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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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百九十五 全唐文 卷五百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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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鄭伯義書

居方足下:胡爾物故,仁孝多感,悲慟如何!遠助淒惻。秋涼,體與神康。仆素寡悰,暢遐亦可。悉華下來人,承今冬以前,明經赴調,罷舉進士。何顛且不沛,逝而能複歟?居方哉!夫非有必行,則諫必有拒,忤情懷歡,古人所難,雖仆於居方,亦不易之。今流既從川,華既歸根,輒分間布白,致以箋素,居方忖覽。

知及蘧瑗四十九年之已往,陶潛今是昨非之悟焉。漁者所務唯魚,不必在梁在笱;弋者所務唯禽,不必在矰在繳。國家設尊官厚祿,為人民也,為社稷也。在求其人,非與人求,在得其人、非與人得。唯道德膺厥求,唯賢能膺厥得。賢能事事而後見,道德誠誠而後信。苟須事事,苟須誠誠,則必委以務,命以職,從而核之。四海之大,億兆之眾,不可逢而委命之,是用啟稍異之間,姑致其我樂而自耀者。讀往載,究前言,則曰明經;屬以辭,賦以事,則曰進士。中夫程度者取政事,最輕小者命以始。又令公侯子孫、卿大夫子弟,能力役供給者,曰千牛進馬三衛齋郎,限以年月,終亦試之。其有成則陟,陟不已乃尊乃厚;其有敗則黜,黜不已乃戮乃亡。取之於請科暫殊,用之於諸科則一。良未即以進士賢而明經不賢也。但以選才如選材焉,以規則失之於方,以矩則失之於圓,欲方圓畢至,然後擇其利用者寶之。中方則善於圓,中圓則善於方。木材也者,在堅貞可久;人才也者,在德行有恒。不可久,不有恒,雖售之於今,必不售之於後。蚩蚩之人,貴此賤彼,是不深達國家選土之意,見近而迷遠者。居方寧斯人之徒歟?況目睹進士出身,十年二十年而終於一命者有之;明經諸色入仕,須臾而踐卿相者有之。

忠與孝相生,君與父相隨。於家美,即於國良;為閨門重,則為朝廷尚。此古今聖賢絕慮,萬不失一之得也。仆忝居方交遊,自貞元之初,於今十有三祀,熟得居方之為人。甘旨可求,則己在尊長之前矣;衣食可讓,則已在兄弟之邊矣。急難當行,則必在交遊之先;禮義當往,則無在時賢之後。晨昏無方之性,愛悌友手之情,長長之敬,下下之眷,與朋友之信,接物之道,居方無不盡。則於家於閨門至矣,於國於朝廷詎少哉!嚐清宵月下,寒序火邊,或醉或醒,接以餘論,君子欲其暗然而彰。惡自衒自媒沽名者。二年間,見居方求試於詞場,仆恨恨如失。才如居方,地如居方,方於所得,詎止乎?然諸科中升乎一科矣,宜存一梁、一笱、一矰、一繳之義,事事誠誠之旨,中規中矩之求,委恒久,循黜陟,俟乎暗然之來也。況近聞宗懿之中,景行居方彌篤焉。上以居方達慈於下,下待居方申愛乎上。居貧孀孤,達宦棺梓,悉居方竭力,已可行谘乎可及,饑飽不異,魂體皆歸,年才弱冠,行跡如此,豈徒生哉!借如居方束帛到門,而有未起,居方以藝自謁,雖從家命,亦以非矣。悲哉!更逐齊人之後耶?仆竊以為知人,曩得居方,以為居方也;洎昨視所行,則非居方;今聆嘉聞,又知居方矣。如其知,如其知,竟履元和以葉愚念,得之以道,為薑為傅,不得以道,為回為憲,時之令人,豈不善歟!麵敘不周,此亦何雲。

