即进封。司礼太监某言“某贵妃以选入,非外进也”,乃止。赐珠帘等物。乱后,贵妃妹走天津,珠帘仍在;后为朝士某妾。按田贵妃名“秀英”,其妹名“淑英”。
徐妙锦
[编辑]徐中山第一女名“妙锦”,文皇欲娶为继后,女不可,因不嫁而为尼。尝论革除事:“建文君当坐殿上,燕王至,茍不让则死,何必自焚窜?”每语逊国事,未当不痛哭也。
宜兴赐死
[编辑]崇祯十六年五月,大学士周延儒放归,复见征。知不利,求解于中宫,赂嘉定伯周奎十万金,达之中宫,请授指东宫。东宫每晨谒,及是启曰:“近来久不见周先生,何也?”上曰:“尔何自知周先生?”答曰:“父皇尝称周先生,故知之。”上曰:“此非好人,今不得称‘先生’。”上心知其奸,寻赐死。其日黎明,锦衣同法曹至私第,排闼而入,家僮各惊匿,周求青衣未得,缇绞脱而衣之拜命,饮泣求笔墨占句,仓皇不属,使者促之,投笔就缢。
张敬修遗辞
[编辑]万历十二年,故太师张居正子、礼部主事敬修自缢,遗词其略云:‘五月初三日,邱侍郎至府。初四日,即差官提敬修面审,大意坐先公以二百万家赀,又要扳承天夷陵本县三家,坐曾雄确庵家寄银十五万两,坐王少方家寄银十万两,坐傅大川家寄银五万两,祇得从当事之意,料三家断不能完结此事,吾日后何面目见之?又以母子叔侄恐团聚一处有串通之弊,于五月一日出牌迫令隔别,不得接语,幽囚仓屋,风雨萧萧,青草鸣蛙,无不助子之悲悼。遭时如此,已无生路,不得已托言片楮以代剖心。此书送各司道一目。五月十日写完,以期必遂,而梦兆稍吉。不果至十三日,各钦差土司会审,叔侄俱严刑拷讯,父母遗体,平生眼不见刑具,脆薄之躯岂能胜之?任巡按,活阎罗,你也有父母妻子之念,何忍杀人媚人如此之酷烈也!有便乞传山西蒲州张相公,说:“张门事已完结矣,无烦挂念,愿你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也。”’邱侍郎名橓,齐人,县赃酷拷贻楚患,数年卒,无子。任巡按,名俟更考。
岁朝春楹联
[编辑]康熙乙丑年元旦立春,有大老署门云:‘岁朝春百年难遇,圣天子万寿无疆’。按:崇祯元年元旦立春,陈眉公用此联作楹帖。
戊祭
[编辑]郊,上辛;社稷,上戊;文庙,上丁。戊在丁后,故先丁。如十日丁,则一日戊,当先戊而后丁。宏冶间,吏部主事杨于器上言:‘戊从初十之丁,则次戊,非上戊也。’时无谙礼者,竟寝不行。〈《李崆峒集》〉
四明中秋宴
[编辑]四明中秋宴饮,以八月十六日。相传史弥远官临安,还家度节,阻风,是夕始到,遂沿为俗。
朔望行香
[编辑]洪武十七年敕:‘每月朔望,祭酒以下行释菜礼;郡邑长以下诣学行香。’按:北齐每月朔祭酒博士诸生展拜,郡县朔朝。朔日行礼始此,其后遂以朔望行香。朱子曰:‘谒宣圣焚香,不是古礼。淰香不当叩头,祇宜上撚香,即出笏、叩头而拜。’由是观之,则宋亦然矣。但仪节与今不同,今只行拜礼。〈此出《澄海县志》王嘉忠著〉
海岱门火药
[编辑]康熙甲子秋九月,海岱门内地中忽作声,有光如电。初以为地震也。已知其地旧埋火药,覆大石板,上土厚尺馀。不知何故,忽发飞石,所中凡伤一百馀人。
二雨辨
[编辑]无锡邵文庄〈宝〉《二雨辨》云:‘云兴于山,勃然满盈,既蕴而隆以雨者,山云也,谓之山雨;于海,条然弥漫,既翕而盛以雨者,海云也,谓之潮雨。海云之雨乘风以行,雷鸣则止;山云之雨挟雷以动,风吹则散。海雨夏少而秋多,山雨夏多而秋少。’
日本小历
[编辑]宏光初,有携日本小秝一纸来者,字体并从本国,书首题‘宽永二十一年’及‘大将军’等字。
石经山藏经
[编辑]房山县石经山,名‘小西天’。隋大业间,僧静琬惧本教有难,不能流通,发愿募工凿石刊造一《大藏经》积于此山,至唐贞观初,仅成《大涅槃》一部。静琬没后,其弟子递刊造馀部,历辽、金始完一大藏。贮于岩洞者七,地穴者三,洞键以石,门穴镇以浮屠。自来兵燹不之及。
二郎神
[编辑]二郎神,即嘉州守赵煜斩蛟者也,不知何代封为‘清源妙道真君’。
泰山之高
[编辑]泰山自下至巅五千三百八十四步〈五尺为步〉,纡折皆在其中。高三百八十六丈九尺一寸,实十四里零八十馀步。应劭《汉官仪》云‘自下至古封禅处几四十里’者,妄也。有《泰山道里记》。〈沁水张天理说〉
飞来峯佛像
[编辑]灵隐飞来峯,元僧杨连真伽遍镌佛像。明嘉靖朝太守福清陈仕贤〈壬戌进士〉以杨及郯僧、闻僧三石像断其首瘗狱中,狱中大疫。或云误毁佛像也。
入蜀三谷四道
[编辑]入蜀有三谷四道:西南曰‘褒谷’,从褒入;南曰‘骆谷’,从洋入;东南曰‘斜谷’,从郿入。其所从皆殊。旧《志》谓‘首尾一谷’者,非也。其栈道有四:从成和阶文出者,为遝中阴平道,邓艾伐蜀由之;从两当出者,为故道,汉高帝攻陈仓由之;从褒凤出者,为今连云栈,汉王之南郑由之;从城固阳县出者,为斜骆道,武侯屯田渭上由之。丁卯,吾乡许编修典四川乡试,欲强余同往,余不果行,为详考道里,以当赠行之篇。
甲申京师之变
[编辑]甲申,京师被陷始末,详谈孺木《金陵泣录》中,今录于后:
三月己丑朔甲辰,上召考选中外官三十三人于中左门,谕曰:‘闻寇已薄固关,何以扑剿?何以安人心?何以生财?何以足用?’磁阳知县黄国琦对曰:‘贼之骄,由于招抚,从来招抚无裨于事!’上问安人心,对曰:‘圣心安则人心自安!’上首肯,笔记其名,问生财,对曰:‘加派损助,俱非也!搜内藏,尽所有以为外用!’上又首肯,问用人,对曰:‘天下未尝无人,但人未必为用。’上大是之,立除兵科给事中。馀以次对,未毕,俄传外札,上手拆视讫,仓皇遽退,各官乃散,知贼已至昌平也。各官环阁臣于御河桥,杨观光等责以城守事,魏藻德曰:‘大家做!靠不得一人!’ 是日,内阁课庶吉士,东宫日讲官刘理顺、何瑞征讲《论语》首章,未竟,赐茶退。夜二十刻,部推左懋泰戎政、兵部右侍郎总督城守,未报。乙巳,闭都门,时传吴三桂兵至,不知即贼也。夜攻阜城门〈即平则门〉,并广宁门〈即彰义门〉、西便门。漏下二十刻,炮声渐急。丁夜后,炮愈急,贼环攻,有旨城堵,尚虚千八百守卒,俱称无饷,襄城伯李国贞不登陴。丙午巳刻,贼入阜城、西便二门,人不知也。丁未昧爽,市人云‘宫女出西华门’,或传‘圣驾昨出城’。辰刻,宣武门北,有内臣戎服可千骑,云‘王太监救火’,呼开门,答以钥在中府,击之,锁未碎,或云‘前门开’,遂沿正阳门,至则被矢炮,不可近,自长安右门还宫。巳刻,贼入宣武门肆掠,内臣被祸尤惨。李自成射‘承天门’题榜,矢中天字,驰入宫。午刻,伪示五城,购车驾所在。戊申午前,传先帝自尽于煤山,伪谕明朝文武大小官员俱限次日赴各将军帐下,具职名,汇册送览,愿复官者,量才擢用;不愿复官者,革职为民,准给路引,即放回籍;敢有匿而不报,两邻、长班、房主一并诛戮。自是,各官俱分投职名权将军李友家,自巳至酉,其报七十三人,刘斯球等其去者以革职回籍也。主贼录职名、籍贯、履历、寓舍、僮仆、长班,录讫,皆驱对厅锢之。工部侍郎陈必谦不即入,击以舆扛。己酉,先帝、后移东华门席舍,武选主事大足刘养贞出私钱八千,得柳棺殡之。先帝不幸时,首露网、右足靴、身衣短后布衣,胸题:‘朕既丧国,无颜冠冕见人。’ 是日,同先后长椅舁出,先后衣笄甚肃,鼻微伤,其裳纫结。越三日贼出梓宫二:一丹漆、一黝漆,改殡焉。先帝翼善冠、龙袍、玉带、渗金靴,先后袍、带亦如之。定王骑骡来,临,不敢哭而去;次东宫亦骑骡至,青衣亵帽,触地良久,虽不哭,隐痛不能起,贼拥之去。诸臣临哭可四十馀人,临而不哭者三十馀人。养贞日侍侧,哀毁,被执至李友家。友据邱字胡同许锦衣宅,年五十馀,性凶悍,所锢各官许家人传餐,印其面而入,出即去。癸丑薄莫,李友传各官各据朝本朝见,光禄寺监事林兰友问:‘朝本何若?’佐史吴某云:‘红折黄面,开职名朝见。’兰友如其言,馀仿之。刑部尚书张忻言:‘黄折非所用。’付红单职名。酉刻,李友列骑七十三队,队骑各五,露刃押诸臣赴窝铺。伪将刘宗敏拘千六百馀人,夜半叱起,俱蓬垢,人予匹马,飞驰入西长安门,出东长安门,过御河桥夹道,进东华门,始知非朝也。至会极门,伪相牛金星深衣盘坐棕毯上,东向;右侍郎宋企郊盘坐金星侧,北向。金星据《缙绅录》一部,朱笔点唱,先令甲科打恭,馀诵乡贯,谕高声以应;或托疾,则令扶候。合选即圈于录上,赴部听铨,注毕,且回各营,奔仆数人。乙卯,又选各官昧爽由午门入会极门,牛金星、宋企郊如前,倡选预名者令候会极门,否则出东华门、或令出西华门,东皆回营;西皆斩于门外,凡七十六人,多勋戚。丙辰,各营拷职官赃;内臣加炮烙,尤惨。刘宗敏家,论官大小,勒限赃完日释之;李友等各混拷不勒限。李友家七十三员,选用二十九人,听其捐;夹伤十之四。刘养贞再夹,惟呼‘太祖皇帝’,追四十三两,又银杯二,又征之,不应,曰:‘我宁死也。’王都等杖毙。党崇雅除通州仓场侍郎,来谒李友,角巾、绿衣,诸人就问,竟蹙额不答。中书科舍人吴桥沈某始被拘,佯风疾,时呼:‘流贼来!杀流贼!’屡受鞭,不之拷。至四月二十二日同释。四月戊午朔乙丑,黄纸传‘二十七日即位’。塘报‘吴三桂举兵逼京师’。戊辰,李自成驰伪敕及吴襄手书招之,三桂碎其敕、掷父书不启,斩从使四人,释一人回。自成大怒,召李友等点兵站队。庚午,自成胁东宫二王及吴襄东行,步骑三十七万。戊寅,吴三桂击,自成大败,仅四万骑回京,步卒尽没。贼将李肖宇所部万三千人,仅还骑十七、庖人一、家丁二,云:‘经战十三年未有如此之败者!’癸未午刻,李自成回京,入德胜门,从马约七千匹,列东华门,二十骑自御道入,前一贼抱婴儿,不知何人也。是日,故学士杨观光、何瑞征,光禄少卿李天经、李延鼎,鸿胪寺八人劝进,自成曰:‘事且亟,何登极之有?’刘宗敏厉声曰:‘已有旨!明日登极!各官可出料理!’各官退,宗敏与自成争曰:‘尔几十年辛苦,一旦败坏,若不登极,何以回关中?’自成默然。甲申,果僭号,先毁太庙,从此坏民居运入大内为爨具。丁亥卯刻,贼出阜城门,留卒七百馀人入大内及各巷纵火。高宏商拘李友家,被夹勒四百金。詹事张维机、主事萧鸿基,至夹其骨。张尚书凤翔前出狱,被拘勒四百金,不夹。
