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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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滔（三）
某啟。戶部鄭郎中伏話鄭隱先輩專傳侍郎尊旨，伏蒙於新除永樂侍郎處特賜薦論。跪對吉辭，拜聆嘉耗。感激兢悚，罔知所容。某詞學疏蕪，進取乖拙。一叨貢士，累黜名場。足間之刖處縱橫，額上之點痕重疊。今春伏遇侍郎精求俊彥，曆選滯遺。某又名礙龍頭，跡乖豹變。都由薄命，翻負至公。以此怔忪莫寧，惶惑無己。在良時而自失，於異日以何歸。謂一生而便可甘心，歎二紀而徒勞苦節。豈料侍郎堅垂記錄，確賜恤傷。令後人而副取前心，指陋質而說為遺恨。將使蔡經之骨，終係仙家。士燮之魂，卻還人世。蓋施陰德，豈止陽功。喜極翻驚，感深唯泣。明年春色，致身雖出於他門。今日恩光，碎首須歸於舊地。
相公嶽降宏才，神資偉望。象外而藹然妙旨，人間而凜若清風。當以四三傑於漢庭，九八元於堯日。聖上以南澄鳶水，克伏英威。西鎮龜城，須資妙略。所以未歸台輔，且據重難。巍峨兩地之勳，冠絕一時之盛。凡在中外，孰不具瞻。
三吳煙水，百越山川。幹戈杳隔於音塵，門館久違於趨覲。空自明祈日月，暗祝神祗。相如徵出於上林，賈誼召來於宣室。不然者，隱於商嶺，棲向傅岩。克俟搜羅，直膺夢寐。焚香稽首，以日係時。滔一滯江鄉，六更寒燠。都由惡命，早失良時。迢遞一名，進取則大朝有難。零丁數口，退休則故國無家。歸蜀還吳，言發涕下。
侍禦麟鳳瑞姿，蓬瀛絕境。叔度與陂湖比量，仲尼將日月齊明。自飛翥九霄，梯航陸海。鄭門若市，季諾如金。為學囿之芝蘭，作詞林之杞梓。今則提攜陳檄，登陟燕台。冠張豸角以巍峨，幄折蓮花而照耀。假途如此，殊拜寧遙。凡在人情，孰不傾矚。
判官先輩萬頃襟神，四科文行。比鸞鶴而既衝霄漢，喻龜龍而須瑞皇王。今者賓幕清風，士林重價。雖欲留歡於五辟，其如積望於九遷。伏計即有新榮，別膺殊命。滔蒙知既異，感德常深。辭違遽變於暄寒，禱祝敢忘於朝夕。
昨於道路累附狀，伏計迤邐上達。滔行役近己到潮州，伏以一路經過，二年飄泊，言則涕下，清靜而魂銷。固非繫情於杯酒笙歌，留戀於雲山煙水。拋擲進趨之道，遲回溫清之期。伏計夙鑒如愚，必當知不得己。又安可遠含丹赤，莫寓聽聞。且聖代近來，時風愈正。取舍先資於德行，較量次及於文章。無論於草澤山林，不計於簪裾紱冕。少有三舉五舉，多聞十年廿年。而滔自廁跡其中，且迷津不暇。況乎來則無終軍意氣，動則有楊朱路歧。將卜一歸，僅闕兩試。人事如此，光陰幾何。先輩特賜恩知，殊為誘誨。時或軫念，固應動心。然亦否極則通，彩來自聖。他日而若無好命，今辰而焉有良知。唯當依倚栽培，諮詢可否。陳琳箋檄，寧容久借於外藩。夫子牆門，虔俟再趨於上國。
