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居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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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子居詞話
作者:呉衡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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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莫盛於人不作詩話。詞莫盛於人不作詞話。其有論詞者,類皆附見詩話中,不別自爲書,惟周草窗浩然齋雅談》末有詞話一巻。國朝毛西河徐虹亭外,傳者亦復寥寥。自李唐迄今,以詞名世,不下數百家,而詞話獨少,非藝林之缺事歟?吾友子律深於詞,撰詞話四巻,其中有校正《詞律》僞缺之處,有考訂詞韻分並之處,有評定詞家優劣之處,有折衷古今論詞異同之處。至於博徵明辨,搜羅散佚,信足爲詞苑有功之書。間有遺聞軼事,偶記一二,不必盡有關乎詞,要其所列皆詞人也。此亦《温公詩話》載梅堯臣一條之例。讀旣竟,知子律於此事用力勤矣。吾之妙解音律者,向推君家西林先生。聞其手製數十塤吹之,皆不得聲,末取呉山頂上土爲之,乃始合律。其專且精如是。今子律分刌節度,咀嚼宮商,知其淵源不爲無所自也。

嘉慶二十三年戊寅秋錢唐屠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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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體制,惟詞溯至李唐而止,似爲不古。然自樂亡,一易而爲之樂章,再易而爲之歌行,三易而爲之長短句。要皆隨音律遞變,而作者本旨,無不濫觴》,導源《》 《》,其趣一也。故覽一篇之詞,而品之純駁,學之淺深,如或貢之。命意幽遠,用情温厚,上也。辭旨儇薄,冶蕩而忘反,釀其性命之理,則大雅君子弗爲也。少寇述菴先生嘗言:「北宋多北風雨雪之感,南宋多黍離麥秀之悲,所以爲髙。」亡友陽湖編修皐文爲《詞選》,亦深明此意。海昌子律以名進士里居著述,輯《蓮子居詞話》四巻,於前哲及近人論次略備,持論尤雅。間有考訂古韻,辨證軼事,無不精審詳當。學者之津梁,譚者之園囿也。少寇昔撰《續詞綜》,於海内詞家,收採靡遺。吾郡陳君鑾《本事詞》,道古宏富。子律此書,則兼而有之矣。

嘉慶二十三年春正月德淸許宗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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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學萌芽於,根柢於。逮國朝而家家香徑,處處紅樓。靡不翦葉爭姸,裁花競巧,淺斟低唱,上揜古賢,猗歟盛矣。雖然,拂絃偶差,匪周郎弗知其誤。吹律不競,微晉曠莫審厥音。吾呉子律進士,名髙藝苑,才擅《花間》。爰續草窗之《雅談》,特編《蓮子之詞話》。狐腋集衆,鷄蹠食千,春風夜月,妙其品題,檀板金樽,如相晤語。且也溯源竟委,沿波討瀾,之味能分,妃豨之僞必辨,尤足資夫鏡考,匪獨善於琹言。余粗解倚聲,無與正譜,輒手此巻,藉作導師。嗣因蘭友之轉鈔,乃命梓人而重鍥,用詒同好,庶廣流傳云爾。

同治十年春二月永康胡鳳丹月樵氏序於鄂江退補齋


巻一[编辑]

西林先生論塡詞[编辑]

西林先生穎芳言:「詞之興也,先有文字,從而宛轉其聲,以腔就辭者也。洎乎傳播通久,音律確然,繼起諸詞人,不得不以辭就腔。於是必遵前詞字腳之多寡,字面之平仄,號曰『塡詞』。或變易前詞仄字而平,或變易前詞平字而仄,要於音律無礙。或前詞字少而今多之,則融洽其多字於腔中。或前詞字多而今少之,則引伸其少字於腔外,亦仍與音律無礙。蓋當時作者述者皆善歌,故製辭度腔,而字之多寡平仄參焉。今則歌法已失其傳,音律之故不明,變易融洽,引伸之技,何由而施。操觚家按腔運辭,兢兢尺寸,不易之道也。」此論極韙。所謂融洽引伸之旨,實發宜興萬氏所未發。先生博極群書,音律之學,尤具神解。著有《吹豳録》五十巻,大致倣陳氏樂書》,而詳於以後文章制度,爲講樂家有物之言。

姜白石立傳[编辑]

餘姚邵二雲晉涵擬作《南宋朝事略》以續《東都事略》,本黃梨洲宗羲重修《宋史》志也。書未成而卒。竊意南宋朝如姜堯章,尤不可不立傅。儀徵阮雲臺中丞所録《詁經精舍文集》中多擬作,可補舊史氏之缺,不特爲東仙白石小傳搜遺而已。堯章西馬塍,在錢唐門外,今莫識其處。淸明挈榼,欲倣花山弔柳會,不可得也。

姜白石旁譜[编辑]

白石自製曲,其旁注半字譜,共十七調。譜與《朱子全集》字樣微不同,由渉筆時就各便也。半字之譜,昉自以來,陳氏樂書》可證。黃泰泉因《楚辭·大招》「四上競氣」之語,謂即大呂四字、仲呂上字。尋摭穿鑿,不若王叔師舊注爲長。

姜白石畢曲不苟[编辑]

歌家十六字外,別有疾徐重輕赴節合拍之字,見《夢溪筆談》,亦半字也。白石此譜,有折有掣,折髙半格,掣低半格,於畢曲處尤兢兢不苟,足見當時詞律之細。

太白詞氣體倶髙[编辑]

人之詩,渾渾穆穆。人之詩,浩浩落落。詩髙在體,詩髙在氣。太白詞氣體倶髙,詞中之也。

太白詞不類温方城[编辑]

詞《菩薩蠻》、《憶秦娥》二闋,花菴以後咸以爲出自太白。然《太白集》本不載。至楊齊賢蕭士贇注,始附益之。胡應麟筆叢》疑其僞託,未爲無見。謂詳其意調,絶類温方城[1],殊不然。如「暝色入髙樓。有人樓上愁。」,「西風殘照,家陵闕。」等語,神理髙絶,卻非《金荃》手筆所能。

板《金荃集》[编辑]

飛卿《菩薩蠻》二十首,以《全唐詩》校之,逸其四之一,未審《金荃詞》所載何如也。長洲顧氏嗣立言所見板《金荃集》八巻,末《金荃詞》一巻。而其刻飛卿詩,則不及詩餘,益集外詩以傅合本巻數,致使零篇剩句,幾與乾饌子同不傳,亦可惜已。

詞著色[编辑]

飛卿《菩薩蠻》云:「江上柳如煙,鴈飛殘月天。」《更漏子》云:「銀燭背、繡簾垂。夢長君不知。」《酒泉子》云:「月孤明,風又起,杏花稀。」作小令不似此著色取致,便覺寡味。

詞淸空[编辑]

相淸空善轉,殆與尉異曲同工。所賦《荷葉杯》,眞能攄摽擗之憂,發踟躕之愛。

《榕園詞韻》最確[编辑]

毛西河言:「詞本無韻,今創爲韻,轉失古意」。西河初不知詞韻也,故爲是言。錢塘沈去矜劉淵陰時夫,而參之周德淸韻,併其所分,分其所併,甚至割裂數字,並失《廣韻》二百六部所屬,誠多可議。萊陽趙鑰宜興曹亮武次第刊行,均失之也。全椒呉烺學宋齋本小變其面目,終亦沿沈氏誤處。近日海鹽呉應和《榕園韻》,遵《廣韻》部目,斟酌分並,平聲從沈氏,上、去以平爲準,入以平、上、去爲準,最確。其中有增益刪汰而無割裂,亦屬至是。敢以俟論定者。

《菉斐軒詞韻》似北曲[编辑]

《菉斐軒詞韻》不著撰者姓氏。平聲立十九韻,次以上、去聲,其入聲即配隸三聲,不另立韻。厲樊榭詩,所謂「欲呼南渡諸公起,韻本重雕《菉斐軒》。」也。顧其書無入聲韻,究似北曲。且既爲南宋時所刊,尤不應有一百六部目也。

學宋齋詞韻[编辑]

朱希眞嘗擬詞韻,陶南邨譏其「侵尋」、「鹽成」、「廉纖」閉口三韻混入,欲重爲改定。今其書不傳。此亦詞韻之可考者。學宋齋本分入聲作四,與希眞合,而平、上、去僅止十一,希眞則十六也。似仍非有所據而爲之。

詩餘句中韻[编辑]

《戴東原集》詩「有瀰濟盈,有鷕雉鳴」。《釋文》:「鷕,以水反」,鷕,從「唯」得聲,與「瀰」爲句中韻。下復舉「濟盈」、「雉鳴」亦句中韻。後因「水,僞小」,遂有「以小反」之音。《廣韻》入三十小,改「小」作「沼」,並其所由致僞,幾莫可考。按,句中韻,《毛詩》有此例,東原之言是也。今詩餘如《點絳脣》次句,東坡云:「今年身健還髙宴」、呉七郡王云:「故人相遇情如故」、舒信道云:「翠華風轉花隨輦」,本七字句,而中間「健」字、「遇」字、「轉」字用韻,亦句中韻。應次蘧蕭允之作皆然。此例倣《毛詩》。

詞有借協[编辑]

詞有借協,借協有二。否,讀「府」,北,讀「卜」,從方言也。兩宋多有之。若辛幼安「歌」「麻」合用,「筱」「有」合用,則用古韻。大抵前人韻有不合處,以二者通之,靡不合也。

借協韻繁[编辑]

借協之説興而韻益紊。任取兩宋人所借之韻,因而旁通遞轉,縱逸無歸,古響方音,錯雜並奏,詞又何貴乎韻。所以爲是言者,蓋以著兩宋詞,亦有此例,不獨古經騷賦詩也。家數既殊,體裁斯判,且又止此數字庶幾近之。而有才者,本韻自足,何必然也。

詞忌[编辑]

詞忌堆積,堆積近縟,縟則傷意。詞忌雕琢,雕琢近澀,澀則傷氣。

萬紅友詞宗護法[编辑]

萬紅友當轇轕[2]榛楛[3]之時,爲詞宗護法,可謂功臣。舊譜編類排體,以及調同名異,調異名同,乖舛矇混,無庸譏矣。其於段落句讀,韻腳平仄間,尤多模糊。紅友詞律》,一一訂正,辯駁極當。所論上、去、入三聲,上、入可替平,去則獨異。而其聲激厲勁遠,名家轉摺趺蕩,全在乎比,本之伯時。煞尾字必用何音方爲入格,本之挺齋。均造微之論。

《迦陵塡詞圖》[编辑]

《迦陵塡詞圖》爲釋大汕傳神,掀髯露頂,眞有國士風。旁坐麗人拈洞簫而吹,恍唱「楊柳岸曉風殘月。」也。洪昉思蔣心餘兩先生題曲絶佳。隨筆於此。曰《集賢賓》:「誰將翠管親畫描。這一片生綃。活現郎風度好。捻吟髭,慢展霜毫。評花課鳥。待寫就新詞絶妙。君未老。旁坐著那人兒年少。琥珀貓兒墜裙低覆,一葉翠芭蕉。素指纖纖弄玉簫。朱脣淺淺破櫻桃。多嬌。睹轉橫波,待吹還笑。啄木鸝他聲將啓,你魂便銷。半幅花牋題未了。細烹來陽羨茶淸,再添些迷迭香燒。數年坐對如花貌。麗詞譜出三千調。鬢蕭蕭。鬚髯似戟,輸爾太風騷。玉交枝詞塲名噪。赴徵車竟留聖朝。柳七郎已受塡詞詔。暫分攜繡閣鸞交。夢魂裡、怎將神女邀。畫圖中、翻把眞眞叫。想殺他、花邊翠翹。盻殺他、風前細腰。憶多嬌夜正遙。月漸髙。誰唱新聲隔柳橋。紙帳梅花人寂寥。休得心焦。休得心焦。明夜飛來畫橈。月上海棠眞湊巧。畫圖人面能相照。覷香温玉秀,一樣丰標。按紅牙、且底歡娯,斟緑醑、花前傾倒。把雙蛾掃。向鏡檯燈下,不待來朝。尾聲烏絲總是樓調。寶軸奚囊索護牢。怕衹怕並跨靑鸞飛去了。」云中呂《粉蝶兒》:「黯淡冰綃。巻中人一雙遺照。盡流傳把玩魂銷。後視今,今視昔,不勝憑弔。莽風流大抵無聊。寫生時已曾知道。叫聲當日個低徊處,盡人描。細瞧細礁。看風鬟雲鬢裊。待塡成綺麗數篇詞,便留下風情一幅稿。醉春風烏闌紙、慢鋪開,錦地衣、平展著。玉人此處教吹簫。到如今可也老老。莽添來白髮蕭蕭。廝趕上紅顏憔悴,都並入丹靑枯槁。迎仙客千金字、五色毫。細認詩人檢討。比東坡、對琴操。月夜花朝。消受風光飽。紅繡鞋把筆處、掀髯微笑。構思時、吟鬢斜搔。移宮換羽自推敲。歌來仙史校。傅去解人抄。付卿卿、共評度。普天樂想當初復壁趙岐藏,別舍程嬰保。亡命在、書城筆陣,錦雉如皋。廿年家埋頭伴蠹魚,一旦的曳履遊蓬島。中間市學吹簫。攜著個小雲郎,天涯流落。不多時、燕子歸巣。又引新詩做美,多謝梅梢。石榴花玉堂偎傍可兒嬌。不但鄭櫻桃。把酸寒風味變淸豪。嬋娟同坐了。雙頰紅潮。一聲聲低和迦陵鳥。酒醒來、何處今宵。助風魔、狂煞諸詩老。岡髯翁、艷福怎能消。剔銀燈片時石火光搖。多時粉黛容凋。轉瞬間、聽詩翁題品詩翁弔。捧琅函、仗後人守護堅牢。一任把香篆燒。酒詩澆。可還有低拍紅牙按《緑幺》。蘇武持節一樣古人才調。甚富貴難相較。渾不是畫麟臺容貌,寫凌煙臉腦。燭三條。冰一條。誰家史席紅粧繞。甚處經帷女樂飄。愁鬢刁騷。半生來、送窮文、十易稿。紅衫兒生逐鶯花老。死憑風月弔。魂枉勞。夢枉勞。幻泡從何找。愁也抛。恨也抛。一代才華過了。煞尾畫圖魂、難將前輩招。史書堆、且睡書獃覺。可憐他冷風煙,埋滅盡詩人照。叮囑你個太守收藏,莫令這幻影見都亡了。」大汕,字石濂江南人。又曾爲先生作《天女散花小像》。

李之儀[编辑]

集附王融沈約虞炎柳惲詩。集附李邕賈至嚴武髙適郭受韋迢詩。李之儀《姑溪詞》,和陳瓘賀鑄黃庭堅等作,並録原詞,蓋用此例。

曹杓注《淸眞詞》[编辑]

曹杓,字季中,號一壺居士,注《淸眞詞》二巻,見《書録解題》,今不傅。

《和淸眞詞》[编辑]

《和淸眞詞》,有方千里楊澤民二家,又有陳允平《繼周集》。余在知不足齋見寫本。

知不足齋寫本詞[编辑]

知不足齋寫本詞,竹垞詞綜》未採者,曹冠《燕喜詞》一巻,袁去華《宣卿詞》一巻,李好古《碎錦詞》一巻,趙磻老《拙菴詞》一巻,韓奕《韓山人詞》一巻。

陳經國《龜峰詞》[编辑]

陳經國《龜峰詞》皆《沁園春》調。竹垞詞綜》謂嘉熙淳祐間人,未著履歴。知不足齋云:「按,寶祐四年登科録,第四甲第一百四十八人。」陳經國,字伯夫,小字定夫,本貫潮州海陽縣人。詞後有陳所齋跋,稱剛父兄,則又字剛父也。

平韻《釵頭鳳》[编辑]

吾鄕許蒿廬先生昂霄,嘗疑放翁唐氏改適趙某事,爲出於傅會,説見《帶經堂詩話校勘》類附識。《拜經樓詩話》亦以《齊東野語》所敘[4]歳月先後參錯不足信,與蒿廬説合。則當時仲卿新婦之厄,翁子故妻之情,殆好事者從而爲之辭與。唐氏答詞,語極俚淺,然因知《釵頭鳳》有換平韻者,紅友詞律》又疎已。

補《山中白雲》警句[编辑]

陸輔之《詞旨》摘樂笑翁警句十餘條。閲《山中白雲》,警句殆不止此,因爲之補。「能幾番遊,看花又是明年。」《髙陽臺·西湖春感》「梨花落盡,一點新愁,曾到西泠。」《慶春宮·都下寒食》「十年前事翻疑夢,重逢可憐倶老。」《臺城路·遇汪菊坡回憶舊遊》「折蘆花贈遠,零落一身秋。」《甘州·別沈堯道,並寄趙學舟》「卻笑歸來,石老雲荒,身世飄然一葉。」《疎影·北歸與諸友夜酌》「怕依然、舊時歸燕,定應未識江南冷。最憐他、樹底蔫紅,不語背人吹盡。」《瑣窗寒·旅窗孤寂,雨意垂垂,買舟西渡未能也》「未了淸遊興,又飄然獨去,何處山川。」《憶舊遊·寄沈堯道諸公》「記小舟夜悄,波明香遠,渾不見、花開處。」《水龍吟·白蓮》「回潮似咽。送一點愁心,故人天末。」《臺城路·寄陳文卿》「依稀倩女離魂處,緩歩出、前邨時節。」《疎影·梅影》「江風緊。一行柳陰吹暝。」《梅子黃時雨·病後別羅江諸友》「楊花點點是春心,替風前、萬花吹涙。」《西子粧慢·野遊江上》「雅淡不成嬌,擁玲瓏春意。」《眞珠簾·梨花》「恨西風不庇寒蟬,便掃盡、一林殘葉。」《長亭怨·舊居有感》「水痕吹杏雨,正人在、隔江船。」《木蘭花慢·舟行》

《延露詞》時逼[编辑]

董東亭《東皋雜抄》:「彭羨門晩年自悔其少作,厚價購其所爲《延露詞》,隨得隨毀。」與《北夢瑣言》載和凝事適相類[5]。文人自愛,率復爾爾。然陳王八斗,江郎五色,少宰天才俊艷,弗可及也。詞中如《問病》云云,《閨恨》云云,《訊使》云云,《扶病》云云,《離別》云云,《旅夢》云云,《春盡日,有寄》云云,《螢火》云云,《蓮花》云云,《南窗睡覺》云云,姿致幽眇,神味綿遠,良由取境髙,故時逼。今人學《延露詞》,適得其纖佻褻狎之習,非所謂知音。

《延露詞》時帶[编辑]

《廷露詞》亦有兩副筆墨。如《華遜來生日》云云,《長歌》云云,《酌酒與孫默》云云,又時帶氣。

辛稼軒別開天地[编辑]

辛稼軒別開天地,橫絶古今。《》、《》、《》小序、《左氏春秋》、《南華》、《離騷》、《》、《》、《世説》、《選學》、詩,拉雜運用,彌見其筆力之峭。稼軒長短句十二巻,大德己亥,孫粹然張公俊刊於廣信書院,余在知不足齋見寫本。

《詞品》篤論[编辑]

楊升菴詞品》云:「詞人語意所到,間有參差,或兩句作一句,或一句作兩句。惟妙於歌者,上下縱橫取協。」[6]此是篤論,如曲子家之有活板眼也。東坡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涙」等處,皆當以此説通之。若契舟膠柱,徐虹亭所謂「髯翁命宮磨蠍」,身後又硬受此差排矣。

《丹鉛録》誤載東坡[编辑]

升菴丹鉛録》載東坡詞:「允文事業從容了。要人物,後先相照。見説君王曾有問,似此人才多少。」引《小説》:「髙宗中人才如虞允文者有幾」云云。按,允文采石之功,在南渡以後。東坡之歿久矣,安得先有此詞?曹石倉《蜀中十志》因之,略不駁正。説見王阮亭古夫于亭雜録[7]按,此首姚勉《雪坡詞》,升菴誤作東坡

詞家三聲互協所祖[编辑]

詩·野有蔓草》首章「溥」、「婉」、「願」協;《民勞》末章「安」、「殘」、「綣」、「反」、「諫」協;《江漢》末章「首」、「休」、「壽」協。比詞家三聲互協所祖。

訶梨子[编辑]

和凝《采桑子》:「蝤蠐領上訶梨子。」朱竹垞云:「訶梨,婦女雲肩也。」考,雲肩見《元史[8]五代時未得有。此《本草》訶梨勒子,似橄欖六稜,殆當時婦女領上有此飾,如姚翻「日照茱萸領」云云也。

奴即儂之轉聲[编辑]

古男子稱奴,見《世説》。唐昭宗「何處是英雄,迎儂歸故宮。」錢竹汀先生大昕《養新録》引《唐詩紀事·儂作奴》云:「奴,即儂之轉聲。」

黃大輿編《梅苑》[编辑]

《梅苑》十巻,黃大輿所編詠梅之詞。後周煇乃集以後詠梅之詩,作《梅史》三十巻,未及刊行。大輿,字載萬,《碧鷄漫志》稱其「歌詞號《樂府廣變風》。畢髙才贍,意深思遠,直與名賢相角逐。」今不甚傳。《漫志》有載萬《更漏子》云:「憐宋玉、許王昌。東西鄰短牆。」數語殊工。宋玉賦稱東鄰之子,即宋玉爲西鄰也。上官儀詩:「東家復是憶王昌。」李義山詩:「王昌且在牆東住。」韓致堯詩:「王昌衹在此牆東。」則王昌爲東鄰。用筆之細,似曾經界兩家過來。昭禮,即撰《淸波雜誌》者。

翁元龍詞稱陶郎[编辑]

有以子卿蘇郎道林支郎者,今不記其處。適閲翁元龍《絳都春》詞「恨他情淡陶郎,舊縁較淺。」,爲之捧腹。詩文中如歩兵稱阮公謝玄暉謝公,尚不得借用阮郎謝郎。況陶公素望巍巍,忽被江淹沈約之呼,其何以稱?

