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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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雲將
雲將，開元中官監察御史，遷殿中侍御史內供奉。
喧寰易擾，野性難馴，鴻鸞不處於俗中，珠玉自生於塵外。丁至情無欲，含章寡詞，琴書未入於山林，刀筆久勞於郡縣。清風忽至，白雲意多，拂衣不留，掛幘長往。陶潛之美誌斯在，疏廣之芳猷未歇，幽穀歸來，高山可仰。州司牽於常法，責以詭時，欲處伯魚之刑，實恐冶長非罪。
侯伯之城，中五之一，苟不以度，事或有虞。甲恪居官曹，慎固封守。魯大夫之為政，必葺其垣；晉獻子之城周，先仞其邑。豈謂澤門之皙，且詛於邑中；之子於垣，載關於詩頌？眷言於乙，深昧從時。且人之比周，既貽官謗，而牆之隙壞，誰執其愆？今遐邇乂寧，邊鄙不聳，苟不從命，亦何懵焉？遽嗾夫獒，棄人何甚？況屬於古，令出惟行，欲加典刑，可以理遣。
鄭少微
少微，滎陽人。開元時對策擢第，官中書舍人，歷金部員外郎、戶部郎中。
門下：中大夫行中書舍人張均等，並藻珪璋，騰華綸綍，文行致美，駮議惟精，肅侍嚴禋，鹹稱盛禮。宜覃行慶之典，俾承加等之榮。可依前件。
問：三雄鼎立，四海瓜分，魏氏獨跨於中原，孫、劉割據於南土。五勝更襲，唯受命以當塗；四大居尊，咸仗義而稱帝。二十八宿，指躔次於何方；三十六郡，列封疆於何所？醇化懿綱，非無寬猛之規；愛國治人，自有弛張之度。皇皇祖考，並建鴻名；眇眇子孫，俱聞失德。為功業之厚薄，而存亡之後先。至如獻納忠規，縱橫武節，既自方於樂毅，或見比於張良。各有其人，詳諸史傳。所行事跡，咸請縷陳。
對：天命靡常，地變其宗，三雄鼎據，分割乾坤。或利近江海銀銅之湊，或邑居河洛桑梓之餘。用能仗風雲，采松竹，開物成務，廣運靖人。至如仰緯星躔，傍分列郡，成都應乎井絡，建業開於鬥牛。若乃發跡譙墟，圖光畢昴，竟能一紫宙之意，兆黃精之符。然而物運弛張，得失成敗，此關諸天意也，諒非人事也。豈功業之厚薄，何存亡之先後？長想前修，載述古跡。且為人臣者，善指事之要，專切直之言。然則荀氏之比張良，沈機已迅；葛侯之方樂毅，希古自高。俱能明允克誠，興光大化。代收其器，人獻其謀。觀國以取肅軍容，退惡以力扶王室。其理甚博，厥美惟先。畫為九州，時更七代。徒勤短思，有愧縷陳。謹對。
〈甲居道周，以傭書為業，乙侮之，折箠以笞其背，甲告他物毆人。〉
禮訓成俗，負販有尊，明義在躬，德威不侮。講學修業，固無取於筆耕；興義輔仁，事必資於善誘。而由衷靡及，旁狎是崇，疑宓子之引肘，類徒人之袒背。議諸私室，雖一扶之何傷？列在公庭，抵三尺而誰咎？他物毆擊，法所難逃。
〈安北副都護連帥愛與人弈棋，聞寇至不輟，御史以逗繞糾察。〉
連帥職當邊徼，任切爪牙，不留意於軍容，乃忘情於奴戲。雖費禕不輟，未可因循，而陶侃既捐，何勞健羨？一枰之上，空聞懷陣之心；百戰之前，不見臨戎之節。御史乘驄按罪，執簡彈違，白以群凶，實由連帥。此而可舍，法安用哉？寘以逗撓，雅符彝憲。