與王式書

公範足下:長史及大人以薄官,予自能記憶,隻見馳載長幼,勤勤南北。予雖童稚,意甚不居。洎有安固丞、潮陽掾,予時已冠,似或議事,以為地分遐陋,進取必無遠大。若肄業承家,則安固、潮陽,亦幾於不墜矣,便懷耕食鑿飲之心焉。事親敬長之道,睦友與人之義,恂恂自勉。不意竊鄉曲之譽,所疑不忘質,所見不忘述,時時有得。多幸忝儕類之歸,加以薄窺墳籍,適有章句。

濮陽仲宣、河東千齡、滎陽從易、濟北有融、琅琊次巨,皆博雅明達君子,公範亦其人焉。每論性行,量識度,評學業,酌文詞,不以虛薄,往往掛於牙齒。予年二十有一,公範與群公則可予以進士之目,而有令予觀國之心。予以群公所貺之名,繹先賢正名之旨:進士者,豈不言其可以仕進,而能裨助政化,始自下而升上,終自上而利下者也?近代亦曰舉人,實古今舉賢進能之科也。則有若風後力牧,膺黃帝之舉;舜禹稷契,膺唐堯之舉;縉雲高陽,膺虞舜之舉;伊尹姜牙,膺湯武之舉;管仲冀缺,膺桓文之舉;五羖三傑,膺嬴劉之舉:皆齊聖廣淵,明允篤誠,立功立事,出於人表之流也。降自晉宋齊梁,則有若陸機、鮑照、謝朓、江淹,亦以登庸,雖道德器用,不及曩辰,而詞學詩流,為一時之秀。當群公之論,豈容易之?度力不任,又先與靈源道士、虹岩逸人有潘湖合煉奉養之契,乞從宿誌,勤勤懇懇,獲與靈源、虹岩同居者三年。公範與群分雖不苦以前事相追,而流言時至。

建中初,因當道廉察,故相國常公、本州將故中書舍人薛公,南澗之談,西湖之禮,丹青目下,程準前期,公範舉群公激厲轉加,予亦稍信雲雲之勸。時兄弟親屬,方以眾情聞於大人,大人與群公遂有龍首之會。特詢可否,至於再三。群公不悔前言,以為可固可必。人之於予,皆欲其升高致遠。至其秋,大人則有遣從計吏之命。當發之日,大人及慈親親祭行於東郊,公範與群公亦共餕神餘於野席。離觴既輟,大人誡勖數言,言可切骨銘心。征車雲動,慈親嗚咽數聲,聲堪斷腸褫魄。公範與群公備見備聞也。慰上下之望,在乎早成名,早歸寧。予必不惜伎能,而有所絕墜,以深上下之念,汲汲搖搖,如旌如翹。

受遣之明年,達於長安。賃廡六秋,禮闈四上,頻竭激昂之力,累為簸揚之棄。反躬忖己,徘徊又疑,豈常、薛公輕於布素,而有佞歟?為群公溫良,與朋友有不忠歟?楊朱對歧,墨翟觀素;勁挺之誌,半作歸心。況以近夢慈親,以亂絲繞予之身萬重,大人齧予臂見血。蓋神祗以大人誠切遠警於予焉。絲繞者,豈非思念纏綿之象也;齧臂者,豈非齧指令歸之義也;萬重見血者,豈非示其甚也?

公範與予遊處最深者,且莆陽讀書,接席五年,其於為人,公範知之。莆陽去家四百餘裏,晨昏之思忽至,珍異之味忽得,亦不以始昨違離,便奔馳而去。性自天至,實非勉為。今一辭庭闈,而逾半紀。以本心每每,馳戀若此;魂夢昭昭,感發如彼。日夜之心,公範可量。竊欲審核良騖,摭分進退,阻故人,無新知,恍不可問,因考使回,更有決斯科也。先以才藝取,次以德行伸。大以事君,細以臨人。如予所習,可以當之於取乎?如予事親,可以移之於君乎?如予理身,可以施之於人乎?其可也,則待命待知,庶榮親之道,抑溫清之心。如其不可,則任材任器,息幹時之機,謝風塵之苦。書至與裁,裁已遄複,家在國在,佇為去就。