蜜燭即蠟燭[编辑]

西京雜記》:「南越王髙帝蜜燭二百枚」,即蠟燭也。翁元龍詞「花嬌半面,記蜜燭夜闌,同醉深院」用此。

査東山耽音律[编辑]

査東山先生繼佐以名孝廉負盛譽於時。性耽音律,聲伎登塲,旦色皆以「些」爲名。有柔些者尤妙絶。汪蛟門懋麟製《春風裊娜》以贈云:「看先生老矣,兀自風流。圍翠袖,暱紅樓。羨香山、攜得小蠻樊素,玉簫金管,到處遨遊。舞愛前溪,歌憐《子夜》,記曲娘、還數阿柔。戲罷更教彈絶調,氍毹端坐撥箜篌。新製南唐院本,衣冠巾幗,抵多少、優孟春秋。拖六幅,掩雙鉤。英雄意態,兒女嬌羞。燈下紅兒,眞堪銷恨,花前碧玉,耐可忘憂。是鄕足老,任悠悠世事,爛羊作尉,屠狗封侯。」下半指先生新製《鳴鴻度》等樂府也。先生遇呉順恪事,觀共自著《敬修堂同學出處偶記》,似有出於傳聞之過者。然當時已有。「不羨林宗孟敏,還同李白汾陽」之語,傳聞亦非盡無因也。蔣心餘士銓《雪中人傳奇》,敘事頗賅,惟誤其名作培繼培繼,字玉望,先生族弟也。縐雲石,今歸吾鄕扶風氏。

昭儀題驛壁詞[编辑]

昭儀題驛壁詞,結語爲文山所諷。後抵北,乞爲女道士,號沖華,卒不得與二夫人比烈。觀文山之惜昭儀,即以見文山審擇自處,蓋已有素,安得重有黃冠之請,與昭儀同符耶?趙雲松《陔餘叢考》謂「當以《心史》爲據,《宋史》誣爲文山」云云,記載失實。然《心史》記文山事,他亦未可盡信。徐乾學《通鑑後編考異》,謂姚士磷所僞託也。昭儀詞,陳水南渚山堂詞話》云宮人張瓊瑛[9]

《詩女史》記少游女詩不可信[编辑]

《詩女史》載「靖康間題驛壁詩『眼前雖有還鄕路,馬上曾無放我情』,爲秦少游女」。考,少游女適范祖禹仲温,所謂「『山抹微雲』女婿」也。與其妾紅鸞,倶不聞有流離事。而少游又不聞有第二女。《詩女史》之説與《宋詩紀事》所引《梅澗詩話》概不可信。祖禹正獻,見《困學紀聞》,《宋史》失載。

《滹南》論[编辑]

王從之若虚,自號慵夫藁城人。承安二年進士。博學好持論,多爲名流所推服。生平論詩,大抵本其舅周德卿之説。不喜涪翁而尊坡公,嘗言:「坡公,《孟子》之流,涪翁揚子法言》而已。」著有《滹南詩話》,間及詩餘,亦往往中肯。云「陳後山坡公以詩爲詞,大是妄論。蓋詞與詩衹一理,自世之末作,習爲纖艷柔脆,以投流俗人之好。髙人勝士,或亦以是相矜,日趨於委靡,遂謂其體當然,而不知其弊至於此也。顧或謂先生慮其不幸而溺焉,故援而止之,特寓以詩之法。斯又不然。公以文章餘事作詩,又溢而作詞,其揮霍遊戲所及,何矜心作意於其間哉?要其天資髙,落筆自超凡耳。」[10]此條論坡公詞極透徹。髯翁樂府之妙,得《滹南》而論定也。

七絶歌法[编辑]

七言絶歌法,若《竹枝》、《柳枝》、《淸平調》、《雨淋鈴》、《陽關》、《小秦王》、《八拍蠻》、《浪淘沙》等闋,但異其名,即變其腔。至而譜之,存者獨《小秦王》耳。故東坡《陽關曲》借《小秦王》之聲歌之。《漁隱叢話》云:「《小秦王》必雜以虚聲乃可歌。此即《樂府指迷》所謂『教師唱家之有襯字』。其中二十八字爲正格,餘皆格外字,以取便於歌,如古樂府『妃呼豨』」云云[11]。凡七言絶皆然,不獨《小秦王》也。人歌《陽關》衍至一百餘字,想亦借《小秦王》之聲,非當時裂笛之舊矣。

塡詞不別用襯字[编辑]

七言絶歌法,必有襯字以取便於歌。五言六言皆然,不獨七言也。後並格外字入正格,凡虚聲處,悉塡成辭,不別用襯字,此詞所繇興已。沈存中云:「託始於王涯。」又云:「前貞元元和間,爲之者已多。」陸務觀云:「倚聲製辭,起於之季世。」

竹垞后《洗粧樓詞》[编辑]

王鼎《焚椒録》甚穢褻,不足道。然其載后被冤誣始末,與史誌異同,詳略互見,堪資考訂。自古宮闈之獄,未有甚於后者。所惜耶律乙辛張孝傑剖棺戮屍,時尚在,不爲之補敘,以快讀者,亦記事家未了案也。朱竹垞后《洗粧樓詞》:「回心院子,問殿腳香泥,可留蕭字。懷古情深,《焚椒》尋蠹紙。」直以《洗粧樓》屬道宗蕭后也。

周美成得罪之由[编辑]

小説:「周美成以《少年遊》得罪外謫。」考,《浩然齋雅談》:「時爲太學生,因此詞遂與解褐,未有外謫之事。既而上問《六醜》之義,教坊使袁綯進曰:『起居舍人新知潞州周邦彦所作也。』召而訊之,對曰:『此犯六調,皆聲之美者,然絶難歌。昔髙陽氏有子六人,才而醜,故以比之。』上喜,意將留行。會起居郎張果與之不咸,廉知嘗於親王席上賦詞贈歌鬟,爲蔡京道其事。上知之,自此得罪。」[12]之得罪,由於張果蔡京之譖,非爲《少年游》詞,因親王席上妓,非師師也。弁陽翁之言,較小説家差核實可據。《六醜》,楊用修易爲《個儂》,殆未喩淸眞之義耶!

賀方回之武臣[编辑]

劉後邨跋總管徐汝乙詩,以賀方回之武臣。而《老學菴筆記》稱其「喜校書,丹黃不去手,詩文皆髙,不獨詞也。」[13]古之武臣工詩文者有矣,若丹黃好典籍,惟方回耳。《繫年要録》:「紹興二年正月甲子,詔平江府守臣市賀鑄家所鬻書,以實三舘。二月戊午,將仕郎賀廩獻書五千巻,詔吏部添差,平江府糧料院。」子也。二子,曰、日,隱『方回』二字於中。不可考。

西麓竹山品誼髙[编辑]

陳西麓嘗爲制置司參議官。亡,有告慶元遺老通於海上,西麓爲魁,幸而得脱。蔣竹山大德間憲使臧夢解陸垕交章薦其才,卒不起。生平著述,多以義理爲主,有《小學詳斷》。觀二公軼事,足見品誼之髙,不止爲塡詞家也。

詞襲前人語[编辑]

詞有襲前人語而得名者,雖大家不免。如方回「梅子黃時雨」、耆卿「楊柳岸曉風殘月」、少游「寒鴉數點,流水繞孤邨」、幼安「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等句,惟善於調度,正不以有藍本爲嫌。

黃叔暘考證疎[编辑]

東坡錢塘毛滂爲法曹掾。既辭去,以贈妓《惜分飛》詞,激賞於東坡,遂折柬追回,留連數月。説見黃叔暘《絶妙詞選》。按,《東坡集》施元之注:「元祐初,公在翰苑,入京師,以詩文謁見。公出守錢塘適爲掾」云云。是公與在翰苑日已知之,不自守錢塘始也。公尺牘中答者七,其一、其二皆翰苑時作,尤爲可據。至元祐初爲知名士,同時如使君、賈耘老沈文伯咸與交。以公之禮賢愛才,顧俟既去,始見其詞而激賞追回,應無是理。叔暘南宋人,考證若是之疎,不可解也。

劉輝歐公[编辑]

歐陽公知貢舉,爲下第舉子劉輝等所忌,作《醉蓬萊》、《望江南》誣之。按,原名,字之道鉛山人,嘉祐四年進士。公素惡其文,及是以《堯舜性仁賦》爲公所賞,見《文獻通考》。是後仍出歐陽公之門矣。

范公《漁家傲》得東山詩意[编辑]

范公《漁家傲》自得東山詩意。小序:「君子之於人,序其情而閔其勞,所以悅也。」必以《六月》、《采芑》繩之,無乃非姬公之志與。瞿佑歸田詩話》襲窮塞主之説,言公以總帥而出此語,宜乎士氣不振,而無成功[14]。書生之見,眞足噴飯!

韓侂胄陸放翁[编辑]

四朝聞見録》:「放翁致仕後,韓侂胄固欲其出,公勉應之。侂胄喜附己,至出所愛四夫人擘阮起舞,索公爲詞,有「飛上錦裀紅縐」之語。今《放翁集》無此詞。」四夫人,侂胄新進之妾,亦見《四朝聞見録[15]。《詞林紀事》引《續資治通鑑》「四知郡夫人」者,誤也。

辛稼軒不附和韓侂胄[编辑]

宋史辛稼軒附和韓侂胄開兵端,見《侂胄傳》,而《棄疾本傳》不載[16]。蓋傳聞之誣,謝疊山已曾辯之。夫稼軒末造,以文章氣節自命,交遊如朱晦翁陳同甫党懷英輩,皆一時儒碩俊雄,而死後又若與疊山有冥契焉,偉矣。曾生前不及華岳葉洪之徒,而附和侂胄以希榮乎?至劉改之《西江月》、《淸平樂》等闋,眞與劉後邨啓並騰笑千古矣!

史彌遠堪入《姦臣傳》[编辑]

史彌遠專權三十餘年,威焰聲勢,尤甚於侂胄,而《宋史》不入《姦臣傳》。豈以弛僞學之禁,而爲之諱哉!乃僞學禁弛,旋禁其士大夫作詩,益可笑已。《江湖集》詩餘凡二家,殆即《瀛奎律髓》所謂「孫花翁之徒,改業而爲詞與」。陳宗之書肆名芸居樓,在今杭城弼教坊呉夢窗《丹鳳鳴詞》感芸居樓而作。

梅邨二詞不作三家邨語[编辑]

梅邨《閨詞》:「煙鎖畫橋人病,燕子玉關歸信。」按,調寄《如夢令》《詠別詞》:「廉織細雨緑楊舟,畫閣玉人垂手。」按,調寄《西江月》尋常吐屬,自不作三家邨語。

南宋諸老尤擅詠物[编辑]

詠物雖小題,然極難作,貴有「不著粘不脱」之妙,此體南宋諸老尤擅長。姜白石《蟋蟀》云:「候舘迎秋,離宮弔月,別有傷心無數。」髙竹屋《梅》云:「雲隔溪橋人不度,的皪春心未縱。又開遍西湖春意爛,算群花、正做江山夢。」史梅溪《春燕》云:「還相雕梁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王碧山《春水》云:「別君南浦,翠眉曾照波痕淺。再來漲緑迷舊處,添卻殘紅幾片。」《蟬》云:「病翼驚秋,枯形閲世,消得斜陽幾度。」《櫻桃》云:「薦筍同時,歎故園春事,已無多了。貯滿筠籠,偏暗觸、天涯懷抱。謾想靑兒初見,花陰夢好。」張玉田《春水》云:「和雲流出空山,甚年年淨洗,花香不了。」《孤鴈》云:「寫不成書,衹寄得相思一點。」數語刻畫精巧,運用生動,所謂空前絶後矣。

詞貴雅正[编辑]

張玉田云:「詞貴雅正,如周美成『最苦今宵,夢魂不到伊行。天便教人,霎時廝見何妨』、『許多煩惱,衹爲當時一晌留情』,所謂變淳泊爲澆漓矣。」韙哉是言。雅俗正變之殊,學者誠不可不辨。「銷魂當此際」,東坡所以致誚於少游也。

芭蕉樹[编辑]

邊廷實詩:「自聞秋雨聲,不種芭蕉樹」,爲王元美所誚,以芭蕉無樹名。朱竹垞云:「芭蕉樹,出《維摩詰經》」,固不止王阮亭所舉《花間詞》「笑指芭蕉林裏住」,可通融也。廷實又有詞云:「亭上雨來人欲去。爲怕離聲,不近芭蕉樹。」

楊孟載詩纖巧[编辑]

王元美楊孟載「尚短柳如新折後,已殘梅似半開時」,謂類《浣溪沙》詞。朱竹垞又舉「細柳已黃千萬縷,小桃初白兩三花」、「雨頡風頏枝外蝶,柳遮花映樹頭鶯」、「花裡小樓雙燕入,柳邊深巷一鶯啼」、「眉暈淺顰橫曉緑,臉消殘纈膩春紅」、「小雨送花靑見萼,輕雷催筍碧抽尖」等句,執是以例,其不爲《浣溪沙》者幾何,豈獨孟載哉?大抵孟載未洗人之習,詩多工秀輕俊。工秀之極,形爲纖巧,輕俊之過,流於卑弱,勢所必至。至如「白鷺下田千點雪,黃鶯上樹一枝花。」,益乖大雅矣。 。

詩餘名義縁起始見《碧鷄漫志》[编辑]

詩餘名義縁起,始見王頤堂碧鷄漫志》。至楊升菴丹鉛録》、都玄敬南濠詩話》、毛稚黃《塡詞名解》,因而附益之。今《知不足齋叢書》所刻《碧鷄漫志》,頗有舛誤,疑非善本。

以琴曲入詞[编辑]

《醉翁操》本琴曲,今入詞,傳詞亦止兩首。

梁貢父詞灑脱有致[编辑]

山谷云:「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通叟云:「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碧山云:「怕此際、春歸也過中路。君行到處,便快折河邊,千條翠柳,爲我繫春住。」三詞同一意,山谷失之笨,通叟失之俗,碧山差勝。終不若梁貢父云:「拚一醉留春,留春不住,醉裡春歸。」爲灑脱有致。

呉彦髙用韻謹飭有法[编辑]

呉彦髙爲中州樂府之冠,不特詞髙,其用韻亦謹飭有法。如《人月圓》專用「麻」韻,《春從天上來》專用「靑」韻,《滿庭芳》專用「鹽」韻,皆用《廣韻》。即《風流子》「陽」「唐」並用,衹就近通融,不擱入「江」也。

古詞不全[编辑]

古來詞不全者,後蜀孟昶《洞仙歌令》,花蕊夫人《采桑子》,司馬棫《黃金縷》,戴復古妻《祝英臺近》,無名子《唐多令》,張紅橋《蝶戀花》,小靑《南鄕子》。

詞不全而並亡調名[编辑]

詞不全而並亡調名者,杜牧之「正銷魂、梧桐又移翠陰」,呉越王錢俶「金鳳欲飛遭掣搦。情脈脈。行即玉樓雲雨隔」、南唐潘佑「樓上春寒花四面。桃李不須誇爛漫。已失了東風一半」、陸放翁「飛上錦裀紅縐」、王荊公呉國夫人「待得明年重把酒,攜手,那知無雨又無風」。

調名《師師令》非因李師師[编辑]

張子野《師師令》相傳爲贈李師師作。按,子野天聖八年進士,見《齊東野語[17]。至熙寧六年,年八十五,見《東坡集》。熙寧十年,年八十九卒,見《呉興志》。自子野之卒,距政和重和宣和年間,又三十餘年,是子野已不及見師師,何由而爲是言乎?調名《師師令》,非因李師師也。好事者率意附會,並忘子野年幾何矣,豈不疎與!

周益公小瓊[编辑]

歌者小瓊石湖居士所謂「三傑」之一也。周益公贈以《點絳脣》詞。按,益公夫人極妬,《韋居聽輿》載其事,頗足發哂。南宋益公有侍妾曰芸香,姓氏,錢唐人,能爲新聲,豈即夫人所妬之媵與?厲樊榭云:「益公,《宋史》:『紹興二十年進士』,據咸淳《臨安志》:『紹興二十一年趙逵榜』,《宋史》誤也。」

史梅溪才佳而其人無足稱[编辑]

史梅溪奇秀淸逸,爲詞中俊品,張功甫序其集而行之,乃甘作權相堂吏,身敗名裂,卒與耿檉董如璧輩,並送大理,何其悖也?新安程有徽以進士第,久滯選調,侂胄招而舘之南園經年不與朝士大夫接,朝士大夫亦無知之者。初未嘗從侂胄求官,侂胄欲授以掌故,不願也。侂胄既敗,拂袖歸,人方知之而憐之,不謂侂胄黨也。邦卿顧不出此,而爲蘇師旦之續,至使雕華妙手,姓氏不見録於文苑中。其才雖佳,其人無足稱已。樓敬思「科目困人」之語,非持平之論。

詠梨花詞[编辑]

周美成《詠梨花》云:「傳火樓臺,妬花風雨,長門深閉。亞簾櫳半濕,一枝在手,偏勾引黃昏涙。」用「深閉門」及「一枝春帶雨意」,圓轉工切。黃德夫則云:「一春花下,幽恨重重。又愁晴,又愁雨,又愁風。」卻絶不使梨花事,然何嘗不是梨花耶?

巻二[编辑]

易安居士蒙詬抱誣[编辑]

妃子沼,重歸少伯。美人亡息,再醮荊王。簡帙工訛,殊難理遣。世傳易安居士再適張汝舟,卒至對簿,有與綦處厚啓云云,爲時訕笑。今以《金石録後序》考之,易安之歸德甫,在建中辛巳,時年一十有八。後二年癸未,德甫出仕宦。二十三年靖康丙午,德甫淄川。其明年建炎丁未,奔母喪。又明年戊申,德甫起復,知建康府。又明年己酉春,罷職。夏,被旨知湖州。秋,德甫遂病不起。時易安年四十有六矣。越五年,紹興甲寅,作《金石録後序》,時年五十有一。其明年乙卯,有上二公詩,猶自稱閶閻嫠婦,時年五十有二。豈有「就木之齡已過,隳城之涙方深,頗爲此不得已之爲,如文姬故事」?意必當時嫉元祐君子者,攻之不已,而及其後。而文叔之女多才,尤適供謠諑之喙。致使世家帷簿,百世而下,蒙詬抱誣,可慨也已。

易安再適不可信[编辑]

易安居士再適張汝舟,卒至對簿,有與綦處厚啓云云。人説部,多載其事。大抵彼此衍襲,未可盡信。《宋史·李文叔傳》附見易安居士,不著此語。而容齋德甫未遠,其載於《四筆》中,無微辭也。且失節之婦,子朱子又何以稱乎?反覆推之,易安當不其然。

易安《武陵春》[编辑]

易安《武陵春》,其作於祭湖州以後歟?悲深婉篤,猶令人感伉儷之重。葉文莊乃謂語言文字,誠所謂不祥之具,遺譏千古者矣,不察之論也。南康謝蘇潭方伯啓昆詠史詩云:「風鬟尚怯胥江冷,雨泣應含婦悲,回首靜治堂舊事,翻茶校帖最相思。」措語得詩人忠厚之致。

易安淑眞均善於言情[编辑]

易安「眼波纔動被人猜」,矜持得妙;淑眞「嬌癡不怕人猜」,放誕得妙。均善於言情。

言情以雅爲宗[编辑]

言情以雅爲宗,語豐則意尚巧,意褻則語貴曲。顧夐《訴衷情》云云,張泌《江城子》云云,直是傖父脣舌,都乏佳致。

言情之詞必藉景色映託[编辑]

言情之詞,必藉景色映託,乃具深宛流美之致。白石「問後約、空指薔薇,歎如此溪山,甚時重至。」又「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歩羅襪。歸來後翠尊雙飲,下了珠簾,玲瓏閒看月。」似此造境,覺秦七黃九尚有未到,何論餘子!

