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箱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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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箱襍记
作者:吴处厚 北宋
吴处厚撰。处厚伯固邵武人。皇祐五年进士,初为将作丞。以王珪荐,授馆职,出知汉阳军。后擢知卫州,卒。其书皆记当代杂事,亦多诗话。晁公武读书志谓“所记多失实”,又讥其记成都置交子务,误以寇瑊张咏。案处厚以干进不遂,挟怨罗织蔡确车盖亭诗,骤得迁擢,为论者所薄,故公武恶其人,并恶其书。今观所记,如以冯道为大人之类,颇乖风教不但记录之讹。然处厚本工吟咏,宣和画谱载其题王正升隐景亭诗一首,剡史载其自诸暨诗二首,皆绰有人格意。故其论诗往往可取,亦不必尽以人废也。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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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小说有北梦琐言酉阳杂俎玉堂闲话戎幕闲谈,其类甚多,近代復有闲花闲录归田录,皆采摭一时之事,要以广记资讲话而已。余自筮仕未尝废书,又喜访问,故闻见不觉滋多。况復遇事裁量,动成品藻,亦辄纪录,以为警劝,而所纪皆丛脞不次,题曰《青箱襍记》,凡一十卷。

朝散郎知汉阳军吴处厚元祐二年春正月甲寅日谨序


卷一[编辑]

雷德骧[编辑]

雷德骧长安人,太祖时,久居谏诤之任,有直名。与赵普有隙,时以勋旧作相,宠遇方渥,间请对,言专权,容堂吏纳赂。由是忤旨,贬商州司戸。岁餘,其子有邻挝登闻鼓诉冤,鞫得其实,堂吏李可度除名,餘党皆杖脊,黥配远州,出河阳,召德骧復旧官,擢有邻守校书郎。後復入相,德骧恳乞致仕。太宗勉之曰:“朕终保卿,必不为所挤。”有邻性亦刚鲠,有父风,太宗尝面谕有邻:“朕欲用汝父为相,何如?”有邻对曰:“臣父有才略而无度量,非宰相器。”乃止。有邻有终,亦有才,平寇最有功,为宣徽使,薨。德骧有终父子二人,尝並命为江南淮南两路转运使,当世荣之。王禹偁赠诗二首,其一曰:“北接王畿,漕运帆樯去似飞。父子有才同富国,君王无事免宵衣。屏除姦吏魂应丧,养活疲民肉渐肥。还有文场受恩客,望尘情抱倍依依。”其二曰:“当时词气压朱雲,老作皇家谏诤臣。章疏罢封无事日,朝廷犹惜直言人。题诗野舘光泉石,讲秋堂动鬼神。棘寺下僚叨末路,斋心唯祝秉鸿钧。”盖禹偁尝出德骧门下,而德骧深於,酷嗜吟咏故也。 有终有将略,自平後,人为立祠。又尝以私财犒士,贫不能足,贷钱以给。比捐舘时,犹逋三万缗,真宗特出内帑偿之。故魏野哭有终诗曰:“圣代贤臣丧,何人不惨颜?新祠人祭祀,旧债帝塡还。卤簿尘侵暗,铭旌泪洒斑。功名谁復继,敕葬向家山。”

吕文穆公[编辑]

洛阳龙门吕文穆公读书龛,云文穆昔尝栖偃於此。初有友二人,一人则尚书仲舒,一人忘其姓名,而三人誓不得状元不仕。及唱第,文穆状元,已不意,然犹中甲科,遂释褐,其一人径拂衣归隐。後文穆作相,太宗问:“昔谁为友?”文穆即以归隐者对,遽以著作佐郎召之,不起。故文穆罢相尹,作诗曰:“昔作儒生谒贡闱,今提相印出黄扉。九重鹓鹭醉中别,万里烟霄达了归。邻叟尽垂新鹤髮,故人犹著旧麻衣。洛阳谩道多才子,自叹遭逢似我稀。”所谓故人,盖斥其友归隐者也。

文穆有大第在中,真宗时,车驾幸止其厅,後人不敢復坐。围以栏楯,设御榻焉。即今张文孝公宅是也。张文孝公,以真宗岁状元及第,致仕枢密副使,而其父尚无恙。父名居业周易学究,性友弟,滞选调三十餘年,年六十餘,始转京秩,以主客员外郎致仕。见其子入践枢府,授大府卿,寿九十卒。卒未逾年,张公亦捐舘,故谥文孝。乃知张公贵达,皆其父福庆所致。

李文正公[编辑]

李文正公深州饶阳人。太祖朝,已知其名,及即位,用以为相。常语曰:“卿在先朝,未尝倾陷一人,可谓善人君子。”故太宗亦厚,年老罢相,毎曲宴,必宣赴赐坐。尝献诗曰:“微臣自愧头如雪,也向钧天侍玉皇。”诗务浅切,效白乐天体,晩年与参政李公为唱和友,而李公诗格亦相类,今世传二李唱和集是也。

公有第在京城北,家法尤严,凡子孙在京守官者,俸钱皆不得私用,与饶阳庄课併输宅库,月均给之,故孤遗房分皆获沾济,世所难及也。有子宗谔,仕至翰林学士,篇什笔札,两皆精妙。太宗朝,尝以京官带舘职赴内宴,阁门拒之,宗谔献诗曰:“戴了宫花赋了诗,不容重覩赭黄衣。无聊独出金门去,恰似当年下第归。”盖宗谔尝举进士,御试下第,故诗因及之。太宗即时宣召赴坐,後遂为例,虽选人带职,亦预内宴,自宗谔始也。

王文正公[编辑]

王文正公,相真宗仅二十年,时值四夷纳款,海内无事,天书荐降,祥瑞沓臻,而大驾封,皆为仪卫使扈跸。处士魏野献诗曰:“太平宰相年年出,君在中书十四秋。西祀东封倶已毕,可能来伴赤松遊。”

世传真宗为相,常倚以决事。故欧阳少师撰旦神道碑铭曰:“国有大事,事有大疑,匪卜匪筮,公为蓍龟。”公虽荷真宗眷委之重,毎慎密远权以自防,故君臣之间,略无纖隙可窥。

公与杨文公亿为空门友,杨公汝州,公適当轴,毎音问不及他事,唯谈论真谛而已。余尝见杨公亲笔与公云:“山栗一秤,聊表邨信。”盖唯产栗,而亿王公忘形,以一秤栗遗之,斯亦昔人鸡黍缟纻之意也。

世传王公尝记前世为僧,与太尉事颇相类,及将捐舘,遗命剃髮,以僧服敛。家人不欲,止以缁褐一袭纳诸棺而已。然公风骨清峭,项微结喉,有僧相之,皆谓其寒薄,独一善相者目之曰:“公名位倶极,但禄气不豐耳。”故虽位极一品,而饮啖全少,不畜声伎。晩年移疾在告,真宗尝密赍白金五千两,表谢曰:“已恨多藏,况无用处。”竟不受之,其清苦如此。

彭齐[编辑]

彭齐吉州人,才辩滑稽,无与为对。未第时,常谒南豐宰,而宰不喜士,平居未尝展礼。一夕,虎入县廨,咥所蓄羊,弃残而去。宰即以会客,亦预召。翌日,献诗谢之曰:“昨夜黄斑入县来,分明踪迹印苍苔。幾多道德驱难去,些子猪羊引便来。令尹声声言有过,录公口口道无灾。思量也解开东阁,留取头蹄设秀才。”南方谓押司录事为“录公”,览者无不绝倒。大中祥符元年姚晔下及第,仕至太常博士卒。

陈亚[编辑]

陈亚扬州人,仕至太常少卿,年七十卒,盖近世滑稽之雄也。尝著药名诗百餘首行於世,若“风月前湖近,轩窗半夏凉”,“棋怕臘寒呵子下,衣嫌春暖宿纱裁”及赠祈雨僧云:“无雨若还过半夏,和师晒作葫芦羓”之类,极为脍炙。又尝知祥符县,亲故多干託借车牛,亦作药名诗曰:“地居京界足亲知,託借寻常无歇时。但看车前牛领上,十家皮没五家皮。”览者无不绝倒。常言:“药名用於诗,无所不可,而斡运曲折,使各中理,在人之智思耳。”或曰:“延胡索可用乎?”曰:“可。”沉思久之,因朗吟曰:“布袍袖裏怀漫刺,到处迁延胡索人。”此可赠游谒穷措大。闻者莫不大笑。

章郇公同年友善,郇公当轴,将用之,而为言者所抑。作药名生查子·陈情献之,曰:“朝廷数擢贤,旋占凌霄路。自是鬱桃人,险难无夷处。也知没药疗饥寒,食薄何相悞。大幅纸连粘,甘草归田赋。”又别成药名生查子˙闺情三首,其一曰:“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字字若参商,故要槟郎读。分明记得约当归,远志樱桃熟。何事菊花时?犹未回乡曲。”其二曰:“小院雨餘凉,石竹生风砌。罗扇儘从容,半下纱厨睡。起来闲坐北亭中,滴尽真珠涙。为念婿辛懃,去折蟾宫桂。”其三曰:“浪荡去未来,踯躅花频换。可惜石榴裙,兰麝香销半。琵琶闲抱理相思,必拨朱絃断。拟续断朱絃,待这冤家看。”又自为“亚”字谜曰:“若教有口便哑,且要无心为恶。中间全没肚肠,外面强生棱角。”此虽一时俳谐之词,然所寄兴,亦有深意。又别有诗百餘首,号澄源集,有岁旦示知己云:“收寒归地底,表老向人间”,又与友人郊遊云:“马嘶曾到寺,犬吠乍行邨”,送归化宰王秘丞赴阙云:“吏辞如贺日,民送似迎时”,怀旧隐云:“排联花品曾非僭,爱惜苔钱不是悭”,亦自成一家体格。

性宽和,累典名藩,皆有遗爱。然颇真率,无威仪,吏不甚惧。行坐常弄瓢子,不离怀袖,尤喜唱清和乐。知越州时,毎拥骑自衙庭出,或由鑑湖缓辔而归,必敲镫代拍,潜唱彻三十六遍然後已,亦其性也。

曹琰[编辑]

郎中曹琰亦滑稽辩捷,尝有僧以诗卷投献,阅其首篇登润州甘露阁云:“下观扬子小。”曰:“何不道‘卑吠狗儿肥’?”次又阅一篇送僧云:“猿啼旅思凄。”曰:“何不道‘犬吠张三嫂’?”座中无不大笑。

刘烨[编辑]

龙图刘烨亦滑稽辩捷,尝与内相刘筠聚会饮茗,问左右曰:“汤滚也未?”左右皆应曰:“已滚。”曰:“佥曰哉。”应声曰:“吾与也。”

又尝与连骑趋朝,马病足行迟,谓曰:“马何故迟?”曰:“只为五更三。”言点蹄也。应声曰:“何不与他七上八?”意欲其下马徒行也。


卷二[编辑]

龚颕[编辑]

龚颕邵武人,先仕江南,归朝为侍御史。尝愤叛臣卢绛杀其叔慎仪,又害其家。後来陛见,舞蹈次,遽前,以笏撃而踣之。太祖惊问其故,曰:“臣为叔父復仇,非有他也。”因俯伏顿首请罪,极言狼子野心,不可畜。太祖即下令诛而赦

自负文学,少许可,又谈论多所折难。太宗朝,知朗州,士罕造其门,独丁谓贽文求见,倒屣延迓,酧对终日,以至忘食。曰:“自後,今得子矣。”异日,献诗於次韵和酧,曰:“胆怯何由戴铁冠?祇縁昭代奖孤寒。曲肱未遂违前志,直指无闻是旷官。三署毎传朝客说,五溪闲凭郡楼看。祝君早得文场隽,况值天堦正舞干。”慎仪亦任江南,为尚书礼部侍郎,崇政殿学士,尝奉使岭表刘主囚之,逾年不遣。慎仪忧悸不知所出,乃然顶祷佛,願捨宅建寺,庶遂生还。未幾,刘主女病,谵语曰:“且急遣龚慎仪归国,不然我即死。”刘主惧,遣之,慎仪寻归,以宅为寺,即今邵武玉堂里香严寺是也。江南平,以慎仪歙州刺史,卢绛领叛兵数千入其城,慎仪坐黄堂治事,有部曲小校熊进,直前刃之,举族遇害,惟二女弗忍杀,携以自随。比入中,二女犹记忆乡里,至玉堂香严寺,徘徊不前,曰:“此是我家,就死足矣。”即杀之。里老言慎仪为儿时戏於道傍,有胡僧过,目之曰:“此儿骨法亦贵,但恨有凶相,恐不得令终。”竟如其言。

六合为家赋[编辑]

五代之际,天下剖裂,太祖启运,虽则下西川,平岭表,收江南,而吴越纳籍归觐,然犹有河东未殄。其後太宗再驾,乃始克之,海内自此一统,故因御试进士,乃以“六合为家”为赋题。时进士王世则遽进赋曰:“构尽乾坤,作我之龙楼凤阁﹔开穷日月,为君之玉戸金关。”帝览之大悦,遂擢为第一人。

是年,李巽亦以六合为家赋登第,赋云:“辟八荒而为庭衢,并包有截﹔用四夷而作藩屏,善闭无关。”此亦善矣,然不若世则之雄壮。仲权邵武人,以蜃楼土鼓周处斩蛟三赋驰名,累举不第,为乡人所侮,曰:“秀才应举,空去空回,知席帽甚时得离身?”亦不较。至是乃遗乡人诗曰:“当年踪迹困泥尘,不意乘时亦化鳞。为报乡闾亲戚道,如今席帽已离身。”葢国初犹袭风,士子皆曳袍重戴,出则以席帽自随。後仕至度支郎中、两浙转运使卒。与王禹偁相友善,今小畜集送李仲权赴官序,即也。