伏以司雞殷朔，建虎堯辰。仙人則飲柏延齡，詞客則浮椒獻頌。伏惟相公膺茲令節，納彼嘉祥。召伯甘棠，蓋地之芳陰更闊。亞夫細柳，連天之瑞色長新。與青陽而同發生，揭鴻鈞而普播物。永貞國柄，堅律師壇。
伏以青陽變律，乃二儀革故之辰。獻歲開正，是四氣維新之日。伏惟僕射與春符契，觸物貞亨。迎瑞節於鳳銜，榮兼四輔。建碧幢於甌越，永保千年。凡於動植之間，長受暄和之賜。
滔今月二十日，輒以所業賦一軸陳獻清嚴。持腐草之造扶桑，鞭款段之觸騏驥。所宜唾面，敢俟回眸。伏以起居為八韻之咸韶，作九流之溟渤。凡言進取，須自品題。而滔二紀飄零，三朝困辱。若不仰投門館，虔佇發揚，則永攜疑玉以汍瀾，長伴啞鍾而泯默。攀託祈禱，倍萬等倫。
滔獻賦命奇，食貧計盡，難安桂玉，須逐萍蓬。伏念灞滻行塵，周秦去路。平言南北，猶悄神魂。況今攀托門牆，依憑獎顧。以坑穀蒼黃之態，戴邱山岌嶪之恩。得不欲別還留，將行複卻。丹誠聚血，雙淚流珠。矧當杏苑煙晴，柳溝風暖。陌上而群英得意，塵中而衰發傷離。設令勇若荊軻，固亦慟如阮籍。伏以右丞宏施陰德，濬喆仁心。儻或荑枯肉骨之未忘，則膠柱刻舟而敢怠。寧言今日，唯惕將來。遲回數仞之牆邊，移時忍去。愴恨九重之城外，舉策何之。感戀屏營，罔知攸處。
滔依棲門館，感激生成。頻年忝極薦之書，詞逾一鶚。累牓以未亨之數，愧積遷鶯。莫不惕息肺肝，兢惶顏面。既茲負累，合在棄嫌。而又薦以羈游，仰干箋翰。雖宏容之不改，且循省以何安。冰炭交懷，芒刺在背。今則已裝行計，即擬出京。不唯推戴岳之誠，指於皎日。抑且切戀軒之志，泣向清風。攀感屏營，罔知指喻。
滔近者輒持齋戒，虔寓箋毫。瀝南山待旦之誠，告北陸移暄之律。理雖可憫，罪或難逃。伏惟舍人義路無疆，詞源絕岸。設鑄顏之爐冶，恢薦禰之箋函。今則主文侵入院之期，哲匠走致書之日。儻蒙枉於公道，申以私恩。念滔夙陷義圍，薦臨文陣。化鯤海闊，乘風水以未知。為鯉年深，逼雲雷而愈懼。特因薦士，敢乞編名。則獲從金籙以上聞，焉有玉皇之不齒。立辭坑谷，係在生成。攀託禱祠，涕淚沾迸。
滔伏念聚蚊響於出震之音，其雖懸越。奔羽族於鳴岐之德，乃不參差。事既同途，理宜瀝懇。伏惟侍郎韞縑緗之奧學，負詞賦之重名，相如則逸格掞天，孫綽則英聲擲地。播於金石，流入典謨。竊以滔架屋懷慚，披沙莫喻。固自循揣，豈宜贄投。但以水合朝宗，雲須觸石。由是身齎鄙拙，首叩門牆。實為舉場之中，貢士所業。律詩古調，詞賦歌篇。前則貞元元和之風，耳聞其事。近則咸通、乾符之事，目睹其風。求知己則咸禱於兼功，斷否臧則須歸於本麵。然後人方必信，道逮無疑。則滔一生辛勤，數載攀祝。必若題品不出於侍郎金口，薦揚不出於侍郎瑤函。縱能別契亨通，固宜終慚暗昧。矧以迷津未已，泣刖方深。比者先輩陳樵，早同硯席。曾將姓字，虔為啟聞。伏知侍郎猥賜獎容，異於倫等。其後薦自同志，嘗聆玉音。而侍郎文學蓍龜，朝廷領袖。滔不敢以後來舉態，近日時情，僭瀆尊嚴，躬陳一二。今則久摧鬐鬛，又近風波。溝隍無必出之門，肝鬲在須傾之地。免叔向則他日莫議，活士燮則神術所能。願推恩於留馬埋蛇，庶受賜於荑枯翼卵。下情無任攀托依投激切惕懼之至。