《詞律》失考[编辑]

紅友詞律》,如《南歌子》、《荷葉杯》等體,多注「雙調」。西林先生云:「雙調乃燕樂二十八調、商聲七之一曲之大段名也。」詞中《雨淋鈴》、《何滿子》、《翠樓吟》,皆入雙調。萬氏失考,誤以再疊當之,有此卮言。

林外用古韻[编辑]

林外《洞仙歌》,見《四朝聞見録》。紹興三十年進士,著《嫩窟類稿》。《齊東野語》稱其人西湖酒肆,傾倒錢篋,循環無窮,時人驚傳酒肆有神仙至云云[18]。與《聞見録》所載題垂虹橋事,遊戲奇譎,彷彿同之。海鹽張詠川宗橚《詞林紀事》言此闋用「筱」、「嘯」韻,後段「我」字、「過」字、「鎖」字用「哿、個」韻。古以「魚」、「虞」、「蕭」、「餚」、「豪」、「歌」、「麻」、「尤」八韻爲角聲,皆可通轉,此用古韻,不獨方言也。

以方言合韻[编辑]

以方言合韻,不獨林外詞。韓玉《賀新郎》、《卜算子》,程珌《滿庭芳》、《減字木蘭花》,趙長卿《水龍吟》,與黃魯直「老子平生,北,最愛臨風笛」,借協間音韻,詞家用韻變例。

《浣溪沙》[编辑]

《周官·内司服·素沙》註:「今之白縛也。」按,沙,古「紗」字,今詞名《浣溪沙》,作「沙」是也。縛,聲類,以爲今正 「絹」字。

無名氏《同調異名録》[编辑]

《臨江仙》,一名《鴈後歸》,見《東山寓聲樂府》。《江城梅花引》,一名《攤破江神子》,見《書舟詞》。《八聲甘州》,一名《瀟瀟雨》;《鳳凰閣》,一名《數花風》;《霜葉飛》,一名《鬥嬋娟》,見《山中白雲》。《朝天子》,一名《朝天紫》,見《詞品》。《十六字令》,一名《花嬌女》;《如夢令》,一名《小梅花》;《天仙子》,一名《萬斯年》;《點絳脣》,一名《十八香》;《思歸樂》,一名《二色宮桃》,《朝玉階》,一名《散天花》;《靑玉案》,一名《客中憶》;《夢行雲》,一名《六幺花十八》;《倒犯》,一名《吉了犯》,見無名氏《同調異名録》。此紅友詞律》所未載。

人自度腔[编辑]

紅友詞律》於人自度腔概置弗録。既録製矣,何獨於而置之?謂律呂有未協,又安知律呂之必不協也。竊意王太倉之《怨朱絃》、《小諾皋》,楊新都之《落燈風》、《誤佳期》,徐山陰之《鵲踏花翻》,陳華亭之《欄杆拍》,皆當補列。惟湯臨川《添字昭君怨》,本出傳奇,宜從《乾荷葉》、《小桃紅》例,以示界限。

自度曲[编辑]

《滿鏡愁》,仁和沈去矜自度曲也。《撥香灰》,錢唐毛稚黃自度曲也。

張叔夏絶句[编辑]

袁伯長《延祐四明志》載張叔夏《題腰帶水》絶句云:「犀繞魚懸事已非,水光猶自濕雲衣。山中幾日渾無雨,一夜溪痕又減圍。」趙谷林稱其語意佳絶。按,叔夏詩,朱竹垞曾見於金陵,後不可得。其《詞源》上下巻,令江都有刊本。

張叔夏《題墨蒲萄畫巻》[编辑]

張叔夏《題曾心傳藏温日觀墨蒲萄畫巻》詞,《山中白雲》失載。叔夏交最深,集中故多寄贈之作。知歸子末僧也。詞云:「想不勞、添竹引龍鬚,斷梗忽傳芳。記珠懸潤碧,飄颻秋影,曾印禪窗。詩外片雲落莫,錯認是花光。無色空塵眼,霧老煙荒。一翦靜中生意,任前看冷淡,眞味深長。有淸風如許,吹斷萬紅香。且休教夜深人見,怕誤他、看月上銀床。凝眸久,卻愁捲去,難博西涼。」係《甘州》調。叔夏亦工墨水仙,當時謂得趙子固瀟灑之意。

竹垞得力於樂笑翁[编辑]

竹垞自云:「倚新聲,玉田差近。」其實玉田詞疎,竹垞謹嚴。玉田詞淡,竹垞精緻。殊不相類。竊謂小長蘆撮有南宋人之勝,而其圓轉瀏亮,應得力於樂笑翁耳。

茗柯[编辑]

竹垞《橄欖》詞:「更憶夜闌時,配取茗柯消殘醉,滿傾壇盞。」用《世説尹「茗柯有實理」語。按,《世説·賞譽篇》注:「柯,一作『朾』,又作『仃』,又作『打』。」吾友陳仲魚云:「作『朾』,是也。仃、打,別字。《任誕篇》『茗艼』,即『茗朾』也。《晉書·山簡傳》作『酩酊』,乃俗字。茗朾,蓋形容其頽唐。《晉書·張憑傳》:『勃窣爲理窟』,亦即茗朾有實理之義。」仲魚又嘗辨《文選·潘岳閒居賦》注引安革猛詩:「『革猛』爲『韋孟』之僞,安羨文。」宮詹載其説入《養新録》。

竹垞詠物不減南宋諸老[编辑]

竹垞詠物不減南宋諸老。李秋錦《催雪·詠珍珠蘭》、《惜秋華·詠牽牛花》,李耕客《珍珠令·詠珥》、《解連環·詠釧》、《瑤花·詠玉繡球》等作,細意熨貼,雖茶煙閣體物,亦無以過也。

秋錦《筍》詞[编辑]

嘉興人家,蠶時忌筍,以音同「損」也。秋錦《筍》詞:「猶憶曉垞煙際。山童擔向水寺。正採桑時候,除了蠶娘,更無人諱。」運俗事極雅。秋錦原名虞兆潢海鹽籍。全謝山祖望《詞科摭言》,戴菔塘《吏垣牘略》兩名並列,倶屬謬誤。見李敬堂《鶴徵録》。

耕客寫帆影[编辑]

耕客《耒邊詞》:「忽遮紅日江樓暗,衹認是涼雲飛度。待翠蛾簾底憑看,已過幾重煙浦。」寫帆影,眞入神之筆。

王价人深於詞[编辑]

嘉興王价人,爲梅里風雅之倡,尤深於詞。相傳价人少失畢,《》、《》不卒讀。弱冠偶覽《琵琶》傳奇,輒欣然會意曰:「此無難。」即據案唔唔學塡詞,竟合調,積三千餘篇。族弟邁人,捆裁以往。舟次瑞洪鎭,鎭有張睢陽公廟,即鄱陽湖神也。凡渡湖者,祀廟始發。价人以公義炳千秋,功撐半壁,陰司之靈封,默相風濤之巨險,自應軫民財而紓物力。乃明禋之侈,同於暴殄,神意當不其然。因爲文祭告焚之。旋解維,不數里,遇盜,价人赴水僅脱。盜取篋衍,盡投諸湖。迨抵署,日夕記憶不可得。鬱鬱居歳餘,復積百闋緘之。歸到家後發視,碎如刀劃,蝕如蟲嚙,殆無完紙。此事絶異,眞理之不可解者。价人買妾,難婦也,逢其故偶,還之,作《滿庭芳》以贈。 。

侯彭老[编辑]

陳東率諸生上書,論者以比賈誼之痛哭,然其先固已有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長沙侯彭老以太學生上書得罪,詔歸本貫,綴詞別同舍,事見《淸波雜志》。今人知有陳東,不知有侯彭老也。詞云:「十二封章,三千里路。當年走遍東西府。時人莫訝出都忙,官家送我還鄕去。三詔出山,一言悟主。古人料得皆虚語。太平朝野總多歡,江湖幸有寬閒慮。」

《遼詩話》載髙麗[编辑]

吾鄕周松靄先生著《遼詩話》,爲沈歸愚先生所賞,稱其事典而核,語贍而雅。所載髙麗詞十四闋,足以備徵文而資數典,因録之,並附句讀。

《太平年》云:「皇州春滿群芳麗,散異香旖旎。鰲宮開宴賞佳致,舉笙歌鼎沸盡日遲遲和風媚,柳色煙凝翠。惟恐日西墜,且樂歡醉。」《金盞子令》云:「東風報暖,到頭佳氣漸融怡。巍峨鳳闕,起鰲山萬仞,爭聳雲涯梨園子弟,齊奏新曲,半是塤篪。見浦筵簪紳醉飽,頌鹿鳴詩。」《獻天壽》云:「日暖風和更遲,是太平時。我從蓬島整容姿,來降賀丹墀。幸逢鐙節眞佳會,喜近天威。神仙騫算好無期,獻君壽,萬千斯。」《慶金枝令》云:「莫惜金縷衣,勸君惜、讀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折空枝一朝杜宇纔鳴後,便從此、歇芳菲。有花有酒且開眉,莫待滿頭絲。」《風中柳令》云:「愛鬢雲長,惜眉山翠,昨相見一時眠起。爲伊尚未,欲將言相戲。早尊前會人深意霎時間阻,眼兒早巴巴地,便也解封題相寄。怎生是款曲,終成連理。管勝如舊來識底。」《行香子慢》云:「瑞景光融。煥中天霽煙,佳氣蔥蔥。皇居崇壯麗,金碧輝空。彤霄外、瑤殿深處,簾捲花影重重。迎歩輦幾簇眞仙,賀慶壽新宮方逢。聖主龍飛正休盛,大甯朝野歡同。何妨宴賞,奉宸意慈容。韶音接、讀霞觴將進,慧爐飄馥香濃。長願承顏,千秋萬歳,明月淸風。」《雨中花慢》云:「宴闋倚闌,郊外乍別芳姿,醉登長陌。漸覺聯綿離緒,淡薄秋色。寶馬嘶頻,寒蟬噪晩,正傷行客。念少年蹤跡。風流聲價,涙珠偸滴從前與酒朋花侶,鎭賞畫樓瑤席。今夜裡淸風明月,水邨山驛。往事悠悠如夢,新愁苒苒如織。斷腸望極。重逢何處,暮雲凝碧。」《萬年歡慢》云:「禁篽初晴。見萬年枝上,巧囀鶯聲。藻殿連雲,萍曦髙照簷楹。好是簾開麗景,裊金爐、香暖煙輕。傳呼道天蹕來臨,兩行拱引簪纓看看筵敞三淸。洞寶玉杯中,滿酌犀觥。爛漫芳葩,斜簪慶快春情。更有簫韶九奏,簇魚龍、百戲倶呈。吾皇願久保洪圖,四方長樂昇平。」《百寶粧》云:「一抹絃器,初宴畫堂,琵琶人抱當頭。髻雲腰素,仍占絶風流。輕攏慢捻生情態,翠眉顰、無愁還似愁。變新聲自成《濩索》,還共聽,奏《梁州》彈到遍急敲頻,分明似話,爭知指面纖柔。坐中無語,惟斷續金虯。曲終暗會王孫意,轉歩蓮、徐徐卸鳳鉤。捧瑤觴爲喜知音,勸佳人沈醉遲留。」《惜花春起早慢》云:「向春來睹園林繡出,滿楹鮮萼。流鶯海棠枝上弄舌,紫燕飛繞池閣。三眠細柳,垂萬條羅帶柔弱。爲思量昨夜,去看花猶自斑駁須拚盡日尊前,當媚景良辰,且恁歡謔。更闌夜深,秉燭對花酌。莫孤輕諾。鄰鷄唱曉,驚覺來連忙梳掠。向西園惜群葩,恐怕狂風吹落。」《水龍吟令》云:「洞天景色長春,嫩紅淺白開輕萼。瓊筵鎭起,金爐煙重,香凝錦幄。窈窕神仙,妙呈歌舞,攀花相約。彩雲月轉,朱絲網除,任語笑、抛球樂繡袂風翻鳳舉,轉星眸、柳腰柔弱。頭籌得勝,歡聲近地,花光容約。滿座嘉賓,喜聽仙樂。交傳觥爵。吟欲罷,彩雲搖曳,相將去、歸寥廓。」《水龍吟慢》云:「玉皇金闕長春,民仰髙天欣戴。年年一度定佳期,風情多感慨。綺羅競交會。爭折花枝兩相對。舞袖翩翩歌舞,妙撩粉面,斜窺翠黛錦額門開,彩架球兒,當先誘神仙隊。融香拂席,舞《霓裳》、動鏗鏘環珮。寶座巍巍,五雲密、讀歡呼爭拜。退管絃,衆作欲歸去,願吾皇萬年恩愛。」《金盞子》云:「麗日舒長,正蔥蔥瑞氣,遍滿神京。九重天上,五雲開處,丹樓碧閣崢嶸。繁宴初開,錦帳繡幕交橫。應上元佳節,君臣際會,共樂昇平廣庭羅綺紛盈。動一部笙歌盡新聲蓬萊宮殿神仙景,浩蕩春光,邐迤玉城。煙收雨歇,天色夜更澄淸。又千尋火樹鐙山,參差帶月鮮明。」《千秋歳引》云:「想風流態,種種般般媚。恨別離時太容易。香牋欲寫相思意,相思涙滴香牋字。畫堂深,銀燭暗,重門閉似當日歡娯何日遂,願早早相逢重設誓。美景良辰莫輕棄。鴛鴦帳裡鴛鴦被,鴛鴦枕上鴛鴦睡,似恁地,長恁地,千秋歳。」以上《風中柳令》、《雨中花慢》、《萬年歡慢》、《水龍吟令》、《千秋歳引》五闋,與樂府亦不甚異。

丁誠齋編《歌詞自得譜》[编辑]

四聲二十八調,自以後,移並裁減,沿稱某宮某調。所謂某官某調者,曲之大段名。凡詞統入諸調中。宮調之理,近莫可曉。成化間,丁誠齋文頫自號秦淮漁隱。編《歌詞自得譜》數十巻,如李太白「簫聲咽」、司馬才仲「妾本錢塘江上住」、蘇子瞻「大江東去」、李易安「蕭條庭院」,皆註明某宮某調,及十六字法,足備考訂,然亦安能質前人於異代而信其必然也!

今《樂府指迷》實玉田《詞源》下巻[编辑]

《樂府指迷》本爲沈伯時撰,今相傳張玉田《樂府指迷》,與陸輔之《詞旨》並行者,實即玉田《詞源》下巻也。

度曲之「度」當讀入聲[编辑]

度曲之「度」,今人去聲讀,而不知當從入聲讀也。《漢書·元帝贊》:「自度曲,被歌聲。」註:「度;音大各反,其義爲隱度之度,非過度之度。」以此知古文苑宋玉笛賦》「度曲羊腸。」,《文選·張平子西京賦》「度曲未終。」,均讀如《漢書·贊》。

少游遣姬[编辑]

秦少游姬人邊朝華,極慧麗,恐礙學道,賦詩遣之,自傳所謂「春隨樊素一時歸。」也。未幾南遷,過長沙,有妓生平酷慕少游詞,至是託終身焉。少游有「江幸自繞山,爲誰流下去」云云,繾綣甚至,豈情之所屬,遽忘其前後之矛盾哉?藉令朝華聞之,又何以爲情?及少游卒於,喪還,妓自縊以殉。此女固出婁婉陶心兒上矣。

蕭淑蘭[编辑]

蕭淑蘭張世英詞「妾意爲君多,君心棄妾那」,押虚字古雅。此《左氏傳》「棄甲則那」之「那」,訓「何」也。若《後漢書》「公是韓伯休那」[19],乃語助,當去聲讀。

劉伯壽《花發狀元紅慢》[编辑]

劉伯壽《花發狀元紅慢》一百二字,紅友詞律》失載。伯壽洛陽九老之一,《石林燕語》所謂「戴花使」也。神宗朝,官祕書監[20]。時洛陽花品以狀元紅爲冠,致仕後,攜歌工花日新就妓郜懿家賞燕,乃撰此曲。詞云:「三春向暮,萬卉成陰,有嘉艷方坼。嬌姿嫩質。冠群品,共賞傾城傾國。上苑睛畫暄,千素萬紅尤奇特。綺筵開,會詠歌才子,壓倒別有芳幽苞小,歩障華絲,綺軒油壁。與紫鴛鴦、素蛺蝶,自淸旦、往往連夕。巧鶯喧翠管,嬌燕語雕梁留客。武陵人,念夢役意濃,堪遣情溺。」郜懿李定母。同時有三李定,此劾東坡李資深也。

《詞律》遺漏[编辑]

詞八百二十餘調,二千三百餘體。紅友詞律》録止六百六十餘調,千百八十餘體,則此外滲漏正多矣。姑就其所見之尤可誦者抄之。袁宣卿《劍器近》九十六字:「夜來雨。賴倩得、東風吹住。海棠正妖嬈處。且留取。悄庭戸。試細聽、驚啼燕語。分明共人愁緒。怕春去。佳樹。翠陰初轉午。重簾未捲,乍睡起、寂寞看風絮。偸彈淸涙寄煙波,見江頭故人,爲言憔悴如許。彩牋無數。去卻寒暄,到了渾無定據。斷腸落日千山暮。」元遺山《小聖樂》七十五字:「緑葉陰濃,遍池亭水閣,偏趁涼多。海榴初綻,朶朶蹙紅羅。乳燕雛鶯弄語,對髙柳鳴蟬相和。驟雨過。似瓊珠亂撒,打遍新荷。人世百年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虚過。富貴前定,何用苦奔波。命友邀賓燕賞,飲芳尊淺斟低歌。且酩酊、從教二輪,來往如梭。」

《詞律》失載《珍珠令》[编辑]

《山中白雲》 《珍珠令》五十字,紅友詞律》失載。詞云:「桃花扇底歌聲杳,愁多少。便覺道花陰閒了。因甚不歸來,甚歸來不早。滿院飛花休要掃,待留與薄情知道。伯一似飛花,和春都老。」

《詞品》引據博洽[编辑]

楊用修詞品》四巻,論列詩餘,頗具知人論世之概,不獨引據博洽而已。其引據處,亦足正俗本之誤。如云:「《文選·江文通別賦》『閨中風暖,陌上草熏』,六一詞『草熏風暖搖征轡』用此。俗本改『熏』作『芳』。」「中山王《文木賦》『奔電屯雲,薄霧濃雰』,《漱玉詞》「薄霧濃雰愁永晝」用此,俗本改『雰』作『雲』。」「杜公『關山同一點』,『一點』字絶妙東坡《洞仙歌》『一點明月窺人』用此。今杜詩改『點』作『照』,成小兒語,幸《草堂詩餘注》可證。」[21]其他辨訂,淵該綜核,終非陳耀文胡元瑞輩所可仰而攻也。

墓在襄陽[编辑]

宋茗香先生大樽《邗江雜詠》云:「曉風殘月劇堪憐,夢續揚州不計年。一種荒寒誰管領,司動讓屯田。」詩致絶佳,蓋猶沿《分甘餘話》稱儀徵西地名仙人掌,有柳耆卿墓之訛[22]。其實墓在襄陽,非儀徵也。漁洋説似與《避暑録話》較近[23]

《山房隨筆》之談[编辑]

山房隨筆》載劉改之辛幼安朱子張南軒爲之地云云,與《宋史》不合。幼安兩知紹興府,皆在慶元四年以後。朱子東,乃淳熙八九年間。南軒初未嘗官東也,又何得爲之地乎?正與《絶妙詞選》載毛澤民蘇子瞻事,同爲無稽之言也。

《日知録》論[编辑]

詞「小草舊曾呼遠志,故人今有寄當歸。」《日知録》云:「稼軒久宦南朝,未得大用,晩歳有廉頗思用之意。竊謂此當與《摸魚兒》、《破陣子》等闋合看,感慨自見。」[24]

今本長吉詩之訛[编辑]

嘗疑李長吉《美人梳頭歌》「玉釵落處無聲膩」,釵,當作「梳」,於義爲順,且與下「釵」字不複,苦無從校勘。後閲苕溪漁隱《水龍吟·檃括梳頭歌》詞云:「纖手犀梳,落處膩無聲,重盤鴉翠」,乃信今本長吉詩之訛,賴有漁隱詞爲之證也!

姜白石詞誤引桓温[编辑]

白石《長亭怨慢》小引大司馬云云,乃庾信枯樹賦》,非桓温語。

「白日見鬼」語亦有本[编辑]

「雲中鷄犬劉郎過,月下笙歌煬帝歸」,羅江東句也,人謂之「見鬼詩」。然則岳倦翁劉改之「白日見鬼」,語亦有本。

張仲舉詞兼諸公之長[编辑]

張仲舉詞出南宋,而兼諸公之長。如《題梅花巻子》云:「墨池雪嶺三生夢,喚起縞衣仙子。仍獨自伴,瘦影黃昏,和月窺窗紙」,絶似石帚;《西湖泛舟》云:「藕花深,雨涼翡翠,菰蒲軟,風弄蜻蜓」,絶似梅溪;《玉簪》云:「琢就瑤笄光映,鬢雲斜矗」,絶似夢窗;《西江客舍聞梅花吹香滿床》云:「一樹瑤花可憐影,低映,怕月明、照見靑禽相并」,絶似碧山;《蓼花》云:「船窗雨後,數枝低入,香零粉碎」,絶似玉田

張仲舉《雨》詞從詞化出[编辑]

仲舉雨中舟次上,先寫四時之雨,云:「水閣雲窗,總是慣曾經處」,二語總束;接云:「曾信有客里關河,又怎禁夜深風雨」,二語跌醒;接云:「一聲聲、滴在疎篷,做成情味苦」,二語煞足。章法絶奇,從辛稼軒《賀新郎》化出。

虞伯生檃括[编辑]

「昨日得卿黃菊賦。細翦金英,題作多情句。冷落西風吹不去,袖中猶有餘香度。滄海塵生秋日暮。玉砌雕闌,木葉鳴疎雨。江總白頭心更苦,素琴猶寫幽蘭譜。」此《虞伯生集》檃括故主詩,事詳伯生序。周松靄遼詩話》據錢葆芬芳標《蓴漁詞話》,謂張繼孟作,想因伯生詞而繼孟偶書之,致有此誤。

趙仲穆樂府[编辑]

許初趙仲穆樂府巻子云:「待制樂府自書以就正王筠菴,凡三十五首。《憑欄杆》、《水調歌頭》二闋,頗以孤忠自許,而興亡骨肉之感,默寓其中。意當時父子之仕,亦實有不得已者,良可悲也。」數語差足爲松雪道人父子洗穢。筠菴德璉,字國器呉興人。工詞,與楊廉夫友善。黃鶴山樵父也,仲穆姊婿。

蓮花杯[编辑]

楊廉夫以妓鞋行酒,謂之蓮花杯。瞿宗吉賦《沁園春》,有「書生量窄,愛渠盡小;主人情重,酌我休遲」四語,雙關得語趣,餘皆憨佻不韻。昔廉夫嘗以宴倪元鎭元鎭翻案而起,終身不面。脱遇何元朗王元美諸公,豈不齒頰生蓮花哉?臨朐馮汝行作《鞋杯曲》,窮妍盡致。甚矣,文人志趣之不同也。

《鳳林書院詩餘》[编辑]

《鳳林書院詩餘》三巻,無名氏選,皆初人作,宋代遺民也。有大德間刻本。厲樊榭朱竹垞呉尺鳧兩家舊抄借録,頗有缺佚。後得刻本,重爲校訂成完書。先生言:「此與弁陽老人《絶妙詞》,雅所愛玩。」顧其箋《絶妙詞》,未暇及此,爲可惜也。先生又取劉應李《翰墨大全》、劉將孫《天下同文集》,附益數闋,以志窯片段之可寶。

彭羨門《松桂堂全集》[编辑]

彭羨門少宰,生前止自刻《延露詞》及《南往集》。今所行《松桂堂全集》,皆其卒後付梓,頗有蕪雜繁複之病。昔丁敬禮言「後世誰相知定吾文者」,致足慨已。先生年二十九成進士,得推官。與王阮亭傾蓋,訂金石交。旋家居,以江南奏銷案被累落職,事得解,年四十五矣。復就内閣中書,侯選主事。年四十九,舉博學宏詞第一。先生之學,出於其兄茗齋先生。迨入舘授編修,茗齋已不及見。葉訒菴與先生會試同年,至是爲先生舉主。科名幻易,庸可既乎?先生楷法近董香光,讀書外無他嗜好。詞極艷,而終其身無妾媵之御,不類其詞。與恭人年皆五十始舉子,事屬僅見。年六十七,恭人歿於京師,乃以少宰乞假歸田,踰三年而歿。錢唐呉星叟農祥作傳。

彭羨門[编辑]

彭羨門沈去矜董文友詞,笑謂鄒程邨曰:「泥犁中皆若人,故無俗物。」斯言可補鈍翁説鈴》。

彭十不如朱十[编辑]

彭十於字之多寡平仄,任意出入,沿人故習,不若朱十之嚴。

陳其年受知於龔定山[编辑]

迦陵先生相傳是善權山[25]中誦經猿再世。初受知於龔定山宗伯,時方爲諸生,譽未盛也。宗伯遇之厚。一日宴會,諸達官畢集,宗伯揖先生上坐,先生不獲辭,乃就坐。有客某見先生掀髯據席,若無人焉,爲不平,然無如何也。既數載,先生落魄尚如故。某已歴顯要,未幾爲江南學使,知先生素不善舉子業,檄先生試。先生以病告,某必欲其至以難之。不得已,浼鄕先生周旋,久乃解。先生賦《沁園春》云:「羅隱江東,老署秀才,不幸似之。怪自負上流,偏搜兔冊;曾稱男子,卻溷牛醫。壯不如人,老之將至,那更空牆病馬嘶。歸去耳,盡嚇人腐鼠,笑我醯鷄。紛紛路鬼相疑。疑小敵當塲胡怯爲。謝主臣不敏,怯誠有是;明公垂諒,病亦非欺。顏子屢空,伯牛有疾,合受先生譴責詞。眞窮矣,幸江城恰遇,鮑叔於斯。」宗伯贈先生有「君袍未錦,我鬢先霜」之語,讀先生追和詞,想見當時知己之感,眞一字一涙!