予於為子之道,所恨不知也,知必無不竭;若於為臣之道,所恨不知也,知必無不為。人生於世,區區者所務,豈不立名乎?有名於國,亦名也;有名於家,亦名也。予何攘臂於其間,醜於家而美於國哉?予無此心,亦公範知之。東風扇和,山青水清;野芳且榮,林鳥時鳴。樽有酒,匣有琴,公範休暢。某再拜。

送張尚書書

前鄉貢進士歐陽詹,於洛陽旅舍再拜授仆人書,獻尚書閣下:某同眾君子伏在尚書下風久矣。孟冬已寒,伏惟尚書尊體動止萬福!人生於世,令天下之人識與未識,有一善則願知之,有一困則願知之。尚書以為其人何如哉?愚以百年二百年無一而已矣。尚書豈知身則其人乎?既知其人,某斯所以願也。

凡今之人,進路於長者,或以殫詞褒頌為先者,亦或求人書狀為先者。伏計尚書飽見之,英明特達,必不之愛。小子固直,亦竊醜之。況尚書茂德雄才,則騰於寰宇矣,豈假區區片言隻字,彰明於身乎?以尚書山容海納,則自斷於胸襟矣,豈在悠悠八行尺牘,進退於人乎?知不然矣。某才拙魯訥,不敢遊詞。

某閩越人,向京師七千里矣。去秋遠應直言極諫詔,不逮試,便往西秦。今冬將從博學宏詞科赴集期。昨至東洛,舊負人錢五萬,卒然以逢,某則合還,人又艱迫,唯一驢一馬,悉以償之。賃廡之下,如喪手足,兀然不能出門者,再旬於茲矣。亦以窘逼,遍祈於人,人無非常,所與唯匹帛鬥粟,供朝夕則才可過,其外則莫就。無車無儲,寄人之廬,士之窮莫窮乎此。今日有來相看者曰:「子之困至於是,何不以情聞於徐方南陽公乎?」明日有來相看者曰:「子之困至於是何不以情聞於徐方南陽公乎?」某晝忖夜量,既在尚書矣,又人人異口同詞,區區之心與議並,俾忘幹犯,以困投於尚書。

尚書之力,上將驅雲雷,清宇宙,副萬乘之賴,答億兆之望,豈獨遺某所願知之困乎?尚書下將燮陰陽,調風雨,合百神之意,允飛走之望,豈獨遺榮所願知之困乎?救火之家,水雖在遠,不以遠而往者,知其必能濟患也。某之困,曾未拜伏尚書,所居洛陽,西鄰陝虢,北俯河陽,南接陳許,東有汴滑,舍東南西北之近,越千里控於尚書者,亦知尚書必救所困焉。神遊五侯之門遍,心擇王公之量匝,方決意投於尚書,尚書留意焉。布露微辭,亦非容易,考試事畢,特冀拜伏。雖有蓄積,庶及麵陳。

上鄭相公書

將仕郎守國子監四門助教歐陽某,謹齋沐緘書,再拜遣隸子弟,獻於相公中衢之車下,庶及乎閣下:當今主上聖明,宰輔賢明,可行已行,可止已止。其或未行未止,非不知也,非不念也,未可行而未可止也。某愚蒙,欲陳所見,則在知之之後,念之之內矣,不敢複言,今斯有言,自言而已。