滔伏以十一日才除主文，旋瀝情懇。罪責則可言於躁切，憫傷則宜恕於單危。非不三省九思，沉吟箋管，而以途窮日暮，恐懼風波。亦猶抱沉痾者悉將虔告於神醫，懷至痛者無不上呼於穹碧。伏以學士舍人軒銅照膽，蜀秤懸心，仰惟燭臨，當極幽奧。且夫禮司取士，寒進升名，若無哲匠以斫成，未有良時而自致。不然者，則安得權懸至鑒，代有遣人。伏惟學士舍人標表士林，梯航陸海。凡言進取，須自門牆。今以文柄有歸，至公宏播。則精力固同於造化，嘉言乃作於蓍龜。而滔折角有年，交鋒無托。羽毛零落，鬐鬛摧殘。若不自學士舍人推恩極山嶽之隆，攘臂到溝隍之底，則還慚抱甕，難出戴盆。兼近者麵獲起居，親承念錄。哀滔昔年五隨計吏，刖雙足以全空。今複三曆貢闈，救陸沉而未暇。許垂敏手，拯上重霄。謹以誓向鬼神，刻於肌骨。中興教化，一身免沒於風塵。下國兒孫，百世敢忘於廝隸。下情無任攀投懇悃之至。
滔伏念薦孟明則子桑所能，免叔向匪祁奚莫議。推言及是，瀝懇為宜。上瀆清隆，敢希容聽。伏惟侍郎中丞頃持文柄，大闡至公。垂為聖代之準繩，懸作貢闈之日月。滔為後無私之兩榜，遂乖必字於十年。伏蒙侍郎中丞曲賜憫傷，直加賞錄。連歲薦論瑣質，傾極重言。而以弱植難培，麼弦易斷。且驚負累，空費生成。既而不罪龍鍾，愈隆恩遇。昨者麵容跪履，親俾窺天。仍加琢玉之品題，更啟如金之然諾。便於此日，上翥重霄。今則已除主文，隻祈陰德。延頸於溝隍之底，瞻恩於邱嶽之隆。雖龜龍不瑞於匹夫，而犬馬合由於本主。沾巾墮睫，瀝膽披肝。不在他們，誓於死節。下情無任攀托依投懇悃之至。
伏以羲爻不兆之文，何人複演。魯史不褒之言，曠古誰稱。厥理非遙，斯言可喻。伏以侍郎榮司文柄，宏闡至公。曆選滯遺，精求文行。泉下則大臣有感，揭起銷沉。場中則寒族無差，酌平先後。所以如滔者，曾幹衡鏡，經定否臧。若不蒙指向後人，說為遺恨，則宰輔之為薦舉，帝王之作知音，而主且不言，人誰肯信。由是須作侍郎金口，須自侍郎瑤函。今則論啟無私，恩加瑣質。錫生成於此日，迥分付於將來。早從握內以擠排，便是眼前之科第。然後念以漸臨風水，莫如蓬島之音塵。俾拜雲天，親吐蘭言而誨諭。留心及是，自古所希。莫不拳循涯，闌幹抹泣。質向神鬼，誓於子孫。鶯穀乘春，雖托他們而振羽。糜軀異日，須歸舊地以論恩。瀝肝膽以無窮，寓箋毫而莫戴。下情無任感恩懇悃之至。
今月二十八日，張道古參軍仰傳仁恩，伏承舍人學士不以滔幽沉，榮賜論薦。初疑夢寐，旋認生成。不知所容，兢惶戰悸。伏以舍人學士半千膺數，全碩負才。嘉名冠絕於九流，逸步翱翔於四戶。頃者重於知己，避以文闈。隆行望於聖賢，蓄基負於台鼎。竊惟薦士，豈易其人。而滔蹤跡蹉跎，藝能淺薄。敢期宏造，遽及茲辰。金口開時，講貫則處其異等。瑤函發處，推揚則置彼極言。事出殊常，榮非所望。感深唯泣，喜過翻驚。不知微生，何酬厚遇。中興教化，餘年獲出於溝隍。下國兒孫，累世敢忘於廝隸。