徐虹亭《菊莊樂府》[编辑]

龔定山獎掖士類,爲藝林倚重。臨歿時,屬徐虹亭梁棠邨曰:「負才如君,可使不成名耶?」己未宏詞之徵,虹亭棠邨薦舉,授檢討。虹亭少刻《菊莊樂府》,朝鮮貢使詩云:「中朝攜得菊莊詞,讀罷煙霞照海湄。北宋風流何處是,一聲鐵笛起相思。」此貢使亦海東賢人之亞已。

顧華峰《金縷曲》[编辑]

丁酉科塲之獄,發難於尤西堂傳奇,而呉漢槎以知名士預焉。顧華峰《金縷曲》云:「廿載包胥曾一諾,盻烏頭馬角終相救」,可謂不負斯言。著《彈指詞》,今詞中《踏莎美人》,所犯曲也。

補訂《詞苑叢談》[编辑]

徐虹亭詞苑叢談》,其引書不注所出,殊嫌攘羭。脱漏錯謬,全未經讎勘。如巻三「《漫叟詞話》褦襶」一條,巻六「《耆舊續聞》榴花」一條,巻七「陸放翁夢蓮花博士」一條,「仲殊《踏莎行》」一條,尤其甚者。余爲補訂十之六七,未及遍也。

沈子山《剔銀燈》[编辑]

《[[能改齋漫錄/卷十七#弔二姬溫卿、宜哥詩|能改齋漫録]]》:「宿州獄掾沈子山眷營妓張温卿,別後賦《剔銀燈》詞」,事載《詞苑叢談》。而其《剔銀燈》詞,與《漫録》全不同,未審《叢談》據何本也。沈子山,《叢談》作《波子山》,與《詞綜》同。

洪惠英《減字木蘭花》[编辑]

《花草粹編》:「洪邁會稽洪惠英於席間歌其自製《減字木蘭花》云:『梅花似雪,剛被雪來相挫折。雪裡梅花,無限精神總屬他。梅花無語,衹有東風來作主。傳語東君,且與梅花作主人。』」《詞苑叢談》:「營妓馬瓊瓊朱廷之廷之闢二閣,東閣正室居之,瓊瓊居西閣。廷之南昌寄詞云:『雪梅妬色,雪把梅花相抑勒。梅性温柔,雪壓梅花怎起頭。芳心欲訴,全仗東君來作主。傳語東君,早與梅花作主人。』」二詞相似而不同,豈傳聞之異?抑《粹編》事本《夷堅志》,即自作,不應有僞「《詞苑叢談》」至「不應有僞」云云:詞苑叢談·巻七》:「營妓馬瓊瓊朱廷之廷之因闢二閣,東閣正室居之,瓊瓊居西閣。廷之之任南昌以梅雪扇題辭寄之云:『雪梅妬色,雪把梅花相抑勒。梅性温柔,雪壓梅花怎起頭。芳心欲訴,全仗東君來作主。傳語東君,早與梅花作主人。』廷之詳詞意,知西閣爲東閣摧挫,遂休官歸家,置酒會二閣,曰:『昨見西閣所寄雪梅詞,使人不遑寢食。』東閣乃曰:『君今仕矣,試爲判斷此事。據西閣所云,梅花孰是也?』廷之遂作《浣溪沙》一闋以示二閣,云:『梅正開時雪正狂,兩般幽韻孰優長。且宜持酒細端詳。梅比雪花輸一出,雪如梅蕋少些香。花公非是不思量。』自後二閣歡會如初」《夷堅志·乙巻六·合生詩詞》:「間路歧伶女,有慧黠知文墨能於席上指物題詠應命輒成者,謂之『合生』;其滑稽含玩諷者,謂之『喬合生』。蓋京都遺風也。……予守會稽,有歌宮調女子洪惠英正唱詞次,忽停鼓白曰:『惠英有述懷小曲,願容舉似。』乃歌曰:『梅花似雪,剛被雪來相挫折。雪裏梅花,無限精神總屬他。梅花無語,只有東君來作主。傳語東君,宜本作「且」與梅花做主人。』歌畢,再拜云:『梅者,惠英自喩,非敢僭擬名花,姑以借意。雪者,指無賴惡少也。』官奴因言其人到府一月,而遭惡子困擾者至四五,故情見乎詞。在流輩中誠不易得。」。《叢談》事詳《靑泥蓮花記》。

丁藥園[编辑]

徐虹亭《續本事詩》稱丁藥園祠部盛名膴仕,垂二十年。單辭隻字,彷彿有旗亭歌唱之思。今其詞如《瑣窗寒》云:「入柳非煙,弄花無影,斷腸何處東風。」《東風》《柳初新》云:「柔條無力,挽不盡雨。及早和他同倚,怕銷魂夕陽飛絮。」《本意》《鳳銜杯》云:「將和涙雙綃,斷腸一紙交伊看,怎推得無人見。」舊恨等語,洵才人之筆,在藝香麗農之間。

沈遹聲[编辑]

詞苑叢談》:「柳亭沈遹聲豐垣中年,因所歡遂被放黜,賦《踏莎行》,亦惜分飛意也。」事詳《隨園詩話》。蓋中表親有寄《長相思》云:「見時羞,別是愁。萬轉千回不自由,教儂爭罷休。嬾梳頭,怕凝眸。明月光中上小樓,思君楓葉秋。」著《遠山遺稿》,崑山女士葉書城題詞。

白石[编辑]

《姜白石集》近刻凡四,以江都陸氏本爲最善。《道人歌曲》六巻著録於貴與馬氏者,久爲《廣陵散》矣。此本樓敬思購得陶南邨手鈔本傳寄刊布,與知不足齋叢書《張子野詞》四巻,均爲朱竹垞纂《詞綜》時所未及見。

李師師[编辑]

宋徽宗五國城李師師作小傳,刻於臨安榷塲,今亡之矣。考秦少游詞「看遍穎川花,不似師師好」,又「年來今夜見師師」。少游卒於紹聖間,是師師之生,必在元祐初。《東京夢華録》:「李師師汴京角妓,有俠氣,號『飛將軍』。」《汴都平康記》:「政和平康之盛,李師師崔念月皆著名。生門第尤峻。」《宣和遺事》:「師師舊婿武功郎賈奕賦《南鄕子》云云,由是貶瓊州」,事與周美成相類。宣和六年,冊師師爲明妃。自元祐初,歴紹聖元符建中靖國崇寧大觀政和重和宣和六年,已三十餘年,師師年三十餘矣。《宣和遺事》言兵至,明妃見廢,走,爲商人所得。劉屛山詩:「輦轂繁華事可傷,師師垂老過。縷衣檀板無顏色,一曲當年動帝王。」與《宣和遺事》正合。《汴都平康記》謂「靖康中,師師與同輩趙元奴及築球吹笛袁綯武震例籍其家。生流落來中,士大夫邀使歌以聽焉。」《浩然齋雅談》又謂「師師後入内,封瀛國夫人。」朱希眞詩:「解唱《陽關》別調聲,前朝惟有夫人。」即師師也。而要之樊樓[26]往事,已莫可考矣。

東坡蘇伯固[编辑]

東坡蘇伯固詩云:「三度別君來,此別眞遲暮。白盡老髭鬚,明日淮南去。酒罷月隨人,涙濕花如霧。後夜逐君還,夢繞江南路。」自註:「效韋蘇州。」今見《東坡續集》,又見東坡詞中調寄《生査子》,但據自注,是詩不是詞也。

東坡《南歌子》用《漢書》[编辑]

東坡《南歌子》「行憂寶瑟僵」,用《漢書·金日磾》傳「行觸寶瑟僵」語。解者引楊行密朱延壽事,誤。

髙江邨説部之誤[编辑]

髙江邨説部多不可爲典要。杭堇浦先生《天祿識餘》跋云:「不觀《左傳》注,妄謂絰皇爲塚前之闕;不觀《漢書》注,妄引《後漢·紀》以證太上皇之名。不觀《水經》、《文選》兩注,妄詫金虎冰井以實三臺。不觀《地理通釋》,妄分兩函谷關。其尤不可據者,靑雲周方叔卮林有四解,乃遽以隱逸當之。『聚頭扇』已見金章宗詞,乃謂髙麗國始貢。銀八兩爲流,本《漢書·食貨志[27],乃引《集韻》爲創獲。八米盧郎出《》、《》兩書,姚寬《叢語》云:『蓋中語,歳以六米、七米、八米分上中下,言在穀取米,取數之多也。』[28]黃山谷徐師川何嘗誤用,乃用元微之《八采詩》『成未伏盧』爲證,是知一未知二也。」先生此跋,針疎砭陋,切中江邨之病。惟「聚頭扇」朱潛山有《生査子》,猶在金章宗前,先生偶未考耳。朱潛山,或作張于湖,誤,詳《耆舊續聞》。

巻三[编辑]

《香祖筆記》有可議處[编辑]

王新城尚書,立論和平近理,然亦有可議者。如《香祖筆記》,以尹吉甫惑聽妻讒,至使其子伯奇衣苔帶藻,作履霜之操,此與晉獻驪姬之事何異?而詩人顧稱之,其猶後世詞人之諛韓侂胄賈似道者,動擬以伊周,庸足信乎云云?竊按,蔡邕《琴操》,伯奇見逐,履霜自傷,於是援琴而鼓之。據説,伯奇僅止見逐,今相傳謂投河而死,或由不得於父而自沈,非如申生必致之死而後已,固與晉獻驪姬有間。趙岐孟子》注:「伯奇,仁人,而父虐之,故作《小弁》之詩。」王充論衡》:「伯奇放流,首髮早白,故曰:『惟憂用老』。」曹植《令禽惡鳥論》:「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離》之詩」,本詩之説,倶並未言伯奇之死。或又謂宣王出遊,伯奇作歌感王,吉甫始悟。然則伯奇當日死與未死,儒以來,所傳聞異辭,正未可定,更不得例吉甫晉獻驪姬也。伯奇見逐,而吉甫不得爲名臣,武丁孝己,將不得爲賢君乎!非篤論也。至比詩人以後世詞人之諛韓侂胄賈似道者,益擬不於其倫矣。

《詞品》十二則[编辑]

呉江郭祥伯金匱楊伯夔,倣司空表聖之例,撰《詞品》各十二則,奄有衆妙。云:「千巖巉巉,一壑深美。路轉峰回,忽見流水。幽鳥不嗚,白雲時起。此去人間,不知幾里。時逢疎花,娟若處子。嫣然一笑,目成而已。幽秀行雲在空。明月在中。瀟瀟秋雨,泠泠好風。即之愈遠,尋之無蹤。孤鶴獨唳,其聲淸雄。聚首俯視,莫窮其通。回顧藪澤,翩哉飛鴻。髙超海潮東來,氣呑江湖。快馬斫陣,登髙一呼,如波軒然,蛟龍牙鬚。如怒鶻起,下盤浮圖。千里萬里,山奔電驅。元氣不死,乃與之倶。雄放芙蓉作花,秋水一半。欲往從之,細石凌亂。美人有言,玉齒將粲。徐拂寶瑟,一唱三歎。非無寸心,繾綣自獻。若往若還,豈曰能見。委曲美人滿堂。金石絲簧。忽撃玉磬,遠聞淸揚。韻不在短,亦不在長。哀家一梨,口爲芳香。芭蕉灑雨,芙蓉拒霜。如氣之秋,如冰之光。淸脆雜花欲放,細柳初絲。上有好鳥,微風拂之。明月未上,美人來遲。卻扇一顧,群妍皆媸。其秀在骨,非鉛非脂。渺渺若愁,依依相思。神韻人生一世,能無感焉。哀來樂往,雲浮鳥仙。銅駝巷陌,金人歳年。鉛水迸涙,鶤鷄裂絃。如有萬古,入其肺肝。夫子何歎,唯唯不然。感慨鮫人纖綃,海水不波。珊瑚觸網,蛟龍騰梭。明月欲墮,群星皆趨。淒然掩泣,散爲明珠。織女下視,雲霞交鋪。如將捲舒,貢之太虚。奇麗好風東來,幽鳥始哢。陽春在中,萬象皆動。一花未開,聚緑入夢。口多微詞,如怨如諷。如聞玉管,快作數弄。望之邈然,鶴背雲重。含蓄淸霜警秋,微月白夜。其上孤峰,流水在下。幽尋欲窮,乃見圖畫。愜心動目,喜極而怕。跌宕容與,以觀其罅。翩然將飛,倘復可跨。逋峭雜組成錦,萬花爲春。五醞酒釅,九華帳新。異彩初結,名香始熏。莊嚴七寶,其中天人。飲芳食菲,摘星抉雲。偶然咳唾,明珠如塵。穠艷名士揮塵,羽人禮壇。微聞一語,氣如幽蘭。荷雨夜歇,松風夏寒。之子何處,秋山槃槃。萬籟倶寂,惟鳴幽湍。千嗽百咽,奉君一丸。名雋云:「悠悠長林,濛濛曉暉。天風徐來,一葉獨飛。望之彌遠,識之自微。疑蝶入夢,如花墮衣。幽絃再終,白雲愈稀。千里飄忽,鶴翅不肥。輕逸秋水樓臺,澹不可畫。時逢幽人,載歌其下。明星未稀,美此良夜。惝恍從之,夢與煙借。荷香沈浮,若出雲罅。油油太虚,一碧倶化。綿邈萬山巑巑,回風蕩寒。決眥千仞,飲雲聞湍。龍之不馴,虹之無端。畸士羽衣,露言雷喧。洞庭隱鱗,蒼梧逸猿。元氣紛變,創斯奇觀。獨造送君長往,懷君思深。白日欲墮,池臺氣陰。百年寸暉,徘徊短吟。松篁幽語,獨客泛琴。聆彼七絃,雨音。落花醉枝,淒入燕心。淒緊之子曉行,細路香送。時聞春聲,百鳥含哢。林花初開,蜂須欲動。美人何許,短琴潛弄。明明無言,泠泠如諷。捲簾緑陰,微雨思夢。微婉疎雨來歇,輕寒獨知。茶煙晝靑,鬻籐一枝。秋老茅屋,簷蟲掛絲。葉丹苔碧,酒眠悟詩。飲眞抱和,仙人與期。其曰偶然,薄言可思。閑雅俯視苔石,行歌長松。千葉萬吹,凜然噓冬。返風乘虚,餐煙太蒙。矯矯獨往,落落希蹤。夜開元關,蕩聞天鐘。光滿眉宇,與斗相逢。髙寒空波粼天,嗚簪扣舷。鷺鷥立雨,浪花一肩。采采白蘋,江南曉煙。覓鏡照春,逢潭寫蓮。漁舟還往,相忘歳年。佳語無心,得之自然。澄澹卓卓野鶴,超超出群。田家敗籬,幽蘭逾芬。意必求遠,酒不在醇。玉山上行,疎花角巾。短笛快弄,長嘯入雲。軒軒霞舉,鬚眉勝人。疎俊悵焉獨邁,憀予隱憂。悟出系表,天地可求。亭亭危峰,倒影碧流。空山冱寒,老梅古愁。味之無腴,揖之寡儔。遙指木末,一僧一樓。孤瘦如莫邪劍,如百煉鋼。金石在中,匪曰永藏。鉥心掏胃,韜神斂光。水爲沉流,星無散芒。離離九疑,郁然深蒼。萬棄一取,駏驉錦囊。精煉天孫弄梭,腕無暫停。麻姑擲米,走珠跳星。荷露入握,菊香到甁。如泉過山,如屋建瓴。虚籟集響,流影燈形。四無人語,佛閣一鈴。靈活

《樂章集》不易訂傳訛舛錯[编辑]

《樂章集》不易訂傳訛舛錯,惟《樂章集》信不易訂。如《浪淘沙慢》一百三十三字,《女冠子》一百十一字,《傾杯樂》九十五字,又一百八字,《引駕行》一百二十五字,《望遠行》一百四字,《秋夜月》八十二字,《洞仙歌》一百十九字,又一百二十三字,又一百二十六字,《長壽樂》八十三字,《破陣樂》一百三十二字。世乏周郎,無從顧誤,不能不爲屯田惜已。

屯田《女冠子》一百十四字體:「樓臺悄似玉。向紅爐暖閣,院宇深沈,廣排筵會,聽笙歌猶未徹,漸覺寒輕,透簾穿戸。」紅友云:「凡三十二字方協韻。或謂『玉』字讀若『裕』,以入作協,未確。『宇』字似韻,然上下讀不去,爲傳訛無疑。」按,「玉」字韻以入作協,如《惜香》以「吉」協「髻」、「戲」,坦菴以「極」協「氣」「瑞」,北宋有此例。「宇」字亦韻:「院宇深沈,廣排筵會」,似當云「廣排筵會,深沈院宇」,證以所録伯可詞,僅數襯字不合,餘悉同。

屯田《訴衷情近》七十五字體:「雨晴氣爽,佇立江樓望處。澄明遠水生光,重疊暮山聳翠。」紅友於「翠」字注韻,殊不知「處」字即韻。蔣勝欲《探春令》,「處」、「翅」、「住」、「指」並協,可證。且從無至第四句二十二字纔起韻之理。

屯田《迷仙引》,紅友詞律》疑其脱誤,今捆繹之,殆無訛也。後片云:「萬里丹霄,何妨攜手同去。去便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雲暮雨。」上「去」字協,下「去」字疊,頓折成文,猶北曲《醉春風》體也。且辭意完足,雖無他詞可證,即亦不證可耳。朱竹垞題水蓼花譜此解,上「去」字不協,下「去」字不疊,並七字一句,終未爲得也。

生日獻詞[编辑]

生日獻詞,盛於時。以諛佞之筆,攔入風雅,不幸而傳,豈不倒卻文章架子。孔毅夫《野史》:「文潞公守太原,辟司馬温公爲通判。夫人生日,温公獻小詞,爲都漕唐子方峻責。」此事固未可信然。至如魏華父則非此不作,不可解已。

邵陵《金縷曲》[编辑]

漁洋「官柳煙含六代愁,絲絲畏見冶城秋。無情畫裡逢搖落,一夜西風滿石頭。」賦秋柳恰到好處。其七律四首,衹以調勝,當時謂如初寫《黃庭》,實過當語也。近王應奎《柳南隨筆》載邵陵《金縷曲》,頗得南宋人筆意。云:「萬樹黃金線。最無端、送春辭夏,垂垂欲倦。一自漫空飛絮盡,多少朱門晝掩。便背了、東風一面。記得淸明寒食路,倚纖腰、亂打桃花片。又勾住,花間燕。如今抛擲情何限。帶幾枝、冷煙疎雨,水邨茅店。六代山河斜照裡,無數暮鴉栖遍。又何處、笛聲哀怨。淒絶右丞三疊句,任行人、唱煞無心管。長亭路,連天遠。」常熟人。

黃子鴻《紉蘭別集》[编辑]

常熟黃儀有詞名,著《紉蘭別集》。鈕玉樵三呉詞家,稱兩檢討。以蒼雄擅奇,以生新標雋。倶已譽髙黃絹,價重烏絲。若黃子鴻《紉蘭別集》,非不可追響東堂,齊蹤西麓也。《風流子》云:「柳岸試維舟。蒼苔路、彷彿認層樓。想曉燕催粧,春鶯教伎,雲翻舞掌,雪噴歌喉。誰曾管、疎簾難隱笑,小扇不障羞。紫陌塵香,重停五馬,紅牆月冷,悄候千牛。風流渾未厭,奈珠沈翠殞,是事休休。忍看雕甍畫棟,冷落山丘。但雲去雲來,有時有夢,花開花謝,無地無愁。題取斷腸詞句,當我纏頭。」《水龍吟》云:「霜容莫笑龍鍾,少年曾是推豪興。髙陽伴侶,三春逐日,聯鑣飛蹬。山北山南,芳菲賞遍,別尋幽勝。記披襟直上,雲峰絶頂,渾欲喚、靑天應。誰道多生蹭蹬,舊情懷、都來難稱。十年回首,交遊嚼蠟,功名墮甑。除卻枯吟,酒腸碁膽,消磨無剩。但秋來猶愛,斷鴻聲苦,把危樓憑。」工書,即寫漁洋續集倣槧者也。