〈景與小吏歡言，倨見功曹，將黜，不伏。〉
智士敏德，難進易退，明識流鑒，察微知彰。與善無求於貌恭，選能何限於廝役？一言而善，三語攸升，交匪竭歡，談仍詣理。不乏吾事，在小吏而非辜；無速我尤，何主吏之頗類？不從棄黜，深謂得宜。
賦命多途，勞生各業，或務農而敦本，或易地以求安。潘嶽閑居，且樂邱園之事；樊遲學圃，寧忘稼穡之勤？惟甲平人，名編比屋。和風不應，地罕膏腴；百穀不登，兩鄉偏儉。歲聿雲暮，年儲屢空，苟貧賤而焉欲，在窮途而周流。適彼樂土，雖美擇鄰之詞；宜敬維桑，將悟詩人之戒。稱為穀伯，難更邑居。
韙長卿之絕塵，邈下示於屈宋；思眇眇以入微，辭蔚跂而易貢。騖八紱之津涯，括動植而錯綜；擢篆籀於重泉，幹形聲而罄控。當其奮翼巴庸，前無古人。拾阨灰之斷簡，搜屈壁之遺文；紛齊魯之老師，徒騁辯於說鈴。蛻筆上梗，鼻端運斤；專兔園之右席，麾鄒枚於嚬呻。顧天西之櫟社，悵夜錦之未晨；念弦歌之石友，傷落魄於情親。夫何嫠人之豔豔兮，感熠燿之霄光？矚綺疏以托誠兮，佩徽音而曷忘？嗟父母之不聰兮，昧彼都之臧豐；盼星河之照闈兮，徑溯洄而往從。搢紳先生，而為此歟？涼德汙行，既不勝誅；誾誾烈女，世未乏諸。足不下堂，步中瑀琚；紉幽蘭以為裳兮，鈿美玉以為車。豈無泳漢之遊女兮，亦有採桑之秋胡；秉周禮以律身兮，諒冰雪之難渝。裨化國之陰教兮，飾家道之權輿；爾弗安於正吉兮，蒙惡聲於簡書。訪舊壚於故老，莽榛蕪之離離；眢井乃貪泉之戒，修梧實曲木之規。渴者勿汲，暍者勿棲。噫嘻！餘觸類取譬，操觚默惟，滔滔儒服，相遠幾希。摟處子者，迷忠義之大閑；窺鄰牆者，闇富貴之危機。斥雁幣之聘，媒妁之辭，墦間之夫、河閒之婦，等亡羊耳，未容勝負，又奚獨料理十日卜之與典午耶？
袁參
參，開元時布衣。
曹州布衣袁參頓首，謹上梁公閣下：參將自托於君，長為君欲用之乎？參之託君，何以利君也？若使君常懷相印，不失通侯，壽客滿堂，黃金橫帶，則參請以車軌所至、馬首所及，而掩君之短，稱君之長，使天下之人，不能議君矣。若使君當不測之時，遭不測之禍，身從吏訊，妻子滿獄，則參請以翳翳之身、渺渺之命，伏死一劍，以白君冤，使酷殺之刑，不能陷君矣。若使君因緣謗書，不得見察，卒至免逐，為天下笑，則參以一寸之節、三寸之舌，抗義犯顏，解於闕廷，使逐臣之名，不能汙君矣。君有盛忿之隙、睚眥之怨，朝廷之士，議欲侵君，則參請以直辭，先挫其口，不爾，則更以眥血，次汙其衣，見陵之羞，不能鬼君矣。若使君事至不可知，千秋萬歲後，而君門闌卒有饑寒之虞，則參請解參之裘，推參之哺，勉勉不怠，終身奉之，使子孫之憂，不能累君矣。此五者，參之所以利君而自托也，君其可乎？夫人不易知，知人不易。參於君，非有食客之舊、門生之恩，今便欲自托於君，長為君用，得無不知參意而疑參妄乎？然妄心實亦有之，何也？參行年已半春秋，客複數載，黃金盡，烏裘敝，唇腐齒落，不得成名，而親之在堂，終莫有慰，日暮途遠，不知所為。然獨念非君無足依者，故今敢以五利求市於君，冀君一顧見試，使得慰親恐懼。參聞言為必聽者出，義為知己者行，丈夫雄心，能無感激？況今以親親之故，而祈德於君。使君歡然，卒不見拒，爾後即參尚何面目，遂得默然而已哉？