世传潘阆安鸿渐八才子图,皆策蹇重戴,又禹偁赠崔遵度及第诗云:“且留重戴士风多。”则国初举子犹重戴矣。

天圣以前,乌帻惟用光纱,自後始用南纱。迨今六十年,復稍稍用光纱矣。

陈执中[编辑]

世传陈执中作相,有壻求差遣,执中曰:“官职是国家的,非卧房笼箧中物,婿安得有之?”竟不与。故仁宗朝,谏官累言执中不学无術,非宰相器,而仁宗注意愈坚。其後,谏官面论其非,曰:“陛下所以眷执中不替者,得非以执中尝於先朝乞立陛下为太子耶?且先帝止二子,而周王已薨,立嗣非陛下而谁?执中何足眷?”仁宗曰:“非为是,但执中不欺朕耳。”然则人臣事主,宜以不欺为先。

执中好阅人,而解宾王最受知,初为登州黄县令,素不相识,执中一见即大用,敕举京官,及後作相,又薦舘职。宾王仕至工部侍郎,致政,家雄富,诸子皆京秩,年七十餘卒。宾王为人方颐大口,敦庞重厚,左足下有黑子,甚明大。

冯瀛王[编辑]

冯瀛王,诗虽浅近,而多谙理,若“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须知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之类,世虽盛传,而罕见其全篇,今並录之。诗曰:“穷达皆由命,何劳發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冬去氷须泮,春来草自生。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又偶作云:“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须知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道德幾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

世讥依阿诡随,事四朝十一帝,不能死节,而余尝采所言,与其所行,参相考质,则未尝依阿诡随,其所以免於乱世,葢天幸耳。石晋之末,结衅边境,惧无敢奉使者,少主批令宰相选人,即批奏:“臣自去。”举朝失色,皆以谓堕於虎口,而竟生还。又彭门卒以为卖己,欲兵之,湘阴公曰:“不干此老子事。”中亦获免。初,郭威湘阴曰:“不知此事由中否?平生不曾妄语,莫遣为妄语人。”及周世宗欲收河东,自谓此行若太山压卵,曰:“不知陛下作得山否?”凡此皆推诚任直,委命而行,即未尝有所顾避依阿也。又虏主尝问道:“万姓纷纷,何人救得?”而發一言以对,不啻活生灵百万。葢俗人徒见之迹,不知道之心,迹浊心清,岂世俗所知耶?余尝与富文忠公之为人,文忠曰:“此孟子所谓大人也。”

张文定公[编辑]

张文定公齐贤洛阳人。少时家贫,父死,无以葬,有河南县史某甲,为办棺敛,公深德之,遂展兄事,虽贵不替。後赵普密薦齐贤太宗太宗未用,即具列前事,以为陛下若擢齐贤,则齐贤他日感恩过於此。太宗大悦,未幾擢齐贤为相。

齐贤太宗真宗,皆以亮直重厚称,及晩娶薛氏妇,真宗不悦。一旦元会上寿,齐贤已微醺,进止失容,坐是谪安州,其麻曰:“仍復酣醟杯觞,欹倾冠弁。”葢为是也。

齐贤常作诗自警,兼遗子孙,虽词语质朴,而事理切当,足为规戒。其诗曰:“慎言浑不畏,忍事又何妨。国法须遵守,人非莫举扬。无私仍克己,直道更和光。此个如端的,天应降吉祥。”余尝广其意,就毎句一篇,命曰八咏警戒诗,其一云:“慎言浑不畏,言出患常随。须信机枢發,难容驷马追。三缄事可见,两舌业当知。口是起羞本,凭君且再思。”其二云:“忍事有何妨,勿令心火扬。火扬犹可灭,心忿固多伤。堪叹波罗蜜,可怜歌利王。从心更从刃,字意好端详。”其三云:“国法须遵守,金科尽诏条。一毫如有犯,三尺不相饶。岂肯容姦黠,何须恃贵骄。自然逢吉庆,神理亦昭昭。”其四云:“人非莫举扬,万事且包荒。殿上便犹掩,车中吐不妨。在他诚所短,於己有何长?须是常规检,回头自忖量。”其五云:“无私仍克己,克己又无私。二事兼修饰,终身在省思。公清多敛怨,高亢易招危。更切循卑退,方应履坦夷。”其六云:“直道更和光,双修誉乃彰。直须和辅助,和赖直交相。恃直终多讦,偏和又少刚。能和又能直,行己自芬芳。”其七云:“此个如端的,除非六句修。永为几杖诫,更遗子孙谋。本立方生道,农勤乃有秋。兹诗虽浅近,至理可推求。”其八云:“天应降吉祥,天理本茫茫。舒惨虽无定,荣枯却有常。益谦尤効验,福善更昭彰。笼络无疏漏,恢恢网四张。”

中士人多驰骛请託[编辑]

皇祐嘉祐中,未有谒禁,士人多驰骛请託,而法官尤甚。有一人号“望火马”,又一人号“日遊神”,葢以其日有奔趋,闻风即至,未尝暂息故也。

侍郎仲容[编辑]

侍郎仲容相之後,吉德恬退,不与物校,时人目为“佛子”。享年七十,臘月八日,无疾而逝。观文丁公为撰墓誌,叙其为人曰:“天禧中,士风奔竞,公在文舘,淡然自守,同列中负人伦之鑒者曰:‘李公他日名位显,年寿高,我辈倶不及。’迄今皆验。”

俗语承讳[编辑]

太祖庙讳匡胤,语讹近“香印”,故今世卖香印者,不敢斥呼,鸣锣而已。仁宗庙讳,语讹近“蒸”,今内庭上下皆呼“蒸饼”为“炊饼”,亦此类。

钱武肃王,至今吴越间谓“石榴”为“金樱”,“家”、“家”为“家”、“家”,“留住”为“驻住”。又杨行密,至今民间犹谓“蜜”为“蜂糖”,人犹谓“荇溪”为“菱溪”。则俗语承讳久,未能顿易故也。

家讳[编辑]

刘温叟,父名,终身不聽乐,不遊,毎赴内宴闻钧奏,回则号泣移时,曰:“若非君命,则不至於是。”此与李贺父名晋肃不敢举进士,事颇相类。

杜祁公常言:“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则所讳在我而已,他人何预焉。故公帅并州,视事未三日,孔目吏请公家讳,公曰:“下官无所讳,惟讳取枉法赃。”吏悚而退。

公酷嗜吟咏,致政後,作林下书怀诗,曰:“从政区区到白头,一生寧肯顾恩仇?双凫乘雁常深愧,野马黄羊亦过忧。岂是林泉堪佚老?只縁蒲柳不禁秋。始终幸会承平日,乐圣唯能撃壤讴。”然余不见野马黄羊事,後读唐·张说传乃见之,则所谓“吾肉非黄羊,必不畏吃﹔血非野马,必不畏刺”是已。

解试蒙遇[编辑]

皇祐壬辰岁取国学解,试律设大法赋,得第一名。枢密邵公、翰林贾公、密直蔡公、脩注江公休復为考官。内江公尤见知,语余曰:“满场程试,皆使萧何,惟足下使规对约,足见其追琢细腻。又所问春秋策,对答详备。及赋押秋荼之密,用唐宗赦受缣事。诸君皆不见,云只有法繁於秋荼,密於凝脂,然则君何出?”余避席敛衽,自陈远方寒士,一旦程文误中甄采。因对曰:“文选˙策秀才文有‘解秋荼之密网’。唐宗赦受缣事,出杜佑通典唐书即入载。”公大喜,又曰:“满场使次骨,皆作刺骨对凝脂。惟足下用杜周传作次骨,又对吹毛,只这亦堪作解元。”余再三逊谢。是举登科,名在行间,授临汀狱掾。公作诗送余曰:“太学诸生,南州掾卿。故乡千里外,丹桂一枝荣。莫叹科名屈,难将力命争。他年重射策,词句太纵横。”葢公欲激余应大科故也。枢密邵公亦蒙见知,屡加论薦,常谓余诗浅切,有似白乐天。一日阅相国寺书肆,得冯瀛王诗一帙而归,以语之,公曰:“子诗格似白乐天,今又爱冯瀛王,将来捻取个‘豁达老’。”庆暦中,京师有民自号“豁达老”,毎好吟诗,而词多鄙俚,故公以戏之。遂皆大笑。然余赋才鄙拙,不能强为豪爽,今齿已老,而诗格定,时时遣兴,实有“老”之风,足见公之知言也。熙寧中,余辟定武,管勾機宜文字,公时牧郓州,附所作诗一大轴,并寄余诗曰:“流年直是隙中驹,别後情怀懒似疏。天上又颁新岁暦,床头未答故人书。慇懃鱼鴈功曹檄,狼藉盃盘上客鱼。好在仲宣家万里,从军苦乐定何如?”未幾,公即捐舘,迄今追念知己,毎增感怆。


卷三[编辑]

真宗近代好文之主[编辑]

真宗聽政之暇,唯务观书,毎观毕一书,即有篇咏,使近臣赓和,故有御製看尚书诗三章、看春秋三章、看周礼三章、看毛诗三章、看礼记三章、看孝经三章。復有御製读史记三章、读前汉书三首、读後汉书三首、读三国志三首、读晋书三首、读宋书二首、读陈书二首、读魏书三首、读北齐书二首、读後周书三首、读隋书三首、读唐书三首、读五代梁史三首、读五代後唐史三首、读五代晋史二首、读五代汉史二首、读五代周史二首,可谓近代好文之主也。

诸学士之始[编辑]

翰林侍读学士、翰林侍讲学士[编辑]

前世有翰林学士,本朝咸平中,復置翰林侍读学士,以杨徽之夏侯峤吕文仲为之,又置翰林侍讲学士,以邢昺为之。则翰林侍读与侍讲学士,自杨徽之邢昺等始也。

资政殿学士、资政殿大学士[编辑]

景德中,上欲优宠王钦若,乃特置资政殿学士以处之。既而有司定议,班在翰林学士下。寻又置资政殿大学士,亦以钦若为之,而班在翰林承旨之上。则资政殿学士与大学士,皆自王钦若始也。

端明殿学士[编辑]

後唐明宗不知书,毎四方章奏,止令枢密使安重诲读之,而重诲亦不晓文义。宰相孔循请置端明殿学士二员,班在翰林学士上,以冯道赵凤为之,则端明学士自冯道赵凤始也。国初亦尝置此职,而班在翰林学士之下,寻改为文明殿学士,以侍郎程羽为之,序立乃在枢密副使下。逮明道初,復改承明殿端明,再置端明殿学士,而班在资政殿学士下,以宋绶为之。则本朝端明殿学士,自宋绶始也。

龙图阁诸学士[编辑]

本朝太宗御书,及典籍、图画、宝瑞之物,並藏於龙图阁,而阁有学士、直学士、待制、直阁。故景德初,杜镐戚纶龙图阁待制,不数年,龙图阁直学士,班在枢密直学士下。至祥符中,又迁龙图阁学士,而班在枢密直学士上。则本朝龙图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龙图阁学士,皆自杜镐始也。又祥符末年,以崇文院检讨冯元为太子中允、直龙图阁。则本朝直龙图阁,自冯元始也。

天章阁诸学士[编辑]

本朝真宗御集、御书,並藏於天章阁天圣末,始置待制,以范讽为之。景祐中,又置侍讲,以贾昌朝赵希言王宗道为之。则本朝天章阁待制、天章阁侍讲,自范讽贾昌朝等始也。

三舘职[编辑]

梁祖,庶事草创。正明中,始於今右长庆门东北,创小屋数十间,为三舘,湫隘尤甚。又周庐徼道,咸出其间,卫士驺卒,朝夕喧杂,毎受诏撰述,皆移他所。至太平兴国中,车驾临幸,顾左右曰:“若此卑陋,何以待天下贤俊!”即日,诏有司规度左昇龙门东北居府第为三舘,命内臣督役,晨夜兼作,不日而成。寻下诏,赐名崇文院,以东廊为昭文舘书库,南廊为集贤院书库,西廊以经、史、子、集四部为史舘库,凡六库,书籍正副本八万卷,斯亦盛矣。

昭文舘[编辑]

昭文舘本前世弘文舘建隆中,以其犯宣祖庙讳改焉。至淳化初,以吕祐之赵昂安德裕句中正並直昭文舘。则本朝直昭文舘,自吕祐之等始也。

集贤院集贤校理[编辑]

集贤有直院、有校理。端拱初,以李宗谔集贤校理;淳化初,以和㠓为直集贤院。则本朝直集贤校理、自和㠓李宗谔始也。

直史舘、史舘修撰、史舘编修、史舘校勘、史舘检讨[编辑]

史舘有直舘、有修撰、有编修、有校勘、有检讨。太平兴国中,赵邻幾吕蒙正皆为直史舘、掌修撰,而杨文举为史舘编修。是时,修撰未列於职,至至道中,始以李若拙为史舘修撰。雍熙中,以宋湜为史舘校勘。淳化中,以郭延泽董元亨为史舘检讨,则本朝直史舘、史舘修撰、史舘编修、史舘校勘、史舘检讨,自赵邻幾吕蒙正李若拙杨文举宋湜郭延泽董元亨等始也。

直秘阁、秘阁校理[编辑]

本朝三舘之外,復有秘阁图书,故秘阁置直阁,又置校理。咸平中,以杜镐为秘阁校理,後充直秘阁。则本朝直秘阁、秘阁校理,皆自杜镐始也。

岭南俗语[编辑]

岭南风俗,相呼不以行第,唯以各人所生男女小名呼其父母。元豐中,余任大理丞,断宾州奏案,有民韦超,男名首,即呼韦超作“父首”,韦遨男名满,即呼韦遨作“父满”,韦全女名插娘,即呼韦全作“父插”,韦庶女名睡娘,即呼韦庶作“父睡”、妻作“婶睡”。

韩退之罗池庙碑言:“步有新船”,或以“步”为“渉”,误也。盖岭南谓“水津”为“步”,言“步”之所及,故有“罾步”,即渔者施罾处;有“船步”,即人渡船处。然今亦谓之“步”,故扬州瓜步洪州观步中谓“水涯”为“溪步”。

岭南谓邨市为“虚”,柳子厚童区寄传云:“之虚所卖之。”又诗云:“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虚人”,即此也。葢市之所在,有人则满,无人则虚,而岭南邨市满时少,虚时多,谓之为虚,不亦宜乎?