陳其年詞紀鞬子[编辑]

《説文》:「鞬,從革,建聲,居言切。」《武林舊事》小經紀鞬子之「鞬」,借作「鞬」。劉侗《帝京景物略》作「𤧣」。呉任臣《字彙補》因之,注音「建」。毘陵婦女雅善此戲,迦陵爲《沁園春》紀其事。

陳其年題門神詞[编辑]

《喪大記》注:「君釋菜以禮,禮門神」,「門神」二字見此。《荊楚歳時記》始載「繪像貼戸左右」[29]。《楓窗小牘》別著圖樣,裝飾近俗,貌武將爲門神,殆自昉也。要即古者神荼鬱壘之遺。迦陵詞有云:「抖擻門丞秦叔寶」,語殊不經,不意出鴻儒手。

萬紅友[编辑]

今人學辛稼軒,叫囂打乖,墮入惡趣。無迦陵先生才,不作可耳。萬紅友《金縷曲》云:「三野先生者,謂『野居野心野服』,自稱三野。人不知其何從至,姓氏知之者寡。在陋巷,門無車馬。人不堪憂,君獨樂,且訢然樂以忘天下。天山遯,是其卦。蕭然四壁惟圖畫。於吟詩讀書之外,亦能書寫。閒則雲山隨所至,多與漁樵答話。或共飲極歡而罷。贊曰:『夫人生世上,毎勞勞名利而無暇。如是者,一人也。』」《三野先生傳贊》。又云:「乙巳春之季,與原註:『呉天石天篆原註:『曹南耕諸子,會於槐里。遂往遊於石亭澗,少長群賢畢至。興不減蘭亭修禊。此地崇山多峻嶺,有茂林修竹淸流水。堪暢敘,坐其次。氣淸天朗風和惠,共欣然、形骸放浪,興懷託寄。俯仰殤皆妄作,莫問世殊事異。且一殤一詠相繼。客曰:『斯遊眞足樂,不可無韻語傳於世。』予曰:『諾,是爲記。』」《遊石亭記》二詞猶不失爲劉改之

史位存[编辑]

宜興史位存承謙與弟衎存承豫,並有才名。位存尤工詞,滴粉搓酥,多言情之作。所著《小眠齋集》,警句如《虞美人》云:「留得一絲,情在總成愁。」《鵲踏枝》云:「夜合花時芳信阻,有情明月無情雨。」《點絳脣》云:「笑拈茉莉,一枕新秋意。」《玉燭新》云:「半生歡分翻輸卻,夢裡纏綿多少。」《南樓令》云:「衹隔珠簾同聽雨,孤負煞、夜涼多。」《拜星月慢》云:「抱月飄煙,想纖腰一尺。」《臺城路》云:「層樓凝佇,捱不到黃昏,便添淒楚。暮靄沈沈,遠天都是雨。」《百字令》云:「回憶粧閣香温,橫斜瘦影,花與人無別。」等語,皆生新獨造,不拾郎牙後慧者。近日任澧塘安士周藕塘諸先生輩都宗之。澧塘《賣花聲》云:「緑到柳絲間,便已綿蠻。猜來話有幾多般。似説流光飛電逝,轉眼春殘。何不日憑闌,盡著追歡。雨偏容易日偏難。儂與林花同命薄,衹遇春寒。」《鶯》藕塘《疎影》云:「煙霏柳港,正濃陰匝岸,畫橈輕漾。小拓窗欞,一碧空明,篷背緑圍成幛。薔薇開處荼蘼老,尋舊約、但深惆悵。恁春酣、碧透紗廚,何處掛帆重訪。猶認津亭古樹,看黃鸝兩兩,相喚飛上。夢繞山陰,酒盞含情,添得櫓聲搖蕩。暮雲層疊江邨隱□,一縷紅霞微颺。待幾時、棹影歸來,定有新蟬送響。」《舟中緑陰》

《養新録》未録兩張先[编辑]

竹汀先生《養新録》記人同姓名者;曹輔王存呉革王襄劉通王淮王著王明王貴安守忠李維李若谷蘇紳黃震王珪王琪王鞏田敏王雱陳升之蔡抗趙鼎李浩王資王彦升王佐孫奕楊樸史炤王堯臣張觀胡銓張震郭京劉藻張琬李常王安國張林張維李定張永德張昭遠王應麟李祥王杲張廷翰王延德徐自明陳均楊萬里王倫葉適王化基張奎章甫何逢原朱申李玨張順張忠鄭湜王洙王綯王古黃裳黃定彭乘張體仁徐奭王炎呂好間陳造王汾王逵。凡七十有五,獨不及張先。兩張先倶字子野,尤奇。

有兩葉夢得[编辑]

儼山外集·豫章漫抄》云:「有兩葉夢得,倶號石林呉縣石林,字少蘊,官至宰執,工詞,有《琴趣外篇》。貴溪石林,南渡朝進士,官至祕書丞,知撫州。今《性理大全》所引石林葉氏西山眞氏後者,非少蘊也。」可補竹汀先生之遺。

有兩韓玉[编辑]

人同姓名者,又有韓玉。二亦同時,一見劉祁歸潛志》,一見葉紹翁四朝聞見録》。竹垞詞綜》選《東浦詞》,《四朝聞見録》中人也,而繫《歸潛志》中人履貫,蓋偶未考。《歸潛志韓玉,《中州集》有詩。

有兩王亙[编辑]

王亙有二,一元祐人,一乾道人。厲樊榭《宋詩紀事》録元祐間之詩,而繫乾道間。全謝山樊榭札詳疎之,與《詞綜韓玉之誤同也。《宋詩紀事》三十一巻有鄭景望,四十七巻又有鄭伯熊。《詞綜》十二巻有姚進道,三十一巻又有姚述堯。名字分列,皆當訂正。

許蒿廬評《詞綜》[编辑]

詞選本以竹垞詞綜》爲最善,吾鄕許蒿廬先生爲之評。凡夫抒情之妙,寫景之工,以及起結過換襯貼之法,靡不指示詳明,洵詞壇廣劫燈也。先生手校書劇夥,其詞評則門人海鹽張氏,附刻於初白菴詩評之後。

《靈芬舘詞話》[编辑]

郭頻伽《靈芬舘詩話》十巻,末附詞話二巻,倣周草窗浩然齋雅談》例也。頻伽詞專摹小長蘆,淸折靈轉,幾於具體而又過之。所録名篇雋句,生香活色,絶少俗韻。其稱梅溪警句及克齋《太常引》一闋,眞能補竹垞《詞綜》所未備。季滄葦《行香子》一闋,亦視少司寇《詞綜》選爲優。

詞有拗調拗句[编辑]

頻伽詞話云:「詞有拗調拗句,須渾然脱口,若不可不用此平仄聲字者,方爲作手。如未能極工,無難取成語之合者以副之,斯不覺其聱牙耳。」茲言最得拗體之訣。推之,如《江城梅花引》、《喝火令》、《歸田樂》各體,雖未爲盡拗,然必極精融妥溜而出之。

詞有俗調[编辑]

詞有俗調,如《西江月》、《一翦梅》之類,最難得佳。《念奴嬌》之覽古,《沁園春》之體物,易地而爲之,未有能工焉者矣。

詞有疊字對句[编辑]

詞有疊字,三字者易,兩字者難,要安頓生動。詞有對句,四字者易,七字者難,要流轉圓愜。

劉靑田[编辑]

靑田「蝴蝶不知身是夢,飛上花枝。」,翻用《南華》,有作熟還生之妙。

夏文愍[编辑]

夏文愍當時亦有「曲子相公」之號。《湧幢小品》云:「文愍以議禮驟貴,與曾石塘爲内戚,遂起復之説。作《漁家傲》以示黃泰泉索和,有『千金不買陳平計』之句,蓋託諷也。未幾禍作」云云。夫人臣得時專政,輒思立蓋世功名以自固。文愍之復,猶之韓平原之圖中原也。於事無濟,而伺其隙者已起而躡其後。楊文貞士奇安南之議,眞名臣哉!

呉稷堂《十國宮詞》[编辑]

十國時風雅才調,無過於南唐後主,次則兩後主,又次則呉越忠懿王南匯呉稷堂先生省蘭《十國宮詞》百首,徵材富艷,足與前諸家競美。茲録其尤可誦者於編。《南唐》云:「北苑新粧的乳茶,六宮淸燕内香誇。帳中別有留春法,爇取鵝梨一穗斜。」「致迎原註:『義敬切』銀鵝被原註:『並義切』繡陳,金錢四撒帳生春。明珠依舊深宵展,恰照香階衩襪人。」「小亭窄窄冪紅羅,葉格香奩貯不多。密意難傳祗勸酒,萬花叢映醉顏酡。」「牙籤萬軸手親儲,玉貌何曾下玉除。妬殺黃羅團扇女,懷中偸展錯刀書。」《前蜀》云:「新裁麗句寫紅絲,總是煙花絶妙辭。教得歌伶承製好,低翻一段碧琉璃。」「仙苑張筵侍夜遊,交橫簪舄雜觥籌。玉簫低唱深杯勸,沈醉嘉王涙未收。」「玉貌淸才妙擅雙,新詞傳唱釣魚矼。夜闌更寫婆娑竹,影透南軒月一窗。」《後蜀》云:「綃帳輕紅玉枕靑,仙能入夢醉能醒。瓊華一去屛宮冷,獨旦迢迢七十屛。」「紅梔花種原註:『主勇切』自仙巖,點綴釵梁緑鬊銜。香似宮梅兼有色,畫宜團扇繡宜衫。」《呉越》云:「一枝龍蕊施原註:『式義切』禪關,法苑珍逾旖旎山。更與眞妃留塔記,細書經尾禮華鬘。」

「怎」宜入「寢」韻[编辑]

怎,讀「爭」上聲,《廣韻》不載。惟韓孝彦《五音集韻》有其字,頗不典雅。然在詞韻,宜補之入「寢」韻。

《陽關》三疊説[编辑]

《陽關》三疊之説,言人人殊。香山詩:「相逢且莫推辭醉,聽唱《陽關》第四聲。」注:「第四聲『勸君更盡一杯酒』」,益索解不易。東坡嘗求古本《陽關》,而得其説。謂毎句皆再唱,而第一句不疊,故三疊。「勸君更盡一杯酒」,恰是第四聲。以此推之,香山謂《河滿子》一曲四詞歌八疊,應是毎句三唱。《碧鷄漫志》云:「歌八疊,疑有和聲,如《漁父》,《小秦王》之類。」和聲,即虚聲也。

王晦叔《淸平樂》[编辑]

王晦叔贈妓姓《淸平樂》曲:「家白玉爲堂,于飛多少鴛鴦。縱使東牆隔斷,莫愁應念王昌。」用莫愁,恰好以王昌自寓,信屬巧合。莫愁王昌事,書缺無可考。晦叔碧鷄漫志》云:「李商隱詩:『本來銀漢是紅牆,隔得家白玉堂。誰與王昌報消息,盡知三十六鴛鴦。』嘗讀古樂府,一曰:『相逢狹路間,道隘不客車。不知何年少,夾轂問君家。君家誠易知,易知復難忘。黃金爲君門,白玉爲君堂。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鄲倡。中庭生桂樹,華燈何煌煌。兄弟兩三人,中子爲侍郎。五日一來歸,道上自生光。黃金絡馬頭,觀者滿道傍。入門時左顧,但見雙鴛鴦。鴛鴦七十二,羅列自成行。』一曰:『對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採桑南陌頭。十五嫁爲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家蘭室桂爲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提履霜。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據李商隱詩,知樂府前篇所謂『白玉堂』及『鴛鴦七十二』,乃家樂府。後篇所謂東家,即王昌也。」晦叔人詩證古樂府甚合,惟以東家王昌人詩皆然,終未知所據耳。

仇山邨詞止四首[编辑]

文章顯晦,有數存乎其聞,不可強也。吾詩餘,後淸眞知名者爲仇山邨,而詞止四首。安知海内無好事家,如張子野姜白石二集,藏去完好,以待流傳耶?山邨錢塘西城腳下,今呼仇家園,地出莧極美。

毛稚黃[编辑]

毛稚黃以古學振起西陵,當時語云:「中三,東南文豪。」謂稚黃遂安河右也。兩皆出仕,獨先生中年失音,杜門十載後始愈。盛夏擁絮草褥至二十八重,同人爲作《草荐先生傳》。著書十四種,議論往往可取。《鸞情集詞》 《江城子》云:「滄海月明都換涙,還道是,不曾愁。」《菩薩蠻》云:「冥濛簾外如煙氣,積成一點花梢涙。」《細雨》《更漏子》云:「麝薰牋脂抹印,一點涙痕紅暈。將拆處、更遲留,安排讀了愁。」得信《鳳來朝》云:「覺愁來、覓愁無處。黯黯飛將去。在曉樹冥濛許。」《西湖春曉》《撥香灰》云:「除卻鞋尖似昔時,餘都是今春瘦。」《靑杏兒》云:「紅蕪緑漫,朱零碧落,一段新愁。」皆警句也。

徐紫珊[编辑]

徐紫珊逢吉在「西陵後十子」之列,居淸波門學士港,爲黃雪山房南宋疇稱淸波門闇門,故時人稱闇門先生。工詞,有《搖鞭微笑》、《柳洲淸響》、《峰樓寫生》等集。《長相思》云:「過饒州,盻韶州。白首重爲外遊,梅花在嶺頭。水西流,水東流。兩個離人一葉舟,並來多少愁。」《章貢道中和趙飲谷》。《滿江紅》云:「過得新年,第一夜、瀟瀟春雨。剛湊著、愁人作客,布帆西去。枕上欲眠還又醒,分明河畔聽秋杵。最傷心、零落小梅花,沽泥土。攙一段,娘櫓。攪幾陣,津門鼓。似笛聲入破,越添淒楚。二月家鄕歸不得,西湖鶯燕誰爲主。擁寒衾、坐起剔銀燈,燈無語。」《由鹽官至檇李,舟中聽雨不寐有作》。《緑窗並倚》云:「忽地西風起。指衡陽縹緲,又早征鴻來矣。故園在何處,怎不把書相寄。念昨夜舟中,今宵夢裡,多少愁滋味。欲住也、渾無計。欲去也、渾無計。還憶緑窗並倚。正天長地久,不道這回抛棄。想伊更多病,那受得恁般憔悴。對竹簾兒,芙蓉鏡子。彈了千行涙。一半是西湖水。一半是西江水。」先生年七十餘病廢,命其孫握管撰《淸波小志》。

呉寶崖[编辑]

錢塘呉寶崖遂安毛鶴舫《映竹軒詞》 《淸平樂》云:「惜春春去,梅子黃時雨。休唱江南腸斷句,自有東堂新譜。雨餘恰見殘鶯,遮花映竹低鳴。憑仗毛滂一曲,和鶯留住春城。」鶴舫後刻《浣雪詞抄》二巻。寶崖長短句,僅見比首。

許莘野[编辑]

許莘野「漾花梢一朶行雲,化水痕難覓」二語,狀偶見之神,殆入化境。莘野錢塘人,康熙癸未進士。有《春夢詞》二巻,《水痕詞》二巻,《屛山詞話》一巻。

呉舒鳧[编辑]

王阮亭詩:「《稗畦樂府》紫珊詩,更有《呉山絶妙詞》。此是西泠三子者,老夫無日不相思。」呉舒鳧儀一,字瑹符錢塘人。著《呉山草堂詞》。《松窗筆乘》云:「當時魏叔子古文負重望,舒鳧獨面折之。謂規友笞婢細故也,而曰省刑書,刺刺千餘言不已,失事之權衡。論岳鄂王事,而曰宜鑄髙宗像跪於墓,乖君臣之義。用字如以肱觸其背,類非史家法。座客以爲狂,叔子獨歎服也。然則舒鳧又能爲古文者與?」

厲樊榭有菸癖[编辑]

厲樊榭生平有菸癖,類韓慕廬。嘗譜《天香詞》,傳諸好事。同時汪韓門翟晴江有詩,全謝山有賦,足備菰材故寅。方靈皋之官禮部也,曾請飭菸禁,以裕民食。今則土葉殆遍,而吾制切,尤有名已。

派三家[编辑]

詞派三家,羨門有才子氣,於北宋中最近小山少游耆卿諸公,格韻獨絶。竹垞有名士氣,淵雅深穩,字句密緻。自季左道言詞,先生標舉準繩,起衰振聲,厥功良偉。樊榭有幽人氣,惟冷故峭,由生得新。當其沈思獨往,逸興遄飛,自成情理之髙,無預搜討之末。全謝山樊榭作墓碣,謂深於言情,故其擅塲尤在詞。謝山初不攻倚聲之業,然斯言獨得樊榭之概。謝山又云:「樊榭畢生,以覓句爲自得。春闈報罷,湯西崖少宰欲授舘焉。樊榭襆被潛出京,翌日迎之,則已去矣。既以詞科薦,同人咸強之,始出。又被放,幡然遄歸。會選部之期近,將赴之。同人皆謂君非有簿書鞅掌才,何孟浪思一擲。曰:『吾冀以薄祿養母也。竟至津門,興盡而返。』數語想見前輩不諧俗之趣。」別有文集八巻,《遊仙詩》三巻,《絶妙好詞箋》七巻,《東城雜記》二巻。謝山未之及。卒葬西溪王家塢。無子,栗主爲丁龍泓敬題。

題《提鞋圖》詩[编辑]

婦人纏足,南唐後主窅娘外,別無聞焉。吾鄕周斌侯兼善畫士女,嘗寫《小周后提鞋圖》,於指間掛雙紅作纖纖狀,頗屬杜撰。圖爲賞鑒家所重,當時如初白樊榭,前後題詠,具載本集。許蒿廬昂霄詩云:「弱骨豐肌別樣姿,雙鬟初綰髮齊眉。畫堂南畔驚相見,正是盈盈十五時。」「多少情悰眼色傳,今宵剷襪向郎邊。莫愁月黑簾櫳暗,自有明珠徹夜懸。」「正位還當開寶初,玉環舊恨問何如。任教搴幔工相妬,博得鰥夫一紙書。」「一首新詞出禁中,爭傳纖指掛雙弓。不然誰曉深宮事,盡取春情付畫工。」張寒坪宗楠詩云:「教得君王恣意憐,香階微歩髮垂肩。保儀玉貌流珠慧,輸爾承恩最少年。」「別恨瑤光付玉環,誄詞酸楚自稱鰥。豈知剷襪提鞋句,早唱新聲《菩薩蠻》。」「花明月暗是良媒,誰遣深官侍疾來。驚問可憐人返臥,心知未解避嫌猜。」「北征他日記匆匆,無復珠翹鬢朶工。一自宮門隨例入,爲渠宛轉避房櫳。」按,人又有《太宗逼幸小周后圖》,惜斌侯未之倣也。

纏足詞[编辑]

《花間詞》「慢移弓底繡羅鞋」,婦人纏足見詠於詞者始此。劉熙釋名晩下,如舄婦人短者著之,今人縁以爲髙底之製,即古重臺履也。

葉子戲[编辑]

今馬吊戲,或謂葉子之遺。按,《唐書·同昌公主傳》:「韋氏諸宗好爲葉子戲。」鄭谷李洞,倶有《打葉子上龍州韋郎中》詩。焦竑《國史經籍志》:「南唐李後主周氏,著《撃蒙小葉子格》一巻。」馬端臨《文獻通考》亦載《葉子格戲》一巻,不著撰者姓氏。翟晴江《通俗編》據易安《打馬賦序》,謂今馬吊,當屬易安所謂打馬。葉子在北宋時已無傳矣。彭羨門《廷露詞》云:「南朝舊譜翻新思」,想是借用語。

詞不振[编辑]

工於小令套數而詞亡。論詞於,並不逮,遑言兩宋哉?蓋詞無專門名家,一二才人如楊用修王元美湯義仍輩,皆以傳奇手爲之,宜乎詞之不振也!其患在好盡,而字面往往混入曲子。昔張玉田兩宋人字面,「多從李賀温岐詩來,若近俗近巧,詩餘之品何在焉?」又好爲之盡,去兩宋醞藉之旨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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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竹垞詞綜》三十巻,後有汪碧巣《補人》三巻,《補詞》三巻。今蘭泉先生輯《明詞綜》。余亦疑其尚有滲漏。因倣碧巣之例,擬作《補人》一巻,《補詞》一巻。選擇大概仍取與蘭泉先生相比附。他日見聞所及,當足而成之。隨筆於此。

建文帝《滿江紅》詞[编辑]

建文帝《滿江紅》云:「三過呉江,又添得、一亭淸絶。剛占斷、水光多處,巧依林樾。漠漠雲煙春晝雨,寥寥天地秋宵月。更冰壺、玉鑒暑宜風,寒宜雪。臞菴右,山嵐缺。虹橋左,波濤截。正三髙堂畔,舊規今別。何但漁翁垂釣好,謾將柳子新吟掲。信登臨、佳興屬,能揮發。」

邱仲深《菩薩蠻》詞[编辑]

邱浚,字仲深瓊山人。景泰五年進士,官大學士,諡文莊。有《瓊臺會稿》。《菩薩蠻》云:「銷魂別處何寥寂,感情含思愁生極。倦睡困方深,更闌夜正沈。沈檀燒細炷,香冷幃空處。寒光月影斜,橫透碧窗紗。」

周恭《長相思》詞[编辑]