伏以曦轡流輝，己侵窮臘。禹門飛浪，即到登時。莫不禺多士之精誠，佇有司之新命。竊惟萌朕，己見升沉。若滔也，折角有年，爭鋒無主。空秉龍鍾之態，仰希傷憫之求。此亦有類守株，其疏若網。伏惟員外學士猥隆恩遇，克異等倫。近者麵獲起居，親叨然諾。自歸旅舍，徹坐寒宵，曆將往事以思惟，洞見今辰之通塞。且夫春官取士，寒畯升名，若無喆匠之斫成，未有良時而自致。不然者，則安得權懸至鑒，代有遺人。伏以滔別無知音，隻投門館。儻或員外學士止推言於公薦，不攘臂於私恩，則滔也望絕飛馳，甘為簸棄。至若白雲岩穀，青草汀洲，敢辭依舊秉耕，踵前沉釣。然以來時耆舊，別後交親，皆謂中興。雪先朝之困辱，寧期上國。看後輩之飛鳴，必疑有過於措持，無聞於卿士。既顏麵而斯乏，須蠻貊而雲行。是以瀝膽披肝，碎身殞首，永將死節，不誓他們。伏惟員外學士義路連天，仁心匪石。敢希援拯，畢賜生成。珠岸盤根，始作不枯之草。金丹入口，能還己逝之魂。祈禱依投，啟喻罔近。下情無任攀托懇悃之至。
唐設進士科垂三百年，有司之取士也，喻之明鏡，喻之平衡，未嘗不以至公為之主。而得喪之際，或失於明鏡，或差於平衡。何哉？俾其負不羈之才，蘊出人之行，歿身末路，抱恨泉台者多矣。嗚呼！豈天之否其至公之道邪，抑人之自坎其命邪？潁川陳先生，實斯人之謂與。先生諱黯，字希孺。父諱贄，通經及第，娶江夏黃夫人。賢而生先生，無昆弟姊妹。十歲能詩，十三袖詩一通謁清源牧，其首篇「詠歌河陽花，向時豆新愈」〈（瘡之如豆）〉，牧戲之曰：「藻才而花貌，胡不詠歌？」先生應聲曰：「玳瑁應難比，斑犀定不加。天嫌未端正，滿麵與裝花。」由是聲名大振於州裏。十七為詞賦，作《蘇武謁漢武帝陵廟賦》，便為作者推伏。二十為文。先生鬆姿柳態，山屹陂注，語默有程，進退可法。早孤，事太夫人彌孝，熙熙愉愉，承顏侍膳。雖隆雲路之望，終確彩衣之戀。既而及其子蔚冠，太夫人勉之曰：「付蔚於潘嶽之筵，俟爾於郤詵之桂。」方起於鄉薦，求試貢闈，己過不惑之年矣。乃會昌乙丑逮咸通乙酉，其間以寧家兼在疚之日，斷絕往來。吳楚之江山辛勤，秦雍之槐蟬歎嗟。知己之許，與同郡〈（指泉州）〉王肱蕭樞、同邑林顥漳浦赫連韜、福州陳蔇陳發詹雄同時，而名價相上下。嗚呼！斯八賢皆以不羈之才，出人之行，懇懇乎進趨，恂恂乎鄉黨，而無所成，豈天之竟否其至公邪，抑人之自坎其命邪？俾有司失其明鏡，差其平衡之如是，結冤氣於名路之中，銜永恨於泉台之下，豈不甚與？先生之文，詞不尚奇，切於理也。意不偶立，重師古也。其詩篇詞賦檄，皆精而切，故於官試尤工。滔即先生之內侄也。自草趨隅，洎隨計之歲。先生下世後二十年，而忝登甲第。東歸之日，求遺槁，其季子蘧泣曰：「兵火也。」少得其文三十一首，賦若干首，他處得詩若干首，敬俟增而後述。天復元年，（辛酉）滔叨閔相之辟，旋使錢塘，與羅郎中隱遇。隱曰：「咸通初，與先生定交於蒲津秋賦之場，賦則五老化為流星，詩則漢武橫汾。先生之作也，為試官嚴郎中下都之吟諷。秋場五十人之降仰，今遺槁可叢，願為之序。」既還，不及求增，謹以所得之文賦詩箋檄，分為五卷，收淚搦管，為之前序。將寓正郎為之後序。正郎負宇內之雄名，用釋泉台之永恨。時天復二年秋七月十日也。