本向時之言，終不負德。夫幽則有鬼，天則有神，鬼神之閒，參所必有。如使參敢負於君者，則鬼神之靈共誅之，敬以自盟，惟君之惠信也。且君以偉才，四入為相，艱難情偽，君盡知之。至於進人亦多矣，然亦能有以參之五利而許君乎？參必愚儕鯫生，而自守取咎爾，則君之相士，何其備耶？至愚殆欲窺君之鑒矣，頓首頓首。參今亦不敢盛稱譽上紿於君，然竊自言之，正參亦非天下庸人也。今君若見相以義，則參之本圖；若見相以才，則惟君所識。今幸君之力能必致參，顧此時坐而相棄。語曰：「厚利可愛，盛時難再。失利後時，終必有悔。」君獨不聞蒯人之泣乎？昔蒯人為商，而賣冰於市。客有苦熱者，將買之，蒯人自以得時，欲邀客以數倍之利，客於是怒而去，俄而其冰亦散。故蒯人進且不得冰，二者俱亡，自泣而去。今君坐青雲之中，平衡天下，天下之士皆欲附矣，此亦君賣冰之秋。而士買冰之際，有利則合，豈宜失時？苟使君強自遲回至冰散，則君尚欲開口，其事焉得哉？願少圖之，無為蒯人之事也。參頓首。
孟友直
友直，開元三年官將作監主簿。
女十一襄字心，河間人也。年十九，適馮貞祜。敬極如賓，禮優侍櫛，雖靡他之誓，將固於同心。而與善之徵，竟虧於異物，嗚呼哀哉！春秋廿，以開元二年七月二十日，終於洋州興道縣廨舍。開元三年四月九日，葬於陳倉縣之新平原，禮也。惟父與母，恩深骨肉，痛切哀憐，方備儀於幽隧，用留念於終天，乃為銘曰：
天道懸遠，神理難明。嗟彼淑譽，淪乎此生。荒埏月照，古樹風驚。人誰不死，爾獨傷情。
尉遲士良
士良，開元時人。
在周之宣帝，錫我別祖蜀公命曰：「附海至衛，實齊之封。胙爾太師，以守茲土。」況大（闕）幼衝，豈撫寧（闕）人，將社稷是衛，且受遺旨，震悼於厥心，誓當仗順四征，遂荒區外，俾君三古（闕）薦瘥大盜（闕）國，幽孺子，以矯制陷純臣，（闕）於是不克有成，殆懼隕墜，枕千（闕）師方結征東之陣，（闕）武賁少卻待蜂起未行，天假滔淫，既合而北，誌懸魏闕，身行孤（闕）而飛白羽救兵路斷，上下七旬，謂侄成平郡公勤曰：汝親當矢石，吾已竭（闕）周命若之何其奮劍大呼，止之不及而卒。三軍慟哭，夷夏慕之。荀息縊死（闕）奉君傳（闕）也洎有唐撥亂反正，崇德報功，式（闕）忠貞之封，更優賵贈之禮，以稱教甫沒代垂仁（闕）若名臣試郡粵天下師通禮樂以布和，撫幽明以靖厲，曆典凡百，獨惟張公，曰嘉祐相國河（闕）也汾吐金景，嶽生雲氣。不然，豈光讚紫文，俾五星同舍，威宣丹禁，而三柱克（闕）於（闕）代由是殿中受略，鄴下分憂，俗隱鹹柔，政（闕）必舉，（闕）我先正勤君死難（闕）直書副（闕）之誠請軒綴斯翼，庭植有幽，儼惟肖以赫靈，肅應虔而麗福。屬夏正（闕）羞告期旁午，焚蕭而片雲飛蓋，整策而沛澤隨車。霽後宵初，天清月滿，忽有雙鶴，（闕）而去。公之族有侍禦史環，賦《膏雨》美其事。鄴縣主簿郭坦，以為鶴者（闕）聞天（闕）其（闕）既而秋霖昏作，將害粢盛，公祈以巫，應時晴朗。飛蝗自魏，蔽日而西，公祝以誠，（闕）焉故嘉種黃茂，歲則大熟。百姓歌曰：張公張公清且明，蝗蟲避境（闕）成正晴（闕）雨（闕）晴公每見（闕）沴不常俗忤政，閉閣引咎，而異自銷，京兆理劇之能，（闕）博物。乃知誌以係性，性正而神不違；忠以奉法，法一而人不犯。神人從天地當此其（闕）魁壘（闕），刃投虛淪鑒象著於述職奇士傳其詳。士良忝沐家聲，徒知祖德，（闕）詞（闕）紀諸貞石。