周恭人。按,有樂工女劉盻春者,與狎,父禁勿令通,女扃門謝客。適雲間富商某齎貲往,母欲奪其志,不可,加挫辱焉。知之痛哭,致書使聽母命,綴詞云云。女得詞,遂投繯死。異日焚其屍,有所佩香囊,鮮潔完好,中即藏此詞也。周憲王爲之傳奇,曰《香囊記》,見梅禹金《靑泥蓮花志》。《長相思》云:「阻佳期,盻佳期。欲寄鸞牋鴈字稀,新詞和涙題。怕分離,又分離。無限相思訴與誰,此情明月知。」

朱宗遠《賣花聲》詞[编辑]

朱灝,字宗遠華亭人。按,詞中,另出面目,詞手之也。《賣花聲》云:「霧遞煙郵,初放靑螺當戸。小池中、鳴蛙兩部。花巣風掃,有松濤堪晤。伴伊尼、夕陽閒歩。嫩涼羈葉,柳舘黃鸝常寓。款光陰、全憑酒瓠。一眉新月,在峰尖偸露。恨癡雲、又如蟲蠹。」

張來初二詞[编辑]

張一如,字來初蕪湖人。按,焦氏《易林》「簪短帶長」,本《左氏春秋傳》「筮短龜長」句法。一如《踏莎行·簪兒看短長看帶》以《易林》入詞,不啻張仲宗用《毛詩疎》也。又《左氏傳》:「膏之下,肓之上。」一如「暗影自栖膏」用此。《水調歌頭》云:「落月下春苑,啼鳥別花曹。無端湊與離怨,難嚥割腸刀。玉貌雪膚何處,衹剩無情有恨,隱隱怕逢挑。空態忽沾臆,暗影自栖膏。華畿邈、巫峽渺,漢津濤。此情終古,直教同是一忉忉。送斷韶華一瞬,賺殺芳心一寸,船往不留篙。回憶可堪話,無計放蕭騷。」

兪君宣《桂枝香》詞[编辑]

兪琬綸,字君宣長洲人。萬暦四十一年進士,官衢州西安縣知縣。有《自怡集》。《桂枝香》云:「張郎一去,君且代郎看,雙蛾解理。贈別躊躇,不忍把君分碎。問容顏、君獨知憔悴。受多磨、與君無異。廣寒三五,嫦娥愁向,卻元自己。晴空裡、似丹靑點綴。個中小小,洞天深處。背地沉迷,形影都無據。憐君自爲分明累,貯盡了、宮人涙。架罷粧殘,瞥然收卻,遠山橫翠。」《古鏡》

黃眞長《西江月》詞[编辑]

黃尊素,字眞長餘姚人。萬暦四十四年進士,歴官山東道御史,贈太僕寺卿,諡忠端。有集。按,此與魏忠節《臨江仙》詞,同爲寸璣殘璧。忠節萬暦四十四年進士,《明詞綜》作三十五年,誤也。《西江月》云:「疎星一一如洗,朗月明明欲波。髙臺夜聽竹聲過,熱心被他吹破。最喜良田滿滿,還看遠岫峨峨。風前一枕漫顏酡,卻笑從前總錯。」

許塤友《蝶戀花》詞[编辑]

許肇篪,字塤友宜興人。諸生。亡,赴水死。《蝶戀花》云:「雨餞雲郵春去矣。燕嘴泥香,暗度疎簾裡。底事玉樓人未起,涙痕染透鴛鴦被。約腕金環空自委。花瓣無情,盡日隨流水。喚到侍兒何處使,鞦韆架外尋梅子。」

彭仲謀詞冠人詞[编辑]

彭孫貽,字仲謀海鹽人。拔貢生。有《茗齋詩餘》。按,先生事詳朱笠亭《明人詩鈔小傳》。詞力主兩宋,穠緻學黃魯直,髙峭近姜石帚。視難弟羨門先生,殆無多讓。間嘗論人詞好亦似曲,求其辭不傷雅,調不落卑,無雕巧之痕,無叫囂之習,《茗齋》而外,蓋鮮其儔。今人知羨門《廷露》之詞,而不知《茗齋》之詞之工。知茗齋古今體詩之妙,而不知其詞之殆過於詩也。《霜天曉角》云:「睡起煎茶,聽低聲賣花。留住賣花人問,紅杏下、是誰家。兒家,花肯賒,卻憐花瘦些。花瘦關卿何事,且插朶、玉搔斜。」《賣花,用竹山摘花韻》《尋芳草》云:「這裡一雙涙,卻愁濕那廂兒被。被窩中忘卻今夜裡,上床時不曾睡。睡也沒心情,攪惱殺雪狸攛戲。怎月兒不會人兒意,單照見欄杆字。」《和稼軒韻》《東坡引》云:「綺窗紅日皦,餘睡殘燈小。水沈宿火煙猶裊,賣花聲恁早。賣花聲恁早。小鬟呼未應,熏爐閒抱。暖玉手、調歌鳥,鸚哥念熟休忘了。春眠不覺曉。春眠不覺曉。」《曉起》《玉漏遲》云:「向空階絮語,不知何處,愁人偏切。金井銀床,一夜碎啼明月。怪殺天涯蕩子,禁得過、涼天時節。聲暗咽。暮燈初起,曉鐘纔歇。可憐枕上關山,被片晌淒涼,驚回蝴蝶。獨院孤衾,此際更和誰説。追憶金籠閒鬥,佯輸與、一雙條脱。空悵別。雕闌桂花如雪。」《詠促織》《帝臺春》云:「花影脈脈,春愁黯無力。成陣亂紅,不管人愁,無風飛急。冷落鞦韆上巳後,較愁似、去年今日。問多情、燕子剛來,天涯消息。無消息。歸未得。守月直到燈黑。盡夜夜朝朝涙痕多,準不過一江潮汐。人去今春已非舊,春去那人可如昔。便儂做東風,肯花枝憐惜。」《春恨,用南唐元宗韻》《暗香》云:「淒淒夜色,且醉扶紅袖,倚樓橫笛。喚起玉龍,斜月鱗鱗曉星摘。回首故人天際,欲書寄瑤華無筆。誰共我、枕石山中,霜冷露盈席。南國。音信寂。縱千里相思,方寸堆積。悲吟當泣。不是思君定誰憶。猶記一枝送影,香夢入、羅浮空碧。奈可翠禽叫轉,不歸也得。」《梅花,用白石韻》《花犯》云:「亞枝低,纍纍掛緑,秀才賣風味。紺珠勻綴,憶嚼徵含宮,齲齒妍麗。佳人手摘簷牙倚。呑酸私自喜。記前月、紅潮初盡,香篝曾共被。心中難抛撇仁兒,春山皺蜇得,和愁憔悴。還可惜,雙頭打,流鶯同墜。難甦醒、日長人困,剛脆滴、櫻桃濃睡裡。巧一陣、楝花風過,吹芳魂似水。」《立夏詠梅子,用淸眞梅花韻》《瑤花》云:「先春冰散入,暝花明沒,簷牙髙啄。籬梢庭卉,折幾枝,都似梳翎凍鶴。玉人何處,正暖炙、鵝笙小閣。倚獸爐,纖指須温,字澀紅牙新學。珠簾十二重遮,想此處淸寒,不上梅萼。金樽翠袖,生俊煞、呵筆彩毫相角。苦吟句就,憶驢背、舊遊如昨。較淺斟低唱今宵,如此風情不惡。」《詠雪》《小樓連苑》云:「秋園白露初肥,家家拾紫登山麓。金風小罅,霜乍點,嫩黃纔足。未出瑤房,暗驚纖手,顰眉刺觸。喜合歡腰細,於中微束,稱鴛鴦比肩名目。作意春尖笑剝,褪中衣、軟温澀縮。漫投歡袖,可堪君口,情甜意熟。度脆飴脣,回甘犀齒,秋魁冠玉。恥雕盤薦飾,紅牋私裹,寄緘重複。」《食新栗作》

李是菴詞去北宋未遠[编辑]

閨秀李因,字是菴杭州人。光祿卿葛徵奇妾。有《竹笑軒集》。按,是菴畫法陳白陽,工詩及詩餘,語短情長,去北宋未遠。《南鄕子》云:「嘹嚦遇南樓,字字橫空引起愁。欲作家書何處寄,誰投,目送孤鴻涙暗流。憶昔共追遊,荻岸漁汀繫小舟。又是那年時候也,休休,開到黃花知幾秋。」《聞鴈感懷》《菩薩蠻》云:「鶯聲漸老春歸去,遊絲著意留花住。獨自倚空樓,珠簾嫩上鉤。妬他雙宿燕,故把重門鍵。月照小欄杆,羅衣怯暮寒。」

以上補人

劉伯温二詞[编辑]

劉伯温《水龍吟》云:「鷄鳴風雨蕭蕭,側身天地無劉表。啼鵑迸涙,落花飄恨,斷魂飛繞。月暗雲霄,星沈煙水,角聲淸裊。問登樓王粲,鏡中白髮,今宵又添多少。極目鄕關何處,渺靑山、髻螺低小。幾回好夢,任他歸去,被渠遮了。寶瑟絃僵,玉箏指冷,冥鴻天杪。但侵階莎草,滿庭緑樹,不知昏曉。」《感懷,和東坡韻》。《摸魚兒》云:「正淒涼、月明孤舘,那堪征鴈嘹唳。不知衰鬢能多少,還共柳絲同脆。朱戸閉。有瑟瑟蕭蕭,落葉鳴莎砌。斷魂不繫。又何必慇懃,啼螿絡緯,相伴夜迢遞。樵漁事。天也和人較計。虚名枉誤身世。流年滾滾長江逝。回首碧雲無際。空引睇。但滿眼芙蓉,黃菊傷心麗。風吹露洗。寂寞舊南朝,憑闌懷古,零涙在衣袂。」《金陵秋夜》

林初文《長相思》詞[编辑]

林初文《長相思》云:「南頭,北頭。水滿花灣花滿洲,花間是妾樓。郎東頭,妾西頭。妾處春波郎處流,勸郎休盪舟。」

陳繼儒《昭君怨》詞[编辑]

陳繼儒《昭君怨》云:「記得去年穀雨,柳上黃鸝爾汝。小伎撥琵琶,日初斜。曲斷留儂歸去,家在竹溪西住。緑樹暗籐花,試新茶。」

卓人月東坡韻二詞[编辑]

卓人月《洞仙歌》云:「開元遺事,有香肌紅汗。一點情縁幾能滿。中來、坡下辭卻三郎,今再世,怕説漁陽兵亂。良宵炎未解,重理深盟,如在長生望秋漢。休管外廂愁,遮莫烽煙,四十萬、男兒驅轉。且滴露、書完百篇詞,比王建佳吟,羽商都換。」《孟蜀宮詞,次東坡韻》《水龍吟》云:「天孫慵繡銖衣,唾絨數點空中墜。上無塵惹,下無泥涴,禪心俠思。縹渺悠揚,穿林度莽,煙衙難閉。笑鱗鱗桃片,田田楡莢,臥蒼蘚,誰能起。獨有輕魂耐舞,恥追隨、家行綴。不教蟻捉,未容魚啖,休防鶯碎。更露奇蹤,化爲萍葉,入於池水。但玉樓怨汝,驅春彈與,一般般涙。」《楊花,次東坡韻》

錢繼章《蝶戀花》詞[编辑]

錢繼章《蝶戀花》云:「淡月熹微天耿耿。莫下庭階,照見愁人影。扶起亂雲猶不整,枕香一寸斜侵領。總是多情添咽哽。惱殺霜風,偏入愁腸冷。無語暗魂銷欲盡。黃鸝飛上桃花梗。」

呂福生[编辑]

呂福生《摘得新》云:「夜合花,連枝插鬢鴉。繡窗人獨倚,婿天涯。夜來妬殺花枝合,碎揉他。」

以上補詞

李貞儷[编辑]

詞苑叢談》載李貞儷句:「相思莫寫上楊花,恐被風吹愁起、滿天涯。」[30]雍陶詩意,不減草衣道人《憶秦娥》也。貞儷,《明詞綜》不録。

巻四[编辑]

《拙政園詞》[编辑]

徐湘蘋夫人《拙政園詞》,淸新獨絶,爲閨閣弁冕。同時如商媚生朱遠山,弗逮也。拙政園始末,詳阮葵生茶餘客話[31]。余獲見待詔爲御史所作《拙政園圖》,設色細謹,筆法縱橫變化,極經營慘淡而出之。凡三十有一葉,葉各繫以古今體詩,最後有記,皆待詔書。王宰一生,鄭虔三絶,萃於斯矣。圖成於御史始創,厥後輾轉易主,迨夫人時,花木臺榭,已非復從前位置。今輾轉屢易,求如夫人時,又不可得,撫是幀爲之三嘆息也。夫人呉郡舊家,董潮《東皐雜抄》載夫人初歸及夫人姊事,出於傳聞之誤。抑或以相國精子平術,好事者故從而爲之辭與。待韶圖,今藏吾鄕胡爾榮家。

塡詞非小道[编辑]

少司寇云:「世以塡詞爲小道,此捫龠扣槃之見,非眞知詞者。詞至碧山玉田,傷時感事,上與《》 《》合旨,小道云乎哉?通人之言,識解自卓。徵歌度曲,蓋猶近《》 《》。腰鼓三百副,終勝於牧豬奴戲耳。」

朱竹垞南宋[编辑]

「詞至南宋,始極其工。」秀水創此論,爲季人孟浪言詞者示救病刀圭,意非不足。夫北宋也,之大,之秀,之艷,之韻,之圓融,南宋諸老,何以尚茲?

並稱[编辑]

並稱,之於,亦猶詩中山谷之視東坡也。東坡之大,與白石之髙,殆不可以學而至。

三緑與三瘦[编辑]

鄒程邨阮亭三緑,沈東江稚黃三瘦,可與都官、郎中並韻齒頰。

金子藏李後主再世[编辑]

會稽金煜,字子藏,一目重瞳子。弱歳有客謂曰:「君,南唐李後主再世也。得乎戌,失乎戌,識之!識之!」書《虞美人》詞以去,有「天津橋上望歸舟。又是黃花落水、秣陵秋」云云。當時疑客知名,而一目重瞳子,又與陸放翁南唐書》適合[32],故作此妄語。後年十九,中順治戊戌進士,授郯城縣知縣。康熙庚戌罷職。甲戌旅死天津。客所謂一一盡驗。相傳後主物故後爲獅子國王,乃閲六百六十餘年,重入輪回,成進士,爲邑宰,復坎壈以沒。何後主之再世而多窮也?顔崇槻種李園詩話》紀此事,言後主嗣位及國亡身隕亦在戌,與《南唐書》、《宋史》多不符,此不實之論。

錢書樵[编辑]

趙秋谷執信康熙己未進士,與乾隆己未進士認先後同年,傳爲僅事。嘉善錢書樵順治乙未進士,至康熙乙未猶存。又十餘年,年九十五而沒。當時稱二十四科前進士,視秋谷尤難得也。公官江南池州府推官,以事罷職歸里,杜門優遊五十餘年。嘗賦《滿江紅》云:「問先生、何意戀東籬,思之熟。」蓋自得之語。公法大癡山水,不落畫史臨摹習氣,《畫徵録》稱之。

《回波詞》[编辑]

通鑑》載李景伯《回波詞》云:「回波爾時酒巵,微臣職在箴規。侍飲已過三爵,喧嘩竊恐非儀。」[33]《本事詩》載沈佺期云:「回波爾時佺期。」《全唐詩》載裴談云:「回波爾時栲栳。」三詞皆以「回波爾時」開端,其體如此。《大唐新語》載景伯詞作《回波詞·持酒巵》。顧亭林日知録》據此,謂首二句三言,下三句六言,翻疑《通鑑》之誤[34]錢竹汀養新録》論正之。

葉石林《賀新郎》詞[编辑]

石林《賀新郎》「誰采蘋花寄與」,又「悵望蘭舟容與」,或以「與」字韻重,改「寄與」作「寄取」。按「容與」之「與」去聲,讀曰「豫」,見揚雄河東賦》注。又,《漢書·禮樂志》注:「閑舒也。閑舒之義,亦當爲豫。」《浩然齋雅談》、《蘆浦筆記》並著是説[35],謂疊兩「與」字礙格則可,謂「與」字複押則不可。

「恁麼」[编辑]

稼軒「此身已覺渾無事,且教兒童莫恁麼」。「恁麼」,亦作「甚麼」,見《朱子語録》;亦作「什麼」,見《唐摭言》;亦作「衹麼」,見黃山谷詩;亦作「者麼」,見《元典章》。皆「恁麼」之轉聲。

「著摸」[编辑]

朱淑眞詞「無奈春寒著摸人」。「著摸」二字,孔平仲彭汝礪詩皆用之。

王宛先[编辑]

無錫王宛先一元占籍鐵嶺中,康熙癸未進士。生平有詞癖,顧大半散失。晩年自訂共所存一千六百餘首,釐爲二十巻,名《芙蓉舫集》。蘭泉先生《詞綜》未及采録,亟登數章,附見梗槪。

《卜算子》云:「無計遣春愁,簾外紅成陣。繡對鴛鴦配並頭,花下長交頸。欲繡漫停針,心上還重省。數盡歸期又不歸,繡著鴛鴦怎。」《河傳》云:「恨伊無賴。不同春住,恁般能耐。錦年光、都做月寃花債。教儂長自害。交紅被底香消也,輕寒夜,夢醒燈初灺。一聲聲,傍嚴城。殘更,擁衣和涙聽。」《醉春風》云:「記得送郎時,春濃如許。滿眼東風正飛絮。香車欲上,搵著啼痕軟語。歸期何日也,休教誤。忽聽疎砧,又驚秋暮。冷落黃花澹無緒。半簾殘月,和著愁兒同住。相思都盡了,休重鑄。」《綺羅香》云:「對月魂銷,尋花夢短,此地恰逢春暮。絶勝湖山,能得幾回留住。弔蘇小、紅粉西陵;詠令、緑波南浦。看紛紛、油壁靑驄,六橋總是斷腸路。重來樓上凝眺,指點斜陽外,扁舟歸渡。過雨垂楊,換盡舊時眉嫵。牽愁緒、雙燕來時;縈別恨、一鶯啼處。爲情癡、欲去還留,對空樽自語。」《將別西湖、用梅溪詞韻》《倦尋芳》云:「修眉似畫,翠羽疑梳,恁般幽雅。託得鶼鶼,生怕鴻孤鵠寡。結同心,思比翼,前身合是韓憑化。恨雕籠,漫供人近玩,檻邊簾下。互擒縱、淒淒隻影,蹴盡殘紅,獨自悲吒。萬種離愁,忍孤負月明今夜。斂翅重來,羈紲處,啾啾細絮傷心話。笑無端,惹空閨,涙如鉛瀉。」《相思鳥》

宛先,初爲錢唐趙恆夫給諫吉士揚州觀風所拔士,久居寄園,後官内閣中書。無子,以女適給諫孫。今《芙蓉舫集》二十巻,在錢塘趙氏

呉靑然[编辑]

呉檠,字靑然全椒人。應乾隆朝博學宏詞,乙丑成進士,官刑部主事。有《陽局詞抄》,蘭泉先生《詞綜》遺之。《點絳脣》云:「簫局煙寒,夢魂無據如飛絮。殘紅一樹,幾點黃梅雨。屈戌重重,偏放愁來路。啼鵑住,王孫何處,芳草連天暮。」《鳳銜杯》云:「花落空廊簾覆,滴不了、畫檐懸溜。怪掠雨拖煙,緑楊也爲傷春瘦。鎭日把、腰圍鬬。倚屛山,看白晝。漫閑吟,牋題就。正萬轉千回,甘蕉一寸心兒透。是骰子、安紅豆。」《霓裳中序第一》云:「靑楓冷露泫,一抹銀海光歴亂。此日針欹彩綫。記月地雲階,茜裙紈扇。雙星夜看。又暗中、芳序偸換。重提起、斷腸往事,壞壁候蛩嘆。淒怨。擘釵分鈿,誰密證、憑肩私願。如今仙亦不管。悵贈枕啼衣,玉顔霄漢。寄詩何日見。怎忘了、人間郭翰。空凝望、魚天皴碧,徙倚畫欄畔。」靑然荀叔,由内閣中書官同知,有《杉亭詞》及《學宋齋詞韻》,今並行於世。

樓敬思重九詞不減蘇公[编辑]

樓敬思蘇公《點絳脣·重九》詞云:「上半翻句,下半使漢武橫汾事,兼李嶠詩。妙在數虚字運掉,便化實爲虚。」此語最得用古之訣。其自作《八聲甘州·重九》詞,起云:「算幾番、紅到水邊楓,天氣近重陽。」先點題。接云:「最難逢,晴霽花黃酒緑,多少詩忙。」頂重陽來,翻「滿城風雨近重陽」意,引出吟詩。接云:「著了登髙吟屐,那肯負秋光。往事都休矣,身在他鄕。」以「吟」字承「詩忙」,用「他席他鄕送客杯」語束住,逗起下半。換云:「正是匆匆相見,又匆匆相別,一棹秋江。記小亭晩桂,冒雨吐幽香。」追敍重陽前作別,藉菊爲重陽冒雨開意,照應上半。接云:「想而今茱萸雙鬢,向樽前、未必不思量。」折入對面,用「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日樽前有所思」語。結云:「空延竚,一繩鴈序,喚起淒凉。」用「江涵秋影鴈初飛」意,叫醒重陽,且雙關別緒。筆意淸空不質實,其善用前人詩,殆不減蘇公也。

何春巣詠留鬚[编辑]

隨園詩話》留鬚《踏莎行》詞頗渉語趣[36],可入《堅瓠集》,云:「馬齒頻加,鵬程屢蹶,還容爾面添何物。丈夫欲表必留鬚,試問那箇些兒沒。窺鏡多慙,染羹誰拂,鬑鬑博得羅敷悅。從今但擬學詩人,閑吟便好將他捋。」詞爲何春巣承燕作。

毛稚黃論韻失檢[编辑]