中书自经
[编辑]李自成入燕后,拘明朝大小官,分营追赃,有中书十数人同拘击一室,忽传伪旨,令是夜俱自经。𫔎锁甚密,外严兵守之,各官以次雉经,气绝绠断,大半堕地,伏尸相枕藉。苏州申济芳独逡巡不就缢,天黎明闻守者启钥入,申急迫伏积尸中,一守卒云:‘生死未可知。’当头人与一棍,连棓数人,忽一卒云:‘料此辈已无生理,鞭尸何为?’遽舍之出。午后,命各家僮识认尸首,负归殡殓,申竟得脱,后年八十馀卒于家。
甲申四月,京报绝月馀。十三日,有中人夜至内府,云:‘京师三月十九日已失守。’明晨,张总宪藐山〈慎言〉偕御史周元泰、朱国昌、郭维经、米寿图,至高司农〈宏图〉确斋所。少顷,确斋及史尚书〈可法〉、吕侍郎〈大器〉、姜詹事〈曰广〉集议监国,首福王,或云潞王,时并侨淮安,高张属意洛阳,史颇不然之,意在卫煇,恐北耗未确,尚尔逡巡。俄奏差回自都下,云:‘三月十六日,丐服、手菜筐逃出京。其夕,炮声远震。迨旦,寂然。余不知也。’诸人唯唯各散。二十二日,史尚书以三千骑勤王渡江,俾吕侍郎蹑礼部印。越三日,史尚书速诸臣往江浦议事,侍郎得史手札,即传示。诸公素服会清议堂,谋葺武英殿。二十七日,有中人奔南,备悉凶问。是日,告奉先殿,姜詹事撰文,高尚书举笔,云‘神宗皇帝之第二子’、‘第一藩’云云,而史尚书札至,意专卫煇,寻又札云:‘洛阳卫煇并南下,当拈斗孝陵之前。’云云。亡何,总督凤阳马士英书来奉福王,发淮安,将及矣,即日守备南京太监韩赞周出迎。二十九日,王舟泊燕子矶。明日抵龙江关,先召见列侯,次尚书史可法、高宏图、程注,都御史张慎言谒舟中。王左手挈史、右手挈高,跪泣之,角巾、衣葛坐榻上,衾枕俱敞,蚊帱不具。五月朔,登三山门,环城而东,谒孝陵,自朝阳门入,经东西华门,宿外守备厅。四日,监国传谕天下。是役也,南都始议未定,马士英成之。史尚书前督凤阳,稔知福世子湛于酒色。徐魏公宏基值高尚书于皇城下,曰:‘事亟矣,惟贤是立!何论序乎?’史在高邮,闻福王舟近,即列诸臣名启迎。或云士英初意亦不专洛阳,与史尚书同偶,值福王舟,拥而南,背其始议,后谓‘臣以兵十万,护跸临江,欲驾南都,诸公之罪给事中李沾,谓《告庙文》出臣笔’,皆非其实也。
马士英挟迎驾之功,自江北来朝,不欲出镇。故事,辅臣必有入阁办事之旨,士英特系衔大学士,非内任也,竟据政府。史相国因自请出镇,铸‘督师辅臣’之印。士英忌史声望远出己上,又史先柬十英,有‘福王不忠、不孝’等语,士英意胁之,史求还故牍,终不相忘掣肘阴螫,以劳勚难泯,遂移构新建姜相国,谓‘观望异议’,冀并陷史也。燕京从逆诸臣,留都传报不一,其最著者,乡人乘怨,辄驰檄声讨。姑苏则首项煜、钱位坤、宋学显、汤有庆,常熟则首时敏,皆焚毁屋庐。寻台臣严禁。御史祁彪住抚安苏松常镇,诛首乱六人,乃止。桐城阮大铖,初附东林,与嘉善魏忠节争吏掌科,因投逆珰,历太常少卿,坐党废,避祸金陵,称诗好客,素善内臣马应芳。马士英侨南都,时时过从。南渡初,总宪张藐山改冢宰,奉诏言‘逆案置勿用’,大铖计沮,嗾诚意伯刘孔昭拉勋臣廷攻冢宰‘专右文臣’,自是冢宰四疏乞休,士英密荐大铖,言其知兵,立除兵部右侍郎。召对,以高相国廷争,台省交论,未拜命,而心益急,士英令徐俟之。及莅官,每朝罢,辄手招士英就语,自示于诸绅中,日同士英辈狎饮。后常熟钱侍郎附马,钱宠姬柳如是,大铖请见贻以玉带,曰:‘为若觅恩封。’
张藐山冢宰去后,诚意伯刘孔昭之权日甚,自谋入相,不得,乃荐兵部侍郎德清蔡奕琛。南都之祸,始于诚意,溃于马士英、阮大铖。
司礼韩赞周,字象云,贤内侍也。宏光始而惮,中而疏,末且厌之,尝盛暑击球,三人交箑不休,赞周凝立不动。十二月西宫成,临御,上色不怡,曰:‘无佳优人,奈何?’赞周泣曰:‘臣意官家思先帝,乃如此抱恨乎?’上常责太监马永芳:‘尔但知印堂,安知我印堂?’指赞周也。
黄澍,歙人,年少轻侮,冒籍杭州郡庠,丙子举于乡,明年成进士,授开封推官。壬午,御流贼,开渠转粟,河水秋溢,遂灌汴城,祸自开渠始。又搜民间藏粟并金钱夺之,汴人切齿。及内召,庄烈帝而问‘开渠者谁也’,委之流贼,利口迅舌,人莫能难。以御史按楚,未及瓜,遽入朝,意觊开府,廷劾马士英,责数其罪,宏光色动,云:‘黄澍言之有理。’顾高相国记之。士英跪阶下,惶愧欲死,出因行金结内臣张执中等,盖平贼将军左良玉嗛马氏,故大言清君侧之恶。澍出良玉手书,挟重镇以劫之。及澍还按楚,士英阴遣人购良玉,而澍孤矣,寻免其官,畏祸匿良玉所女,归其子。明年,左氏称兵犯阙,实澍为之历阶也。
乙酉五月,南都败,士英逃至孝陵,诡饰其母为太后,召守陵黔兵自卫,所过劫掠一空。从广德走安吉,知县黄翼圣扫衙舍以停伪太后及士英家眷。浙抚张秉贞下檄安吉,问太后真伪,翼圣启云:‘阁部既真,恐太后亦非假。’张遂备法驾迎入杭州,伪太后驻朝天门东李总兵宅,士英屯兵涌金门外王氏园,潞王恭谒太后如常礼,辞之;已令妃具宴送入,妃躬诣陪侍,复峻辞之。日夕惟与士英后妻及婢数人相处,始疑其伪。本朝兵将至,士英走台州,鲁王监国,访太后不得,会稽熊少卿〈汝霖〉责士英:‘不扈皇上,乃母后之徇乎?’士英无以应。
蕺山刘先生,前削籍家居,南渡起左都御史,入京,不携冠服,先驰疏自称‘草莽臣’,历指时事之失。将封爵,贵阳及刘泽清忌之,盖刘自临清南遁,谓中其隐,各疏攻先生。泽清疏并列左良玉、黄得功、刘良佐、高杰名,请加以重僇,实各镇不知也。先生至南京借冠服赴任,士民鼓舞称快,群珰亦曰:‘刘先生,君子也!恐不得久耳。’果即引去。
杂谣:‘宏光年,要做官,非骑马〈士英〉,即种田〈太监田成〉。’‘射人先射马〈士英〉,擒贼先擒王〈铎〉。’‘红花开,天子来,不办衣衫只办鞋。’又联:‘周延儒,字玉绳,先赐玉,后赐绳,绳系延儒之颈,一同狐狗之头;马士英,号瑶草,家藏瑶,腹藏草,草贯士英之皮,遂作犬羊之鞟。’又:‘自成不成,福王无福,两下皆非真主;西人用牛〈金星〉,南人用马,一般俱是畜生。’
史相国分立四镇,意在收江北之援卒,不得其力。先是四镇兵各乞饷六十万,高杰最强悍,黄得功、刘良佐次之,刘泽清为极弱。史于扬州大会诸将,下拜求出师,杰虽跋扈,颇感动,遂帅众而北,杰至睢州,为许定国刺死,中旨切责之,定国畏罪,导本朝兵南下。马士英自南都逃至绍兴府,入方国安营,既而阮大铖亦至,本朝兵渡江,士英、国安走台州,大铖迎降,录用降官,奉有阮大铖投诚独早之,旨以军前内院随征,急招士英及方逢年、方国安等出降。时唐王改元于延平,士英心怀首鼠,密表通军中消息。及本朝兵下仙霞关,阮大铖暴死,唐王仓卒出奔,书扛委弃道路,贝勒于乱籍中得士英表,大怒,以泄漏军机,与二方同日处斩,县其头于黯淡滩而去。
南渡立国有三疑案:
- 甲申十二月,有僧大悲至石城门,为逻者所执,诏府部、科道、法司会审,供称‘先帝时封齐王,以崇祯十五年渡江’。其语似颠似狂,词连申绍芳、钱谦益。于是阮大铖、杨维垣等令张孙振穷治之,欲借此以逻织清流,造为‘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之名,如徐石麟、徐汧、陈子龙、祁彪佳等,东林、复社,计一网尽之。孙振审词云:‘大悲本是神棍,故作风颠,主使实烦,有徒阴提线索。’语多挑激上怒,而宏光意不欲深究,御史高允兹上疏解之,申、钱各具疏辨,马士英遂不穷其事,以宏光元年三月弃大悲于市。
- 又有童妃及北来太子。宏光初封德昌郡王,娶黄氏,继李氏,再继童氏,封王妃,生子不育。洛阳陷,太妃、童氏各依人自活。太妃之南也,巡按御史陈潜夫奏‘妃故在’,宏光不问。至是自诣巡抚越其杰所,具陈本末,广昌伯刘良佐以仪卫送至都。宏光大愠,下镇抚拷问。妃在狱,细书入宫月日、及相离情事,云:‘以某月日城陷,争出宫,妾具馔奉帕,裹上头,逾墙而逃。’求冯可宗为之转达,宏光弃去勿视,命屈尚忠加酷刑,妃呼号诅骂,寻瘐死狱中。或云在狱未死,南京陷,不知所之。有言童氏,周府宫人,逃乱至蔚氏,遇宏光旅邸,相依生一子,已六岁,宏光南奔,各不相顾,氏遂委身民间,马士英劝迎入宫,不听,刘良佐奏:‘童氏实非假冒,恳赐曲全。’宏光谕:‘童氏妖妇,冒朕结发,宫闱风化所关,岂容阑入?法司即示情节,以息群疑。’览所谕,但斥其冒结发,则为继妃无疑。马士英据外讹传为逆旅生子已六岁,劝宏光迎致,此语大妄:洛阳之陷在崇祯十四年辛巳,距甲申才四年,安得有六岁子哉?至大悲事迹始终不明,既入狱,受当事意旨,不得不托疯颠,意其招辞必有骇听之语,故急诛之,以安反侧耳。不然,大铖方欲快心于东林,岂绍芳、谦益一辨疏可免?士英何所畏忌劝令中止,宏光复何顾惜不欲深究,其中颠末,朝臣固不能知也。初福世子没,德昌郡王以次当立,士英抚凤阳时,有以居民藏王印首者,取视则福王印也,询其人,云:‘有负博进者,特以质钱。’士英因物色之。宏光与士英初不相识,但据王印所在,以为真世子。甲申国变后,南都方议所立,士英遽从外拥戴福王,以为己功。大悲者,或云齐庶宗,士英之不肯穷治,或止知德昌之当为福世子,犹未能实信宏光之果为德昌也。宏光不欲深究,亦有自知之明邪!童妃但知德昌即位,故诣阙求见,而不知今日之德昌非昔日之德昌也。大悲但知福王世子应属德昌,而不知宏光之业已为德昌也。童氏既下狱,自言:‘失身之妇,无敢复生非望,但求一睹天颜,归死掖廷。’夫童氏陈情愈切则天颜愈远,何不求见太妃、召入永巷面讯之也?童氏既不容见,则大悲之死固其所矣。