有痎市,而间日一集,如痎疟之一發,则其俗又以冷热發歇为市喩。

异卜[编辑]

史记称“四夷各异卜”,汉书称“人以鸡卜”,信有之矣。元豐中,余任大理丞,断岭南奏案,韦庶为人所杀,疑屍在潭中,求而弗获。妻何以铛就岸爨煮鸡子卜之,咒云:“侬来在个泽裏,他来在别处。”少顷,鸡子熟,剖视得侬。韦全曰:“鸡卵得侬,尸在潭裏。”果得之。然不知所谓“得侬”者,其兆如何也。又有鸟卜,东女国以十一月为正,至十月,令巫者赍酒肴诣山中,散糟麦於空,大咒呼鸟,俄顷,有鸟如雉,飞入巫者怀中,即剖其腹视之,有一穀米,岁必登﹔若有霜雪,则多异灾。又或撃一丸,或打杨枝,或杓聽旁人之语,亦可以卜吉凶。葢诚之所感,触物皆通,不必专用龟策也。

应举诸谶[编辑]

乡人危序,应举探省榜,出门数步,即逢泥泞,踌蹰未前。有老妪指示曰:“秀才可低处过。”即从之。比看榜,最末有名,是岁果及第。此与摭言所载,後来者必衔得事,颇相类。

原武郑公天圣中举进士,尝与同辈赌彩选,一坐尽负,独赢数百缗,是岁,解头魁薦,第三人及第。

乡人上官极,累举不第,年及五十,方得解,赴省试,遊相国寺,买诗一册,纸已熏晦,归视其表,乃五代时门状一幅,曰:“敕赐进士及第马极,右极伏蒙礼部放榜,敕赐及第,谨诣门屏祗候谢。”而马极同名,是岁极果登科。

李文定公,美鬚髯,未御试,一夕,忽梦被人剃削倶尽,亦恶之。有解者曰:“秀才须作状元,縁今岁省元是刘滋,已替矣,非状元而何?”是岁,果第一人。

相国刘公,累举不第,天圣中,将办装赴省试。一夕,梦被人砍落头,心甚恶之。有乡人为解释曰:“状元不到十二郎做刘公第十二,只得第二人。”刘公因诘之,曰:“虽砍却头,留在裏。”葢南音谓“项”为“沆”,“留”、“刘”同音,後果第二人及第。

尚书江寧府,秩满将代,一夕,梦舌上生毛,有僧解之曰:“舌上生毛剃不得,尚书当再任。”已而果然。

郎中累举不第,年餘四十,始遂登科。尝梦有人提印满篮,令己呑之,有难色,其人曰:“但任意呑,看呑得幾颗。”不得已,呑至十四颗,其印皆颗颗见於腹中,後果历十四任终。

韩魏公应举时,梦打球一捧盂人。时魏公年仅弱冠,一上登科,则一捧盂人之应也。

枢密,旧名。应举时,尝梦至官府,潭潭深远,寂若无人,大厅上有抄录人名一卷,意以为春榜,遍览无名。偶覩第二名下有空白处,欲塡之,空中有人语曰:“无孙贯,有孙抃。”梦中即塡孙抃。是岁,果第三名,因梦得。

丁咸序应举时,梦唱名已过,续有一龙蜿蜒腾上,又有一骆驼继之,不知其然。比唱名,有龙起骆起二人在其後。

乡人龚国隆应举时,梦行道上,步步俯拾黑豆一掬,不知其然。是岁乡薦,乃伯父郎中纪恤其乏路费,以驿券赠之,遂沿路勘请,以抵京师,步步掬黑豆之应也。然此微薄,而国隆已兆於梦,则其人赋分可知,後国隆竟老场屋,不沾一命。

乡人朱熙邻景祐中举进士,梦造棺缺板而弗成。是岁,止过省不及第,晩遇推恩,长史出身,棺不全之应也。


卷四[编辑]

心相[编辑]

荀子曰:“相形不如论心。”谚曰:“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此言人以心相为上也,故心相有三十六善。夫人尝言意气求官,自须如此,一也;为事有刚有柔,二也;慕善近君子,三也;有美食常分惠人,四也;不近小人,五也;常行阴德,毎事方便,六也;从小能治家,七也;不厌人乞觅,八也;利人克己,九也;不遂恶贪杀,十也;闻事不惊张,十一也;与人期不失信,十二也;不易行改操,十三也;夜卧不便睡着,十四也;马上不回头顾,十五也;夜不令人生憎怒,十六也;不文过饰非,十七也;为人作事周匝,十八也;得人恩力不忘,十九也;自小便有大量,二十也;不毁善害恶,二十一也;怜孤济寡急物,二十二也;不助强欺弱,二十三也;不忘故旧之分,二十四也;为事众人用之,二十五也;不多言妄语,二十六也;得人物毎生惭愧,二十七也;声美音有序,二十八也;当人语次不先起,二十九也;常言人善事,三十也;不嫌恶衣恶食,三十一也;方圆曲直随时,三十二也;闻善行之不倦,三十三也;知人饥渇劳苦,常有以恤之,三十四也;不念旧恶,三十五也;故旧有难,竭力救之,三十六也。已上三十六善皆全者,当位极人臣,寿考令终。或有不全,则祸福相折,以次减杀。具二十者,刺史之位;具十以上,令佐之官;具五六者,亦须大富。

人之心相外见於目,孟子曰:“知人者莫良於眸子,胷中正,则眸子了然;胷中不正,则眸子眊然。”[1]此其大槩也。而其间善恶又更多端,凡䀤睮上音茂,下音兪唊嗫者,嫉妒人也;盱睢𥉺丁结切𥅧火彼切者,恶性人也;□䂅呼间切他郎切晃者,憨呼占切人也;䀡丁念切罄谦切珉𥉜时斤切者,淫乱人也;睢盱睒音闪烁者,邪人也;弥词俚人言也矒䁬者,姦诈人也;应徴拗𥇟故巧切者,崛强人也;羊目𥃽乌江切瞳者,毒害人也;睛色杂而光浮浅者,心不定,无信人也;睛色光彩溢出者,聪明人也;睛色紫黑而光彩端谛者,好隐遁人也;睛色黄、瞻视端直者,慕道術人也;睛多光而不溢不散彻而瞻视端直者,慕道術人也;睛急眨倶夫切者,若不嫉妒,即虚妄人也。

商臣王敦蜂目,王莽露眼赤睛,梁冀洞睛矘眄,则恶逆之相亦见於目。余昔年尝任汀州掌狱录,见杀母黄曾,其目睛黄小而光跌宕若蜂状,则蜂目之恶逆尤验也。

人伦风鑒[编辑]

昔人谓官至三品,不读相书,自识贵人,以其阅多故也。本朝巨公吕文靖夏文庄杨大年尚书,皆有人伦之鑒,故其赏罚未尝妄谬,而任使之际亦多成功。李勣曰:“无福之人,不可与共事。”斯言信矣。

夏文庄公谪守黄州时,庞颍公为郡掾,文庄识之,异礼优待。而尝有疾,以为不起,遂属文庄後事。文庄亲临之,曰:“异日当为贫宰相,亦有年寿,疾非其所忧。”诘之曰:“已为宰相,岂得贫耶?”文庄曰:“但於一等人中为贫耳。”故庞公晩年退老,作诗述其事曰:“田园贫宰相,图史富书生”,为是故也。又文庄安陆宋莒公兄弟尚皆布衣,文庄亦异待之。命作落花诗莒公一联曰:“皋珮解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子京}一联曰:“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粧。”是岁诏下,兄弟将应举,文庄曰:“咏落花而不言落,大宋君当状元及第,又风骨秀重,异日作宰相。小宋君非所及,然亦须登严近。”後皆如其言。故文庄河阳,闻莒公登庸,以别纸贺曰:“所喜者,昔年安陆已识台光。”盖为是也。

又枢密孙公,亦小官时曾谒文庄文庄许他日当践枢幄,今亦验焉。

杨公大年尤负藻鑒。在翰林日,与章郇公共事,尝言郇公异日必作相,己所不及。又见著作佐郎张士逊,知其有宰相器,即薦之,由此大拜。又乡人吴待问尝从公学,公语其徒曰:“汝辈勿轻小吴小吴异日须登八座,亦有年寿。”後皆如其言。待问春卿冲卿父也。

尚书庐州,见翰林王公为小官,马公曰:“子全似宋白,异日官至八座。”由此异待,通判疾之,後罗织王公,遂以罪免,乃曰:“你这回更做尚书。”其後王公竟登近侍,及卒,赠尚书。

余尝谓风鑒一事,乃昔贤甄识人物,拔擢贤才之所急,非市井卜相之流,用以贾鬻取赀者。故春秋单襄公成肃公之徒,毎遇会同,则先观威仪,以省祸福。而前世郭林宗裴行俭又考器识,以言臧否。然余亦粗知大概,常与富文忠公论之,文忠曰:“观子之论,多取豐厚,是则屠儿、䬪饦师皆贵矣。”余復思之,大凡相之所先,全在神气与心術,更或豐厚,其福十全。国语曰:“今王远角犀豐盈,而比顽童穷固”[2],则豐盈固贤哲相也。

生辰同寿运相类[编辑]

太尉程公、侍郎掌公禹锡倶以庚寅三月十日生,子时,午时,二公同年及第。作枢密副使,晩年帅延安,建节。而以工部侍郎致仕,位不逮於程。而二公享寿,修短不差,治平三年二月薨,以其年三月捐舘。

翰林王公、修撰钱公延年倶以丁酉八月丑时生,十九日,二十日。嘉祐二年六月卒,时王公已病。或谓王公起於寒素,早岁蹇剥,庶可以免灾。侍郎掌公曰:“虽少年荣进,晩即滞留﹔虽早岁奇蹇,晩即迁擢。长短比折,祸福適均。”王公竟不起。

少卿吉府郎中倶乙未八月二日生,申时,巳时。二十八已为太子中舍、通判饶州,而犹未第,客遊鄱阳。有日者妙於星術,往叩之,日者曰:“秀才命似本州通判,他日官职亦相类,寿则过之。”後皆如其言。

王端明太尉倶以丁未八月二十四日辰时生,而出於贵胄,起於军伍。卒於边藩,薨於殿帅,事皆略同,亦可怪也。但之寿考有过於,得非以少年微贱耶?尚书方平给事徽之秘监倶以丁未九月二十三日生。酉时,卯时,戌时,迄今皆致政,康强。

刘忱鸣犊镇,见所由张秀,问其年甲,与同,辛酉八月二十四日生,午时,巳时。後陕西效用有功,累官至团练使卒。卒之年,利路运使,因出巡乘轿扑落崖,亦幾於死。

刘龙图续姻[编辑]

龙图刘公未第前,娶尚书之长女,早亡,而赵氏犹有二妹,皆未適人。既而刘公登科,已捐舘,夫人復欲妻之,使媒妇通意。刘公曰:“若是武有之德,则不敢为姻﹔如言别之州,则庶可从命。”盖刘公不欲七姨为匹,意欲九姨议姻故也。夫人诘之曰:“谚云:‘薄饼从上掲。’刘郎纔及第,岂得便简点人家女?”刘公曰:“非敢有择,但七姨骨相寒薄,非某之对,九姨乃宜匹。”遂娶九姨,後生七子,皆至大官。七姨後適关生,竟不第,落泊寒馁,暮年,刘氏养之终身。


卷五[编辑]

“文章格调须是官樣”[编辑]

小说卢携貌陋,尝以文章谒韦宙韦氏子弟多肆轻侮。语之曰:“虽人物不扬,然观其文章有首尾,异日必贵。”後竟如其言。本朝夏英公亦尝以文章谒盛文肃文肃曰:“子文章有舘阁气,异日必显。”後亦如其言。然余尝究之,文章虽皆出於心術,而实有两等:有山林草野之文﹔有朝廷臺阁之文。山林草野之文,则其气枯槁憔悴,乃道不得行,著书立言者之所尚也。朝廷臺阁之文,则其气温润豐缛,乃得位於时,演纶视草者之所尚也。故本朝杨大年宋宣献宋莒公胡武平所撰制诏,皆婉美淳厚,过於前世远甚,而其为人,亦各类其文章。王安国常语余曰:“文章格调,须是官樣。”岂安国言“官樣”,亦谓有“舘阁气”耶?又今世乐艺,亦有两般格调:若教坊格调,则婉媚风流﹔外道格调,则麄野嘲𠹗。至於邨歌社舞,则又甚焉,兹亦与文章相类。晏元献公虽起田里,而文章富贵,出於天然。尝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公毎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其气象,若“楼臺侧畔杨花过,簾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

公风骨清羸,不喜肉食,尤嫌肥膻。毎读韦应物诗,爱之曰:“全没些脂腻气。”故公於文章尤负赏识,集梁文选以後迄於,别为集选五卷,而诗之选尤精,凡格调猥俗而脂腻者,皆不载也。公之佳句,宋莒公皆题於斋壁,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静寻啄木藏身处,闲见遊丝到地时”、“楼臺冷落收灯夜,门巷萧条扫雪天”、“已定復摇春水色,似红如白野棠花”之类,莒公常谓此数联,使後之诗人无復措词也。

杨文公谢亲友启[编辑]

杨文公为执政所忌,母病,谒告,不俟朝旨,迳归韩城,与弟居,逾年不调。公有启谢朝中亲友曰:“介推母子,願归上之田﹔伯夷弟兄,甘受首阳之饿。”後除知汝州,而希旨言事者攻撃不已,公又有启与亲友曰:“已挤沟壑,犹下石而弗休﹔方困蒺藜,尚关弓而相射。”