人有百行修,萬事精,內扣潛鳴,外聽無聲,非不願用,而人不用,非不願旌,而人不旌,雖和平之代,至老至死者,相公以為有之乎?某將十有十百有百千有千也。何以若知?自近之耳。某嘗讀《論語》,得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傷時之學者,不由所學,矜所學也。某雖不敏,傷竊如之。況稟羔羊鴻雁之性,未資訓導,而敬順和合乎教者,十或四五。潔身畏人,直拙自守,始亦以孝弟忠信,約禮從義,人生合爾,博聞遊藝,行義修詞,人生固然,殊不以有為而為也。幸屬昭代,以此官人,敬趨條目,遂希詮擇。五試於禮部,方售鄉貢進士,四試於吏部,始授四門助教。夫人百行庶幾,萬事留心,不仕則已,仕則冀就高衡遠途,展其素蓄,垂名於後代,播美於當時。匪徒利鬥粟,希片帛,救寒暑,給朝夕也。所以利鬥粟、希片帛者,不能無之,其將百行庶幾,萬事留心之流,有所分別也。某非斯人之徒歟?其幕彼人之徒歟?企夫高衢遠途也。噫!四門助教,限以四考,格以五選,十年方易一官也。自茲循資曆級,然得太學助教,其考選年數,又如四門。若如之,則二十年矣。自茲循資曆級,然得國子助教,其考選年數,又如太學。若如之,則三十年矣。三十年間,未離助教之官。人壽百歲,七十者希。某今四十年有加矣,更三十年於此,是一生不睹高衢遠途矣。況先三十年,孰知存亡哉?其或素蓄,當在重泉之下矣。忖己方人,所以知百行修,萬事精,內扣潛鳴,外聽無聲,非不願用,而人不用,非不願旌,而人不旌,雖和平之代,至老至死者,十有十百有百千有千也。

嗚呼!今之高懸爵祿,廣設名位,實待乎德行與乎能事也。德行也者,孝悌也,忠信也,不可於公堂斯須而得試也,須漸乎父母昆弟之言,洽乎州閭鄉曲之譽。某遠人也,父母昆弟,居萬里之外;州閭鄉曲,在三江之南。孝悌之言,無由漸朝廷之耳;忠信之譽,莫得洽闕下之聞也。能事也者,秉持也,應奉也,不可虛處無任而得呈也,須形乎政令裁制之庸,著乎伎藝使才之致。某冗官也,政令裁制,一月兩衙之謂;伎藝使才,二奠陪行而已。秉持之庸,不可形考課之目;應奉之致,是亦絕著選能之見也。縱有顏閔之德,遊夏之學,宰我之政事,夫子之文章,其於是也,但父母昆弟自相知,州閭鄉曲自相許於海隅嶺徼,其奈拳拳之身何?夫大田斯獲,而有遺秉滯穗也,萬秉稀一,萬穗稀一,某豈遂當其一乎?且天地也,命之翅,必與之羽翩,副其巨細,使得飛也;命之足,必與之蹄蹠,稱其長短,使得行也。若命之翅,而不與之羽翮,與之而巨細不相副,飛則墜;若命之足,而不與之蹄蹠,與之而長短不相稱,行則顛。命適遺之墜,與適遺之顛,則如無命無與也。其庸愚不知造物之旨者,視之則不之怪;其明賢深探理源者,其謂天他何?且邦國也,勸人以德行,用錫之爵祿,必契其分量,使得行道也。聳人以能事,用錫之名位,必權其輕重,使得榮身也。若勸以德行,而不錫之爵祿,錫之而分量不相契,道則屈;若聳以能事,而不錫之名位,錫之而輕重不相權,身則辱。勸適遺之屈,聳適遺之辱,則如無勸無聳也。其庸愚不知政化之旨者,視之則不之怪;其明賢深探理源者,其謂邦國何?

某代居閩越,自閩至於吳,則絕同鄉之人矣;自吳至於楚,則絕同方之人矣。過宋由鄭,逾周到秦,朝無一命之親,路無回眸之舊。猶孤根寄不食之田也,人人耘耨所不及,家家溉灌所不沾。其濯乃條枚,成乃華實者,上天至仁之膏澤,厚地無私之陽春乎?相公為上天霖雨,佐厚地發生也,何以處某焉?夫舉善不遺於微陋,使能必盡其材器,真宰相之任也。自唐及虞有其人,自夏及商有其人,自周及秦有其人,自漢而降,無代無有,洎國朝曆曆可數也。相公能以某為手下濫觴乎?似善斯升,真善以至;似能斯拔,真能以來。古人行此,天下歸仁也。相公行之哉!行之哉!今則猶古,算度途遠,蒼皇造次。某惶恐再拜。