- 庄烈帝殉国,或传太子匿太监曹化淳家,为嘉定侯周某出首;或云被胁东出,薨于三河。宏光改元,有少年至留都,自称故太子,时马士英未敢决以为伪,但设三疑端以迎合上意。而首斥其伪者,王铎也,铎不过欲效隽不疑以自附通经足用者耳。至于方拱干辨认而质其伪,反滋人惑,拱干是时方从北来,挂名从贼之案,待命吴门,一旦召入都,还其原官,有不奉马阮之意旨者乎?拱干旧为太子讲官,东宫出阁去乙酉无几时,岂有少年于众中望见拱干即指彼髯者为方先生而东宫面貌拱干反不识邪?果其伪也,一见立辨,即宜叱下,如隽不疑,叱收伪卫,太子事岂不直捷?乃漫不置一语,顾以讲读时琐事为问,盖当时讲官止拱干一人在列,即少年所答尽是,拱干尽以为非,谁从质邪?及再审时,置禁城图于前,指宫殿名目及帝后所御居,无一差谬。士英初令大珰卢九德、及旧东宫内臣于城外僻处,以先帝、并永、定二王庚甲、及宫庭制度诘之,无不熟悉。于是鞫问计穷,杨维垣乃飏言于朝,曰:‘附马都尉王昺侄孙王之明,貌类太子,固悉宫中事。’士英以其言入奏,从此遂称为‘王之明’。维垣以逆党锢废十七馀年,宫闱亲密,何由知悉此说?亦系揣度之词。后遂据为定案,时江督袁继咸、楚抚何腾蛟皆有疏力争,宏光虽晓谕再三,人不见信也。本朝兵下南都,豫王命少年坐宏光上,携以北行,不知存亡。
桐城钱饮光先生云:‘大悲本末不可知,而决为中州之郡王也;童妃出身不可考,而决为德昌之故妃也;少年之为东宫不可信,而信其决非王之明也。’先生有《传疑诗》三首,载《田间集》中。
乙酉六月,本朝兵至杭州,潞王常淓、张秉贞以城降,两浙风靡。总兵王之仁守定海,上其印。都督方国安自杭走金华,与朱尚书〈大典〉合兵,尚书以方兵剽诈不许,遂相持。会山阴太学郑谦倡义兵,熊少卿〈汝霖〉、孙职方〈嘉绩〉应之,宁波则刑事员外郎钱肃乐,浙东响集,迎鲁王于台州,西筑土城守江,国安东下富阳下,分屯金村岭、朱桥。其屯朱桥则国安兄子元振也,号‘土汉营大总’,兵万馀、船五百馀,沿朱桥列栅至转塘口。或说之曰:‘山路莫要于西汉,而横山大岭扼其冲,旁多间道丛竹,可伏兵。从此距营二里为清风亭,以千八据之,且西接五云、天竺,可俯瞰杭城,益张疑兵,连合江东,纵复不利,岂能越险薄我营哉?’元科不以为然。元科亦国安兄子,戎旗营之总也。八月,元科以三千骑直趋六和塔,明日战于清风亭,江东兵莫敢登岸。越三日,本朝兵自六和塔来攻,国安浮江身自督战,自晨及晡,国安失利,本朝兵觇横山、清风亭俱无伏,九月既望,以八百骑自清风亭、五百骑自横山,夜去营一里,乘势夺桥,桥偪寨门,守兵皆走。元科手斩数人,婴栅力战。本朝兵登庙山,望栅中白墙不相属,遽发炮,墙倾,大呼驰入,方兵大溃,仅得及舟而遁,遂焚其栅。自是,国安不复能渡江。丙戊五月,征南大将军贝勒孛罗至西兴,荆国公将走台州,马士英以许封‘西平王’劝国安降,遂解甲,后与元振俱被杀。
金正希先生倡义于休宁,同县令何通武,遣诸生朱备迎黄澍于九江,不知澍已通款也。九月,本朝帅张天禄略地且至,战失利,与歙县诸生江天乙同被执,见洪承畴,不屈遇害。僧某殡之,题曰‘赤壁金公’。柩扶至芜湖,闽商某改殡焉。
徐冢宰虞求,原名文治,禾郡诸生。万历庚子,斥场屋,赴南武闱,举第一。被攻走江、楚殆二十年。青浦令,其受业生也,遂补诸生,举于乡;天启壬戍,成进士。历官介洁,屡起屡忤。乙酉闰六月二十六日,本朝兵下嘉兴,先一夕,公入城,闻败,自经于故第。精严寺僧真宝殡以米囷,袖有诗扇,苍头祖敏殉其旁。先生有别墅在贺家桥南,所著名《可经堂集》。
洪武三年庚戍五月,始诏行科举,直隶贡百人。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北平、浙江、福建、江西、湖广各五十人,广东、广西各二十五人。时直隶就试者百三十二人,拔七十二人,见考官宋潜溪《乡闱纪录序》,试录曰‘小录’。按:《登科考》,无锡俞宪所辑,中载‘在京乡试,直隶府州百名,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北平、浙江、福建、江西、湖广、广东各四十名,广西二十五名’。与《潜溪集》微有不同。又按:《登科考》‘洪武三年庚戍,乡试;四年辛亥,会试。以后至十七年甲子,始复行乡试。’《金华府志》有‘庚戍、辛亥、壬子、癸丑连岁开科’之语,《绍兴府志》云‘六年金铸榜’,不知何出。
云南开科,始永乐九年辛卯,时贵州尚未附。宣德四年,云南、贵州始合试,其取十一人,后渐增。至嘉靖十四年,分定云南举四十人、贵州举二十四人。
府岁贡二人,县岁贡一人,洪武二十五年定。嘉靖十年,令天下岁贡五人选其一,岁贡通学考选;至十五年,止。天启元年,乡试乙榜禀生准贡。崇祯元年戊辰,以登极始有恩贡;乙亥,通考各学禀生,拔贡一人;已卯乡试,乙榜俱充贡,不论增附。
永乐二年已选庶吉士,户部办事、进士当涂李衡以年少,自请改庶吉士,同江宁杨宁习书。宣德八年三月已选庶吉士,十一月,又选前科进士能文者徐呈等十三人为庶吉士,命学士王直教习,此教习之始。宏治壬戍科选庶吉士并修撰康海、编修孙清、李廷相俱课书,学士梁储、王华教习。先是天顺四年选庶吉士,刘健等十五人并修撰王一夔、编修李永通、郑环,命学士刘定之、侍读钱溥教习。此外鼎甲率不在馆课之列。万历壬辰后,选馆概课而鼎甲不出序,今与庶常一例论先后矣。
正德甲子,四川解元周洪谟;丁卯,福建解元陈俊,第一场俱五义。
嘉靖初,会场礼部条约,许举子带《洪武正韵》一部,表末不用‘瞻天仰圣’。〈董谷《碧里杂存》〉
科场旧规:正主考阅《易》、《书》二经,副主考阅《诗》、《礼》、《春秋》三经,各不相涉。〈《词林典故》〉
李九我举乡试第一,申少师瑶泉即留为馆宾,转馆于归安董宗伯家。癸未,李得会元,申正当国,廷试时,文定以子用懋入试,避读卷。是科,秀水朱文恪公一甲第一,李在第二。赐第后,九我见秀水,颇怏怏。一日,秀水疾,李过候,坐榻傍,推窗见庭松蟠屈,笑曰:‘弟尝梦历此景,或云功名在是,今得之矣。名次兄后,非豫兆邪?’是后欢洽无间。
殿试策进呈,必取书法整齐无舛讹者。隆庆戊辰科,阁臣拟进,上疑首卷有私,于二甲卷首得罗万化,置第一。其卷字多涂抺者。
各省乡试专遣京官,始于万历乙酉。旧主副俱教职,由监察御史所聘,布政司提调,按察使监试、弥封、誊录、受卷,皆有司,例得阅墨卷,有所识拔,内帘无敢违者。自专差朝臣,内外帘始隔绝。
典试差部主事,始于万历甲午,礼部推湖广主试翰林院某吏科左给事叶继美,上点另用工部主事庄懋华。韩求仲先生师事汤宣城,万历庚戍汤分房,搜邻房,拔韩卷会元,时方忌汤,遂并攻韩,竟免官。
乡场监试例巡按御史,或偶缺,则代以巡盐。万历乙卯,贵州巡抚张鹤鸣代匮监试,此巡抚监场之始。
廷试策偶误笔,以涂注不便,例多任之。万历已未科状元庄际昌,‘醪’误‘胶’。崇祯辛未状元陈于泰,‘阳’误‘易’;榜眼吴伟业,‘广’误‘马广’。
殿试进呈,惟会元另封,此明旧例,今不然。
明宗室进士,天启、崇祯两朝共十二人。释褐后,例补辅国中尉,惟戊辰科新建朱统铈选庶吉士,改中书舍人,复入馆,历国子祭酒。
万历甲辰进士同姓名者张铨,一大名人,一沁水人,俱乙亥正月二十六日生,科第、子女皆同。
莆田科甲最盛,宋时进士九百七十馀人,诸科特奏名六百四十馀人,大魁五人,宰辅六人。明自洪武庚戊至嘉靖戊子,凡五十二科,中乡举千一百十一人,进士三百二十四人,状元二人,探花四人,会元一人,解元二十五人。
乡报急足,始嘉靖中。其时举子尚自备青袍,后官给,不知所自。
选历科程墨,自万历庚辰钱塘人钱谷,字丰寰。始,钱贡生,官终曲靖知府。会试同门房刻,始万历壬辰。明朝故事:御批一甲三人,卷用玉管笔,拆卷在中极殿左。
兖州滋阳县儒学祀宗圣颜子神,与各处异。〈《陋巷志》〉
鄞县余相国文敏〈有丁〉父永麟,幼丧父,育于小江里余氏,后乡举,历苏州通判,生文敏,既贵,当赠三代,不知所自出,不得已,赠永麟所后父㦢、及㦢父镗,而命子孙家祭则自苏州公始。文敏少从其父官苏州,慕昆山归有光名,将师之,不果。嘉靖乙丑,文敏以编修分阅,拔有光第二。
戚少保〈继光〉镇蓟州门,驻三屯营最久,经画周祥,殁后有祠。总兵尤继先到任不拜祠,除夕公库灾,独题梁及银牌存。题梁年月少保所书,继先叹‘戚公神人也’,刑牲以祭。
上海唐抑所〈文献〉先生谥文恪,易名之典,仍犯其名,何也?宜如陈庄靖〈文〉之例易之。
嘉善钱龙门初入翰林,崇仁吴相国文定〈道南〉语之曰:‘若初到衙门,须记三事:不拟试题;不受门生;不出游,庶保名节。’
嘉善丁清惠公与乌柱朱平涵相国〈国桢〉善,谓其居台鼎犹秀才气象。
明初,朝鲜国王献《颜子》,以伪书,却之。按:古伪书不一而足,如毛渐伪《三坟》、张昇伪《元命苞》、孙定伪《关尹子》、阮逸伪《元经》、宋咸伪《孔丛子》、戴帅愈伪《麻衣子》、袁康伪《吴越春秋》,明昆山王逢年伪《天禄阁外史》、海盐姚士鳞伪《于陵子》,皆不满识者一噱。
万历六年,河南李荫宰宛平,构小斋,发础得唐李邕《云麾将军碑》,云:‘碑石芜没良乡驿舍,裂为柱础。’荫辇邑,署名其斋为‘古墨’。可辨者百八十九字,首篆存‘唐故云’三字。
宋学士《潜溪前后奠》,元季已盛行于世,明刘伯温选定为《文粹》十卷,门人方孝孺、郑济等又选《续文粹》十卷,皆方孝孺与同门刘纲、林静、楼琏手自缮写,刊于义门书塾,常熟钱蒙叟曾于内阁见之,方孝孺姓名皆用墨涂乙,盖遵革除旧禁也。
李空同刻《渊明集》,尽去评注,曰:‘青黄者,木之灾。太羹之味,岂群口所嚃哉?’