范文正公冒姓[编辑]

范文正公幼孤,随母適朱氏,因冒姓,名,後復本姓。以启谢时宰曰:“志在投,入境遂称於张禄﹔名非霸,乘舟乃效於陶朱。”以范雎范蠡亦尝改姓名故也。又伪蜀翰林学士范禹偁,亦尝冒姓,谢启云:“昔年上第,误摽张禄之名﹔今日故园,復作范雎之裔。”然不若文正公之精切。

胡武平温成皇后哀册文[编辑]

胡武平尝奉敕撰温成皇后哀册文,受旨,以温成尝因禁卒窃發,捍卫有功,而秉笔者不能文其实。公乃用西汉马何罗触瑟、冯媛当熊二事以状其意,曰:“在昔禁闱,谁何弛卫?触瑟方警,当熊已厉。”览者无不叹服。

夏文庄公数事[编辑]

夏文庄公幼负才藻,超迈不羣。时年十二,有试公以放宫人赋者,公援笔立成,文不加点,其略曰:“降凤诏於丹陛,出蛾眉於六宫。夜雨未回,俨鬓雲於簾戸﹔秋风渐晓,失钗燕於房栊。”又曰:“莫不喜极如梦,心摇若惊。踟蹰而玉趾无力,眄睐而横波渐倾。鸾鑑重开,已有归鸿之势﹔凤笙将罢,皆为别鹤之声。於时银箭初残,琼宫乍晓。星眸争别於天仗,莲脸竞辞於庭沼。行分而掖路深沉,步缓而回廊缭绕。嫦娥偸药,幾年而不出蟾宫﹔鹤思家,一旦而却归华表。”

公举制科,庭对策罢,方出殿门,遇杨徽之,见其年少,遽邀与语曰:“老夫他则不知,唯喜吟咏,願丐贤良一篇,以卜他日之志,不识可否?”公援笔欣然曰:“殿上衮衣明日月,研中旌影动龙蛇。纵横礼乐三千字,独对丹墀日未斜。”杨公叹服数四,曰:“真将相器也。”

景德中,夏公初授舘职,时方早秋,上夕宴後庭,酒酣,遽命中使诣公索新词。公问:“上在甚处?”中使曰:“在拱宸殿按舞。”公即抒思,立进喜迁莺词曰:“霞散绮,月沉钩,簾捲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鏁新秋。瑶堦曙,金茎露,凤髓香和雲雾。三千珠翠拥宸遊,水殿按梁州。”中使入奏,上大悦。夏公虽举进士,本无科名。以父殁王事,授润州丹阳簿,即上书乞应制举,其略曰:“边障多故,羽书旁午,而先臣供传遽之职,立矢石之地,忘家殉国,失身行阵。陛下哀臣孤幼,任之州县,唯陛下辨而明之。若陛下以枕石漱流为达,臣世居市井﹔若陛下以金牓丹桂为才,则臣未忝科第﹔若陛下以鸠杖鲐背为德,则臣始逾弱冠﹔若陛下以荷戈控弦为勇,则臣生本绵弱﹔若陛下令臣待诏公车,条问急政,对扬紫宸、指陈时事,犹可与诸儒方辔並驱,而较其先後矣。”真庙再三赏激,召赴中书,试论六首:一曰“定四时、别九州、圣功孰大论”,二曰“考定明堂制度论”,三曰“光武二十八将功业先後论”,四曰“九功九法为国何先论”,五曰“无为、勤事功业孰优论”,六曰“曾参何以不列四科论”。是岁,遂中制科。

钱公淮阴侯[编辑]

淮阴侯庙题者甚多,惟谏议钱公最为绝唱,曰:“築坛拜日恩虽厚,蹑足封时虑已深。隆准早知同乌喙,将军应起五湖心。”

张文定公歌风臺[编辑]

徐州歌风臺题者甚多,惟尚书张公方平最为绝唱,曰:“落魄刘郎作帝归,樽前一曲大风辞。才如犹俎醢,安用思他猛士为?”

陈文惠公朝元阁[编辑]

临潼县华清宫朝元阁题者亦多,惟陈文惠公二韵尤为绝唱,曰:“朝元高阁迥,秋毫无隐情。浮雲忽以蔽,不见渔阳城。”

苏为绝唱[编辑]

苏为酷嗜吟咏,知湖州日,有诗数十首,惟一篇足为绝唱,曰:“野艇闲撑处,湖天景亦微。春波无限绿,白鸟自由飞。柳色浓垂岸,山光冷照衣。时携一壶酒,恋到晩凉归。”在宣城亦有诗十首,皆以宣城为目,内宣城花一首,尤为清丽,曰:“宣城花叠嶂,楼前簇绮霞。若非翠露陶潜柳,即是红藏小谢家。”又常知邵武军,亦有小诗十首,唯一篇最善,曰:“爱重八九月,登高上下楼。树红雲白处,寒濑泊渔舟。”

张师锡二诗[编辑]

路德延孩儿诗五十韵,盛传於世。近代中致政侍郎张公师锡追次其韵,和成老儿诗,亦五十韵。今录之,曰:“鬓髮尽皤然,眉分白雪鲜。週遮延客话,伛偻抱孙怜。无病常供粥,非寒亦衣绵。假温衾拥背,借力杖搘肩。貌比三峰客,年过四皓仙。唤方离枕上,扶始到门前。毎爱烹山茗,常嫌饤石莲。耳聋如塞纩,眼暗似笼烟。宴坐羸凭几,乘骑困亸鞭。头摇如转旋,唇动若抽牵。骨冷愁离火,牙疼怯漱泉。形骸将就木,囊橐尚贪钱。胶睫乾眵缀,粘髭冷涕悬。披裘腰懒繫,濯手袖慵揎。擡举衣频换,扶持药屡煎。坐多茵易破,行少履难穿。喜婢裁裙布,嗔妻买粉钿。房教深下幕,牀遣厚铺毡。琴聽怜三乐,图张笑七贤。看嫌经字小,敲喜磬声圆。食罢羹流袂,盃餘酒带涎。乐来须遣罢,医到久相延。裹帽纵横掠,梳头取次缠。长吁思往事,多感聽哀絃。气注腰还重,风牵口便偏。墓松先遣種,誌石预教镌。客到惟求药,僧来忽问禅。养茶悬竈壁,曬艾曝簷椽。怒僕空睁眼,嗔僮谩握拳。心惊嫌蹴踘,脚软怕鞦韆。局缩同寒狖,堆豗似饱鸢。观瞻多目眩,牵动即头旋。女嫁求红烛,男婚乞彩钱。已闻捐几杖,寧更佩韦絃。宾客身非与去声,儿孙事已传。养和屏作伴,如意拂相连。久弃登山屐,惟存负郭田。呻吟朝不乐,展转夜无眠。呼稚临床畔,看书就枕边。冷疑怀貯水,虚讶耳闻蝉。束帛非无分,安车信有縁。生甘坐末,老让行先。拘急将风夜,昏沉欲雨天。鸡皮尘渐渍,𫠜齿食频塡。毎忆居郎署,常思钓渭川。喜逢迎佛会,羞赴赏花筵。径狭容移槛,堦危索减塼。好生焚鸟网,恶杀折渔船。既感桑楡日,常嗟蒲柳年。长思当弱冠,悔不賸狂颠。”

师锡年八十餘卒,又有喜子及第诗曰:“御榜今朝至,见名心始安。尔能倶中第,吾遂可休官。贺客留连饮,家书反复看。世科谁不继,得慰二亲难。”盖张氏尝有中魁甲者,故诗有“世科”之语。

吕正惠李文正[编辑]

李昉吕端同践文舘,後各登台辅。吕公李公诗曰:“忆昔僦居明德坊,官资倶是校书郎。青衫共直昭文舘,白首同登政事堂。佐国庙谟君已展,避贤荣路我犹妨。主恩至重何时报?老眼相看涙两行。”

寇莱公向文简[编辑]

向敏中寇準同以太平兴国五年登科,後向秉钧,以使相知永兴军作绝句赠酬之曰:“玉殿登科四十年,当时僚友尽英贤。岁寒惟有君兼我,白首犹持将相权。”


卷六[编辑]

王禹偁诗多记实中的[编辑]

王禹偁尤精四六,有同时与之在翰林而大拜者,以启贺之,曰:“三神山上,曾陪鹤驾之遊﹔六学士中,独有渔翁之叹。”以白乐天尝有诗云“元和六学士,五相一渔翁”故也。

禹偁诗多记实中的,作赵普挽词云:“玄象中台折,皇家上相薨。大功铭玉铉,密事在金縢。”宋湜挽词曰:“先帝升遐日,词臣寓直时。柩前言顾命,笔下定鸿基。”盖尝密赞太祖传位太宗,而为内相宿直,遇太宗升遐,是夜草遗制,立真宗故也。云此事家亦不知,唯以公挽词为传信。

刘昌言下第诗[编辑]

刘昌言泉州人,先仕陈洪进为幕客,归朝,願补校官。举进士,三上始中第,後判审官院,未百日,为枢密副使。时有言其太骤者,太宗不聽。言者不已,乃谓:“昌言人,语颇獠,恐奏对间陛下难会。”太宗怒曰:“我自会得!”其眷如此。然昌言极有才思,尝下第作诗,落句云:“惟有夜来蝴蝶梦,翩翩飞入刺桐花。”後为商丘主簿,王禹偁赠诗曰:“年来復有事堪嗟,载笔商丘鬓欲华。酒好未陪红杏宴,诗狂多忆刺桐花。”盖为是也。刺桐花,深红,毎一枝数十蓓藟,而葉颇大,类桐,故谓之刺桐,唯中有之。

潘阆佳句[编辑]

王维孟浩然吟哦风度,则绘为图以翫之。李洞贾岛诗名,则铸为像以师之。近世有好事者,以潘阆遨遊浙江,咏潮著名,则亦以轻绡写其形容,谓之潘阆咏潮图酷嗜吟咏,自号逍遥子,尝自咏苦吟诗曰:“髮任茎茎白,诗须字字清”,又贫居诗曰:“长喜诗无病,不忧家更贫”,又峡中闻猿云:“何须三叫绝,已恨一声多”,哭高舍人云:“生前是客曾投卷,死後何人与撰碑”,寄张咏云:“莫嗟黑髮从头白,终见黄河到底清”,皆佳句也。故尚书赠诗曰:“宋朝归圣主,潘阆是诗人。”王禹偁亦赠诗云:“江城买药常将鹤,古寺看碑不下驴。”其为明公赏激如此。

魏野[编辑]

魏野陕府人,亦有诗名。寇莱公毎加前席,献莱公生日诗云:“何时生上相,明日是中元。”以莱公七月十四日生故也。又有赠莱公诗云:“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臺。”而其诗传播漠北,故真宗末年,尝有北使诣阙,询於译者曰:“那个是‘无地起楼臺’的宰相?”时莱公方居散地,真宗即召还,授以北门管钥。

世传魏野尝从莱公陕府僧舍,各有留题。後復同遊,见莱公之诗,已用碧纱笼护,而诗独否,尘昏满壁。时有从行官妓颇慧黠,即以袂就拂之。徐曰:“若得常将红袖拂,也应胜似碧纱笼。”莱公大笑。

林逋王文惠公[编辑]

钱塘林逋亦著高节,以诗名当世,名公多与之遊。天圣中,丞相王公以给事中知杭州,日与唱和,亲访其庐,见其颓陋,即为出俸钱新之。乃以启谢王公,其略曰:“伏蒙府主给事,差人送到留题唱和诗石一片,并创轩荣,以庇风日。衡茅改色,猿鸟交惊。夫何至陋之穷居,获此不朽之奇事?窃念顷者清贤钜公,出镇藩服,亦常顾丘樊之侧微,念土木之衰病,不过一枉驾,一式庐而已,未有迂回玉趾,历览环堵。当缨蕤之盛集,摅风雅之祕思,率以赓载,始成编轴。且復构他山之坚润,刊羣言之鸿丽,珠联绮错,雕缛相照,辇植置立,贲於空林,信可以夺山水之清晖,發斗牛之宝气者矣。”迨景祐初,尚无恙,范文正公亦过其庐,赠诗曰:“不願仕,岂遗人”,又曰:“风俗因君厚,文章到老醇”,其激赏如此。

王公雅嗜吟咏,有宫词云:“一声啼鸟禁门静,满地落花春日长”,又野步云:“桑斧刊春色,渔歌唱夕阳”,皆公应举时行卷所作也。

赞寧尊崇儒術[编辑]

近世释子多务吟咏,唯国初赞寧,独以著书立言、尊崇儒術为佛事,故所著驳董仲舒繁露二篇、难王充论衡三篇、证蔡邕独断四篇、斥颜师古正俗七篇、非史通六篇、荅杂斥诸史五篇、折海潮论兼明书二篇、抑春秋无贤臣论一篇,极为王禹偁所激赏,故王公与赞寧书曰:“累日前蒙惠顾𫍲才,辱借通论,日殆三復,未详指归。徒观其涤繁露之瑕,劘论衡之玷,眼了独断之瞽,鍼砭正俗之疹,折子玄之邪说,泯米颕之巧言,逐光庭若摧枯,排孙郤似图蔓,使圣人之道无伤於明夷,儒家者流不至於迷復。然则师胡为而来哉?得非天祚素王,而假手於我师者欤!”