夏侯銛
銛，開元朝官殿中侍御史內供奉，歷度支金部員外郎，遷給事中。
公主初昔降婚，梧桐半死；逮乎再醮，琴瑟兩亡。則生存之時，已與前夫義絕；殂謝之日，合從後夫禮葬。今若依繇所請，卻祔舊姻，但恐魂而有知，王同皎不納於幽壤；死而可作，崔詵必訴於元天。國有典章，事難逾越。原繇此意，雖申罔極之情；求禮而行，或致不稽之請。謬膺駮正，敢曠司存，請傍移禮官，並求指定。
宋儋
儋字藏諸，廣平人。開元中，以宇文融薦為秘書省校書郎。
自一接拜，情同弟兄，沈吟緬懷，固非小子之所勤及也。榮質前謝，恐乖昔賢共弊之道；晦事勿語，且絕詩人匪報之實。遲俛循軀，緬勉未已，殆將有辰矣。足下多可不怪，高情內含，如筠斯清，比蕙又暢。儋不以感氣厚，而修詐自廣；不以撫已多，而私頌作德。未致力謝，馳懷宣書，何陳萬一也，悚息。今秋盡野外，草木變衰，長郊蕭條，風物淒緊，清都久客，莫複相親。足下退食公庭，睡罷私室，櫛沐晞景，收視解聽，豈念歲華不待，厭倦為旅之士哉？頃者釀玉初令，弦絲正調，竟欲左摧鄭君，幽指藥妙；右對董叟，高談道微。情酣世忘，浩去塵比，思足下能順試實其事為何如哉？時聞真聲，迥閒笙鶴，此複異於人境耳。可以息宴，可以嘯歌，久不間然，期今日之事也。倚候騎氣自豫光臨幸甚。謹馳疏不複具。宋儋白。
（上闕）祐所（闕）識曠劫誰比次有（闕）大禪師乎？禪師法諱道安，俗姓李氏，（闕）獨（闕）塵惑（闕）被艱難行洞精苦，越生於開皇。洎夫大業，龍戰在野，烝人狼顧無家，而塵垢惟深，不霾珠曜，冰霜惟慘，不奪鬆貞，（闕）乘揚（闕）以曳（闕）禪池冽淨以通原。是日大師宏忍傳禪要於蘄下（闕）密（闕）會同（闕）片言洞（闕）念（闕）則佛池淨其法身，圓月湛於清空，傳燈（闕）達摩納眾流以成海，總（闕）沙以立身，一香普聞，千光分照，（闕）而（闕）大師大師每歎曰：予嚐有願，當令一切，俱如沙門，獲所安樂，學人多矣，（闕）秀（闕）安（闕）徵請之八師受禪要。禪師順退避位，推美於玉泉大通也。從此就（闕）泉足以澡漱，與道而遊，不樂何求？竟居嵩山會善寺焉。夫日登渾天苦遙夜者，利見火（闕）忝爾懷誓塗我（闕）拂衣而起，卻遊以辭，益指於荊州玉泉，已而返覆年序矣，（闕）有涕（闕）若夫高密詣耶，則無務薄言；神梵儀耶，則無閒往教。哲後躬親禪窟，諮（闕）道門（闕）而以月係年，非道妙動於時，能仁感於俗，安至如是乎？遂不得已而心副於世（闕）或（闕）以（闕）遣義維遠，悟之者意豁而無住，昧之者思絕而失常。（闕）以（闕）詬或揚而（闕）虛空渾大，得之同體；日月融朗，得以同暉。始自山門，遍於天下也。鳥感韶樂者美克紹之（闕）心於禪師有之。惟景龍二年二月三日中夜，禪師忽而令門弟子等，謂（闕）以山無（闕）無（闕）深以林（闕）因之野火尋焚而滅，惟吾之初願也。操必化之（闕）大（闕）自書馳（闕）納（闕）相渝至八日遂闔戶去人臥脅黑足而（闕）詢諸耆宿蓋雲（闕）其聖道（闕）其歲時故莫得實其報（闕）也。嗚呼！是生如電，隨風（闕）盡即風如我隨（闕）從遊者不能盡造，希聲者不能畢聞。