江都葛子常〈涧〉,好积书,撰《国朝人物编》,自洪武迄嘉靖数百卷,人为列传,甚悉。年七十馀卒,友人私谥为‘正学先生’。
王元美所著《读书后》四本,捐馆后,公子吏部〈士骐〉于货郎担中重得,刻以行世,又有《毁论》十本,系先生手书,无副本,钱蒙叟乞于吏部,秘不示人。辛卯九月毁于绛云之一炬,惜哉!
新建张洪阳〈位〉司业刊《二十一史》于北雍,糜工部六万金有奇。〈《李湘州集》〉
濮州李尚宝〈先芳〉,选明燕、赵、秦、晋、齐、鲁、河、洛、淮、扬藩邸之诗,附以蜀,曰《明隽》,吴、越、荆、楚不与焉。东阿于文定〈慎行〉序曰:‘自二南以下,十五国风皆江以北地也;降而春秋,吴越之歌吟乃出;降而战国,荆楚之骚赋始传。故江以南之声,则歌吟骚赋之流,而风之馀也,非始音也。原音之始,以北先也。’
南充陈文献〈于陛〉当国时,修正史,列圣本纪,皇后本纪,建文、景泰以《实录》附载;而不作纪,郊祀、庙祀、典礼、乐律、天文、秝法、宗藩、学校、选举、职官、经籍、赋役、货币、漕运、河渠、盐法、军制、马政、刑法、郡国、九边,凡二十二志;扬、徐、滁阳三王,高祖十七藩,成祖二藩,仁宗、英宗各四藩,宪宗三藩,外戚,洪武功臣、诸臣,建文诸臣,永乐功臣、诸臣,洪宣诸臣,正统、天顺、景泰诸臣,成化诸臣。宏治诸臣。正德诸臣。嘉靖诸臣。隆庆诸臣。又理学、文苑、循吏、高逸、孝节、乱逆、权幸、方技、四彝列传二十六。纪志粗毕,拟草列传,丁酉六月三殿灾,辍业。南充卒,四明沈相国殊不以为意,书竟不成。
《洪武开国事略》,本湖广行都司经历蔡于璧之《龙飞记略》、《卓氏藻林》,本吴兴王氏所辑,嘉靖以来诸掠美者颇多。
藏书之厄,如蒲江郑氏八万卷毁于火;义乌虞守愚侍郎、德煜参政父子筑楼藏书万卷,署曰‘搂不延客,书不借人。’ 后兰溪胡孝廉〈应麟〉贱直得之,随亦散佚;太仓王弇州书最富,再传而失;开封中尉睦<木挈>之万卷堂、会稽钮氏之万卷楼、吾乡祝侍郎〈耳刘〉之万古楼、武原骆侍郎〈骎曾〉、平湖冯孝廉〈茂远〉、常熟钱宗伯,非流散则灰烬矣。杨循吉既老,散书与亲故,云:‘令荡子、爨妇无复著手。’亦一道也。
钱蒙叟撰《明史》二百五十卷,辛卯九月晦,甫毕。越后日,绛云楼火作,见朱人无数出入烟焰中,只字不存。黄石斋先生著《孝经集传》,又奉命纂《洪范明义》四卷,戊寅谪官,即进呈云:‘臣考篇中有错简者三,讹字者三。错简如“五纪三德”敷言错而在后;“威福建极”敷言错而在前。误字如“晨”为“农”、“弌”为“忒”、“殛”为“极”之类,皆伏、晁之所不稽,郑、孔之所未说,宋元诸儒稍发其端,明兴诸儒未竟厥绪’云云。
长泰卢岐嶷,嘉靖甲辰进士,终贵州按察使。初为户部郎,与汪道昆同舍,时有馈汪脂香油皂者,汪微故实,卢曰:‘唐人谢赐口脂、豆澡,此二物也。’宴席有狮糖,汪复问,卢曰:‘汉光武禁猊糖,不许高大,是已。’
李空同作文,凡地名、官衔,俱因时制,不用古名。
陈友谅后裔为沔阳柯氏、马氏,与部曲谈、王、吴三家逋居兴国、大冶、瑞昌界中;张士诚后裔为章邱李氏,初败时乳母携幼子而逃,冒李姓。
铁券分三等:国公式二,其一,高一尺有六寸,次高九寸五分,博尺有六寸;侯式三,其一高九寸,博尺有五寸,次高八寸,博同上,又次高八寸,博尺有四寸五分;伯式二,其一高七寸五分,博尺有三寸五分,次高六寸五分,博尺有二寸五分。
明制文臣宫衔支俸,勋业宫衔不支俸。外国诏敕,事竣,使臣上其筒,礼部转缴内府。
御史听选听察,首浙江道;内计掌察,则河南道。盖明初,首下浙江,先设官;洪武元年,诏开封为北京,示重也。《名胜志》云:‘北宋以河南为京畿道。故《寰宇纪》首列河南;南宋以临安为京畿道,故《纪胜要览》首列浙江。明朝盖两沿宋制。’此说非也。
凡占籍者,自军、匠、民、灶、商外,有儒籍、官籍、御医籍、先贤籍。正德庚辰,吾宗常熟派穹窿公应兆,以御医籍登第。崇祯丁丑进士四川某齿录书‘儒籍’,以祖父三世皆教职也。
洪武十四年二月建太学,自孔子以下皆撤像、设神位,外学仍如旧。至嘉靖九年,天下学宫始撤像易主。
征南将军印,沐氏镇云南世佩之,其印不全用,量事大小,或用一角、或半角,蛮人奉如尺一。
明初,文臣多不得封赠。赠父母及妻,始于永乐十年,然其时亦仅八人,西杨勒石以垂后。
京省设提学宪臣,始正统元年五月,命于二、八月兼督民间栽种桑枣。先是守令提调诸生,孟月试经义,仲月论表,季月策,皆在学舍。今之观风、季试,其遗制也。
明大宗伯不从翰林出身者三人:钱唐杨宁〈正统已已〉、遂宁席书〈嘉靖甲申〉、嘉定徐学谟〈万历庚辰〉,虽起署曹,然皆进士出身。向例,礼部堂属,未有用孝廉者。康熙壬辰,吾邑陈实斋〈诜〉由司空调宗伯,一时以为盛事,壬子乙榜也。
建文帝葬处,距景帝园不远,石碑题曰‘天下大法师之墓’。按杨士聪《玉堂荟记》:‘驸马都尉巩永固请追谥称皇帝,上语辅臣曰:“建文无墓,何凭追复尊号?”’惜当时无据此以对者。
景泰以前,漕船无定数。天顺以后,定船万一千七百七十五只,官军十二万一千五百馀员名。至崇祯中,额船万二千一百四十三只,米四百万石,每舟正米三百三十石,每百石加耗米九十八斗,又月粮四十金,行粮十六金。浙江旧额二千四十六只,粮四十万石。江南旧额各卫共四千四百五十九只,俱清江浦提举司所造。
南京贡船共百六十六只,龙衣船不与焉。又兵部马快船六百只,俱供进贡。
明民运白粮,惟苏州、松江、常州、嘉兴、湖州五府有之,共船五百六十七只。
成化间,松江人以布饷贵近流闻。禁廷下司府织造赭黄、大红、真紫等色,龙凤、斗牛、麒麟等纹工作。胥吏因缘为奸,一匹有费白金百两者。孝宗在东宫,深知其弊,即位首罢之,尝阅内帑,见之曰:‘此布一疋,文绮千疋价也。’终身不一御,自是遂绝。
松江细布,岁输京十二万三千八百六十疋;华亭六万五千一百疋有奇;上海四万二千七百二十疋有奇;青浦二万三千四十疋有奇,万历初,加八千疋。
明,北京宫殿遇灾凡九:永乐辛丑四月庚子,三殿灾;壬寅闰十二月戊寅,乾清宫灾;宏治戊午十月甲戍,坤宁宫灾;正德甲戍正月庚辰,乾清宫灾;嘉靖辛丑四月辛酉,九庙灾;丁已四月丙申,三殿及文武楼、奉天、左顺、右顺、午门灾;辛酉十一月辛亥,万寿宫灾;万历丙申三月乙亥,乾清宫灾;丁酉六月戊寅,三殿灾。
嘉靖癸丑,暹罗国贡白象,道毙,使者以珠宝饰牙,置金盘中,并献象尾。
秀水朱文恪公,万历癸未进士第一,胪传日,文恪父、太医院使东山绯服侍班。乙未,以修撰朱国祚为司经局洗马。故事,鼎元无任洗马者。八月,充皇太子侍班。寻清理帖黄靖难功臣,旧署‘奉天征讨’,文恪曰:‘文皇不得已,值此奈何,以同姓加征讨。’悉改‘靖难’。
百官传衣,不谢;每年十一月朔,传戴煖耳,独谢。
灯市旧在内城东华门外,今移正阳门外灵佑宫傍。至期,结⒎舍,县灯高下,听游人昼观。盖京师坊巷元夕不放灯也。
大内牡丹盛开,神庙思以磁瓶贮之。偶江阴民有一均州瓶,高数尺许,欲得十金,内官觅进上,喜问:‘价几何?’奏曰:‘二百金。’上谕:‘先给百金,如未肯,再给五十金。’
神宗侍皇太后最恭笃。万历丙戍,梓宫殡,殿产莲花九枝,故后称‘九莲菩萨’。阁臣申时行、许国、王锡爵,皆有《瑞莲赋》。
明初,武职多拔于勋胄,后乃开保举将才之例,往往循名而不责实。华容刘忠宣为大司空,始议行武举,疏请仿唐宋故事,每遇文举乡试之年,亦将武举,预期行移各省,试可取者送兵部,会萃数目,请于次年四月开科。初较骑射,以发十矢,中三矢以上者为合式;次较步射,发九矢中三矢以上者为合式;三试策二道、论一篇,优者列职推授。若非全材,则斥而不用。
元张中丞〈养浩〉《归田类槁》有《登悯忠阁》诗,自注云:‘北三十里为大内。’虞文靖〈集〉作《杨襄敏碑》云:‘至元某年,始大城京师于大兴故城之北,中为天子之宫,庙、社、朝、市,各以其位。而贵戚功臣,悉受分地,以为第宅。’然则元之大内,在今地坛之右矣。当时槜李顾渊白献《燕都赋》,宁海李侑孙有《大都赋》,惜皆不传。
北方山药产于采育者,为天下最。尝于朱竹检讨席间食之,真琼糜也。大房山僧多植牡丹,其色有大红、浅绿二种绝奇。
宣德纸有贡笺、有绵料边、有宣德五年造素声纸印,又有白笺、洒金笺、五色粉笺、金花五色笺、五色大帘纸、磁青纸,以陈青款为第一。
元《方舆胜览·大兴府》载佛寺三十八区,中有海云寺,元时有千叶杏二株,名‘芙蓉杏’,传岩起在京师,筑清晏堂,以此花置瓶中。钱唐张叔夏见之,称其‘奇丽可观,江南所无’,岩起索叔夏赋之,为填《三姝媚》词。海云寺今失其处,故老蔑有知之者。
出阜城门西行三里许,有报恩寺;又西三里,为灵佑观;又西,为广福寺;又西,为嘉祥观;又西,为元应观;入八里庄堡,为摩诃庵;又西,为永庆寺;又西,为兹寿寺;又西,为元福宫。嘉祥观多松,入门二株尤秀润。摩诃前殿有碑二,碑文左为铅山费尚书〈宷〉撰,右为华亭孙尚书〈承恩〉撰,俱嘉靖二十七年立;殿后右厢有竹一丛,院中杂莳草花,堂县‘万物育’三字墨迹,上用恭穆献皇帝睿笔玺,下有‘嘉靖年制’小印;堂后松二株,高出殿脊;其后,则中官赵政墓也。元福宫建于正德五年,至天启五年重修,中有苍松四,最奇古;后殿三清六真像,皆范铜为之,配殿文昌与夹侍童子亦铜,旁铸一骡,铜质光润,绝似宣德鎏金熏炉色;殿前后凡四碑,一仆,为人磨去,止存《中书舍人袁志学》一碑,崇祯元年所立。