人臣作颂赞君德[编辑]

人臣作赋颂,赞君德,忠爱之至也,故前世司马相如吾丘寿王之徒,莫不如此,而本朝亦有焉。吕文靖公贾魏公则尝献东封颂夏文庄公则尝献平边颂广文颂朝陵颂广农颂周伯星颂大中祥符颂灵宝真文颂庞颍公则尝献肇禋庆成颂,今元献晏公宣献宋公遭遇承平,嘉瑞杂遝,所献赋颂,尤为多焉。

王文穆公异事[编辑]

王文穆公钦若临江军人,母李氏,父仲华,尝侍祖任官鄂渚,而李氏有娠,就蓐之夕,江水暴溢,将坏廨舍,亟迁於黄鹤楼,始免身,生男,即公也。时隔岸汉阳居人,遥望楼际,若有光景气象云。又公昔岁行圃田道中,宿於邨舍,夜起,视天中,有赤文成“紫薇”二大字,光耀夺目。使褒城路中,有人展谒,熟视刺字,乃裴度,告公以默定之语,及言公他日当贵。兹亦异矣。後公毎设坛礼神,必朱篆“紫薇”二字,陈之醮所。又辍俸修晋公祠於圃田,作记以述其肸蚃云。

真宗,虽则继述先志,昭荅灵贶,中外臣民,协谋同欲,然实由文穆之力赞焉。祠礼毕,章圣太山顶,偕近臣周览前代碑刻,内一碑首云:“朕钦若昊天。”真宗文穆笑曰:“元来此事前定,只是朕与钦若。”与史万岁讨蛮入,遇碑云:“万岁後遇此”,颇相类。文穆王公不惟被章圣顾遇,至於明肃太后,亦深眷焉。先是知邵武军吴植饷金於文穆,而误投沂公之第,沂公以闻,坐追停。文穆以不知,特寝不问,故之贬词曰:“如何匪人,渎我元老。”此可见矣。

世传文穆遭遇章圣,本由一言之寤。盖章圣践祚之初,天下宿逋数百万计,时文穆判三司理欠司,一日抗疏,请尽蠲放以惠民。上遽召诘之,曰:“此若惠民,曷为先帝不行?”公对曰:“先帝所以不行者,欲以遗陛下,使结天下人心。”於是上蹙然颔之。未幾,命宰府召试孝为德本颂,授右正言、知制诰,不数年,遂大拜。

曹翰应诏诗[编辑]

曹翰尝平江南有功,後归环卫,数年不调。一日内宴,太宗侍臣皆赋诗,以武人不预,乃自陈曰:“臣少亦学诗,亦乞应诏。”太宗笑而许之,曰:“卿武人,宜以‘刀’字为韵。”援笔立进,因以寄意,曰:“三十年前学六韬,英名常得预时髦。曾因国难披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臂健尚嫌弓力软,眼明犹识阵雲高。庭前昨夜秋风起,羞覩盘花旧战袍。”太宗览之恻然,即自环卫骤迁数级。

柳崇仪赵昌言[编辑]

柳崇仪家雄於财,好交结,乐散施,而季父主家,多靳不与。时赵昌言方在布衣,旅遊,因以谒屡请以钱乞,季父不与,乃夜构火烧舍,季父大骇,即出钱三百缗乞,由此恣其所施,不復吝也。

盛文肃公正刚[编辑]

盛文肃公正刚蹇绝,无他肠,而性微狷急。时为内相,孙抃方召试舘职,以文投之,文肃大怒,曰:“投贽尽皆邪道,非公朝所尚。”呵责再三,惶恐失措而退。比试学士院,夙夕忧其摈落,文肃乃题所试卷为三等上,其公正如此。

顾况哀囝[编辑]

人谓子为“囝”、谓父为“郎罢”,故顾况哀囝一篇曰:“囝生方,吏得之,乃绝其阳。为臧为获,致金满屋﹔为髠为钳,如视草木。天道无知,我罹其毒﹔神道无知,彼受其福。郎罢别囝,吾悔生汝,及汝既生,人劝不举,不从人言,果获是苦。囝别郎罢,心摧血下,隔地绝天,及至黄泉,不得在郎罢前。”盖世多取童为阉奴以进之,故陈其苦以讽焉。


卷七[编辑]

谣䜟[编辑]

谣䜟之语在洪範五行,谓之“诗妖”,“言不从”之罚[3]。前世多有之,而近世亦有焉。

徐温知训广陵作红漆柄骨朵,选牙队百餘人,执以前导,谓之“朱蒜”。天祐末,广陵人竞服短袴,谓之“不及秋”。後十三年六月,知训朱瑾所杀焉,则“朱蒜”、“不及秋”之应也。

李昪先为徐温养子,冒姓,名知诰,为昇州刺史,童谣曰:“东海鲤鱼飞上天。”後竟即伪位。

李璟时,朝中大臣多蔬食,月为十斋,至明日,大官具晩膳,始復常珍,谓之“半堂食”。其後师至上,取五州,而又割献六州,果去国土疆之半,则“半堂食”之应也。

王衍,好私行,恐人识之,令民戴大帽,又令民戴危脑帽,狭小,俛首即坠。又永陵,自为尖巾,士民皆效之,皆服妖也。又毎宴怡神亭,妓妾皆衣道衣,莲花冠,酒酣,免冠髽髻为乐,因夹脸连额,渥以朱粉,号曰“醉粧”,此与梁冀孙寿事颇相类。後又与母同祷青城山,宫人毕从,皆衣雲霞画衣,自製甘州词,令宫人歌之,闻者凄怆。又上清宫成,塑玄元皇帝诸帝像,躬自薦享,城中士女遊观阗咽,谓之“寻魂”。後国亡归,至秦川驿遇害。

时,童谣曰:“我有一帖药,其名为‘阿魏’,卖与十八子。”其後宗弼,果卖国归。而宗弼王建养子,本姓氏,此其应也。

徐延琼造第新成,幸之,见其华丽,乃於厅壁大书一“孟”字,盖人谓“孟”为“弱”,以戏之也。其後孟知祥,舘於其第,见之叹曰:“此岂我之居乎!”遂據而王,传位至子,国除。

未亡时,人质钱取息者,毎将徙居,必榜其门曰:“召主收赎。”盖周世宗累欲收而不果,至我太祖乃收之,此其应也。

广南刘䶮初开国,营构宫室,得石䜟,有古篆十六,其文曰:“人人有一,山山值牛,兔丝呑骨,盖海承刘。”解者云:“人人有一,大人也。山山,出也。值牛者,汉国,岁在丑也。兔丝者,袭位,岁在卯也。呑骨者,灭诸弟也。人以天水为盖海,指皇朝国姓也,承者,言受刘氏降也。”又乾和中,童谣曰:“羊二四日天雨至。”解者以羊是未之神,是岁辛未二月四日,国亡﹔天雨,犹天水,斥国姓。又曰大宝末,有稻田自海中浮来,上鱼藻门外,民聚观之,布衣林楚材见而叹曰:“水鱼湫湫兮。”当时好事或有记其语,洎王师至,潘美为部署,方悟为“潘”字。

光启中,陈岩福建观察使,童谣曰:“潮水来,山岩没﹔潮水去,矢口出。”其後王潮果代,而审知袭位,乃其应也。时又有谣曰:“骑马来,骑马去。”盖光启丙午国亡之应也。

王审知治城,城有钱文,恶之,命刬去,而其文愈明。又有谣曰:“风吹杨葉鼓山下,不得钱来兵不罢。”後福州军校李仁福杀帅自立,而归款於金陵,既而又叛李璟攻之,仁福又求救於钱塘,比钱塘兵至,而江南围解,获其将杨匡业,乃其应也。

刘建峯长沙,遣马殷领众浚城濠,得石碣,有古篆十八,其文曰:“龙举头,猳掉尾。羊为兄,猴作弟。羊归穴,猴离次。”解者以乾寧三年丙辰岁代立,乃“龙举头”也﹔至乾祐辛亥岁国亡,乃“猳掉尾”也﹔希範以己未岁生,又以开运丁未岁薨,乃“羊归穴”也﹔又子希崇壬申岁生,後为江南所俘,乃“猴离次”也。

马希振之子,清泰中卒,葬长沙陶浦,掘得石碣,其文曰:“乱石之壤,绝世之冈。谷变庚戌,马氏无王。”盖马氏诸王,雄於广顺,辛亥岁迁於江南,然其国之变,实在庚戌岁故也。

刘言世马氏宿将,节度朗州,号“齩牙”。及马氏将乱,民间谣曰:“马去也,不用鞭,齩牙过今年。”其後边镐长沙,尽俘诸归於金陵,而亦为王逵所逐,言是岁亦为潘叔嗣所杀,皆其应也。

厐巨昭善星纬之学,末为容州刺史,恶刘隐残虐,乃归长沙。或问湖南淮南国祚短长,巨昭曰:“吾入境来,闻童谣曰:‘三羊五马,马儿离羣,羊子无舍。’自今以後,马氏当五主,杨氏当三主。”後皆如其言。

丹阳民常戏语曰:“待钱来,待钱来。”及後钱镠镇海军节度、浙江西道观察处置使、润州刺史,遂據有钱塘,乃其应也。

徐延休许馘庙碑阴八字[编辑]

徐铉延休博物多学,尝事徐温义兴县令,县有後汉太尉许馘庙,庙碑即许劭记,岁久字多磨灭,至开元中,许氏诸孙重刻之,碑阴有八字,云:“谈马砺毕,王田数七。”时人不能晓,延休一见,为解之曰:“谈马即言午,言午‘许’字。砺毕必石卑,石卑‘碑’字。王田乃千里,千里‘重’字。数七是六一,六一‘立’字。”此亦杨修辨虀臼之比也。

诗䜟[编辑]

诗以言志,言以知物,信不诬矣。江南李观通经術、有文章,应大科,召试第一。尝作诗曰:“人言日落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堪恨碧山相掩映,碧山还被暮雲遮。”识者曰:“观此诗意,有重重障碍,李君恐时命不偶。”後竟如其言。又陈文惠公未达时,尝作诗曰:“千里好山雲乍敛,一楼明月雨初晴。”观此诗意,与李君异矣。然则文惠致位宰相,寿餘八十,不亦宜乎?

宋莒公许州,开西湖,作诗曰:“凿开鱼鸟忘情地,展尽江湖极目天。”识者观诗意,则知公位极一品矣。孟郊下第诗曰:“弃置復弃置,情如刀剑伤。”又再下第诗曰:“两度长安陌,空将涙见花。”其後及第诗曰:“昔日龌龊不足嗟,今朝旷荡思无涯。青春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大凡进取得失,盖亦常事,而器宇不宏,偶一下第,则其情陨获,如伤刀剑,以至下涙。既後登科,则其中充溢,若无所容,一日之间,花即看尽,何其速也?後溧阳尉,竟死焉。

丞相刘公庐陵人,少以气义自许,尝咏牡丹诗云:“三月内方有,百花中更无。”述怀诗云:“虎生三日便窥牛,猎犬寧能掉尾求?若不去登黄阁贵,便须来伴赤松遊。奴颜婢舌诚堪恥,羊狠狼贪自合羞。三尺太阿星斗焕,何时去取魏齐头?”皇祐初,公出领豫章,转运使潘夙素有诗名,乃以小孤山四十字示公,公即席和呈,文不加点,诗曰:“擎天有八柱,一柱此焉存。石耸千寻势,波留四面痕。江湖中作镇,风浪裏蟠根。平地安然者,饶他五嶽尊。”览者皆知公有宰相器矣,未幾参大政,遂正鼎席。

寇莱公少时作诗曰:“去海止十里,过山应万重。”及贬至雷州,吏至,呈州图,问州去海幾里?对曰:“十里。”则南迁之祸,前诗已预䜟也。

乖崖张公晩年典淮阳郡,遊赵氏西园,作诗曰:“方信承平无一事,淮阳闲杀老尚书。”後一年捐馆,亦诗䜟也。

苏缄宣甫,性忠义,喜功名。皇祐中,以秘书丞知英州,值贼作乱,他州皆不能守,独捍禦有功,恩换閤职,寻坐事贬房州司马。嘉祐中,復官,权知越州诸暨县。余与之同僚,常赠诗曰:“燕颔将军欲白头,昔年忠勇动南州。心如铁石老不挫,功在桑楡晩可收。”後十有八年,交趾叛,攻城,力战陷殁。朝廷悯之,赠奉国军节度使,赐谥忠勇。则所谓“忠勇”之谥,已先於余诗䜟之矣。

本朝翰林苏公题润州金山寺一联云:“僧依玉鑑光中住,人踏金鳌背上行。”时公方举大科,识者以“人踏金鳌背上行”,乃荣入玉堂之兆,已而果然。公位止於内相,岂亦诗之䜟耶?

丞相刻意於诗,以谓诗皆言志,不可容易而作。尝有应制科人成锐集诗三篇,国子博士侯君以献於览之,乃亲笔尺牍荅侯君,其略曰:“拜启:伏承贤良秀才见访不及,裁製三册,文华宏逸,学術该赡,然览野菊诗云:‘綵槛应无分,春风不借恩。’又野花诗云:‘馨香虽有艶,栽植未逢人。’实皆绮靡之辞,未协荣登之兆。復阅别随州裴员外嘉句云:“凭高看渐远,更上最高楼。”谅惟再举,合践高科。”其好品藻如此。许州临颍人,後以献边事得官,竟坐摈斥,馁死於京师。

白居易赋性旷达,其诗曰:“无事日月长,不羇天地阔”,此旷达者之词也。孟郊赋性褊隘,其诗曰:“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此褊隘者之词也。然则天地又何尝碍孟郊自碍耳。王文康公赋性质实重厚,作诗曰:“枣花至小能成实,桑葉惟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只空枝。”此亦质实重厚之词也。

检正官张谔家起亭,名允中,盖取“允升”义[4],後迁太子中允,停官,或者解曰:“允中亭者,官至中允而後必停也。”

太子中书舍人陈有方蕲水县,临水创亭,名必观,盖取荀况“君子必观於水”之义[5]。或者解曰:“必观亭者,必停官也。”後有方竟以罪免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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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孟子曰”至“眸子眊然”云云:孟子·离娄上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音牟,眸子不能掩其恶。胷中正,则眸子了焉了,音了;胷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眊,音耄。聽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焉,於虔反;廋,音搜?”蔡觉轩集疏:“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了,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盖人与物接之时,其神在目,故胷中正,则神精而明;不正,则神散而昏。廋,匿也。言,亦心之所发。故并此以观,则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犹可以伪,眸子则有不容伪者。”
  2. 国语曰”至“顽童穷固”云云:国语·卷十六·郑语:“(史伯)对曰:‘……今王{{*|王,幽王弃高明昭显高明昭显,谓明德之臣,而好谗慝暗昧暗昧,幽冥不见光明之德也;恶角犀豐盈角犀,谓颜角有伏犀;豐盈,谓颊辅豐满,皆贤明之相。,而近顽童穷固顽童,童昏。固,陋也。谓皆昧暗穷陋,不识德义。。……’”
  3. “谣䜟之语”至“言不从之罚”云云:尚书大传·卷二·洪範五行:“次二事曰言,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咎僣,厥罚恒旸,厥极忧,时则有诗妖,介虫之孽,犬祸口舌之痾,白𤯝白祥,维木沴金。”
  4. 允升义:易·升卦:“初六:允升,大吉。”
  5. 荀况君子必观於水之义:荀子·宥坐篇:“孔子观於东流之水,子贡问於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见大水必观焉者,是何?’”