上董相公東風詩啟

某啟:某業文者。相公昔領大司成,則飲相公訓人成俗之教;中為大司樂,則煦相公合莫移風之德;及籌廟略,則浹相公調元厚生之化。竟未能歌謠芬馥,紀敘茂實。下居暗室,有愧明神。昨以赴調東周,又聆相公此方鎮安之美。陪輿人誦,作《東風詩》二首。既詠諸途,輒塵左右,幹犯明白。不任戰懼。

泉州刺史席公宴邑中赴舉秀才於東湖亭序

貢士有宴,我牧席公新禮也。貞元癸酉歲,邑有秀士八人,公將首薦於闕下。古者相覿相祖,有享有宴,事以昭恭儉,宴以示慈惠。二典為用,鮮或克兼。諸侯升俊造於天子,遣之日唯行鄉飲酒之禮,則享禮也。胾肉元酒,莫飲莫食。公念肉不使食,則仁不下浹;酒不使飲,則歡不上交。方欲激邦俗於流醨,致王人乎德行。而賢者仁未伊浹,才者歡未我交,其若蚩蚩何?

秋七月,與八人者鄉飲之禮既修,乃加之以宴,肴移已膳,醴出家醞。求絲桐、匏竹以將之,選華軒勝境以光之。後一日,遂有東湖亭之會。公削桑梓之禮,執賓主之儀,揖讓升堂,雍容就筵。樂遍作而情性不流,爵無算而儀形有肅,鏘鏘焉,濟濟焉。於是老幼來窺,盡室盈岐,非其親懿,則其閭里,皆內訟而誓遷善焉。於戲!行其教,不必耳提而口授;移其風,不必門扇而戶吹。公斯宴,則風移教行其間矣,真盡心竭誠,奉主化民之宰也。

煙景未暮,酒德俱飽,有逡巡避位而言曰:「夫詩者,有以美盛德之形容。君侯因片善,附小能,回一邑之心,成一邑之行,而昭吾人恭儉於嘉享,示吾人慈惠於清宴。回人心,成人行,周孔之才也;昭恭儉,示慈惠,管晏之賢也。不有歌詠,其如六義何?」是日人有《甘棠》《頖宮》之什,客有天水姜閱、河東裴參和、潁川陳詡、邑人濟陽蔡沼佐讚盛事,亦獻雅章。小子公之,幸鼓微聲,先八人者鳴。捧豆伺徹,時在公之側,睹眾君子之作,遂從卜商之後,書其旨為首序。

別柳由庾序

孔子見老聃,曰:「魚吾知其能遊,鳥吾知其能翔,遊可網,翔可弋。至於龍,則吾不知。聃其龍乎?」今予遇河東柳由庾,亦孔子之聃矣。眉長五寸,耳近上頂,寡言少笑,皎若冰雪。意或時發,皆玄漠遝冥之事。從君子累忝之遊,鬆櫟殊姿,鴉鸞異情。翌日,予去之京師。柳曰:「月陰日陽,鱗潛羽翔,海鵬君於焉期化,冥鴻君從此而遊。南充近有上升者,留言於長老,豈為吾設耶?吾焉往夫!」其德行文學,可以敦教化,正雅頌。予勸裨堯而補舜,柳頷而不對。貞元十三年七月十六日,綿州紫極宮黃籙齋場別。

送族叔行元下第歸廣陵序

族叔行元既射策,與主司不合,春二月,將歸淮南。所寓群公設祖,方獻未酬,叔悄然有不暢之色,群公亦愕爾而阻歡。小子侍觴,奉而前曰:「歸好事,春美時,酒樂物,叔於三者加同人將之,而有未悅,豈禮闈失意之為乎?昆吾產金,荊山產玉,自民役巧,熔琢蓋多,惟幹將和璞有大聞。非百煉則其良可用歟?非三獻而其寶可真歟?苟良苟真,不即成,不即售,適以精其研,稔其實。如叔也,亦何稽於一邂逅哉?若昔之人,作必行,動必中,則是蘇秦無履穿之歎,甯戚無石爛之歌,孫宏無十上之勤,商鞅無再幹之勞也。知泰而不知否,知易而不知難,是夫人也,非所以待乎叔也,叔如之何?」叔欣然見卞氏再來之路,平歸心,納春景,安酒意。四座以葉,千鍾有娛。既醉升車,秋為到期。