兴胜寺去摩诃庵二里许,土人目为松林,今松无复存者,万历中所建。后有藏经阁,可眺西山;东北有果园,园中有众芳亭;北砌石为流觞曲水;其东有明远阁,春月桃杏杂发,登阁望之,不异锦城花海也。
廷杖之制,最损国体,然成化间言官受杖者许用绵纸衣其下体,故杖而不伤其肤,不欲死之也。自正德时刘瑾用事,始去衣,自后受杖者多不免矣。宏治以前,诏狱之旨,惟叛逆、妖言、强盗,则云:‘好生打著问。’喇虎、杀人,则云:‘打著问。’其馀常犯,‘送镇抚司问。’镇抚奏送,法司议罪,中间情罪重者,始有来说之旨;部寺覆奏,始有降调之旨。至嘉靖中,一概打问,无复低昂。林贞肃公〈俊〉致仕后,曾建白此事,世庙下其章,所司竟不行。当时首被其祸者,先京兆也。
刘文靖〈健〉以程篁墩〈敏政〉短其不能诗,衔之,酿成廷鞫之狱。李文达〈贤〉之嗛叶文庄〈盛〉,亦以疵其诗文之故,二公贤相也,其器量狭小乃尔。
顾东江楹帖云:‘才美如周公旦,著不得半点骄;事亲若曾子舆,才成得一个可。’
宋朝旧制:殿试皆有黜落,临时取旨,或三人取一、或二人取一、或三人取二,故有累经省试取中、屡见摈于殿试者,张元遂以积忿,降元昊为中国之患。于时廷臣建议归罪于殿试斥落。嘉祐二年三月辛巳,诏进士与殿试皆不黜落。迄今永为定例。
相传明制:自翰林出身,始谥为文,亦不尽然,曾荣襄〈棨〉、马襄敏〈愉〉俱廷试第一入内翰,而不谥文;魏文靖〈骥〉、吴文恪〈讷〉、叶文庄〈盛〉、邹文敏〈济〉、储文懿〈瓘〉、邵文庄〈宝〉、杨文恪〈廉〉、姚文敏〈夔〉、王文庄〈鸿儒〉、何文肃〈乔新〉,非翰林而皆得谥文,此例当定于隆万以后。
明初,文臣无谥,刘文成〈基〉、宋文宪〈濂〉、宋文恪〈讷〉、朱文恪〈善〉,咸请之康陵;王忠文〈祎〉请之裕陵;姚广孝之谥恭靖;胡广之谥文穆,则自永乐年始。
本朝康熙二十年,御书‘清慎勤’三字遍赐中外衙门。按:吕舍人《官箴》:‘当官之法有三,曰清曰慎曰勤。其道出王隐《晋书》。’又李康答司马文正之问,有‘官长当慎当清当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云云。
明宏治朝张少参子醇〈继孟〉言:‘作人须要有趣,对俗人嗒焉一语;遇学士、大人有道术者,谈说名理,扬榷风雅,娓娓不倦,令人不能遽别。’前辈如西涯相国、蒲汀尚书,皆海内重望,每联舆过访,张或留坐,所共脱粟之饭、闲出蔬果杯酒,三五巡即止。诸老自第出,辄相谓曰:‘吾侪遇张子醇一饭,胜倍别家盛筵矣。’
先京兆公在谏垣,以纠分宜谪官。分宜败后,起官历文选正郎,在吏部凡三掌大计,尝贻书与庐州公曰:‘吾掌选九年,未尝修怨报复一人为汝等也。’
董大参〈朴〉成进士后,差过华容,时刘忠宣公〈大夏〉宅忧在里,造谒焉,忠宣留之饭,饭麦糈,馔惟糟虾一器,董感省,终身持雅操。
天子为臣下作碑者:唐太宗为魏徵,高宗为李𪟝,元宗为张说,德宗为秀实,宋太宗为赵普,仁宗为李用和,神宗为韩琦,明太祖为徐达,太宗为姚广孝,孝宗为张峦。
六部司属,皆书本部;都察院各道,则直书道衔而不系于院。欧阳公《归田录》云:‘御史台故事,三院御史言事必先白中丞。殆非唐故事,刘子仪为中丞,始榜台中:“今后御史有言,不必先白中丞。”’考唐时李承嘉为御史大夫,召诸御史责曰:近日御史言事,不谘大夫,礼乎?萧至忠答曰:‘故事,台中无长官。御史,人君耳目。比肩事主,得自弹事,不相关白。若先白大夫而许弹事,如弹大夫,不知当白谁也?’李无以屈。今之御史,条陈事,宜无不承总宪风旨者,失立官初意矣。
常熟杨子常,家富于财,初无文采而好交结文士,与太仓顾麟士、娄东二张友善,以此有名诸生间。初与同志数人为‘应社’,其后二张名骤盛,交益广,乃改名为‘复社’,宏奖风流,几几奔走天下,而与杨顾之交始终不渝。前辈之厚道如此。
万历中,无锡叶工部茂才参之榷关芜湖,已事,上羡金数千,奏曰:‘久旱而得通,故有羡金,请不为例,且进羡非臣志也。’神宗赐白金、松布以旌之。后官至南少司空。
卫与厂之设,皆起永乐中,其时事权尽归阁部,间有所监督收考,则付之厂卫。后二百年,阁与卫,皆厂之私人。卫附厂以尊而阁,又附卫以重。清流之祸惨烈,为前古所无。本朝顺治初年,议复设厂,北平张国献时为垣中,上疏极论其弊事,乃寝。
安庆设巡抚,起于崇祯初年,用归安沈司寇〈演〉议。
天启二年,辽东失守,吴门申司马〈用懋〉时为南太常,上言请建四辅,以巩神京:东南,建城通州、高米店间,为左辅;西南,建城良乡、卢沟间,为右辅;西北,建城巩华城、功德寺间,为右辅;东北,建城密云、顺义间,为左辅。敌由东北入,左辅出兵以扼其冲,而右辅从左,左辅从右,各出兵如夹系;如假道三卫,右辅出兵以扼其后,而左辅从左,右辅从右,分兵追袭;如直薄都城下,则京营坚壁,各守无轻出击,四辅各设长闱,以坐围之。疏上不报。
王元翰,滇之临安人,以万历辛丑举进士。时四明当国,喜王之出其门而王之心弗与也。由庶吉士出为工科给事中,抗章,首劾四明,次及绍兴、晋江,以湔除其衣钵。三公皆相继引去其党,嗾御史郑继芳发难报复,纠王巡视厂库,奸赃以钜万计。王尽出其箧,衍舁置国门,纵吏士简括,罄身辞去,漂泊东南,不得还滇。崇祯癸酉七月,死于南都客舍。贫无为殓,冤状始白。
明制,翰林典试,初无回避本省之例。嘉靖癸卯,无锡华子潜〈察〉以编修为江南主考,是科瞿文懿公以《易经》中式。后三年丙午,典江试者即瞿也。至辛酉江南乡试,无锡吴编修〈情〉为主考,同邑得隽者共十三人,物议沸腾,为言路所劾。于是始定例‘本省人不得为主考’。载钱吉士《同文录》中。
叶赫国始祖蒙古人,姓土默特,初灭扈伦国所居张地之纳喇部〈一作纳兰〉,遂据其地,姓纳喇,后迁于叶赫河厓,建国,始祖名‘星根达尔汉’,生子席尔克明噶图,席尔克明噶图生齐尔噶尼,齐尔噶尼生褚孔格,褚孔格生太杵,太杵生二子清家砮、杨家砮兄弟,各居一城,哈达国人多归之,兄弟皆称贝勒。万历十二年甲申,宁远伯李成梁以赐敕赏赉为名,诱清家砮兄弟至开原,系汉寿亭侯庙中,并从兵三百,皆杀之。清家砮之子曰寨布,为辅臣苏克萨哈之祖;杨家砮二子,长名纳林布禄,弟名金台石,相继为贝勒,即相国明珠之祖。
蒙古土语,呼‘白’为‘察汉’,‘头’为‘托罗海’,‘一’为‘千七汉’,‘木’为‘母’。自宣府西至喀尔喀,所经有‘白头’、‘一木’两地名。
吏部选郎,例从本部历俸而至,故副郎主事,率皆后辈。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德清谈未庵以事去,特旨选用五部进士出身者,秀水袁静公由户部正郎调掌选,在衙门为后进,投同司副郎、主事,俱称‘晚生’。
永乐初,北京四门锺鼓楼等处各盖铺房店房,召民居住,召商居货,总谓之‘廊房’。视冲僻,分三等,纳钞若干贯、洪武钱若干文。选廊房内住民之有力者一人,佥为廊头,计应纳钱钞,敛银收买本色,解内府天财库交纳,以备宴赏支用。今正阳门外‘廊房[1234]同’,犹仍此名。
明有宫庄,属慈宁、慈庆、乾清三宫,取历朝以来各府州县没官田地子粒,征银济边,而以其馀系之进宫项下,备给赏之用,谓之‘三宫子粒’,著为令甲。〈沈榜《宛署杂记》〉
明藉田之礼,先期一月,顺天府行宛平、大兴两县选集老人年高有行者数十人,于本府气候堂后随班习仪,预备牛、犁、谷种及耕敛器具、良民二百馀人于地坛内,搭盖耕棚,方广五十馀步,土取罗细数次,覆黄土其上。至期,教坊司妆扮优人为风、雷、雨、地、土等神,小伶为村庄男妇,播鼗鼓唱《太平歌》。两县民执农具,各列藉田左右,驾至,左手执鞭,右手执金龙犁,稍前导驾二员,牵牛老人二,扶犁老人二,执箕桶老人二,夹驾左右,名‘帮耜臣’,凡往回者三,驾升望耕台御座,公卿以次亲耕,耕毕,顺天府治中、通判、推官各携谷种箱一,遍散地上,老人牵牛覆土为耕种状;小伶百馀,衣田家男女服,奉五谷以进。驾回斋堂,受贺毕,宴三品以上官,赐耆老及农民各馒头二个、肉二斤。随驾官民,各执农具,从至午门。复赏老人各布二疋、农夫各布一疋。〈《宛署杂记》〉
棋炒,嘉靖三十年,户部行宛、大二县,领太仓银三千,散给各烧饼铺户,每银一两上棋炒乙石。其法:用白面少和香油、芝麻为棋子块样,炒熟,工部送至行军处所支用。〈《宛署杂记》〉
蓼户,明制:宛平县额办酒醋局杏仁十一石五斗,包面纸三万张,蓼芽二万斤。杏仁、纸,招商市买,原有额价;惟蓼芽系土产,又必取鲜者,向来不议价,止于铺行银两内定脚价七两,责令近城居民数家依时采进,谓之‘蓼户’。城近园丁,计畦领钱,彼此相帮,一家出名,百家共贴。其后,岁令旧蓼户报添二十户,一经报名,各不相贴,小民甚以为苦。万历十九年,内按院刘某访行前弊,行县每草一斤议价二厘五毫,召商办进,以前蓼户并杂费名色尽行革除,著为定额,民因一甦。〈《宛署杂记》〉