卷八[编辑]

正人端士亦有艳丽之词[编辑]

文章纯古,不害其为邪﹔文章艳丽,亦不害其为正。然世或见人文章铺陈仁义道德,便谓之正人君子﹔若言及花草月露,便谓之邪人,兹亦不尽也。皮日休曰:“余尝慕宋璟之为相,疑其铁肠与石心,不解吐婉媚辞。及覩其文,而有梅花赋,清便富艳,得南朝体。”然余观近世所谓正人端士者,亦皆有艳丽之词,如前世宋璟之比,今並录之。

乖崖张公席上赠官妓小英歌曰:“天教抟百花,抟作小英明如花。住近桃花坊北面,门庭掩映如仙家。美人宜称言不得,龙脑薰衣香入骨。维扬软縠如雲英,亳郡轻纱似蝉翼。我疑天上婺女星之精,偸入筵中名小英。又疑王母侍儿初失意,谪向人间为饮妓。不然何得肤如红玉初碾成,眼似秋波双脸横。舞态因风欲飞去,歌声遏雲长且清。有时歌罢下香砌,幾人魂魄遥相惊。人看小英心已足,我见小英心未足。为我高歌送一杯,我今赠汝新翻曲。”

韩魏公晩年镇北州,一日病起,作点绛唇小词曰:“病起厌厌,画堂花谢添憔悴。乱红飘砌,滴尽臙脂涙。惆怅前春,谁向花前醉?愁无际,武陵回睇,人远波空翠。”

司马温公亦尝作阮郎归小词曰:“渔舟容易入春山,仙家日月闲。绮窗纱幌映朱颜,相逢醉梦间。松露冷,海霞殷,匆匆整棹还。落花寂寂水潺潺,重寻此路难。”

曹修古立朝,最号刚方蹇谔,常见池上有所似者,亦作小诗寓意曰:“荷葉罩芙蓉,圎青映嫩红。佳人南陌上,翠盖立春风。”

杨湜词说温公西江月词云:“宝髻鬆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轻烟翠雾罩娉婷,飞絮遊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可似无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明人静。”东皋杂录云:“世传温公西江月一词,今復得锦堂春云:‘红日迟迟,虚廊转影,槐阴迤逦西斜。彩笔工夫,难状晩景烟霞。蝶尚不知春去,谩绕幽砌寻花。奈狂风过後,纵有残红,飞向谁家。始知青鬓无價,叹飘蓬宦路,荏苒年华。今日笙歌丛裏,特地咨嗟。席上青衫湿透,算感旧,何止琵琶。怎不教人易老,多少离愁,散在天涯。’”

卢仝集 有所思楼上女儿曲自君之出矣秋梦行等篇,皆艳词也。陶渊明亦有闲情赋

苕溪渔隐云:“余阅宛陵集,见一日曲,其词乃为南阳一娼话离而作,然则谨厚者亦復为之耶?其曲云:‘妾家邓侯国,肯愧邯郸姝。世本富缯绮,娇爱比明珠。十五学组𬘓,未尝开戸枢。十六失所適,姓名倾里闾。十七善歌舞,使君邀宴娱。自兹著乐府,不得同罗敷。凉温忽荏苒,屡接朝大夫。相欢不及情,何异逢路衢。昨日一见郎,目色曾不渝。结爱从此笃,暂隔犹云疏。如何遂从宦,去渉千里途。郎跨青骢马,妾乘白雪驹。送郎郎未远,别妾妾仍孤。不如水中鳞,双双依绿蒲。不如雲间鹄,两两下平湖。鱼鸟尚有託,妾今谁与倶?去去约春华,终朝怨日赊。一心思杏子,便拟见梅花。梅花幾时吐,频掐阑干数。东风若见郎,重为歌金缕。’”侯鲭集又有花娘歌翡翠词[1]吹剑录载:“范文正,喜妓籍一小鬟,既去,以诗寄魏介曰:‘庆朔堂前花自栽,便移官去未曾开。年年长有别离恨,已託春风幹当来。’买送公。王衍曰:‘情之所鍾,正在我辈。’以范公而不能免。慧远曰:‘顺境如磁石,遇鍼不觉合而为一处,无情之物尚尔,况我终日在情裏作活计耶!’张衡定情赋蔡邕静情赋渊明闲情赋,盖尤物能移人,情荡则难反,故防闲之。”

王安国作诗多使酒楼[编辑]

王安国作诗多使酒楼,尝语余曰:“杨文公诗有一酒楼:‘江南堤柳拂人头,李白题诗徧酒楼’,钱昭度诗亦有一酒楼:‘长忆钱塘江上望,酒楼人散雨千丝’。今子诗有幾酒楼?”余答曰:“吾诗有二酒楼。”安国曰:“足矣。”盖余有题九江琵琶亭小诗云:“夜泊浔阳宿酒楼,琵琶亭畔荻花秋。雲沉鸟没事已往,月白风清江自流。”又余昔年尝送客西陵,亦作小诗曰:“若耶溪畔醉秋风,獵獵船旗照水红。後夜钱塘酒楼上,梦魂应绕浙江东。”

安国[编辑]

安国俊迈而貌陋黑肥。熙寧中,与余同官於下,尝谓余曰:“子可作诗赠我。”余因援笔戏之曰:“飞卿昔号‘’,思道通俛还魁肥。江淹善啖笔五色,庾信能文腰十围。只知外貌乏粉泽,谁料满腹塡珠璣。相逢把酒洛阳社,不管淋漓身上衣。”安国由此不悦。

毕文简公奏贬壻[编辑]

毕文简公之壻曰皇甫泌,少时不羇,唯事蒲博。时毕公作相,累谕不悛,欲面奏其事,使加贬斥,方启口云:“臣有女壻皇甫泌。”適值过庭有急报,不暇敷陈,他日又欲面奏,亦如之,若是者三。值上内逼,遽引袖起,遥语曰:“卿累言壻皇甫泌,得非欲转官耶?可与转一资。”毕公不敢辩,唯而退,即转殿中丞,後累典大郡,以尚书右丞致仕,年八十五卒。

选人事不侔[编辑]

嘉祐中,选人郑可度历十五考,举主仅满五人,内一人乃州北少卿昭选。待次二年餘,引见,前一夕五更,昭选卒。其日值起居,朝堂中讙言:“州北少卿夜来有事。”铨吏知之,即以撼可度,願得钱五千,寝其事。可度不与,吏竟白铨主,再会问罢引,可度遂老死选调。又选人张方平赋性刚介,尝以事忤上官,为所罗织,以赃罪废绝,无改转之望,後为临颍令。时贾安公许州,怜其无辜,即为奏雪罢任,举主亦仅满磨勘入甲,待次餘二年,将引见,又丁家艰,及服除,谓举主雕丧已尽,则阙会问,乃並存,转著作佐郎,至今无恙,此又与郑可度不侔矣。

孙文懿艾炷得活[编辑]

枢密孙公生数日,患脐风,已不救。家人乃盛以盘合,将弃诸江,道遇老媪曰:“儿可活。”即与倶归,以艾炷灸脐下遂活。

物名始由[编辑]

鸱吻[编辑]

海有鱼虬,尾似鸱,用以喷浪则降雨。柏梁臺灾,越王上厌胜之法,乃大起建章宫,遂设鸱鱼之像於屋脊,以厌火灾,即今世之鸱吻是也。

求食[编辑]

春秋左氏传称三叛人,以土地出求食而已。贱而书名,盖甚之,则以其无廉耻之至也,故今倡家谓之求食,盖本乎此。

驿券[编辑]

以前,舘驿並给传往来。开元中,务从简便,方给驿券。驿之给券,自此始也。

绿腰[编辑]

曲有录要者,录霓裳羽衣曲之要拍,即唐书˙吐蕃传所谓凉州胡渭录要、杂曲,而今世语讹谓之绿腰

开封府[编辑]

梁高祖宣武节帅,及受禅,乃升汴州开封府,其诏曰:“兴王之地,受命之邦。集大勋有异庶方,沾庆泽所宜加厚。故著启祚之美,有建都之荣。用壮鸿基,且旌故里。”则汴州开封府,自朱梁时也。

繁臺[编辑]

天清寺繁臺,本梁王鼓吹臺,梁高祖常阅武於此,改为讲武臺。其後繁氏居其侧,里人乃呼为“繁臺”,则繁臺之名始於此也。

大名府[编辑]

左氏传曰:“魏,大名也。”故魏府大名府

文思院[编辑]

考工记:“㮚氏掌攻金,其量铭曰‘时文思索’。”故今世攻作之所号文思院。

州称臺[编辑]

姑苏臺,故苏州谓之苏臺铜雀臺,故相州谓之相臺测景臺,故滑州谓之滑臺

三谢表意同[编辑]

王禹偁蕲州,到任谢上表曰:“宣室鬼神之问,敢望生还﹔茂陵封禅之文,已期身後。”李淑河中府,谢上表曰:“长安日远,戴盆之望徒深﹔宣室夜阑,前席之期不再。”王陶再来河南府,谢上表曰:“田园仅足,二疏那见其復来﹔羽翼已成,四皓寧闻於再起。”三公表意一同,到任未幾皆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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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中,河朔举人皆以防城得官,而范昭作状元,张存任并虽事业荒疏,亦皆被泽。时有无名子嘲曰:“张存解放旋风砲,任并}能烧猛火油。”後仕尚书,亦仕至屯田员外郎知要州,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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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暦丙戌岁,春牓省试,以“民功曰庸”为赋题,题面生梗,难为措词,其时路授饶瑄各场屋驰名,则云:“此赋须本赏。”则云:“此赋须本农。”故当时无名子嘲曰:“路授则家住西,打赏骂赏﹔饶瑄则生居右,你侬我侬。”

太傅、枢相、少师[编辑]

本朝大官,最享高年者凡三人,曰:太傅张公士逊、枢相张公、少师赵公,皆寿至八十六。又二人次之,曰:陈文惠公尧佐,至八十二﹔杜祁公,至八十一。又一人次之,曰:富文忠公,寿至八十。餘皆不及焉。故文惠致政,以诗寄太傅曰:“青雲歧路遊将遍,白髮光阴得最多。”盖为是也。

太傅张公光化军人,生百日,始能啼。襁褓中,丧其父母。少孤贫,读书武当山,有道士见而异之,曰:“子有道气,可随我学仙。”公不欲,道士亦弗强,曰:“不然,亦位极人臣。”公以淳化三年孙何榜下及第,久困选调,年幾五十,始转著作佐郎知邵武县。还朝,以文贽杨公大年,比三日,至门下,连值杨公与同辈打葉子,门吏不敢通,公亦弗去。杨公忽自窗隙目之,知非常人,延入款语,又观所为文,以为有宰相器。未幾,薦为御史,寻充寿春王友,由此附会,遂登台辅。然公宽厚长者,记存故旧,尝与邵武一僧相善,及贵,犹不忘为奏紫方袍,弟子守仙亦沾锡服。晩年致政,犹时时遗守仙物不绝,荅书皆亲笔,书语皆稠叠勤拳,其敦笃如此。

公性喜山水,宰邵武时,多遊僧舍,至则吟哦忘归。尝至西菴寺,题诗曰:“西菴深入西山裏,算得当年少客遊。密密石丛盘小径,涓涓雲窦泻寒流。松皆有节垂青盖,僧尽无心也白头。欲刷粉牌书姓字,调卑官冗不堪留。”又公尝至宝盖岩寺,亦留题曰:“身为冠冕流,心是雲泉客。毎到雲泉中,便拟忘归迹。况兹宝盖岩,天造清凉宅。税车官道边,谁知願言適。”又公尝沿牒至建寧县,道洛阳邨,而山路险峭穹绝,不可名状,亦题二韵於邨寺曰:“金谷花时醉幾场,旧遊无日不思量。谁知万水千山裏,枉被人言过洛阳。”仁宗笃师傅,恩遇公特厚,致政後,毎大朝会,常令缀两府班。公时已八十餘,而拜跪尚轻利,仁宗悦,乃飞白“千岁”二字赐之。公遽进歌以谢,优诏褒荅,虽汉显宗之遇桓荣,不是过也。