毛稚黃韻白》云:「詞守詩韻,然亦有通別韻而用之,如詞韻者。」此語失檢。考陸法言切韻》五巻,儀鳳二年,長孫訥言爲之注。後天寶十年,孫愐重修,於是乎有《唐韻》,爲當時辭章家所用。本無詩韻專書,亦無詩韻專名。顧得謂「詞守詩韻」耶?大抵詞與詩同出於《唐韻》,《唐韻》雖遞有增加,而《切韻》二百六部舊目,依然不改。辭章家閑苦韻窄,通別韻而用之。其於詩已往往而有,不獨詞也。詞寛於詩,故韻亦較寛,非守詩韻而別有,所謂「如詞韻者」也。逮天寶末,越二百五十三年,爲景德四年,崇文院上校定《切韻》五巻,依《九經》書例頒行。明年大中祥符元年,更名《大宋重修廣韻》,而二百六部舊目,實亦依然不改。當景德間,詔殿中丞邱雍重修《切韻》也。龍圖待制戚綸復奉詔取《切韻》要字,備禮部試作《韻略》。又三十一年爲景祐四年,從賈昌朝請,韻窄者通十三處。四月奉詔重修,六月即以《重修禮部韻略》頒行。二百六部之並,殆自此始。劉淵踵而甚焉,浸益變亂。《韻白》乃謂一百七部,人相傳以迄於今。誤以劉淵本爲孫愐《唐韻》,與顧亭林誤以李燾本爲徐鉉《説文》,同爲通人之笑柄已。

古今通轉及借叶法[编辑]

許蒿廬《詞韻考略》言古今通轉及借叶法,説本樓敬思《洗硯齋集》,可取以補榕園所未備。但其所云「古今通轉仍當標《廣韻》部目,借叶則當注借叶某部某字,庶不至因一部而累及數部,因一字而濫及數字」,爲識者笑也。

鄭楓人倚聲擅塲[编辑]

《廣陵吟事》作於馬氏兩徵君。嗣是才士麇集,竹西絃管之盛,眞不負茲佳山水閑風月也。太守楓人先生稍後起,倚聲之學,終推爲擅塲。太守襟度瀟灑,官杭州時,鵲爐鷗舫,判牒湖山。迄今想玉勾草堂宦況,彷佛紅豆詞人之在呉興也。《杭州府志》以《志》爲佳。

王小山[编辑]

太倉梅邨祭酒以後,風雅之道不絶。王小山時翔與同里毛鶴汀顧玉停陳垿倡詞社。又有王漢舒素威輅潁山崧存素愫徐冏懷輩起而應之,幾於人人有集。小山自跋云:「余年十五,愛歐陽文忠晏叔原秦少游之作,摹其艷製,得二百餘首。」蓋意主北宋,而以格韻自賞者。其詞如《一斛珠》云云,《行香子·詠簾》云云,《雨淋鈴·題漢舒香雪詞》云云,《三姝媚·桐花》云云,《曲遊春·新柳》云云,《花犯》云云,洵乎與西六家,異曲同工矣。

江左七子[编辑]

江左七子,舍人泰來農部文哲尤工詞。而少司寇,晩續竹垞詞綜》之刻,俾枯槁憔悴之士,垂聲藝苑,洵不朽盛事也。中擅詞學者,如上舍明府進士淸瑞茂才翊鳳,各自名家,瓣香南渡,倶卓然可傳者也。

郭頻伽[编辑]

小令之難,難於中長。郭頻伽《好事近》云:「深院斷無人,拆遍鞦韆紅索。一桁畫簾開處,在曉凉池閣。潛行行過曲欄干,往事正思著。猶認墮釵聲響,卻梧桐葉落。」《賣花聲》云:「秋水澹盈盈,秋雨初晴。月華洗出太分明。照見舊時人立處,曲曲圍屛。風露浩無聲,衣薄凉生。與誰人説此時情。簾幕幾重窗幾扇,説也零星。」循環諷誦,殆無復加。

詞愈淡愈妙[编辑]

詞愈淡愈妙。頻伽《翠樓吟》云:「似儂曾到。衹三兩人家,看來都好。柴門小。芙蓉無數,一時紅了。」惟其不著色,所以爲髙。張淥卿尤能作苦語,眞詞中獨闢之境。

淸眞《月下笛》當是《瑣窗寒》[编辑]

夢窗《夢芙蓉》九十七字,紅友《詞律》失載,竹垞樊榭嘗用之。凌次仲廷堪《梅邊吹笛譜》賦紅葉,亦寄此解。次仲言:「淸眞《月下笛》與白石玉田諸作迥異。今細校之,即《瑣窗寒》,惟換頭處少一字,疑是《瑣窗寒》別名,非《月下笛》本調。」此説足正紅友詞律》之誤。《月下笛》本調,與《瑣窗寒》大略相同。衹上半中四句、下半後四句不合,而淸眞此闋,則純乎《瑣窗寒》耳。

詞原未嘗不以四聲定宮調[编辑]

次仲《湘月》詞序:「宜興萬氏專以四聲論詞。瀘州先著以爲詞宮調失傳,決非四聲所可盡。」按,白石集《滿江紅》云:「末句『無心撲』,歌者以『心』字融入去聲方諧。」《徵招》云:「正宮《齊天樂》前兩拍是徵調。」今考《徵招》起二句與《齊天樂》平仄符合。然則詞原未嘗不以四聲定宮調,而萬氏之説,初不與古戾也。先著詞潔》,意在詆剝萬氏通融取便。其論在《湘月》之後,故次仲賦《湘月詞》及之。

楊蓉裳[编辑]

詠物如畫家寫意,要得生動之趣,方爲逸品。金匱楊蓉裳先生{ProperNoun|芳燦}}《蘆花》云:「正半鈎微月淡如煙,空江冷。」茘裳先生《燕子》云:「軟踏簾鈎,細語訴愁回。一片落紅看不得,飛去也、又銜來。」一以神韻勝,一以姿致勝,倶從前傳神所未到。

重建曝書亭題詞[编辑]

曝書亭梅里勝處。百餘年來,蔗芋閑田,竹梧舊徑,渺不可問矣。儀徵阮雲臺中丞撫時,就其址重建曝書亭。舊有竹垞圖,曹次岳所作也。中丞屬周采巖方蘭坻重摹之,追和《百字令》。原詞二闋,相率而和者三十餘人。

張龍威詠物詞直與白石爭勝[编辑]

厲樊榭當湖張龍威雲錦《紅蘭閣詞》,稱其《詠宋故宮芙蓉石》云:「指一抹牆角殘陽,不照蓬萊舊城闕。」《詠秋柳》云:「莫再問靈和,賸禿髮毿毿如此。」《詠蘆花》云:「有誰能畫出,天秋晩」等句,直與白石爭勝於毫釐。當湖故詞藪,吾友胡瘦山題言,沈氏陸氏稱極盛。張氏今洛奕樞《紅螺詞》,亦樊榭序而行之。瘦山有《金屑詞》,與屈韜園爲章《紫華舫詞》,皆不墜其鄕先生之傳者。

許周生[编辑]

德淸許周生先生宗彦,以經學著名,尤精暦算。《華藏室詞》淸籟泠泠,造楞伽頂上。《臺城路·舟中聽雨》云云,與金匱孫平叔先生爾準《瑤華·夜雨》云云,賦雨景入妙。平叔先生有《霜葉飛·過馮氏竹素園》云云,感慨欷歔,神味髙絶。

呉穀人[编辑]

穀人先生詞有髙妙語,有幽秀語。《臺城路》云:「空明一片。想深谷髙眠,白雲都懶。釣火何人,隔灘流數點。」《富春道中》《摸魚兒》云:「船頭寛釀。待銅笛吹來,浩歌一曲,淸絶衆山響。」《江上觀捕魚作》《宴淸都》云:「楓葉今朝冷。帆外、夕陽千里無影。」《秋陰》《湘江靜》云:「渾未著秋花,偏空際、飛來秋句。」《舟行小港中,兩岸靑蘆彌望。蕭寥無人,水風向作,槭槭然如聞秋聲也》《長亭怨慢》云:「踏遍枯枝,半林殘葉墜如雨。」又,「記破曉幾點蒼茫,倩誰寫、亂山行旅。」《寒鴉》《解語花》云:「纔省知回味,都無問此心灰否?」《詠橄欖花》髙妙語也。《水龍吟》云:「舊時喬木依然,一襟曾染詩人翠。斜陽小立,藕花飛夢,夢凉如水。」《夏晩趙氏西池納凉》又云:「水香何處尋來,一痕淡月微茫墜。」《白蓮》《瑣窗寒》云:「映蒼苔餘寒未休,隔簾又釀江南雨。甚滿身冷翠,低鬟微嚲,摘梅簪去。」《緑陰》《水龍吟》云:「短篷小泊,一簪飛雪,惱人愁共。」《秋蘆》《春霽》云:「早料此度歸時,鷺鷥頭上,藕花翻雨。」《重赴嚴江,留別社中諸子》《臺城路》云:「休提燕子。問頭白僧歸,主人知未。獨立蒼茫,冷螢移暗尾。」《南湖感舊》《石湖仙》云:「尋夢到蘆花,衹留得鷗心一片。蓴香吹老,問幾棹采魚歸晩。雲斷。認破帆指塔遙轉。」《題王述菴先生三泖漁莊圖》。《過秦樓》云:「待鬢絲攏罷,甜香一撲,蝶魂應戀。」《玫瑰》《秋霽》云:「愛短橋外,衹是滴翠搖靑,聽延秋紡,一蛩吟遠。」《牽牛花》《壺中天》云:「曲閣遲燈,虚廊颭笛,夕氣凉如水。蟲絲絡遠,豆棚疎處輕墜。」《夏晩坐緑意亭納凉》《月華淸》云:「想玉欄吹老苔花,枉閑卻、扇邊眉嫵。」《九月望夜,被酒歸來,明月在窗,淸寒特甚,新慈舊夢,棖觸於懷,因賦此解》《瑤花慢》云:「牆腰低冱,還誤認、夜深殘月。問者番、霽後園林,瘦卻梅花誰説。」《風雪作寒,寓齊岑寂,擁爐孤坐,偶歌此詞,恍惚玉龍起舞也》幽秀語也。先生屬對倶精,可入陸輔之《詞旨》。

程瑜[编辑]

周草窗《采緑吟》九十九字,《倚風嬌近》七十字,紅友詞律》失載。詞見《蘋洲漁笛譜》。近日仁和程瑜《小紅樓詞》四巻,鮮耀綿整,雅近周草窗草窗景炎間宰湖州亦官湖州,學博與弁陽嘯翁若有夙契。《小紅樓》警句:

《臺城路》云:「朋簪勝引。似落日疎林,幾鴉飛趁。一笑開尊,蠟燈紅暈翠簾暝。」又,「冰蟾弄影。潑滿地淸波,醉魂搖冷。」《孫雪帷招飲東園載酒處》
《薄倖》云:「緑波南浦。莽天涯知否重來,涙滿斜陽樹。」《書汪柳湖懊惱曲後》
《臺城路》云:「優曇浄土。賸一匊情癡,不堪重訴。」《花魂》
《天香》云:「蓮舌花翻露氣。搵碧唾、餘甘袖羅底。一握温香,近前笑遞。」《煙草》
《疎影》云:「輕陰棹入江邨裏,看暝色髙樓初赴。怕有人誤識歸舟,帶了夢魂飛去。」《帆影》
《長亭怨慢》云:「鬭月明粧,笑桃嬌靨渺何許。嫩鶯啼晝,空學了吹蘭語。細雨失遙山,又涙掩韋娘眉嫵。」《憶》
《木蘭花慢》云:「靑梢。蛻痕幾豆,是相思、留得舊情苗。」《落梅》


汪絳人[编辑]

潘湘雲嘉禾人,與姑蘇有終身之訂。後落魄他鄕,音書梗絶。湘雲爲母所逼,卒歸武夫,鬱鬱不得志以死。其畫像流傳中,好事者以輕綃摹之。亭亭倩影,小坐玉梅花下,恍在羅浮曉月間。錢塘汪絳人製《金縷曲》二章題之。詞云:「十二峰前影。被輕颸、離離吹斷,芳心自警。上鴛鴦蘇臺月,照見錦翎相並。渾不計、緑昏紅暝。重訪枇杷花下宅,約鈿車、載向芳隄等。思往事、助淒哽。樂昌難合徐郎鏡。悵無端、畫眉人去,粧臺玉冷。妾似飛花本無主,無那郎如斷梗。將薄倖、做成薄命。燕子樓空無處所,再休言、彩鳳隨鴉肯。春事了,落紅猛。」又「好事推呉質。展輕綃、畫圖重省,春風綵筆。閑向玉梅花底坐,認得前身明月。似夢醒、羅浮時節。那有翠禽相並宿,衹三更、杜宇啼紅血。緘幽怨,向誰説。廣平謾道心如鐵。耐孤寒、也曾憐到,冰肌玉骨。留取家詩句在,唱徹秋墳聲咽。經幾度、花殘月缺。我有相思紅豆子,種情根、好待他時結。帳中影,望明滅。」

絳人有《滄江虹月詞》二巻,《玉連環影》云:「微雨颺作愁千縷。落盡檐花,花底人無語。」《轆鱸金井》云:「夾港人家,籬門半掩,梅花香細。」《解連環》云:「紅絲舊情猶戀。嘆因循誤了,玉河雙燕。記衝寒小立溪橋,曾點上征衫迷離成片。深院重來,又堆起新愁無限。」《春雪》《瑤花》云:「迷離光影,看樹底白燕,飛來無迹。」《梨花》《長亭怨》云:「吹殘笛,看柳色黃如此。」《塞鴻》《金縷曲》云:「儂本金牛湖上客,生小便工語。從未識苧蘿邨女。三月雙隄楊柳碧,怎教人獨做鶯花主。」《送友返越》等語,皆翩翩有致。

査堯卿[编辑]

吾鄕査堯卿上舍《蟋蟀詞》云:「西風長誤汝,凉葉院,一聲聲。況孤舘今年,零煙碎雨,斷角淋鈴。萬里蘭成歸思,最難堪、酒醒是三更。切切空庭私語,一番幽夢初驚。誰知岸已難聽。猶是古山城。料紫塞窮秋,黃沙衰草,更覺淒淸。中夜哀音四起,正家、驃騎擁神兵原注:『時適用兵西陲。』。何似寶釵樓外,傍他螢火牆陰。」調寄《木蘭花慢》,悲凉激越,頗謂能拔幟於兩名作之外。堯卿有《選佛詩抄》四巻。

呉兔牀[编辑]

「未知竹影工詞客,窗字還添幾箇香。」季父兔牀先生柬陳微貞上舍句也。上舍有句云:「見他竹影篩窗,疎疎密密,總寫著箇人人兩字。」爲杭堇浦先生所賞,稱「竹影詞人」。

柳影詞與鴈詞[编辑]

姜怡亭之詞逸,倪米樓稻孫之詞俊,兩君《柳影詞》,並神妙欲到秋毫巓也。李白樓方湛《鴈》云:「相思苦難説似。但長空宛轉,書箇人字。」淸思妙理,極熟題,誰解此戛戛獨造?

屠琴隖[编辑]

「此心衹有白鷗知,纏綿蕩作湖波皺」,屠琴隖《踏莎行》句,有六一丰神。琴隖以詩畫鳴,自謂於詞不甚措意。然其豪爽疎雋處,不愧名家。《長亭怨慢》云:「問何事、東風吹緊。冉冉揚花,蕩搖春暝。淺水斜陽,模糊心事,更誰省。前塵如夢,休誤把、萍蹤認。禁得雨絲絲,點上了、離人雙鬢。不定。讓遊絲挂住,粘著一重簾影。韶光漸老,渾不管、黛眉啼損。記前度、三起三眠,早添了、十分幽恨。衹萬種春愁,卻笑桐綿無分。」《柳絮》《法曲獻仙音》云:「欲雨還晴,乍寒輕暖,釀就天涯風雪。枕上河聲,酒邊鄕思,孤懷倍憐羈屑。寫不盡,匆匆語,聊憑鴈鴻説。夢飛越。柁樓前、滿川雲樹,渾不辨、山色隔江一發。玉臂不勝寒,想鄜州、還有明月。燭灺香消,衹今宵、眞箇愁絶。聽船頭畫角,已是五更吹徹。」《河堧雪夜寄内子書》。《徵招》云:「孤鴻一落江湖影,難尋舊時鴛侶。愁絶此天涯,況連朝風雨。長安春已暮。衹休説、劉郎前度。手疊蠻牋,斜行淡墨,更無他語。霎路鬱蒼茫,春深處、想見城南尺五。小院古藤陰,又幾人曾住。離懷方觸迕。更添得、酒悲如許。偏今夜、遙望觚稜,有夢魂先去。」《德州寄都下友人》。《揚州慢》云:「春老愁邊,酒醒花外,幾番盻斷雲。記心香爇後,又幾箇黃昏。奈芳草、天涯似夢,十年前事,空負蘭因。恨江潭飛絮,吹來偏化浮萍。畫圖省識,對遙山、靑鎖眉痕。衹杜若香殘,蘼蕪緑減,都是愁根。解説》哀怨,孤芳在、雜珮誰紉。祝番番風信,爲伊深護重門。」《孝梅龕大使出示歌妓蘭眞小影,爲題此闋》

孫華海賦津西瓜[编辑]

津西瓜,其小如錢,翠蔓疎花,離離可愛。吾友孫華海顥元賦《紅娘子》云:「舊種靑門擅,小樣眞稀見。翠盎移來,低垂密映,緑丸深淺。漫思量、雪藕與冰桃,向芳筵同薦。裊裊疎藤顫,點點黃花滿。留待新秋,閑庭乞巧,勻圓齊翦。想瓊漿、味少總芳甘,染朱脣纔半。」華海與弟邵菴熙元並績學嗜古,插架之盛,論者以比趙氏三十六鷗亭也。邵菴兼善彈琴吹簫。

李西齋[编辑]

近日工詞者,琴隖華海而外,李西齋之學爲最深。《梅邊笛譜》精整圓潔。《天香·歳暮將歸城西,賦別齋前梅》云云,《髙陽臺·春晩養疴杜門,偶至湖上花事已闌》云云,又《城北沈氏園古桂》云云,《琵琶仙·訪嚴修能不値》云云,《解語花》云云,非淺渉其藩籬者所能到。

許藕舲[编辑]

吾友許藕舲乃賡,詞致淸宛,絶似《山中白雲》。《聲聲慢》云:「捲簾人靜,背閣燈殘,無端逗起秋心。夜望長安,知有客枕先驚。窗寒悄聞細語,乍雕闌、又過花陰。重太息,料閑門醒鶴,遠夢難尋。腸斷江南往事,記髙樓獨倚,聽遍商聲。冷月孤懸,淒怨不似而今。西風爲翻別調,問空山、誰是知音。算此夕,但流雲、能和素琴。」

許頌年[编辑]

藕舲頌年乃嘉尤工詞,早世著有《琴語軒詩餘》。《河傳》云:「秋暮。人去。小樓前。何處重尋翠鈿。花枝笑我又經年。凉天。擁衾成獨眠。別處相思誰與説。簾影隔。望也無消息。奈蕭娘。沒商量。橫塘。藕絲都斷腸。」《滿庭芳》云:「衰草縈靑,暮雲糝白,極目已是殘秋。遠天如墨,寫得幾歸舟。人世可憐萍梗,西泠水、那衹東流。閑凝佇、櫓聲飛處,一鴈下南樓。悠悠。記昨夜爐烟茗串,相對齋頭。莫忘了湖山,寒到盟鷗。但聽啼螿淒切,闌干外、猶訴離愁。憑相約、劉郎重到,前度夢中遊。」《贈別劉芙初》《紅娘子》云:「滿地松陰繞。四壁蛩音悄。讀畫疑仙,敲碁破夢,一絲琴裊。韻泠泠認是暮山泉,借行雲流到。林際秋聲老。牆角淸光早。簾捲隨風,闌憑待月,瞑愁多少。怕蕭蕭落葉滿空庭,又昏鴉啼了。」《右翠軒夜坐》

余慈柏[编辑]

琴隖讀書處,設梅花紙帳,金冬心諸公手筆也,爲呉山尊學士所贈。琴隖賦《疎影》詞紀其事,詞載《耶溪漁隱》。余慈柏有句云:「身在花中,著意尋香,卻又香尋無處。」賦物之妙,直是嵌空瀏亮。慈柏亦工畫梅。

李紉蘭《生香舘詞》[编辑]

近來林下之秀,無過於長洲紉蘭李氏《生香舘詞》,如鳥中子規,自是天地間愁種。《賣花聲》云:「眉影控簾釘,花補苔痕,滿身香霧嫩寒侵。怨入杜鵑聲裏血,獨自愁吟。玉笛離情,草長紅心。月鈎空弔美人魂。憐爾爲花猶命薄,何況儂今。」《暮春感賦》《菩薩蠻》云:「冰輪碾破遙空碧,砧聲敲冷相思夕。望斷鴈來天,煙水寒。玲瓏花裏月,知否人間別。一樣去年秋,如何幾樣愁。」《秋夜書懷》《蝶戀花》云:「記得黃昏躭靜坐。寵柳嬌花,春恨吟難妥。珠箔飄燈風婀娜,四圍碧浪春痕簸。譜就紅鹽蘭燭墮。撃碎珊瑚,唱徹誰人和。提起閑愁無一可,涙絲彈瘦緗桃朶。」《露華》云:「星竦雲斂。正蓮漏將殘,樹影低轉。忽逗惺忪,依舊一痕秋淺。憐渠那忍先眠,夜夜照人淸減。還知否,眉梢恨多,偏是儂見。小庭暑退紈扇。便誤拜深深,香裊心篆。爭奈一回凝竚,一回長嘆。賸得前度閑愁,挂在寶簾銀蒜。羅衣冷,花魂和夢銷黯。」《殘月》《金縷曲》云:「月照梨花白。背銀屛、疎檠黯澹,薄寒猶怯。煙暝星搖靑欲墮,幾樹香桃紅濕。卻正是、銷魂時節。夢影迷離歸路遠,聽啼鵑、泣遍春山碧。飛不度,滄江闊。柔腸細綴丁香結。想於今、去原有恨,住還無益。兩地相思終不見,何似翻然輕別。怕此後、更無消息。一點墨痕千點涙,看蠻牋、都漬殷紅色。數虬箭,四更徹。」《暮春月夜,懷林風畹蘭於呉中。時余將赴中州,感賦此解,即寄奉柬》又云:「梵字隨花轉。正銷凝、孤鴻影裏,斜陽庭院。一桁翠簾波瑟瑟,依約隔花曾見。渺天際、嬌雲弄晩。背立東風空徙倚,奈離愁、曲曲都縈遍。認千點,啼紅怨。低徊怕問閑池舘。賸依然、杏梁雙燕,惜春微嘆。寂寞海棠紅暈近,衹是看花人遠。再軟踏、苔衣尋遍。十二碧城天似水,嵌玲瓏、夜月春痕淺。又試拍,輕魂喚。」《闌干》。又云:「展巻靈光放。罨銀屛、玉蕤煙燼,冷吟閑望。讀到夜窗虚似水,百斛涙珠難量。可衹爲、落梅淒悵。眞向百花頭上死,倩二分、明月和愁葬。疎影澹,暗香蕩。奇才合住靑冥上。想當時、裁紅暈碧,淸狂情況。嘆息詞人零落盡,衹有靑山無恙。對衰草、斜陽門巷。小雨滴殘秋夢瘦,怪金飆、凉透朱櫻帳。正繞砌,亂蛩響。」《題黃仲則悔存詞後,即用其贈汪劍潭韻》其已見《靈芬舘詩話》者,不具録。