景泰初,开讲筵,每讲毕,命中官布金钱于地,令讲官拾之,以为恩典。时高谷年六十馀,俯拾不便,利无所得。见蒋一葵《长安客话》。按:宣德中,李时勉为侍讲学士,一日,上怀金钱撒之于地,令诸讲官拾取,时勉独正立,乃呼至前,赐以袖中金钱,则其事不始于景泰朝。
明初,六科在午门内,与尚宝司相连,今犹称‘六科廊’,后因失火,迁午门外。〈《长安客话》〉
工部有铜匮四,高可过人。光禄寺有铁梨木酒榨,每榨用米二十石,得汁百瓮,初籍没沈万三家物。
新举人朝见,著青衫,不著襕衫,始于宣宗朝,谓其异于岁贡生耳。及其下第,送国子监,则仍著襕衫,盖国学自有成规也。
明孝陵,即梁名僧宝志瘗所,傍有八功德水。诚意伯奏改葬之,乃见二大缶对合,启之,志公端坐于内,发被体,指爪绕腰矣。葬既迁,水亦随往。太祖异焉。敕建灵谷寺,赐之庄田甚广,仍迎其像,建塔居之,命太常岁祭。〈董榖《碧里杂存》〉
成祖靖难后,于都城四法之衢,必建一听经楼,每夜令僧于上讽讲经义,俾臣民席地静听之。既迁都百年后,旧制尽失,尚存其一于北门桥,与十庙相近。嘉靖初,僧复新之,莫知为听经楼之故址也。
唐时议谥之法,无爵者称子,若蕴德邱园,声实明著,虽无官,亦奏闻,赐谥曰‘先生’;亦有门生故旧私为立谥者。谥号而无爵之谥遂绝。
唐公卿皆搢笏于带,而后乘马。张九龄独使人持之,因设笏襄,自九龄始。明公卿多肩舆,四品以下始乘马。惟南京与外方面官迎诏、送表时,皆朝服乘马,有搢笏于带者、有手自持者、有人为持者。
晋、汉、唐,巾乃儒者之冠。明兴科甲,监儒兼而用之。不在此列者,皆安分不敢僭用。后来风俗僭侈,平人以小帽为耻,或一人侥幸科甲,宗族、姻亲尽换儒巾,曰‘荫袭巾’,故谚有‘满城文运转,遍地是方巾’之语。
永乐中,禁中有翦柳之戏,即射柳也。元人以鹁鸽贮葫芦中,县之柳上,弯弓射之,矢中葫芦,鸽飞出,以飞之高下为胜负。往往会于清明、端阳。〈周宾《所识小编》〉
明制,殿试在三月朔日。成化八年,以悼恭太子发引,改于十五日,后用之。本朝因今上万寿节在十八日,复改期于后。
大同初叛之岁,失总兵官所佩‘征西前将军’印,职方请结新印,郑端简公时为主事,白郎中:‘总兵印文柳叶篆,请改印文、或称别将军、或增减其字。恐原印在叛军处,有事时行文奏报,真伪不可辨,误事非小。往年胡忠安在礼部,失行礼部之印,改铸行礼部印,在内衙内尚然,况边镇兵权、又反侧不靖时乎?’ 郎中不以为然。
五月五日,赐文武官走骠骑于后苑。一人执旗引于前,二人驰马继出,呈艺于马上,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腾跃𫏋捷,人马相得,如此者数百骑,后乃为胡服臂鹰走犬围猎状,终场,俗名曰‘走解’〈音鞋去声〉。岂金元之旧俗与?今每岁一举,盖以训武也。观毕赐宴而回。〈彭时《笔记》〉
六科皆内府,不详所自。偶阅吴人陆𬬩《漫记》,谓‘光禄寺及六科皆内府衙门’。
东直门外二十马房收草料,每房用太监三人,每草一万用银二十两,其马数不许查理。曾有人进本,乞查马数,发问充军。通州秋青草自正统十四年积草为敌所焚,自后,令天津八卫打秋青草,遂为例。〈陆𬬩《漫志》〉
太子冠礼,几三加,初拆上巾,二远游冠,三九旒冕。〈陆𬬩《漫记》〉明进士赐琼林宴,尽席上七杯。〈《水南翰记》〉内诸司舍屋,秘阁最宏壮,阁下穹窿高厂,谓之‘木天’。
元时有‘只孙衣’,周伯琦《诈马行序》曰:‘华言“一色衣”也。’周宪王《元宫词》:‘健儿千队足如飞,随从南郊露未希。鼓吹声中春日晓,御前咸著只孙衣。’吴郡皇甫庸《近峰闻略》云:‘元亲王及功臣侍宴者,别赐冠衣,谓之“只孙”。今仪从所服团花,“只孙”当是也。’按:《元史·世祖纪》只作 ‘质’。
六年一京察,乃成化以后定例,至于考察科道,则或以辅臣去住而及其党者。惟嘉靖丙辰,因星变,命辅臣李本〈即吕本〉掌部,悉取六部九卿、自尚书至尚宝丞、及六科十三道分别去留之,盖分宜借此伸其恩怨也。隆庆四年,有旨命吏部高拱考察科道官,高请与都察院同事,大者削、小者谪,其后高虽败,而斥者不复用。
左右春坊中允入阁,门内揖,出用双导,赞善亦然,而翰林侍读、侍讲品故同中允,然以本院属官故,揖则中庭,出则单导。独至修书、讲筵、主两京试,则皆讲读先而中允后。此衙门故事也。明万历已卯南京乡试,忽以中允高启愚先而罗万化后,成法为之一变。
本朝各省乡试,翰林、科员同差者,必翰林官为正而科员副之。康熙辛酉陕西乡试,江都许承宣以工科为正,主考钱唐汪霦以编修为副。
明朝开科始洪武三年,而定条例自十七年始,先是试,尚仍元制。二十一年,始刻程文。先是止录姓名、乡贯,试录定式自二十二年始。〈陈鼐《漫志》〉
正德戊辰廷试,二甲、三甲一名各刊策;丁丑会试,五经各刊文三篇,皆异常格。
殿试胪唱毕,礼部上官捧黄榜鼓吹导出大清门,一甲三人随之,馀进士仍自两旁出。本朝康熙庚辰科,阁臣孝感沁洲以本科会试总裁复充殿试读卷官,榜眼季愈、探花王露,皆其礼围所取前列士,对策、书法大不满上意。是日,捧榜止用礼都司官,而一甲三人不敢出中门出,此后遂相沿不变。
康熙庚辰五月初十以后,太白经天在张、翼二星之间,日斜乃见,非昼见也。
自郑州至雄州一带,春夏之交雨水汎溢,行者病涉,恒以为苦。按:苏子由使契丹时,有《赠知雄州王崇极》诗,首章云:‘赵北燕南古战场,何年千里作方塘。烟波坐觉嚣尘远,皮币遥知国计长。’又云:‘城里都无一寸闲,城头野水势汗漫。与君但对湖光饮,多病偏须酒令宽。’则北宋时此地已为泽国。当时引淀、泺诸水以限戎马之足,遂成巨浸,积渐使然也。
本朝禁中宫殿门名,大概仍明之旧,与《酌中志》所载略同。乾清门内为乾清宫,宫之东曰昭仁殿,西曰宏德殿。东宫及诸王读书之所,一在门东,曰东书房;一在门西,曰西书房,皆北向。翰林院直庐曰南书房,与西书房才隔一垣。循西廊稍北,曰翻书房,在月华门南。月华门北曰懋勤殿。乾清宫正北曰交泰殿。交泰正北曰坤宁宫,有东西二煖殿。坤宁宫直北曰钦安殿。又北为御花园、神武门。自昭仁、宏德而北,两翼相比者,东曰延禧宫、承乾宫、景阳宫、景仁宫、长春宫、锺粹宫;西曰翊坤宫、永和宫、咸福宫、永寿宫、启祥宫、储秀宫。御茶房在乾清宫东北。御书房、古董房在景阳宫内。敬事房在景仁宫内。中正殿在长春宫西,又西为咸安宫。天穹殿在景阳宫东。〈以上皆宫门之内〉乾清门东曰内左门,西曰内右门。北下,东向者,曰日精门、昭华门、基化门、景和门、近光左门;西向者,曰月华门、端则门、隆福门、近光右门。月华外曰隆宗门,门西曰养心殿,南曰慈宁宫〈太皇太后所居〉。景和门东为毓庆宫〈皇太子宫〉,又东为宁寿宫〈皇太后所居〉。此外尚有兆祥所、遇喜所,所内永安亭、南府西路、南府中路、东库房、西库房、鹰房、大小狗房、鸟枪房、鸽子房、裱房、药房、露房等名,不在宫殿之数。
三月初旬,榆荚方生时,官厨采供御馔,或和以粉、或和以面,内直词臣每蒙赐食。
汤山,在昌平州东南山下有汤泉,行宫在山之东,跨泉为浴池。癸未五月,随驾驻此,偶阅曹能始《名胜志》云:‘温泉,出昌平西北二十五里之汤峪。’初疑《志》讹,是日作诗,因详注此,进呈。明日,上赐御札云:‘此汤非旧有,康熙二、三年间,辅臣时人始知之。病者浴之,始甚有益。昌平州西北汤峪之泉故在,非《志》讹也。’御札随缴进,谨录于右,以见皇上之精于考证如此。
古北口外有老树根,为沙水浸润,岁久发光,以刀削去薄皮,肌理莹彻,大者合抱,小如臂指,皆透明如琉璃、水精,夜置暗室中照见细字,因呼为‘夜光木’。出水半月后,湿气渐干,光亦渐灭,成枯橛矣。真物理之莫解者!此树亦不知名。
猴头麻菰,产鞍子岭附近山中,大者一枚重斤许,味厚如榆肉,而鲜美过之。元杨允孚《滦京》诗:‘更说高丽生菜美,总输山后麻菰香。’自注:云尖山产麻菰。按元之滦京,去此不远,物产正同。又有一种生牛马粪堆者,名沙菌,亦可采食,形味差薄。
山中有野杏树,枝干多被野烧所焚,其根坚劲入土不烂,有花纹而香,以为笔架及小香儿,玲珑可爱,御前俱斫用之,馀受赐者用作小镜架,名之为‘幡木’。
去热河九十里入蒙古科尔沁界,其地有汤泉。上坐汤回,谕诸臣云:‘朕坐汤凡二十二处,所至,必令西洋人以银碗盛水,重汤煎之,俟水干,验碗底,或硫、或硝、或兼、或砂,各各不同,至其舒筋骨、和血脉,则一也。’
蒙古阿巴海部落地,名充俄里,有泡子河,产天然盐,盐生水中如层冰,厚四五寸许,凿取成砖,不事煎熬而可食,其味较中国食盐稍淡;又有产于高山者,弥望如雪,人迹不能到,则用强弓仰射取之。又产精铁,色如白银,今上用鸟枪,皆采此铁制造。往闻明季严禁关口,不得出盐铁等物,谓可坐困外国,岂知彼中物产固自不乏邪?