枢相张公杲卿阳翟人,大中祥符八年蔡齐下及第,仕亦晩达。皇祐中,自润州解官,时已六十餘,语三命僧化成曰:“运限恰好,去未得。”未幾,除侍御史知杂事,不十年,作枢相,退归阳翟,生计不豐,短氎轻绦,翛然自適。乃结菴於紫虚谷,毎旦晨起焚香读华严,菴中无长物,荻簾、纸帐、布被、革履而已。年八十餘,自撰满江红一首,闻者莫不慕其旷达,词曰:“无利无名,无荣无辱,无烦无恼。夜灯前,独歌独酌,独吟独笑。况值羣山初雪满,又兼明月交光好。便假饶、百岁拟如何,从他老。知富贵,谁能保?知功业,何时了?筭箪瓢金玉,所争多少?一瞬光阴何足道,但思行乐常不早。待春来、携酒殢东风,眠芳草。”

少师赵公叔平天圣王尧臣下第三人及第。为人宽厚长者,留滞内相十餘年,晩始大用,参贰大政。治平中,退老睢阳,素与欧阳文忠公友善,时文忠退居东颍,公即自睢阳乘兴挐舟访之,文忠喜公之来,特为展宴,而守翰林吕公亦预会。文忠乃自为口号一联,云:“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两闲人。”两闲人,谓公与文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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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侯鲭集又有花娘歌翡翠词侯鲭录·卷六:“梅圣兪诗,世称五字之妙,其歌词语胜理旨,大似元微之作。花娘歌曰:‘花娘十二能歌舞,籍甚声名居乐府。荏苒其间十四年,朝为行雲暮为雨。格高气俊能动人,人能动之无幾许。前岁適从江国来,时因宴席相微语。虽有幽情未得传,暗结殷勤度寒暑。去春送客出东城,舟中接膝心已倾。自兹稍稍有期约,五月连航並钓行。曲堤别浦无人处,始笑鸳鸯浪得名。尔後频逢殊嬿婉,各恨从来相见晩。月下花前不暂离,暂离已抵银河远。青鸟传音日幾回,鸡鸣归去暮还来。经秋度臘无纖失,爱极情专易得猜。前年南圃寻芳卉,小忿不胜投袂起。官司乘衅作威棱,督促仓皇去闾里。潇潇风雨满长溪,一舸翩然逐流水。忽逢小史向城东,泣涙寄言心欲死。願郎日日致青雲,妾已长甘在泥滓。更悲恩意不得终,世事难凭何若此!郎闻兹语痛莫深,天地无穷恨无已。我今为尔偶成章,便欲缄之託双鲤。’又作翡翠词云:‘女乘鸾遗翠羽,落在人间与风舞。风休不归谁作主,此郎拾取粧金缕。郎家夫妇爱且怜,繫向裙间同出处。朝来邻里偶经过,方朔邹枚争欲睹。主人重客苦留连,急走钿车令去取。酒巡未匝掩阁扉,忽已闻归报鹦鹉。重匀朱粉临镜臺,促息不停催出戸。正抱琵琶稳繫绛,辊作轻雷拢作雨。自解弹成啄木声,岂唯能写胡人语。醉眼流波入鬓时,絃慢邀郎紧丝柱。身柔柱滑郎力微,欲倩旁人频顾主。主何磊落风味多,就请上宾无不许。相疏情远谁称渠?画拨当胸客当去。’”


卷九[编辑]

惠崇句图百联[编辑]

杨文公谈苑称:“惠崇工诗,於近代释子中为杰出”[1],而欧阳公少师归田录亦纪其佳句,则不甚多。余尝见惠崇自撰句图,凡一百联,皆平生所得於心而可喜者,今並录之。

书杨雲卿别墅云:“河分岗势断,春入烧痕青。”长信词云:“阴井生秋早,明河转曙迟。”送远上人西遊云:“地形呑尽,江势抱蛮迴。”江行晩泊云:“岭暮清猨急,江寒白鸟稀。”上谷相公池上作云:“归禽动疏竹,落果响寒塘。”赠陈少府云:“野人传相鹤,山叟学弹琴。”夜坐云:“春浅氷生井,宵分月上轩。”赠凝上人云:“掩门青桧老,出定白髭长。”送迁客云:“浪经蛟浦阔,山入鬼门寒。”经縁公旧寺云:“遗偈传诸国,留真在一峰。”塞上云:“河氷坚度马,塞雪密藏鵰。”喜长公至云:“久别年颜改,相逢夜话长。”隐者云:“多年不道姓,幾日旋移家。”宿东林寺云:“鸟归杉堕雪,僧去石沉雲。”上翰林杨学士云:“露寒金掌重,天近玉绳低。”柳氏书斋云:“著书惊日短,弹剑惜春深。”上王太尉云:“探骑通番垒,降兵逐旗。”田家秋夕云:“露下牛羊静,河明桑柘空。”舟行云:“林断城隍出,江分岛屿迴。”寄梅苏州云:“锁城山月上,吹角海鸥惊。”宿杨侍郎东亭云:“卷幔来风远,移床得月多。”送程至云:“白浪分国,青山隔天。”遊隐静寺云:“空潭闻鹿饮,疏树见僧行。”送钱供奉巡警云:“剑佩明山雪,旌旗湿海雲。”梅鼎臣河亭云:“旷野行人少,长河去鸟平。”宿肇公山斋云:“月高山舍迥,霜落石门深。”送卢经西归云:“霜多木迥,雲尽山孤。”濠梁夜泊云:“夜阑潮动舸,秋迥月临城。”崔仰秋居云:“葉影风中尽,蟲声月下多。”赠裴使君云:“行县山迎舸,论兵雲绕旗。”早行云:“繁霜衣上积,残月马前低。”秋夕云:“磬断蟲声出,峰迴鹤影沉。”书韩退之屋壁云:“移家临醜石,租地得灵泉。”秋夕怀长公云:“秋近草蟲乱,夜遥霜月低。”观宴乡老云:“海鸥聽乐,山鬼醉觞。”赠素上人云:“中食下林狖,夜禅移塜狐。”晩夏云:“扇声犹泛暑,井气忽生秋。”江行早發云:“残月山晓,孤烟江庙春。”宿翻经舘清少卿房云:“梵容分古像,语入新经。”题王太保道院云:“鹤传沧海信,僧和白雲诗。”秋夕怀汪白诗云:“寒禽栖古柳,破月入微雲。”赠白上人云:“花漏沉山月,雲衣起海风。”喜陈助教至云:“楼中天姥月,座上杜陵人。”冬日野望云:“人归冈舍迥,雁过渚田遥。”送人牧荣州云:“山色临迥,江流入清。”春申道中云:“雲随雁断,路背人遥。”赠李道士云:“松风吹髮乱,嵓溜溅碁寒。”栖霞寺云:“境闲僧渡水,雲尽鹤盘空。”林逋河亭云:“古路随岗起,秋帆转浦斜。”杨秘监池上云:“禽寒时动竹,露重忽翻荷。”魏野山亭云:“岚重琴碁湿,风长枕簟寒。”塞下云:“离碛鴈衝雪,渡河人上氷。”寄白阁能上人云:“夜梵通雲窦,秋香满石丛。”陕西道中云:“关河双鬓白,风雪一灯青。”送防秋杨将军云:“杀气生龙剑,威风动虎旗。”瓜洲亭子云:“落潮鸣下岸,飞雨暗中峰。”贺刘舍人云:“日缠黄道迥,春入紫微深。”除夜云:“寒灯催臘尽,晓角唤春归。”幽并道中云:“鴈行沉古戍,鵰影转寒沙。”送僧归天台云:“景霁雲回合,秋生树动摇。”过陈抟旧居云:“乱水僧频过,荒林鹤不还。”宿横江舘云:“露舘涛惊枕,空庭月伴琴。”维邢道中云:“马渡氷河阔,鵰盘碛日高。”国清寺秋居云:“惊蝉移古柳,鬭雀堕寒庭。”书平上人山房云:“松风传夕磬,谿雾拥春灯。”观南郊天仗云:“霓旌摇曙景,凤吹绕春雲。”赠义省上人云:“坐石雲生衲,添泉月入甁。”升平词云:“万国无刑治,三边不战平。”国清寺云:“瞑鹤棲金刹,秋僧过石桥。”吕氏西斋云:“雲残僧扫石,风动鹤归松。”刘参幽居云:“风暖鸟巣木,日高人灌园。”杨都官池上云:“竹风惊宿鹤,潭月戏春鹥。”书矫方屋壁云:“圭窦先知晓,盆池别见天。”送陈舍人巡抚云:“月露疏寒柝,雲涛闪画旗。”宿齐上人禅斋云:“鹤惊金刹露,龙蛰玉甁泉。”春日寇宫赞池上云:“喧风生木末,迟景入泉心。”七夕云:“河来天上阔,雲度月边轻。”赠王道士云:“海人来相鹤,山狖下聽琴。”送孙荆州云:“画鹢浮秋浪,金铙响夕雲。”江城晩望云:“丹枫映郭迥,绿屿背江深。”题王太保山亭云:“危溜含清瑟,飞花点玉觞。”送李秦州云:“朱旗凌雪卷,画角入雲吹。”昼上人西斋云:“孤雲还静境,远籁發秋空。”李太傅山庄云:“围碁分雪石,汲井动金沙。”宫中词云:“井含春气碧,楼转夕阴清。”送吴袁州云:“鸟暝风沉角,天清月上旗。”寄肇公云:“斜吹鸣金锡,归雲拥石床。”塞上云:“古戍生烟直,平沙落日迟。”赠嗣上人云:“拂石雲离帚,烹茶月入铛。”舟行云:“远屿迎樯出,寒林带岸回。”送延上人云:“来时雲拥衲,别夜月随笻。”马蠙淮亭云:“路横岗烧断,风转浦帆斜。”上殿前戴太保云:“剑静龙归匣,旗闲虎绕竿。”高𬤇书斋云:“品画逢名客,横琴忆古贤。”太一山云:“雲阴移塞,石色入天。”塞上送人云:“地遥羣马小,天阔一鵰平。”范溶园池云:“江花凌霰發,山溜入池深。”猎骑云:“长风跃马路,小雪射鵰天。”高略书院云:“古木风烟尽,寒潭星斗深。”送段工部河北转运云:“渡河风动旆,巡部雨霑车。”

请立程婴公孙杵臼庙书[编辑]

神宗朝,皇嗣屡阙,余尝诣閤门上书,乞立程婴公孙杵臼庙,优加封爵,以旌忠义,庶幾鬼不为厉,使国统有继。是时,適值郓王服药,上览之矍然,即批付中书,授臣将作监丞,敕河东路访寻二人遗迹,乃得其冢於绛州太平县。诏封成信侯杵臼忠智侯,因命绛州立庙,岁时致祭。余所上书,略曰:“臣尝读史记·世家,考赵氏废兴之本末,惟程婴公孙杵臼二人,各尽死不顾难,以保全赵氏孤儿,最为忠义。乃知国家传祚至今,皆二人之力也。盖下宫之难,屠岸贾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已赤族无噍类,惟妻有遗腹,匿於公宫。既而免身生男,屠岸贾闻知,索於宫中甚急,於是妻置男袴中,祝曰:‘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乃得脱。然则儿之无声,盖天有所祚。且天方启赵氏生圣人,以革五代之乱,拯天下於汤火之中,而奄有焉。使圣子神孙,继继承承而不已,则儿又安敢有声?盖有声则不免,不免则赵氏无復今日矣。然虽天祚,亦必赖公孙杵臼谬负他婴,匿於山中,卒与倶死,以绝其後患。又必赖程婴保持其孤,遂至成人而立之,以续祀,即赵文子也。於是宗復盛,传十世至武灵王,而遂以胡服,与倶霸。其後为所併,则子孙荡析,散居民间,今常山真定中山,则古之地也。故赵氏世为保州人,而僖祖顺祖翼祖宣祖,皆生於河朔,以至太祖启运,太宗承祧,真宗绍休,仁宗守成,英宗继统,陛下缵业。嚮使赵氏无此二人,以力卫襁褓孑然之孤,使得以全,则承祀无遗育矣,又安能昌炽以至於此?故臣深以谓国家传祚至今,皆二人之力也。二人死皆以义,甚可悼痛。虽当时赵武服丧三年,为之祭奠,春秋祠之,世世勿绝,然今不知其祠之所在。竊虑其祠,或废而弗举,或举而弗葺,或葺而弗封,三者皆阙典也。左氏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自有天下,凡两周甲子,百二十二年於兹矣。而二人忠义,未见褒表,庙食弗显。故仁宗在位,历年至多,而前星不耀,储嗣屡阙。虽天命将启先帝以授陛下,然或虑二人精魄,久无所归,而亦因是为厉也。何哉?盖二人能保孤,使宗復续,其德甚厚,则宗之续,国统之继,皆自二人为之也。况二人者,忠诚精刚,洞贯天地,则其魂常遊於大空,而百世不灭。臣今欲朝廷指挥下东北分域之内,访求二人墓庙,特加封爵旌表。如或自来未立庙貌,即速令如法崇建,著於甲令,永为典祀。如此则忠义有劝,亦可见圣朝不负於二人者矣。”

莲花漏[编辑]

龙图燕公雅多巧思,任梓潼日,尝作莲花漏献於阙下。後作藩青社,出守东颍,悉按其法而为之。其制为四分之壶,参差置水器於上,刻木为四方之箭,箭四觚,面二十五刻,刻六十四面,百刻总六千分,以效日,凡四十八箭,一气一易,铸金莲承箭、铜乌引水,下注金莲,浮箭而上,有司唯谨视而易之。其行漏之始,又依周官水地,置泉法,考二交之景,得午时四刻一十分,午为正南,北景中以起漏焉。以梓潼在南,其法昼增一刻,夜损一刻,青社稍北,昼增三刻,之间,昼增二刻,夜损亦如之。仍作宣秘漏,其窥天愈密焉,兹亦张平子之流也。