門人之間，故有百身請代（闕）血（闕）而不得者。既而（闕）主君輟朝，可其付託；侯王哀赴，侑以禮儀。道遠惟光（闕）嵩岩焚餘起幽（闕）於道場，瑞氣結於林頂。異虹奇鳥，首末連見，因感盛賢之去也。以予度禪師之至采（闕）由下而轉高，斯固道以生之，德惟天縱者也。以為教必稱師，是有雙峰之學；貞不愚俗，自有（闕）洞於存沒勝被於師資，一為聖胎，一為僧寶。是以弟子慧遠者，襲明承慶，演末裕源，東傳之（闕）高標業精深寄，永慕師道，長懷友風，緣幽石以形言，向遺履以投體。式資墨客，而揚德馨，（闕）
（闕）定之以清；沄沄者心，慧之以明。定複伊何？清照萬有。慧複伊何？明徹重垢。是訓是學，惟德惟師。（闕）俗諦（闕）真如萬法都吻，五蘊何儲？堂堂如月，光流不極。撫照餘暉，取拾無得。眾所瞻仰香（闕）齊致離會同然。永痛斯日，載奉何年？解吾人之慢，妙覺常存；化吾人之道，淨戒彌尊。勿（闕）
崔令欽
令欽，開元時官著作佐郎，歷左金吾衛倉曹參軍。肅宗朝遷倉部郎中。
昔陰康氏之王也，元氣肇分，災沴未弭，水有襄陵之變，人多腫膇之疾，思所以通利關節，於是制舞。舜作歌以平八風，非慆心也。春秋之時，齊遺魯以女樂，晉梗陽之大宗，亦以上獻子，始淫聲色矣。施及漢室，有若衛子夫以歌進，趙飛燕以舞寵，自茲厥後，風流彌盛。晉氏兆亂，塗歌是作，終被諸管絃，載在樂府。呂光之破龜茲，得其樂名稱多，亦佛曲百餘成。我國家元元之允，未聞頌德。高宗乃命樂工白明逵造道曲、道調。玄宗之在藩邸，有散樂一部，戢定妖氛，頗藉其力。及膺大位，且羈縻之，常於九曲閱太常樂。卿姜晦，嬖人楚公皎之弟也，押樂以進。凡戲輒分兩朋，以判優劣，則人心競勇，謂之熱戲。於是詔寧王主藩邸之樂以敵之，一伎戴百尺幢，鼓舞而進，太常所戴即百餘尺，比彼一出，則往復矣。長欲半之，疾仍兼倍。太常羣樂鼓譟，自負其勝。上不悅，命內養五六十人，各執一物，皆鐵馬鞭、骨檛之屬也，潛匿衷中，雜於聲兒後立，〈坊中呼太常人爲聲兒。〉復候鼓譟，當亂捶之。皎、晦及左右初怪內養麏至，竊見衷中有物，於是奪氣褫魄，而戴幢者方振搖其幢，南北不已。上顧謂內人者曰：「其竿即自當折。」斯須中斷，上撫掌大笑，內伎咸稱慶，於是罷遣。翌日，詔曰：「太常禮司，不宜典俳優雜伎。」乃置教坊，分爲左右而隸焉，左驍衛將軍范安及爲之使。開元中，余爲左金吾倉曹，武官十二三是坊中人。每請祿俸，每加訪問，盡爲余說之。今中原有事，漂寓江表，追思舊遊，不可復得，粗有所識，即復疏之，作《教坊記》。
記曰：夫以廉潔之美，而道之者寡；驕淫之醜，而陷之者衆，[1]何哉？志意劣而嗜慾強也。借如涉畏途不必皆死，而人知懼；溺聲色則必傷夭，而莫之思，不其惑歟！且人之生，身所稟，五常耳。至有悅其妻而圖其夫，前古多矣，是違仁也；納異寵而薄糟糠，凡今衆矣，是忘義也；重袵席之虞，[2]輕宗祀之敬，是廢禮也；貪耳目之玩，忽禍敗之端，是無智也；心有所愛，則靦冒苟得，不顧宿諾，是棄信也。敦諭、履仁、蹈義、修禮、任智，而信以成之。嗚呼！國君保之，則比德堯、舜；士庶由之，則齊名周、孔矣。當爲永代表式，寧止一時稱舉！[3]儻謂修小善而無益，犯小惡而無傷，殉嗜慾近情，忘性命大節，施之於國則國風敗，行之於家則家法壞。敗與壞，不其痛哉！是以楚莊悔懼，斥遣夏氏；宋武納諫，遽絕慕容，終成霸業，號爲良主。豈比高緯以馮小憐滅身，叔寶以張貴妃亡國，漢成以昭儀絕冢嗣，燕熙以符氏覆邦家乎？非無元龜，自有人鑑。遂形簡牘，敢告後賢。