詩言簡，賦詞飾，不可以敘事，故若之行也送以序。襲明早舉童子，舊儒因以小鬆為之目。襲明默而思，鬆之小者，千霄之勢則爾，構廈之用則否。推是言之，齠而一飛，不若冠而十上。乃退碩乎業，果以詞學擅州裏譽。洎中興之十年，寒進亹於科第。襲明業東而跡不西，惜違親也。近吾姊以他人之繼翔，念襲明之久蟠，悄焉如疾。吾得以與內外之親輩流之善者，日激其行。旋振於府帥州牧，遂不得留於膝下。大哉吾唐之設科第也，實本於鄉舉裏選。鄉舉裏選，莫不以忠孝先之，繇是諸侯之歲貢。其觶云：「忠於國，孝於家。內則閨門和，外則鄉黨附。」今襲明孝於家也，閨門和也，鄉黨附也，而移孝於忠。中興之第，吾慶有司之得人，非慶襲明得也。矧詞學擅譽，前輩梗於公道。或一倍兩倍孫宏之上，今輩利於公道，無再獻三獻卞和之泣，若其勉諸。高堂之違，吾知不及薦閏。
國人之釣也，一釣聯六鼇，而存者一鼇而已。其猶背蓬萊方丈，嬉遊神仙。偉夫！設六者不餌，其如何哉？洪濤七其洲渚，塵世幾其躁妄，則以古以今之君，皆秦漢也。推是言之，斯人也，不謂無功於有國。故追以讚之曰：
磻溪之釣兮釣更殷周，龍伯之釣兮釣減嬴劉。腹濬背虛兮一聯月鉤，巨骨駢器兮鴻膻疊羞。豈惟一時兮表奇東海，抑乃萬祀兮垂祉中洲。
夫山嶽之隆，莫隆於嵩華；江海之大，莫大於溟渤。故天之生聖賢於百千年也，乃稟其奇秀以為之氣色，包其浩蕩以為之胸襟。落落汪汪，如龍如鳳。然後總兵符於掌握，懸相印於腰間。煦育羣生，扶持邦國。大矣哉！將如是，則命良工，持筆之精，齎墨之妙，寫於儀貌，移於繒素，不可以不敘不述。小從事滔，職忝文詞，齋戒而獻讚曰：
嵩華干天，氣貌斯然。溟渤紀地，胸襟靡異。謂如龍也至靈，謂如鳳也嘉瑞。列素在壁，良工善移。一時丹雘，兩面風姿。秋月寫彥回之質岸，寶山分叔則之表儀。松森峭壁，日映咸池。聖君急麟閣之繪，明朝當詔旨之飛。索而觀之。
天有日月，民無一旦之薦。地有江山，歲有四時之禱。得非彼之至明，烏兔無得而私焉？此之至大，神龍其或權焉。是則尊有天下，無不日月其德。而億兆之心，咸急江山之禱。
列位於朝，無言於君，曰輔歟？抗跡於野，有言於君，非輔歟？麟鳳龜龍，王者之嘉瑞，朝其庭乎？暮其沼乎？武王聖人也，周公聖人也，召公賢人也。天下三分，以其二分。以火殷辛，且致夷齊之扣馬。設使盡天下之三分，姑至殷辛之自火。然若太伯之君吳，則百穀合穎於舜耕，九鼎同波乎禹珪。仲尼之又盡善也，寧獨韶乎？既而異諸，則周之道，首陽之餓乃諫死。作夷齊輔周。
吳人之疾不救，其屬善醫，憫其家，竭其術以治之。楚人之疾救，其屬善醫，欲其家，逆其術以治之。君子痛二醫之行。若乎治亂，比干知殷之不救而救之，仍藥之以九竅。李斯目秦之救而不救之，卒鴆之二世。嗚呼！殷之亡也，疾之甚矣。秦之亡也，醫之罪也。後之有國有家者，得不慎乎醫？