送巴東林明府之任序

國以人為本,縣令親人之親者,苟有命授,無非慎擇。今年執政,又加精選,自吏曹銓擬仕而退下者,十之五六。濟南林公,以始任之調,發硎之刃,請宰一邑。天官劇巴東也,而使為之。平衡無疑,釣軸不轉。非輕重質器,目以昭如,則安可於其難而易若此。解褐結綬,當時之盛,既受牒恭命,而濟南公與予鄉而且故,幼而知公。行先鄉曲譽,是通閭井之意;術以明經升,實操教化之本。今有社稷,有民人,則弓矢入養叔之手,徽弦在師曠之膝,何微之不中?何妙之不盡?去矣,無使朱邑魯恭,專美是官。其餘則巫峽峨峨,岷江湯湯,水天下清,山天下秀,遊盤貴境,為地為墉,退公多暇,為我回睇。

送建上人尋陽司業後留詣涇原劉行軍序

建上人自茲而西,更為故人也。巫鹹山有道釋子建上人,元和之淳,氣以類合,休神遂性。曩與少司成陽公得於林棲,公從下風之請,斯縻大君之爵,同方相致,殊途且來。雖羈鸞冥鴻,一飛一籠,遐心遠意,終共超曠。遊佛廟,賞靈台,壺冰片玉,光潔再裕。來為去始,散實聚終。上人故人有在西土,曰:「大夢未覺,還宜一歡。」陶瓶芒履,此焉而往,東路著首,悠然高雲。西之人幾日而覿,松柏之下無凡草,鸑鷟之侶無凡禽。西之人豈陽公之儔歟?覯遇之辰,瓊玖之列,詩可頌德,睹於斯,其撰之竹帛,儻傳,俾後之人知貞元是歲賢人之會二也。

送李孝廉及第東歸序

明經自漢而還,取士之嘉也。經也者,聖人講善之錄,誌立身正,家齊國理,在乎其中。為人父者,莫不欲其子之明;為人君者,莫不欲其臣之明。明斯行斯,近則平乎性命,遠則成乎政令。邇來加取比興屬詞之流,更曰進士,則近於古之立言也,為時稍稱。其僥幸浮薄之輩,希以無為有,雖中幹外槁,多舍明趨進。俾去華取實,君子惡以真混假,縱含章抱器,半舍進為明。新及第李孝廉,則含章抱器,舍進為明者。皙皙肌骨,鬆寒玉清。以誌學升太學,以學就升宗伯。背文手占,滯義口占,二戴不往,皇鄭複來。投短書,出長卷,精專炳煥,濤倫裒然。聖朝貞元癸丑歲,明經登者不上百人,孝廉冠其首。非獨學勝,亦以文聞。則有我芳華,加之典實,不惡夫僥幸浮薄,角力於比興屬詞,並矢分弓,未知鹿死誰手不為也。拾青紫之有路,獻榮名以趨庭。長途春光,我美多彼。噫!盡藝而適,猶有前聞,家食非明時相待之意,孝廉其誌之。

送常熟許少府之任序

始入仕,一有縣尉,或中或上或紫,銓衡評才,若地稱而命之。至於緊,無得幸而處;而緊中之美者,尤難其人。今年孝廉郎高陽許君授常熟尉者,實緊中之美。君十三舉明經,十六登第。後三舉進士,皆屈於命。去冬以前明經從常調,蔭資貴中之乙,判居等外之甲。既才且地,擢以是官。夏四月,隨牒之官。玉貌青春,芬芳有蒨。望棠陰而委質,鬱蘭陔以辭親。征車轔轔,所往在目。異時九仞,由茲一簣。在邦猶家,不出於忠信,許君常以為己任。夫何恤哉!士之生,懷四方之誌,輕念於離別,非所以為士也。行乎!