口外避暑行宫,皇上取朴素之义,命曰‘山庄’,自两间房起,次鞍子岭;次黄甲营;次桦榆沟〈相近有钓鱼台,亦有楼阁,然非宿顿。〉;次喀喇火屯,蒙古云‘喀喇’,译云‘黑地’,其地本名‘黑城’,亦云‘乌城’;次上营子,一名‘热河’;次蓝旗营;次波萝火屯,一名‘皇姑庄’,其地与蒙古四子部落相近;次唐山营。凡九处,宫殿之制,绘图如一,惟喀喇火屯地形宽衍,溪山尤胜,行宫之后,复创苑囿。黄甲营向采腰站,殿宇无多,驻跸岁不过一宿而已。
塞山有毒草,中人肌肤,毒甚蜂虿。自唐山营,逾汗铁木岭而外,遍地有之,俗名‘蝎子草芦’。高四五尺,叶如麻,嫩时可供马秣,经霜则辛螫不可触。
椴树叶与乌桕相似,而大如团扇,有钜齿。初生时,可裹饼饵蒸食;霜后,鲜赤若丹枫,照燿岩谷。其皮柔韧如麻,乌喇人采以治绳、作鱼网,入水不濡,又可为鸟枪火绳,中国所无也。按:《本草》‘人参’条下所载:‘椴音贾。’而此音断,不同。
细鳞鱼,产滦河中,旁近溪涧多有之,重唇,鳞如鲂,中有黑斑,大者一头重斤许,味极鲜腴。又有柘绿鱼,味与细鳞略同,而形差小。又有柳根赤,长不过二三寸,入钓最多,竿不虚举,此鱼族聚缓流中,好食柳根,故名。
骆驼有紫、白两种,蒙古与中国贸易膘健者每头直二三十金,以其卧而龁草、腹不贴地,故曰‘明驼’。
行围驻○跸之所,择地势平衍,刈草、刬土、测景,向正南中立帐,殿外设幔城,以黄布为之,开东、西、南三门。幔城外,四面又设网城一重,羽林周庐环绕网城之外,相去率百馀步,惟内廷、扈从、词臣设帐房于南门三十步内,以便不时宣唤。
乌喇柰,山果也,一名‘欧李’,丛生菐木敇间,红如珊瑚,比樱桃而大味微酢,蜜浸可以致远,蒙古诸山有之。
玲珑山沟口,蒙古名为‘生济图火罗昂阿’,有水不详其名,源自旗营,流下塞外诸川,此为最大。商人伐巨松成,散置斯干,遇暴雨水涨,则顺流而出,以道里揆之,当亦达于滦河从永平南入关者。
雍安岭,塞外诸山最高处,岭上多白沙,故名其山。东连长白,西界五台,岭下为东西四旗旧营,外即蒙古克什黑屯部落。北去百馀里,直走旱海,或云此岭之北即阴山,恐未必然。岭上乔松插天,不计其数,叶短短而劲,八月,杪被霜,黄落与凡材无异,名‘落叶松’,盖兹山下临沙漠,朔气高寒,宜无不凋之木也。
黄羊,兴安岭上独石口一带有之,高三尺馀,背毛浅黄色,腹下白,百十为群,每合围遥望,拍拍如鹅鸭,所得以千计。有耳无角,尾似獐、声似麂,本鹿类,而以羊名,《本草》谓‘状与羊同,腹下带黄色’,犹未得其真也。
虎有威骨,长寸馀,在胁两旁,肉中不附筋骨。初生时,骨平如‘一’字;年深,则曲而为‘乙’字,其力始猛,所谓‘虎挟乙’也。东宫行围时,曾以一枚见赐,后以与李氏外孙女,云‘可辟邪’。
野猪,毛深黑色,高五六尺,长八九尺,绝有力,上下四牙长出口外,人莫敢撄,弓矢不能胜,利用火攻,味之美尤在皮行。厨以供上膳,非拜赐不得食。
熊之力,大于虎,倚树而立,猎者不敢近。必先以狗撩之,俟其出林,然后人力有所施,枪箭竞加,则腾身上乔木之杪,拗树掷人,人以火器仰攻,力尽乃堕。有猪熊、人熊、马熊、树熊、石熊之别,《本草》云:‘背上脂为“熊白”,味甚美。’不知腹中之腴,拌糖霜皆可生食也。
打围,惟在得鹿,他如豺、狼、狐狸诸兽,围未合往往多窜出者。鹿之类不一,十獐麂中才得一鹿,十牝鹿中才得一牡鹿。牝无角而牡有角,老鹿之角有长至丈许者,此为绝有力,箭已洞胸贯腹,负痛疾驰,尚能逾险越阻行数十里乃毙。白露后、秋分前,极肥,过此渐羸瘦矣。‘哨鹿’之说,《辽史》已有之,但未详其法,今特志之:每岁于白露后三日,猎者衣鹿衣,戴鹿头,天未明潜伏草中,吹木筒作声,牡鹿闻之,以为求其偶也,遂踊跃而至,至则利镞加焉,无得脱者。
鹿茸,初解角时,其长如茧栗,蒸而食之,嫩如乳酥,色白而微红。余陪猎三回,仅得一尝,香味两奇绝。世谓‘江瑶柱’食品无对,惟此可与相匹。
猎场草深没马腹,山雉最多而肥,惊人决起,高飞不能及远,旋复入草中,从行者往往徒步取之,易如拾蚌蛤。每日莫回营,人人马后必带数尾,以供晚食,间有飞入帐房中宴坐而获者,重阳以后,瘦不中食。
飞狐,本蝙蝠之类,毛深褐色,锐头,缺口似兔而长尾,尾之长与身等,肉翅如鳖裙,四足生翅中,前足四爪,后足五爪,能飞不逾寻丈,上于必忒舍勒围中亲射得之。
塞山积雨草中产晰蜴,长四寸许,头以下色如翡翠,有纹匀细如鱼鳞,尾作泥金色,吐气如云,喀嗽火屯一带有之,土人呼为‘云虎’。
千年老松瘿,剖之作瓢,可贮水一二升许;又落叶松根出菌芝,茎紫赤色,皆可充几案间物。避暑时,上尝颁赐扈从文臣,余所得二芝一瓢,他日可为初白庵中清供也。
顺风耳,西洋巧工所制,以铜为管,节节相绩,约长丈馀,如千里镜之式,虚其中,口大而末小,向空中传语,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相去五六里声息相闻。此器亦从古所未有,杀虎时往往用之。
一日,上在行宫出示石子二枚,其一黄白色,形圆,中空贮水,映日则见;其一紫色,中有水一滴,如唾珠,随手转换,石面上向则珠反下走,石下向则珠却上升,循环无端,疑即‘空青’之类,产蒙古山中。
塞外有山果名乌沙儿契,深红色,味似乌喇柰而微苦,核扁如瓜子,其枝大者可为弓干,细者可为箭笴。
户部西库中有书五十橱,康熙癸未九月杪,奉旨著养心殿,供事向库中检查,仅得《三吴水利考》及《蔡忠惠文》、《湖州集》共三种,据回奏云‘此外率残阙不全’,吾不敢信也。
殿试武举
[编辑]癸未十月初五日,殿试武举,黎明传旨:‘南书房先后随驾。翰林少詹陈元龙,谕德查昇、陈壮履,编修汪士𬭎、钱名世,庶吉士汪灏、查慎行、蒋廷锡八人,俱著随往紫光阁看武举校射。’余辈随赴西苑候驾。巳刻,上乘舟至,先率东宫诸王各射步箭一回,然后陞宝座,读卷官自大学士至少詹共十四员于幄殿东南西向坐,馀辈八人以次班坐于后。申刻,武举百人马射既毕,诸臣移坐东向,复观武举步射,每十人为一朋,每人射毕,又各试技勇,甫三朋,日已下舂。上率东宫以下又射箭一回,乃回。明日午后校射始毕,选十三人充御前侍卫。
开炉节
[编辑]每年十一月初一日,宫中始烧煖炕、设围炉,旧谓之‘开炉节’。十二月二十四日,乾清宫廷前设万寿灯八仙望子四架。二十六日,各宫殿俱挂门神、对联。二十八日,宫中及甬道、东西两廊设五色羊角灯。此岁例也。
壬午十二月二十三日,各衙门已封印两日,有旨召各省新授督学臣入南书房候考。御试题‘夫子循循然’节制艺一篇,奉和圣制《为考试叹》五律一首,午后呈卷。明早复集内廷,俱依拟用人,赐御书一幅而出。所用十一人:翰詹衙门计十人,部曹止一人,乃翁嵩年〈康贻〉也。旧例,除北直、江南、浙江三省学院而外,其馀各省学道,多以部郎及外府俸满进士出身者充之。
元旦宫廷内外朝仪:五鼓,驾亲祭,堂子事官俱朝服于午门外送;黎明驾回宫,先至奉先殿,继至宁寿宫,行礼毕,然后乘辇出御太和殿,受外廷朝贺;辰刻,复回乾清宫,庭前乐作,上升宝座,垂帘,乐再奏,宫嫔于上前行礼,毕,乐三奏,帘卷,东宫诸王以次在殿廷行三跪九叩头礼,乐四奏,公主郡主于宫中行礼,乐五奏,上御西煖阁,内外诸臣俱集午门内,望毓庆宫行两跪六叩头礼。
畅春苑,向未有直庐供奉之员,皆就近僦居,以候不时宜唤。康熙癸未正月,余与汪紫沧、家声山三人随驾赴苑,上亲指小东门沿墙向西屋五间为祇候之地。其秋,改作三层,南向而以直南三间为翰林直房,后二层为画院。自是,入直有定所,与南书房同。
西苑张灯,自正月十四夜起,至十六夜止。
进士释褐,例在国子监柏树下。康熙癸未,因修葺太学,工未竣,先师先贤位俱移庋,顺天府学新进士即于府学行释褐礼,一甲三人入大成殿分献,余与紫沧分献两庑,再行三跪九叩头礼,然后赴彝伦堂谒大司成,行四拜礼,毕,登堂就席,一甲三人在中间,授庶常者在东间,馀进士在西间,各饮三杯,揖司成而退。
上留心医理,熟谙药性,常谕臣等云:‘圣贤道理,俱有一定之论,至于医卜、星相言,人人殊方,书所载汤头甚多,若一方可疗一病,何用屡易?西洋一种树,皮名“金鸡勒”,以治疟疾,一服即愈。用药祇在对证也。’
养心殿送到《万首唐人绝句》一部,真南宋本,前有洪容斋序,绍熙元年刻于越州蓬莱阁,初止四十卷,既而容斋归鄱阳,续刻成书,遂满万首之数。每一卷计诗百首,共一百零一卷,绍熙三年奏进重华宫,寿皇称其精博,赐茶百<革夸>、清馥香十贴、董香二十贴、金器百两。迈复上表谢恩,前后札子、奏状俱载卷首,至嘉定癸未,新安汪纲守越,遂榻鄱本并刻之,今此本即嘉定中合刻者,但检对目录,现存者仅七十五卷,为可惜耳!