或謂聾者，曰師曠也；瞽者，曰離婁也；無不悖其辭之戲！或謂魯儒，曰顏、閔也；蜀儒，曰揚、馬也；無不喜其辭之美。是何彼以視聽之亡，而苟能自鑒，此以耳目之貌，而反不自知？噫！
芝蘭草也，鬆桂木也，喻於君子而榮之。桀紂君也，李斯大臣也，盜蹠華胄也，喻於小人而恥之。則知蛇克銜珠而奚蛇，龍苟醢身而匪龍。噫！
仲尼之道，顏閔得之為四科，後人得之為顏閔，鳥獸得之為麟鳳，草木得之為文彩，故廟之堂有文柏焉。頃為官於國子者，刃一枝器，有司得而竄諸。噫！聖人之道，未嚐不缺也。若天之西北，地之東南，日之昃，月之虧也。故聖人窮於陳蔡宋衛，顏夭麟傷，皆有以也。設使不有陳蔡宋衛之事，則何以象天地日月之盈虛乎？顏不夭，則何以感子之慟？麟不傷，則何以明子之道？時君缺之也，斯柏也。不為其官者刃而竄諸，則何以繩後之權者（謂必權者是取之器也）。故天以傾西北而拱列宿，地以缺東南而朝百穀。日以昃而成早暮，月以虧而見盈縮。子以陳蔡宋衛而示損，顏以慟而益彰，麟以憂而示時君。斯柏也，以刃而後永，則知聖人之道不缺，則不全於不朽也。
公孫甲善畫松，漢武帝時，公卿皆求之。或旬或月或季，得之如至寶。武帝暇顧東方朔曰：「卿得甲之松乎？」對曰：「臣未嘗得之。」色沮帝怪。朔徐而進曰：「臣見公孫甲之善畫松，舉國舉朝之人奇之。狂然其所，棲鶴其形，吟風清韻。或森疏澗底，或蓊鬱庭際，而過者罕不惑之目。臣痛其假能奪真，故不求之。且丹青其筆，物至於是，枝葉其口，人胡以勝。臣敢以陳之。昔妲已之假，奪比千之真。靳尚之假，奪屈原之真。宰嚭之假，奪伍員之真。是三者，皆以至真之誠，卒不能制其假。矧不逮者乎？」武帝悄然改容。翼日，雪司馬史於既刑，台戾太子於不反。
客有宿唐城之鄙，夢一神曰：「吾幸以神神之道，獲司茲土之休戚，饗其二仲之馨。今值子之有道，得以休焉。」旦北而徂山之曲，乃見蒼翠一林。其中則楮煙墨宇，椒瀝坎地。群焉胙充，飛而不舉。入謁廟貌，乃夢中之見者也。或曰：「不羞不醪，不緡胡跡（句）。斯廟也，能倒錯倚伏，蚃生死。雖有道，與不善一焉。」客曰：「果如是乎？思其夢，頗憤其神神之言。」乃爇詞以讓。其略曰：「風雲其力，溪壑其心。福善禍淫，賈茲反覆，其神神之道耶？」前夕薦夢，其神蹙容投拜曰：「微子，吾乃不日為上帝譴矣。向者悉吾左右蔽為，不之察也。幸子之教，鹹得族而並之矣。」客逢其裏人，以廟詢。曰：「近者淫祀而罔應，故不祀。邱禱而無咎，且二仲之馨存焉。」
巫比言妖孽之至於人，無不誠而懼。士言妖孽之至於國，無不逆而怒。何哉？曰：「巫能前知妖孽之至，不能卻明妖孽之由。士能前知妖孽之至，乃能卻明妖孽之由。故異也。」巫言可禳，則設淫祀指虛應，故誠於可為，懼於所聞。士言可禳，則殺妲已活比干，故逆於聞，怒於不可為。嗚呼！設直士世用之如邪巫，鯁辭國納之如簧言，則有國有家者，何逮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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