常東名
東名，開元十四年官鄠縣尉。
道不虛行，必將有授，受聖教者，非律師而誰？律師諱思恆，俗姓顧氏，吳郡人也。曾祖明，周左監門大將軍。祖元，隋門下上儀同三司、萊蕪郡開國公、使持節洪州諸軍事代洪州刺史。父藝，皇朝恆州錄事參軍。並東南之美，江海之靈，係丞相之端嚴，散騎之仁厚。以積善之慶，是用誕我律師焉。律師稟正真之氣，含太和之粹，生而有誌，出乎其類。越在幼衝，性與道合，兒戲則聚沙為塔，冥感而然指誓心。乃受業於持世法師。鹹亨中，敕召大德入太原寺，而持世與薄塵法師皆預焉。律師深為塵公所重，每歎曰：「興聖教者，其在茲乎？」遂承制而度。年廿而登具戒，經八夏即預臨壇。參修素律師新疏講八十餘遍，弟子五千餘人。以為一切諸經，所以通覺路也。如來金口之言，靡不該涉；菩薩寶坊之論，皆所研精。天下靈境，所以示聖跡也。乃涉方山五台，聞空聲異氣，幽岩勝寺，無不經行。感而遂通，所以昭靈應也。嚐致舍利七粒，後自增多，移在新瓶，潛歸舊所。有為之福，所以濟群品也。造菩提像一鋪，施者不能愛其寶；建塗山寺一所，仁者於是子而來。洗僧乞食，以生為限；寫經設齋，惟財所極。忘形杜口，所以歸定門也。詣秀禪師受微妙理，一悟真諦，果符宿心。寂爾無生，而法身常在；湛然不動，而至化滂流。於是能事畢矣，福德具矣。以見生為過去，則棄愛易明；以遺形為息言，則證理斯切。乃脫落人世，示歸其真。開元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終於京大薦福寺，年七十有六。初和帝代召入內道場，命為菩薩戒師，充十大德，統知天下佛法僧事，圖像於林光殿，禦制畫讚，律師固辭恩命，屢請歸閑，歲餘方見許焉，其靜退皆此類也。屬纊之夜，靈香滿室，空樂臨門，悠爾而逝，若有迎者。蓋應世斯來，自天宮而蹔降；終事則往，非人寰之可留。弟子智舟等，彼岸仍遙，津梁中奪。心猿未去，龍象先歸。禪座何依，但追墳塔；法侶悲送，且傾都鄙。其年十二月十五日，葬神禾原塗山寺東，各願托勝因，思陳盛美。法教常轉，自等於圓珠；雕斫斯文，有慚於方石。銘曰：聖立萬法，法無二門。以身觀化，從流討源。有為舍栰，無生定猨。律師盡妙，像教斯存。我有至靜，永用息言。示以形逝，留乎道尊。有緣有福，求我祇園。
楊休烈
休烈，開元二十五年官京兆府倉曹參軍。
嚐聞見性為本，知常曰明，幽探元珠，相付法印，必將有主，人無閒言，故如來立三世之事也。大師諱惠源，俗姓蕭氏，蘭陵人也。曾祖梁孝明皇帝。大父諱瑀，皇中書令尚書左右僕射司空宋國公。父諱釴，給事中利州刺史。紛綸葳蕤，奕世名家。原大師之始誕也，惠音清越，閒氣衝亮，稟天真於太和，集神祐於純嘏。及數歲後，養必申敬，動皆合理，發跡契道，出言有章。屏金翠而窒其繁華，絕葷膻而割其嗜欲，超然戰勝，但思出家。天鑒孔明，精心上感，年二十二，詔度為濟度寺尼，如始願也。