经筵旧例,先五日掌院学士拟进《四书》二条,《书经》、《易经》各二条,候御笔点定,讲官始撰讲章,再经翻清进呈,临时备用。甲申春,将举经筵,掌院所拟题既置不用,经书二条皆出上裁:《四书》‘子贡问曰’一节,《尚书》‘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工’二句。二十九日午后方发下〈是月小尽〉,汉讲官为华亭大司空吾邑陈正詹,仓卒撰拟。三月初二日黎明,上御文华殿,进讲毕,赐茶而退。经筵例有筵,宴停止自兹始。
广仁殿
[编辑]御前发下白玉引首图章一枚,篆文‘广仁殿’三字,奉旨考究出处,记得《金史》章宗‘泰和七年,召对群臣于广仁殿’,又查《禁扁》目录,金初都燕后,移汴宫殿扁额,亦有‘广仁殿’之名,但创造年月则无可考。
唐六如水村图
[编辑]唐白虎《相城水村图》画卷,宣纸,小幅,阔才半尺,长六尺馀,水墨浓淡,点缀生动,杨柳三十四株,江桥、村市出没水气中。后有王文恪公五言古诗一首,伯虎次和,最后又有卢襄次韵一首。相城,沈石田所居,时石田下世,文恪与伯虎往吊,舟中作此,兴会所到,笔墨之痕俱化平生所见。伯虎画,此为第一。甲申五月十五日,御前发下装潢,裱房在西苑直庐之后,与王麓台前辈同观。
圣祖算学
[编辑]皇上精于算学,常著《三角形论》以示内廷诸臣,莅然无以解者。一日面示臣等算法:先聚米一堆于案上,用软尺量之:围五尺三寸五分,径一尺七寸,高五寸三分,积数得四千口口九寸。复以堆垛法,百二十五寸除之,得三二口七之数,随用百二十五寸之铜斗量之,不差累黍。又颁示一寸斗一、八寸斗一、十八寸斗一,𣂏水于中,大小随其所受,寸寸而积,盈缩不爽。御笔推算法一纸,今存家少詹侄处。
郑世子
[编辑]《嘉量算经》三卷、《律吕正论》六卷,明郑世子载堉著。推原造秝之本,谓:‘古人以度定量,以量定权,必参相得,而后黄锺之律可求律,与度量衡相须为用,非度量衡生于律也。’因将累黍推定三器,并历代沿革损益,著之于篇。此书不多有,于御府曾见之。按郑世子父恭王,被诬,禁高墙,世子筑一室王门外,席槁以居,与王居高墙之年等。后恭王薨,世子遁之山中,让爵于盟津王之子见淴,有子臧、季札之风。
十种蒲桃
[编辑]御苑蒲桃凡十种,甲申十一月十三日颁赐南书房诸臣,御制诗云:‘休夸大宛贡,莫笔汉宫传。十种标名异,千条带叶鲜。随班命内侍,分赐到诸贤。饱食和心胃,归鞍赋木天。’此诗原槁存家声山学士处。十种者:一伏地公领孙、二伏地黑蒲桃、三伏地马瑙、四哈蜜公领孙、五哈蜜琐琐蒲桃、六哈蜜绿蒲桃、七哈蜜红蒲桃、八哈蜜白蒲桃、九哈蜜黑蒲桃、十马乳。
除夕前三日,内廷日直诸臣人,赐全鹿一只、风羊二只、兔八只、野鸡八只、鹿尾四枚、开东大鱼八尾、黄封酒二坛,此年例也。甲申十二月,加赐御书径尺大福字一幅、对联一副、绿石砚一方,岁不为例。
内府收藏书画,余在内庭曾经眼见,尤妙者三十五种:绢本小楷《曹娥碑》〈后有昌黎、怀素二跋,宋高宗跋书澄心纸上,又谢端、宋本、乔篑成三跋,虞集前、后其十跋;今上御题跋一〉、赵子昂《鹊华秋色图》卷子〈宋笺高六寸,长六尺,楷书九行,为周草窗作,后有有董文敏五跋〉、褚河南《西昇经》、《乐毅论》楷书墨迹〈不书姓名〉、张泽端《清明上河图》卷子〈绢本,长丈馀〉、燕文贵《仿王摩诘关山雪霁图》卷、郭熙《蜀山积雪图》卷、赵子昂《百骏图》卷、右军《黄庭经》小楷卷〈唐人临本〉、米芾《山水图》卷、陈所翁《九龙图》、赵千里《后赤壁图》卷、黄筌《设色花卉》、吴彩鸾细楷《唐韵》、顾野王《草虫卷》、阎立本《步辇图》、阎立本《洛神赋》、燕文贵《长江万里图》卷、刘松年《江上雪霁图》、东坡《墨竹》、虞世南《庙堂碑》真迹、黄公望《江山胜览图》卷、宋僧牧溪《果蔬鸟雀图》卷、钱舜举《白雪红树图》、赵千里《大禹治水图》卷〈首有王穉登八分,后有曾棨诗、陈继儒跋〉、徐熙《钩染花卉瓴毛》长卷、唐六如《水村图》、管夫人《白描大士像》、唐陆柬之书《文赋》真迹、刘松年《五百阿罗汉》卷、赵雍《画马》〈有董其昌跋〉、李龙眠《白描五百罗汉》卷、李北海《大照寺碑》真迹、周昉《美人浣月图》、黄子久《秋山雨意图》〈后有元人李忠、倪瓒二跋〉。
龙虾产闽、广海中,长丈馀,通身十七节,头似龙,有角,脚长数寸,须上有毛,甲如玳瑁,尾五株,皆倒卷。韩昌黎诗云:‘又尝疑龙虾,果谁雄牙须。’乙酉正月初四日在南书房,上遣内官传示,始见之。
乙酉八月杪,围场既撤,驾自兴安岭一带巡边,入张家口。廿八日驻上都必拉。廿九日早,沿路阅视群牧,先诸王子马群,次正蓝旗、次镶白旗、次正白旗,其馀各旗牧地稍远不及赶赴。自上都必拉至诸海和硕五十里间,驼马牛羊弥望不绝,皆数年中赐种孳息者,每位诸王下马驹二千馀匹,八旗每一牛录有马千二三百匹馀,畜产称是。三十日早,发诺海和硕,先阅镶黄旗畜牧、次阅太仆寺官马,马驹万三千馀匹,上沿途缓辔,选其骏异者归上驷院,计程七十馀里,抵搭班托罗海驻跸。九月初二日,自乌兰脑儿至查木哈兔脑儿,阅视庆丰司羊群,计二十六万头;又东宫监牧四万头,共羊三十万。初三日,阅视牛群,约十万馀,是夕,驻旗里浑脑儿。初四日,阅视上驷院,马驹每群以毛色为别,白者、青者、黑者、红者、黄者、紫者、杂色者散布山冈,望同云锦,为数约二十万,四十里抵昂乌力海巴粒汉,典牧官员屯聚于此,六里驻跸。初五日,上御幔城南门,观调生马,先赐南书房翰林官马八匹,赐随驾总兵、副将各官人各马一匹。初七日至西巴台,上谕云:‘此间尚有上驷院马二十一群向经调习者,每年春夏放青,九月归厂。今岁因朕巡边,恐马力疲乏,留备更替,故不令赶来。’上又谕云‘明朝养马,大累民间,我太宗时,以独石口至张家口山北一带水草肥饶,指为放牧之地。今二历数十馀年孳息,既不累民,亦不费官,自古马政之善无如本朝者。’
自兴安打巴汉,三十里至浑泰布拉噶;五十里都伦那接,又名上都海拉思台;四十里库勒班库特勒;四十里额勒屯色钦;六十里博罗活屯上都必拉;五十里诺海和硕;七十二里搭班托罗海五;十里乌兰脑儿;五十里查木哈兔脑儿;四十五里托里浑脑儿;四十五里昂乌力海巴拉汉;五十五里哈木虎布儿喀;四十里西巴台;十五里察罕托罗海;二十里陀罗寺;三十里张家口;五里下堡;六十里宣化府;十八里泥河;十里鹞儿梁、响水铺;二十里上花园;十里下花园、鸡鸣山;十里鸡鸣驿;十五里新保安;二十五里沙城;二十里土木驿;三十里怀来县广慈寺;二十五里榆林堡;二十五里岔道;五里八达岭;三里石佛寺;二里青龙桥;三里弹琴峡;五里居庸北关;十五里南关;二十五里丈头;六十里畅春苑。共二十二站。计程一千零八十三里。
张家口内保安沙城一带,地产沙蓬,实如蒺藜,中有米,如稗子,食之益人。
荩草,一名‘菉’,亦名‘王刍’,《本草》云:‘此草绿色,可染黄。’古者贡草入染人,故谓之‘王刍’,《诗经》‘荩臣’取‘尽忠’之义,当本于此。
乙酉十月,六科缺员,奉旨将翰林院编检改补。初四日,掌院学士启奏考选日期,南书房翰林及日讲官俱著一体开例。余与张衡臣、钱亮功、蒋扬孙四人在直庐,奏乞免开职名,不愿改授言路,奉旨俯允。初六日,召见翰林官廿九员,用王懿、史申义、郑际泰、管灏、陈允恭、周道新、杨容、张大有、李绍周九人。向来科道员缺例,以庶吉士出馆而未授职者挨补,今已授职复行改用,似以台垣为编检升缺。此例开自庚辰,在本衙门为疏通之路,而编检品稍降矣。
口外草木可当茗饮者有三种,一种红蓼花根,蒙古呼为‘色都’,满州呼为‘色尔布’;一种即落叶松皮;一种名奢木,亦名‘瓜子儿茶’,其色红。
口外有一种草,长尺馀,六月开花,似虞美人而重台,浅紫色,每本三桠,结子如桑椹,因名‘地椹’,压其浆,熬成膏,点汤饮之,味极芳甘,盛以玻璃杯,色尤可爱。
山庄九处:黄甲营地稍窄;馀八处,多有直庐,在行宫二门内东朵殿后,平台三间,西向,庭前设松棚以御暑,扈从词臣每黎明入直。其桦榆沟、喀喇、上营子三处,随驾大臣皆赐官房为止宿地。皇上清暑六七月之交,于三处驻跸为多,故词臣亦得受廛,两人共住三间,纱橱木榻,用庇风日过,此以往,率就草地支帐房矣。
从乌喇哈带东行四十五里,地名‘阿赤你巴’,蒙古谓两山交会处也。又自北而东,渡一溪,行十里许,有紫栅茅屋;又东二十里,渡西儿哈沟,为岳七利台吉营盘所居,新劫屋四层,环以土墙,旁有喇麻寺,亦用瓦盖。上初幸其居,后移住幔城。岳七利者,翁牛特部落贵人也。又东北行二十里,为坤维火罗。又东,为巴颜打巴汉。上下约三十馀里,岭下即翁牛特部落驻牧之地,旧名‘婴阿’,今改名‘巴颜尔赘’,平壤一区,清流贯其中,四面山势环拱如城郭,时八公主下嫁于都伦郡王,瓦殿六重,工部官为营建者。丙戍八月初八日,上送公主亲至其地。从此望西北行五十馀里,为溪百冲昂阿。又西四十馀里,为木克带道,旁有汤泉。折而南行十馀里,乃折而西又十馀里,至汗必力阿打巴汉昂阿,去白岔不过三十里矣。
明月钱,见洪遵《泉志·奇品》中,徐氏曰:‘此钱文曰“明月”。按:此钱径九分,重四铢二参,制作锲薄,形质简古,外无轮郭,背文明彻。《旧谱》所图与此小异,又不载轻重、大小,计得其名而未见之也。’云云。壬辰正月,余偶从慈仁庙中购得十枚,与《泉志》所载形模适合,‘明月’二字俱篆文,但不知铸自何代,汉以后又无此年号。
内西华门外西南一里许,明御用监在焉。又南数十步,为真武殿,庭前有老桧一株,下有元时玉酒海,承以石床,玉色青碧,间以墨章,旁刻鱼龙、海马出没波涛状;口面约广三尺馀,随其质为凹凸,若荷叶,然形制古朴,肤理温润,中容四五石许。壬庚正月十九日,偕云间高不骞槎客往观,摩挲久之。按:《元史·世祖纪》‘至元二年十二月,渎山大玉海成,敕置广寒殿。’《辍耕录》云:‘广寒殿在万岁山顶,中有小玉殿,内设御榻,左右列侍臣坐,床前架黑玉酒瓮一。车驾岁巡上都,先宴于此。’《燕都游览志》云:‘今御用监中有小亭,亭内有一玉缸,体质颇润,中积水,外以朱栏护之,即广寒殿中物也。’
南海淀,今为御苑,设甲兵守之,间遇上元于此放烟火,则纵都人往观,馀不得入。
○跋
[编辑]他山先生《易说》,已登《巳集》,是记乃其裒集前后在都三十年所缀录也,笔端雅饬,掌故详明,且多轶事遗闻,足资考证。先生诗集第八卷名《人海集》,首引云即用《人海记》之名以名集,则是记成于编诗之前矣。今略汰其习见前人说部者以付梓。辛丑冬日,吴江沈楙惠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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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覺樓叢書·人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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