送張陲山南謁嚴相公序

相國馮翊王作鎮南梁,為名賢藪澤。四方浮川走陸,結轍連艫,岷山之坡碾成穀,漢水之磧汩成淵。耀華呈實,湧溢門館,量器而待,未始失賢。故天下真賢,雖遠皆往。以賢躡跡者,清河張子乎?張百行為實,五言為華;有實可呈,有華可耀。度虛襟之必答,抗高步以斯謁。玉露初降,金風景清,褒斜峰峰。千萬相見,奮客情如歸意,指危棧猶平道。馮翊之門,唯才與德,人之所與,馮栩無不與。是行也,非張獨知其可,眾君子共知之。既知之,若詠老歌,各言其知。

送王式東遊序

琅琊王式字公範,予邑之英,而忘形之友生也。少同所好,服膺周孔之教;長齊所得,願裨堯舜之化。時命不與,人無已知,雨散雲乖,四方五祀。既乏孔融、鄭莊之公薦,乃效張儀、蘇季之自鬻。百川會海,相得上國。凡誠未昭於鏡鑒,黃金已銷於桂玉。予懷待兔之固,猶伺北闕寢書之報。公範見變豹之理,將遊東諸侯之國。魚川鳥陸,俾為異路,曩日之別,複起於今。

嗟乎!夫人不得自然之至道,冥冥飄於物外,則天之至愚,𠉣𠉣貿貿乎泥滓各得其方,無枉性矯神之艱也。企矚仁義,盤旋禮樂,下不植地,上不麗天,孤雲隨風,斷蓬逐篲,是不能,岧亭昭灼,揚光其間。坼華資而公範猶蒙,賈薄藝而予莫售,禽犧朽木,蠖屈窮轍。可悲也夫!況赫赫皇都,實吾人逞誌之所。大丈夫斂塵襟而瞻紱冕,策蹇驢以窺軒蓋,食米菽而覘粱肉,吟寒苦以聆鍾鼓。傷哉公範,得無愧耶!加之離情,恨恨何述!萬乘之都,千箱之年,有故人而適遠,無卮酒以敘別。男兒卮酒之不致,亦何論他日之浮沉哉!平生之懷,未易言也。離者會之資,會實離之本。今離既由昨會,後會得不由今離乎?離會相生,蓋不足歎,公範勉之!東諸侯聞有梁孝、燕昭矣。

送蔡沼孝廉及第後歸閩覲省序

昔人論別有賦,論恨有賦,狀仳離,陳感憤,其未見予於蔡侯是日之情,蓋古人之遺情也。人之慚,莫先乎同有求而一不得;人之慕,莫甚乎偕遠遊而一先歸。蔡侯沼字虛中,予之邑人,又懿親也。虛中以學,予謬以文,共受遣乎長吏,皆求試於宗伯。虛中登太常第,歸寧故園;予有曝鰓之困,猶留京師。同求在予則不得,偕遊虛中則先歸。堂俱有親,身亦祈達。自負違顏落羽之恥,對人飛鳴就養之慶。懷方寸為丈夫,稟太和曰人子。不包羞,不痛心,行道之人也。虛中胸中有心者,以予此辰之意如何哉?悢悢淒淒,渾渾迷迷,飲甘觴以若荼,視春光其如秋。周秦九軌之道,吳楚千里之水。騁逸騎,揚輕舟,激爾清風,歡拜非遠。人則姻昵,家惟裏閭,到日榮賀,盡室當在。念沽名之不異,想出門之是同,父也母也,兄也弟也。雖喜人之善則有,而傷子之不肖豈無?重增於部結之端矣。明鏡前,平衡下,姿媚無取,銖兩不登,才歟命歟?不自知也。烹乳為醍醐,鍛金為幹將,予期烹鍛以變化。虛中其行乎!勿謂業就不增修,勿謂名成有所忽,及此方遠大。虛中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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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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