本朝之制,待制止繫皂鞓犀带,迁龙图阁直学士,始赐金带。燕公为待制,十年不迁,乃作陈情诗上时宰,曰:“鬓边今日白,腰下幾时黄?”於是时宰怜其老,未幾迁直学士。燕公登科最晩,年四十六始用寇莱公薦,转京官,晩登文舘,列侍从,作直学士,时已六十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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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杨文公”至“为杰出”云云:杨文公谈苑:“公常言,近世释子多工诗,而惠崇希昼为杰出。其江南元净梦真右僧宝通守恭行肇鑒徴简长尚能智仁休復惟凤,皆有佳句。惠崇赠裴太守云:‘行县山迎舸,论兵雪绕旗。’高生山阁云:‘劝酒潮起,题诗月新。’周建州云:‘锁城山月上,吹角海鸥惊。’东林寺云:‘鸟归杉堕雪,僧定石沉雲。’光梵师云:‘梵容存古像,语入新经。’明大师云:‘门掩前朝树,心悬别郡峯。’送李堪云:‘秋声动羣木,暮色起千山。’希昼鴈荡山云:‘长天来月正,危木度猿稀。’荅黄桂州云:‘来书逢岁阙,去梦历峯危。’广南陈转运云:‘春生外,人在海门西。’僧东归云:‘帆影先寒鴈,经声隐暮潮。’宋承旨林亭云:‘雪溜悬危石,棋灯射远林。’赠僧云:‘漱齿氷溪远,开禅雪屋深。’送人云:‘玉绳天阙远,金柝海城秋。’句学士云:‘晓天金马路,晩岁石霜心。’寄人云:‘山日秋光短,江虹晩影低。’新津尉云:‘剑月啼猿苦,江沙濯锦寒。’北宫书亭云:‘花露盈蟲穴,梁尘堕燕泥。’登上人云:‘寄禅关树老,乞食塞城荒。’僧归新安云:‘风泉旧聽僧窗改,雲穴曾行鸟迳残。’春山云:‘芳树寻雲老,孤泉落石危。’送人南归海云:‘落日横秋岛,寒涛兀夜舡。’宝通题相国寺云:‘下朝人带天香入,出定僧迎御杖来。’守恭佛迹峯云:‘布髮人来绝,啣花鹿去多。’朝海峯云:‘影落扬侯宅,根连觉帝居。’行肇送僧云:‘聽钖樵停斧,窥禅鸟立槎。’送人之斳江云:‘江声鳌背出,帆影斗边飞。’简长送人归寧云:‘烟垒沈寒角,霜空撃怒雕。’尚能送僧归浙右云:‘霜洲枫落尽,水舘月生寒。’送僧归四明云:‘古寺山光满,重城海气围。’送人云:‘西风随鴈急,寒柳向人疏。’孙大谏知永兴云:‘关河虎符重,殿阁兽罇闲。’智仁溪居云:‘寒声病葉落,晓色冻雲开。’僧归天台云:‘路遥无去伴,山叠有啼猿。’冬夕云:‘风窗灯易灭,雪屋夜偏寒。’休復送道士西遊云:‘日暮长安道,秋深太白峯。’惟凤秋日送人云:‘去路正黄葉,别君堪白头。’哭度禅师云:‘海客传遗偈,林僧写病容。’皆公之所举,略记十之二三。公又言,因集当代名公诗为笔苑,辇下江吴僧闻之,竟以诗为贽,择其善者,多写入笔苑中。”


卷十[编辑]

王犍[编辑]

真宗朝有王犍者,汀州长汀人。少时薄遊界,至星子县,夜宿逆旅,遇道士,授黄白術,未尽其要。後再遇其人於茅山,相携至历阳,指示灵草,并传以合和密诀,试皆有騐。仍别付灵方环剑缄縢之书,戒曰:“非遇人君,慎勿轻述。”後以佯狂抵禁,配流岭南,时供奉官閤门祗候谢德权,適总巡兵,颇闻其异。後窜归阙下,德权乃舘於私第,鍊成药银,上进。真宗异之,命解军籍,使刘承珪诘其事。以师戒甚严,终不敢泄,唯願见至尊面陈。於是承珪乃为改名中正,俾诣登闻,始得召见,即授许州散掾,留止京师。寻授神武将军,致仕,仍给全俸,迁高州刺史、康州团练使。前後贡药金银累巨万数,辉彩绝异,不类世宝,当时赐天下天庆观金宝牌,即其金所铸也。然中正亦不敢妄费,唯赒济贫乏,崇奉仙释而已。今汀州开元寺,乃其施财所建也。卒,赠镇南军节度使,此近古所未闻也。

张公数事[编辑]

乖崖张公部日,值李顺兵火之後,羣政未举。因决一吏,词不伏,公曰:“这汉要剑喫?”彼云:“决不得,喫剑则得。”公命斩之以徇。军吏愕眙相顾,自是始服公威信。李顺党中,有杀耕牛避罪亡逸者,公许其首身。拘母十日,不出,释之。復拘其妻,一宿而来。公断云:“禁母十夜,留妻一宵。倚门之望何疏?结髮之情何厚?旧为恶党,因又逃亡。许令首身,犹尚顾望。”就市斩之。於是首身者继至,並遣归业,民由此安居。

公平贼之明年,復有刘旰相继叛命,公命讨平之。既而凯旋,忽有持首级来者,公曰:“当奔突接战之际,岂暇获其首,此必战後斫来,知復是谁?”殿直段伦曰:“如学士之言,真神明,当时随为先锋入贼用命者,皆中伤被体,何尝获首级?”公乃先录中伤之人,而以持首级来者次之,於是军伍欢跃。又皇祐中,贼叛命,狄青讨之,临行上言,以谓“古之师还,以讯馘首告,割耳鼻则有之,不闻有获首者。以来,方有是事,故获一首则赐爵一级,因为之首级。然开争启幸,莫此之甚,故军士争首级以致相杀。又其间多以首级为货,售於无功不战之人,非所以劝,願一切寝罢。如师有功,则差次其劳,全军加赏﹔无功则斟酌其罪,全军加罚。庶令上下一心,不专自为私计,则决胜之道也。”从之,遂大捷。然则之智识,亦公之智识也。

公布衣时,素善陈抟,尝因夜话,谓曰:“某欲分先生华山一半住,得无?”曰:“餘人则不可,先辈则可。”及旦取别,以宣毫十枝、白雲臺墨一剂、牋一角为赠。公谓曰:“会得先生意,取某入闹处去。”曰:“珍重。”送公回,谓弟子曰:“斯人无情於物,达则为公卿,不达为王者师。”公常感之。後尹,乘传过华阴,寄诗曰:“性愚不肯林泉住,强要清流拟致君。今日星驰剑南去,回头惭愧华山雲。”

公布衣时,常至郑州,宿於逆旅,遇一人气貌甚古,与之语皆尘外事,不言姓氏,自称神和子,质明为别,语公曰:“他日相公候於益州。”後公典部,疡生於首,祷於龙兴观,夜梦昔年神和子,告之曰:“头疮勿疑,不是死病。”及觉,语道士文正之,尝收得郑韶处士赠神和子歌,因索而阅之,益异其事。公乃建大阁上下十四间,号仙遊阁,歌至今刻石存焉。公离日,以一幅书授希白,其上题“须十年後开”。其後公薨於,凶讣至,果十年。启封,乃乖崖翁真子一幅,戴隐士帽,褐袍绢带,其傍题云:“依此樣写於仙遊阁。”兼自撰乖崖翁真赞云:“乖则违众,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徒劳丹青,绘写凡质。欲明此心,服之无斁。”至今民皆依樣,家家传写。

李氏三世知[编辑]

李復圭三世皆知滑州天圣中,其祖康靖公若谷知,庆暦中,其父邯郸公又知,及後八年復圭又知。前此邯郸公尝迎侍康靖,题诗於州廨曰:“守如今是世官,阿戎出守自金銮。郡人莫讶留题别,孙息期同住此看。”後復圭刻石记其事,一曰:“仰承贻训,允契冥兆。”兹亦异也。

同举遇异[编辑]

刘沆与乡人尹鑑少同场屋,已登第大拜。皇祐中,以恩牓始登第,还乡,以诗送之曰:“少年相款老相逢,乡举虽同遇不同。我已位尘三事後,君方名列五科中。荣登莫计名高下,宦达须由善始终。若到乡关人见问,为言归思满秋风。”

孙可久[编辑]

仁宗朝,内臣孙可久赋性恬澹,年逾五十,即乞致仕。都下有居第,堂北有小园,城南有别墅,毎良辰美景,以小车载酒,优遊自適。石曼卿尝过其居,题诗曰:“南北沾河润,幽深在禁城。叠山资远意,让俸买闲名。闭戸断蛛网,折花移鸟声。谁人识高趣,朝隐石渠生。”屯田外郎柳永亦赠诗曰:“故侯幽隐直城东,草树扶疏一亩宫。曾珥貂珰为近侍,却纡绦褐作闲翁。高吟拥鼻诗怀壮,雅论盱衡道气充。厌尽繁华天上乐,始将踪迹学冥鸿。”可久好吟咏,效白乐天格,尝为陕西驻泊,为乐天构祠堂於郡城大阜之顶,中安绘像,仍缮写平生歌诗警策之句,徧於旧墉。晩年著归休集,行於世,年七十餘卒。

裴愈父子[编辑]

内臣裴愈益之,亦好吟咏。真宗朝,衔命江南,搜访遗书、名画,归奏称旨,用是累居三舘秘阁职任。有诗送鲁秀才南遊云:“东吴山色家家月,南楚江声浦浦风”,闻蝉诗云:“杨柳影疏秋霁月,梧桐葉坠夕阳天”,皆其佳句。有子曰楚老,亦有诗名。明道中,仁宗御便殿,试进士房心为明堂赋和气致祥诗,亦命赋之。蹈舞再拜,数刻而成,仁宗嗟赏,左右中人为之动色。其和气致祥诗曰:“君德承天道,冲融协太和。卿雲呈瑞早,膏泽应时多。煦集连枝木,嘉扶异颖禾。五星还聚井,丹凤更巣阿。薮泽无遗士,边防久息戈。黔黎逢至化,稽首载赓歌。”他诗亦类此。有肯堂集行於世。翰林李公为之作序,曰:“予尝嘉河东父子,起银珰右貂,能以属辞拔其伦。益之三朝侍内,老不废学,又课厉二子,使皆有立,约己慎履,如周仁石庆。而楚老孳孳嗜书,克自淬琢云。”又喜为小词,尝任河东路走马承受,有咏浪淘沙小词云:“塞说门,郡枕西,山形高下远相呑。古寺楼臺依碧障,烟景遥分。庙鏁溪雲,箫鼓仍存。牛羊斜日自归邨。惟有故城禾黍地,前事销魂。”復有咏汴州浪淘沙小词,仁宗命录进,亦嘉之,其词曰:“万国仰神京,礼乐纵横。葱葱佳气鏁龙城。日御明堂天子圣,朝会簪缨。九陌六街平,万物充盈,青楼絃管酒如。别有堤烟柳暮,千古含情。”

诸公作偈[编辑]

杨文公深达性理,精悟禅观,捐舘时,作偈曰:“沤生復沤灭,二法本来齐。要识真归处,赵州东院西。”

丞相王公亦悟性理,捐舘时知河阳,作偈曰:“画堂灯已灭,弹指向谁说?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是夕薨,凌晨大雪,实正月六日。

司封修睦深达性理,知邵武军时,常以竹簟赠禅僧仁晓,因作偈与之曰:“翠筠织簟寄禅斋,半夜秋从枕底来。若也此时人问道,凉天卷却暑天开。”

尚书方平尤达性理,有人问祖师西来意,作偈答之曰:“自从无始千千劫,万法本来无一法。祖师来意我不知,一夜西风扫黄葉。”

陈文惠公亦悟性理,尝至一古寺,作偈曰:“殿古寒炉空,流尘暗金碧。独坐偶无人,又得真消息。”

富文忠公尤达性理。熙寧中,余守官下,公时为守,遗余书,託为访荷泽诸禅师影像。余因以偈戏之曰:“是身如泡幻,尽非真实相。况兹纸上影,妄外更生妄。到岸不须船,无风休起浪。唯当清静观,妙法了无象。”公答偈曰:“执相诚非,破相亦妄。不执不破,是名实相。”既又以手笔贶余曰:“承此偈见警,美则美矣,理则未然。所谓无可无不可者,画亦得,不画亦得。就其中观像者为不得,不观像者所得如何?禅在甚么处?假不以有无为碍者,近乎通也。思之,思之。”

赋见人志[编辑]

文之神妙莫过於诗赋,见人之志非特诗也,而赋亦可以见焉。裴晋公铸剑戟为农器赋云:“我皇帝嗣位三十载也,寰海镜清,方隅砥平,驱域中尽归力穑,示天下弗復用兵。”则平淮西,一天下,已见於此赋矣。

范文正公金在镕赋云:“傥令区别妍媸,願为鑑﹔若使削平祸乱,请就干将。”则公负将相器业、文武全才,亦见於此赋矣。公又为水车赋,其末云:“方今圣人在上,五日一风,十日一雨,则斯车也,吾其不取。”意谓水车唯施於旱岁,岁不旱则无所施,则公之用捨进退,亦见於此赋矣。盖公在宝元康定间,遇边鄙震耸,则骤加进擢,及後晏静,则置而不用,斯亦与水车何异。

王沂公有物混成赋云:“不缩不盈,赋象寧穷於广狭﹔匪雕匪斲,流形罔滞於盈虚。”则宰相陶钧运用之意,已见於此赋矣。又云:“得我之小者,散而为草木﹔得我之大者,聚而为山川。”则宰相择任羣材,使小大各得其所,又见於此赋矣。

宋莒公兄弟,平时分题课赋,莒公多屈於子京。及作鸷鸟不双赋,则子京去兄远甚,莒公遂擅场。赋曰:“天地始肃,我则振羽而独来﹔燕鸟焉知,我则凌雲而自致。”又曰:“将翱将翔,讵比海鹣之翼﹔自南自北,若专霜隼之诛。”则公之特立独行,魁多士、登元宰,亦见於此赋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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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宋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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