受戒和上（闕）寺大德尼（闕）道之崇也；羯磨闍梨太原寺大德律師薄塵，法之良也。乃延師立證，登壇進律，僧夏歲潔，戒珠日明，奉以周旋，不敢失墜。初大師才至九歲，遘先大夫之酷；二十有七，執先夫人之憂。皆泣血茹哀，絕漿柴毀，古之孝子，烏足道哉！每秋天露下，衰林風早，棘心欒欒若在喪紀，不忘孝也。亦能上規伯仲，旁訓弟侄，嗈嗈閨門，俾其忽壞，則天倫之性，過人數級。夫其內炳圓融，外示方便，恂恂善誘，從化如流，亦猶獅子一乳，魔宮大隤，則感激有如此者。行住坐臥，應必皆空，慈悲喜舍，用而常寂，黃裳元吉，清風穆如，則龜鏡有如此者。後遇高僧義福者，常晏坐清禪，止觀傳明，殊禮印可。又有尼慈和者，世莫之識，知微通神，見色無礙，時人謂之觀音菩薩。嚐於大眾中目大師曰十六沙彌，即法華中本師，釋迦牟尼之往號也。非大師心同如來，孰能至於此？而更精承密行，親佩耿光，十數年間，演其後事。他日，大師厭世示疾。以開元二十五年秋九月二日，從容而謂門人曰：「死生者，天之常道。身沒之後，於少陵原為空，遷吾神也。」言卒，右脅而臥，怡然歸寂，始知至人不滯於物矣。嗚呼天喪，門人曷以仰？曷以律？時大師享年七十有六。即以十一月旬有二日，從事於空，遵理命也。誌無疆之德，旌不刊之典，不亦可乎？銘曰：
猗那明行，足不複還。至人去兮，逍遙天地之間。
陳光
光，開元二十五年官太子司議郎。
法師法名進，俗姓高氏，渤海蓚人也。自錫土派薑，而世官懿德，姓牒代（闕）詳之矣。法師天縱淑靈，性與真粹，越在嬰弱，已現殊表。每（闕）有侘傺之心，（闕）嫛婗以笑（闕）髫丱就學，便耽習真典，年始（闕）歲（闕）誦萬言（闕）十二部經春秋廿而畢（闕）多劫（闕）慧異於今（闕）哉。文明年中占（闕）而（闕）仙遊山（闕）將（闕）超絕世（闕）經行於（闕）中（闕）菩提樹下三明所照，五蘊皆空，（闕）潛（闕）播諸方（闕）眾（闕）為（闕）著禪味利益（闕）身不（闕）門津梁萬物（闕）菩薩（闕）用如來心大（闕）群迷將登正覺，歸依者歲廣，鑽仰者日多，始遷香積（闕）終（闕）溫國大德（闕）由已牽（闕）在（闕）眾藉綱維（闕）寺主頃之（闕）上座（闕）餘之心雖無（闕）為所應終（闕）清（闕）涅槃仍經（闕）身世如閱（闕）嗚呼！始（闕）師遘疾之初（闕）彩雲（闕）所及大（闕）道俗省問三百餘人，（闕）異香（闕）氳（闕）樂仿佛至（闕）感（闕）測。粵丙子歲開元二十四年八月（闕）日終（闕）十五日窆茲隧，禮也。弟子乘偘（闕）十（闕）恩（闕）諸比邱、比邱尼（闕）講（闕）密（闕）毒不可勝數，（闕）為天地長（闕）人代遷（闕）刊記曷播徽烈（闕）乃銘之曰：
（闕）相蕩薄滅（闕）寂（闕）乃為樂如如我師淨無著，音容一去長冥寞。
常允之
允之，開元朝官懷州獲嘉縣主簿。
聞夫謂天蓋高，敬授羲和之職；謂地蓋廣，俯窮章亥之步。元珪降瑞，故別於九州；玉衡正時，乃公於七曜。伊恍惚其尚爾，況泡幻之為言。豈若世雄湛然，不生不滅，在有為而是空，入無間而非假？豪光發照，遍近遠而鹹燭；法雨散霑，普大小而同潤。運其自在，海變成酥，現以威神，移山（闕三字）輕舟於彼岸，濟以浮生；儼高駕於長衢，誘其愚子。示方便力，說最上乘，難可以聲求，難可以色見。智慧具足，功德巍巍者歟？臨高寺者，西魏（闕一字）書（闕一字）劉謙之宅，舍充寺焉。處高臨下，茲以建號，杏壇竹徑，舞（闕二字）樓，孰為列戟之門，俄成布金之地？溉折石之澗，斜帶逶迤；枕黃軒之原，傍連邐迤。（闕二字）更興替，代易侯王。川嶽多沸騰，征戌匪遑；晏祿去公室，政行私門。天網於是不恢，法輪由其暫息。樂崩禮壞，寧複云乎？遂令象教凋殘，梵宇淪落。歇滅之望，雖異歎於蕪城；慞惶之遊，未殊悲於火宅。若行若坐，每是思惟。於戲我唐，德淳仁洽，歲無荒劄，邊盡封守。鴻儒碩秀，繼踵於（闕一字）台；赤烏朱雁，接翼於祥府。仍精想道意，銳念真寂，昇乾用尊於九五，世界載廣於三千。有若大比邱上座釋法震，俗閻氏也；寺主智琬，俗楊氏也。德祖踵美於魏公，續伯見賢於太傅。行祛五濁，心清六塵，登於仁壽之路，超以閻浮之境。都維那曇一，俗賈氏也。朝廷獲寵，恃外戚而相國；洛陽馳聲，勞文章而佐郡。濟拔貪著，汲引津梁。搖玉柄而開談，雁聽不去；坐銀床而入定，鳥乳何驚？眾比邱釋惠琬、彥莊、嘉（闕）法琇、法會、法海、道林（闕）超談論曇晞、希逸、惠靜等，並庇影禪林，凝情定水，已除疑網。共振頹綱，彌天掞天之才，詞光麗藻；東山北山之部，義了精微。力役將候於子來，製作共符於造化。（闕一字）是或杖錫，或乘杯，逾嶮槎木以攸往，泳淙編桴而利涉。途窮理迫，便作是念；言順誌柔，而為譬諭。喜檀施之眾，以大伽藍；罄衣缽之餘，以崇輪奐。事惟靡鹽，誠無怠遑，諦聽則被物如雲，降伏則偃人猶草。資供霧，畾轤霆砰。然後詳共工之度費，審班匠之施巧，經之營之，不盈不縮。珠見之寶，非獨漢皋；鬆石之材，寧專岱川？再加剞劂，重肆彫礲，勢戢孴以攢倚，狀支離而分赴。造宮觀於天路，日月出入於其間；浮梁柱於星躔，煙霞棲泊於其表。千櫨競糾，大鵬垂而欲飛；百栱爭高，翔（闕）仰而何逮？鬆搖塵尾，直對香爐；岩聳鷲頭，下臨禪窟。長廊{穴叫}窱，曲榭周流，業階珠草而未名，倒井瑞蓮而幾色。璀璀粲粲，金碧炯晃而燐亂；煒煒煌煌，丹青炳煥而昭彰。映以甘泉之玉樹，隱以昆侖之銀闕。北據竹箭，激波浪以成池；南距荊衡，峙峰巒以層閣。塵飛劫石，似拂雲衣；風觸鳴琴，乍傳天樂。故知功高由誌，業廣由勤；功成而其頌可宣，業就而其名可著。將持聖勣，在勒豐碑，陵穀可遷，相好常住。敢憑此義，不朽斯文。銘曰：
皇矣能仁，空即是真。青蓮曜目，丹果開唇。恆沙世界，累劫微塵。作禮圍繞，誰之與鄰？（其一）曰若比邱，仁精行修。究竟微妙，洞達元幽。言驚黑鼠，先乘白牛。欲設誶理，思伏其柔。（其二）聲高道安，業尊惠遠。禪林永邁，寂路忘返。德洽雲搖，信行風偃。將植龍樹，先經鹿苑。（其三）爰始結構，廣茲（闕）宇。鐸迥風吟，（闕一字）危雲聚。叢倚（闕一字）立，檥牙邪豎。璧露銀泥，繩交金縷。（其四）遠瞻迢遰，回望崔嵬。文以粟玉，藻以玫瑰。彫甍鳳翥，畫壁龍來。自然風角，何必天台？（其五）雲蔚霞爍，赫奕彰灼。下極窅冥，上肆寥廓。瑤林瓊樹，蕙樓芸閣。海變成田，此其如昨。（其六）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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