《擷芳舘詞》[编辑]

《擷芳舘詞》,西江曹玉雨著也。家門第,家才調,合而有之。《金縷曲》云:「燕子歸來又。鬬輕寒、廉纖細雨,淸明時候。長遍階前芳草色,粧點韶華依舊。更消得、幾回僝僽。緑暗紅稀春漸老,恐淒凉、花亦如人瘦。衹愁繫,萬絲柳。瑣窗一縷香殘後。夢初醒、者番憔悴,非關病酒。別有傷心無限意,試問東風知否。怎吹去、眉間顰皺。記得當年離別恨,到而今、涙尙盈衫袖。思往事,但回首。」《南浦》云:「佳節未淸明,怪東風、吹絮舞殘春影。芳訊勒花梢,珠簾外、先喚梨雲夢醒。嫩寒深鎖瓊樓,粉蝶迷香徑。紫陌難尋芳草迹,輸與橋新詠。誰憐瘦骨支離,到春來、鎭日閉門愁病。素帛殢關山,幾誤認、白燕歸來庾嶺。空教幽思茫茫,月浸虚窗冷。倩小鬟積向冰壺,漫把鳳團重整。」《春雪》《玉漏遲》云:「緑陰凉月暗。簾欲下,紗籠漫捲。病起支離,瘦影怕教重見。休認夜珠一點,繫多少、春愁秋怨。思無限。香消漏盡,酒闌歌散。曾記舊日蘭閨,正翦燭分題,尙嫌宵短。爭似而今,衹解照人腸斷。況對疎窗冷雨,更獨倚、熏篝挑倦。鄕夢遠、心緒落花零亂。」《燈》《滿庭芳》云:「鋤月孤山,同憐種玉,羅亭別有仙標。艷歌一曲,無語墮珊翹。莫是江妃吟倦,東風倚、愁緒無聊。冰壺涙,偸彈纖指,芳漬透鮫綃。寒梢。巡檐見、暖煙烘雪,笑破櫻桃。怕彩雲易散,橫笛休招。憶否瑤臺淸曉,驚香夢、翠羽鈴搖。朱闌畔,枕痕霞暈,粉額未全消。」《紅梅》《大酺》云:「翠颭簾波,銀鈎挂,暝色漸迷煙樹。闌還倚遍,向緑陰芳砌,幾回閑歩。樓角疎星,柳梢淡月,暗記篆香新炷。被鵑魂喚起,賸蛛網飛紅,燕泥零絮。又獨檢雲奩,展冰絲紙,賦春歸句。楝花風信暮。望天外、極斷峰回浦。謾贏得靑衫涙濕,玉笛聲寒,淒凉譜出淋鈴雨。悵小屛曲榭,渾不似舊曾經處。更休問愁何許。鶯花短夢,都付《陽關》倦旅。銷盡黯然離緒。」

孫碧梧[编辑]

仁和女史孫碧梧雲鳳能詩文,工畫,擅南北諸曲,女中名士也。《湘筠舘詞》小令尤佳致,有南唐北宋意理。《相見歡》云:「年時小立苔茵,燕依人。記得柳花如雪,正殘春。砧聲急,蟲聲咽,忍教聞。又是梧桐深院,月黃昏。」《菩薩蠻》云:「翠衾錦帳春寒夜,銀屛風細燈花謝。鴛枕夢難成,緑窗啼曉鶯。愁來天不管,鬢墮眉痕淺。燕子不還家,東風天一涯。」《淸平樂》云:「繡簾慵捲,篆縷回腸轉。臨鏡自恩人近遠,忘了畫眉深淺。單衣初試寒輕,錦屛閑卻銀箏。又是淸明時節,落花窗外啼鶯。」《點絳脣》云:「翠倚疎簾,昨宵夢冷池塘雨。天涯離緒,歳歳和春住。又是年時,煙鎖垂楊渡。斜陽暮,片帆何處,緑遍歸來路。」《春草》《浪淘沙》云:「靑影亂簾旌,點點春星。碧天如水月華明。深院夜凉人乍定,吹墮銀屛。闌外竹聲淸,半臂紗輕。玉階猶憶那時情。團扇軟羅兜不住,茉莉釵橫。」《螢》《憶秦娥》云:「秋蕭瑟,黃昏獨坐窗兒黑。窗見黑。風風雨雨,怎生眠得。魚沈鴈杳關山隔,故園又近茱萸節。茱萸節。遠書不至,燈花空結。」嘗畫梅寄女弟仙品雲鶴,賦《長亭怨慢》云:「看點點、林梢初透。倚竹無言,暗香盈袖。水遠天長,素心獨抱,向誰剖。粉融脂溜,纔過卻、燒燈後。望斷隴頭雲,鎭寂寞、雙蛾顰皺。記否。索共巡檐句,手捻一枝還嗅。江城玉笛,翻吹出、關山楊柳。早又是、淡月疎簾,照淸影、和人倶瘦。縱筆吐江花,難寫春風如舊。」仙品賦《金縷曲》云:「重檢東風筆。記當年、睛窗呵凍,木香書室。三裁羈人羅浮[37],誰問南枝消息。但涙眼、酸心頻拭。悔把江城三弄影,竟匆匆、吹入《陽關》笛。回首處,今非昔。故園又近黃梅節。料愁多、畫盞慵理,粉脂狼藉。客舍脆圓還薦酒,卻憶曉寒粧額。怕憔悴舊時顔色。若向孤山還放艇,念天涯、展巻遙相憶。思折取,寄離別。」仙品著有《聽雨樓詞》。德淸許周生先生序孫苕玉蓀意《衍波詞》云:「碧梧淸新,巽兌之爻競爽」,謂仙品及其女弟嫻卿雲鷳也。

苕玉[编辑]

周生先生序苕玉詞云:「天邊問姓,盈盈水畔之人。花裏徵名,灼灼蓮中之的。胎瑤情於生小,地占湖山。馳鳳想於古今,家多載籍。」又云:「紅絲一縷,倩冷月爲良媒。白玉交巵,羨洞仙之艷福。」皆用苕玉本事。苕玉蕭山髙穎樓明經第繼配。穎樓好事,擅才名,風雅倡隨,彷佛寒山趙氏。其《髙陽臺·題李香君小影》、《柳梢靑·靑梅》、《翠樓吟·秋柳》、《滿庭芳·美人春睡圖》等闋,均足譽髙白蠟,名重紅鹽。

任玉巵《蝶戀花》詞[编辑]

任玉巵荊溪人,諸生任頌女,適監生呉炘。《蝶戀花》云:「春雨催花知幾許。盡日濛濛,灑遍江頭樹。纔喜春來春又暮,一年好景成孤負。滿目飛花兼落絮。卻趁東風,冉冉隨春去。衹有梁閑雙燕語,聲聲還在儂家住。」自是致語。詞載史承豫筆記。

陳翠君[编辑]

海鹽陳筠翠君,嘗有句云:「郎似東風儂似絮,天涯辛苦相隨處。」季父兔牀先生喜誦之,摘入《拜經樓詩話》。翠君馬靑上少府,墨麟觀察孫也。亦工詞,有《蓬萊閣吏詩餘》。

閨秀顧知和[编辑]

少司寇《明詞綜》:「閨秀顧若璞,字知和錢塘人,某室。」當作少參汝亨子文學茂梧婦也。早寡,能古文。王阮亭《池北偶譚》稱其有西京氣格。餘詳陳其年《婦人集》。

胡惠齋堪比易安[编辑]

尙書夫人,給事晉臣女也。能草書,詩文亦可觀,琴棋寫竹皆精。自號惠齋居士,時人以比易安居士。尙書帥,夫人偕行,因几上塵,戲畫梅一枝,賦《百字令》云云,見《皇宋書録外篇》。趙師睪臨安府,浼少司成髙文虎作《西湖放生池記》,誤以鳥獸魚鱉咸若屬商事。無名子有詞以嘲之,實夫人首摘其謬也。師睪銜之。會夫人卒,其婢竊物以逃,捕送臨安府師睪鞫令指言主母,平時與弈者鄭日新通,所失物乃主母自與。遂逮繫獄,黥之。未幾,尙書以帷簿不修去國。睚眦細故,致令夫人負不白之寃於其身後,又何怪乎易安居士矣?後十餘年,師睪死,其家亦以曖昧被累。信乎人之存心,不可以不厚!而報復之理,昭昭不可揜也!夫人又有燈花《滿江紅》詞,見《詩餘廣選》。

賈雲華[编辑]

賈似道雲華魏氏子訣別,賦《踏莎行》,起云:「墮水落花,離絃飛箭,此生無處能相見。」語意警絶。卒鬱鬱以死。嗚呼!柏舟守義,而顧得之半閑堂弱息,亦以爲難。因思世俗南詞,動以姦臣之女,極道其貞且賢,亦非理之所必無。

仁王寺僧題詩[编辑]

後邨詩話》載:「福州仁王寺僧,喜唱《望江南》詞。後題詩有『當初衹欲轉頭銜,轉得頭銜轉不堪。何似仁王髙閣上,倚闌閑唱《望江南》』」云云[38]。惜不著其名。此二十八字,奚翅爲叢林棒喝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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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胡應麟」至「温方城」云云:少室山房筆叢·卷二十五·莊嶽委談下》:「今詩餘名《望江南》外,《菩薩蠻》、《憶秦娥》稱最古,以《草堂》二詞出太白也。近世文人學士或以爲實然。余謂太白在當時直以風雅自任,即近體盛行七言律鄙不肯爲,寧屑事此?且二詞雖工麗而氣衰颯,於太白超然之致不啻穹壤?藉令眞出靑蓮必不作如是語。詳其意調絶類温方城輩,葢晩人詞,嫁名太白,若懷素草書,李赤《姑熟》耳。原二詞嫁名太白有故,《草堂詞》末人編,《靑蓮詩》亦稱《草堂集》,後世以二詞出人,而無名氏故僞題太白以冠斯編也。楊用修詞品》又有《淸平樂》詞二闋,尤淺俚,倶贋作也。
  2. 轇轕音交葛交錯、雜亂,引申爲糾纏不淸。
  3. 榛楛音臻戸榛木與楛木,泛指叢生之雜木。
  4. 齊東野語》所敘:齊東野語·巻一·放翁鍾情前室》:「陸務觀初娶唐氏之女也,於其母夫人爲姑姪。伉儷相得,而弗獲於其姑。旣出,而未忍絶之,則爲别舘,時時往焉。姑知而掩之,雖先知挈去,然事不得隱,竟絶之,亦人倫之變也。後改適同郡宗子士程。嘗以春日出遊,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以語,遣致酒餚,翁悵然久之,爲賦《釵頭鳳》一詞,題園壁間云:『紅酥手,黄藤酒,滿城春色宫牆栁。東風惡,歡情薄。一懐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涙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實紹興乙亥歳也。翁居鑑湖三山,晩歳毎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勝情。嘗賦二絶云:『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弔遺蹤一悵然。』又云:『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緑,曾是驚鴻照影來。』蓋慶元己未歳也。未久,唐氏死。至紹熙壬子歳,復有詩,序云:『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詞一闋壁間。偶復一到,而園已三易主,讀之悵然。』詩云:『楓葉初丹槲葉黄,河陽愁鬢怯新霜。林亭感舊空囘首,泉路憑誰説斷腸。壞壁題詞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年來妄念消除盡,囘向蒲龕一炷香。』又至開禧乙丑歳暮,夜夢遊沈氏園,又兩絶句云:『路近城南已怕行,家園裏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緑蘸寺橋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沈園後屬許氏,又爲汪之道宅云。」
  5. 「《北夢瑣言》」至「事適相類」云云:北夢瑣言·卷六·以歌詞自娯》:「和凝少年時好爲曲子詞,布於。洎入相,專託人収拾焚毁不暇。然相國厚重有徳,終爲艶詞玷之。契丹入夷門,號爲『曲子相公』。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士君子得不戒之乎?」
  6. 楊升菴詞品》」至「縱橫取協」云云:詞品·巻一·塡詞句參差不同》:「塡詞平仄及斷句皆定數,而詞人語意所到,時有參差。如秦少游《水龍吟》前段歇拍句云:『紅成陣、飛鴛甃』,換頭落句云:『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照人依舊。』以詞意言,『當時皓月』作一句,『照人依舊』作一句。以詞調拍眼,『但有當時』作一拍,『皓月照』作一拍,『人依舊』作一拍,爲是也。維揚張世文云:『陸放翁《水龍吟》首句本是六字,第二句本是七字。』若『摩訶池上追遊客』則七字,下云『紅緑參差春晩』,卻是六字。又如後篇《瑞鶴仙》『冰輪桂花滿溢』爲句,以『滿』字協,而以『溢』字帶在下句。別如二句分作三句,三句合作二句者尤多。然句法雖不同,而字數不少。妙在歌者上下縱橫取協爾。古詩亦有此法,如王介甫『一讀亦使我,慨然想遺風』按,《聖兪爲狄梁公孫作詩要予同作》是也。」
  7. 升菴丹鉛録》」至「《古夫于亭雜録》」云云:古夫于亭雜録·巻三》:「《丹鉛録》載東坡青神楊棟詞云:『允文事業從容了。要人物,後先相照。見説君王曾有問,似此人才多少。』而引小説:『高宗馬騏:「中人才如虞允文者有幾?」』云云。按,允文采石之功,在南渡以後。時東坡之殁久矣,安得先有此詞?誤甚矣!而曹能始《蜀中十志》亦載之,畧不駮正,何也?」按,查《丹鉛録》未載「東坡青神楊棟詞」條。
  8. 雲肩見《元史》:元史·卷七十八·輿服志》:「雲肩,制如四垂雲,靑縁,黃羅五色,嵌金爲之。」
  9. 「昭儀詞」至「張瓊瑛作」云云:渚山堂詞話·卷一·文山和王昭儀詞》:「文文山云:『昭儀題《滿江紅》於驛壁,爲中原士夫傳誦,惜其末句少商量耳。拘囚之餘,漫和一闋,庶幾妾薄命之義。』詞云:『燕子樓中,又捱過、幾番秋色。相思慮,靑年如夢,乘鸞仙闕。肌玉暗銷衣帶緩,涙珠斜透花鈿側。最無端、蕉影上窗紗,靑燈歇。曲池合,髙臺滅。人世事,何堪説。向{{ProperNoun|南陽阡上,滿襟淸血。舉世便如翻覆手,孤身原是分明月。歎樂昌、一段好風流,菱花缺。』然予又按《佩楚軒客語》,以原詞爲張瓊瑛所作,題之夷山驛中。瓊瑛,本昭儀位下也。若然,則後世可以移責矣,第未審信否耳。」
  10. 陳後山」至「自超凡耳」云云:滹南詩話·卷上》:「陳後山謂『子瞻以詩爲詞』,大是妄論,而世皆信之。獨茆荊産辨其不然,謂公詞爲古今第一。今翰林趙公亦云:『此與人意暗同。』蓋詩詞只是一理,不容異觀。自世之末作,習爲纖艶柔脆,以投流俗之好;髙人勝士,亦或以是相勝,而日趨於委靡,遂謂其體當然,而不知流弊之至此也。文伯起曰:『先生慮其不幸而溺於彼,故援而止之,特立新意,寓以詩人句法。』是亦不然。公雄文大手,樂府乃其遊戲,顧豈與流俗爭勝哉!蓋其天資不凡,辭氣邁往,故落筆皆絶塵耳。」
  11. 「《漁隱叢話》」至「妃呼豨」云云: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巻三十九·長短句》:「初歌辭,多是五言詩,或七言詩,初無長短句。自中葉以後至五代,漸變成長短句。及本朝,則盡爲此體。今所存止《瑞鷓鴣》、《小秦王》二闋,是七言八句詩,並七言絶句詩而已。《瑞鷓鴣》猶依字易歌,若《小秦王》必須雜以虚聲乃可歌耳。其詞云:『碧山影裏小紅旗,儂是江南踏浪兒,拍手欲嘲山簡醉,齊聲爭唱浪婆詞。西興渡口帆初落,漁浦山頭日未欹,儂送潮回歌底曲,樽前還唱使君詩。』此《瑞鷓鴣》也。『濟南春好雪初晴,行到龍山馬足輕,使君莫忘霅溪女,時作《陽關》腸斷聲。』此《小秦王》也。皆東坡所作。」
  12. 「《浩然齋雅談》」至「自此得罪」云云:浩然齋雅談·巻下》:「宣和中,李師師以能歌舞稱。時周邦彦爲太學生,毎遊其家。一夕,値佑陵臨幸,倉卒隱去。旣而賦小詞,所謂『刀如水,鹽勝雪』者,蓋紀此夕事也。未幾,被宣喚,遂歌於上前。問誰所爲,則以邦彦對。於是遂與解褐,自此通顯。旣而朝廷賜酺,師師又歌《大酺》、《六醜》二解,上顧教坊使袁綯問,曰:『此起居舍人新知潞州周邦彦作也。』問《六醜》之義,莫能對,急召邦彦問之。對曰:『此犯六調,皆聲之美者,然絶難歌。昔髙陽氏有子六人,才而醜,故以比之。』上喜,意將留行。且以近者祥瑞沓至,將使播之樂府,命蔡元長微叩之。邦彦云:『某老矣,頗悔少作。』會起居郎張果與之不咸,廉知邦彦嘗於親王席上作小詞贈舞鬟云:『歌席上,無賴是橫波。寶髻玲瓏欹玉燕,繡巾柔膩掩香羅。何況會婆娑。無箇事,因甚斂雙蛾。淺淡梳粧疑是畫,惺忪言語勝聞歌。好處是情多。』爲道其事。上知之,由是得罪。師師後入中,封瀛國夫人。」
  13. 「《老學菴筆記》」至「不獨詞也」云云:老學菴筆記·巻八》:「賀方回狀貌奇醜,色靑黑而有英氣,俗謂之『鬼頭』。喜校書,朱黃未嘗去手。詩文皆髙,不獨攻長短句也。潘邠老《贈方回》詩云:『詩束牛腰藏舊稿,書訛馬尾辨新讎。』有二子,曰、曰。於文,『房』從『方』,『稟』從『回』,蓋寓父字於二子名也。」
  14. 瞿宗吉」至「而無成功」云云:歸田詩話·巻上·漁家傲》:「范文正公延安,作《漁家傲》詞曰:『塞上秋來風景異,衡陽鴈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障裏,寒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予久羈外,毎誦此詞,風景宛然在目,未嘗不爲之慨歎也。然句語雖工,而意殊衰颯,以總帥而所言若此,宜乎士氣之不振,所以卒無成功也。歐陽文忠呼爲『窮塞主』之詞,信哉!及尚書守平涼文忠亦作《漁家傲》詞送之,末云:『戰勝歸來飛捷奏,傾賀酒,玉階遙獻南山壽。』謂曰:『此眞元帥之事也。』豈記嘗譏詞,故爲是以矯之歟?」
  15. 「四夫人」至「《四朝聞見録》」云云:四朝聞見録·巻五·四夫人》:「侂胄所幸妾,同甘苦者爲三夫人,號『滿頭花』;新進者曰四夫人,至通宫籍。慈眀甞召入貌賜坐,以示優寵。四夫人者,卽與慈明偶席,蓋娭也,慈眀心啣之。迨發,所刺諸婢皆遣還其父母,慈眀特㫖令京尹杖四夫人而遣之。」
  16. 「《宋史》」至「本傳不載」云云:宋史·巻四百七十四·韓侂胄傳》:「(嘉泰)三年,(侂胄)拜太師。時侂胄以勢利蠱士大夫之心,薛叔似辛棄疾陳謙皆起廢顯用,當時固有困於久斥,損晩節以規榮進者矣。……或勸侂胄立蓋世功名以自固者,於是恢復之議興。……安豐守厲仲方言淮北流民願歸附,會辛棄疾入見,言敵國必亂必亡,願屬元老大臣預爲應變計,鄭挺鄧友龍等又附和其言。」
  17. 「按子野」至「見《齊東野語》」云云:齊東野語·巻十五·張氏〈十咏圖〉》:「本朝有兩張先,皆字子野。其一博州人,天聖三年進士,歐陽公爲作墓誌;其一天聖八年進士,則吾州人也。二人名姓字偶皆同,而又適同時,不可不知也。」
  18. 「《齊東野語》」至「有神仙至」云云:齊東野語·巻十三·林外》:「林外豈塵泉南人。詞翰瀟爽,詼譎不羈,飲酒無算。在上庠,暇日獨遊西湖,幽寂處得小旗亭,飲焉。外美丰姿,角巾羽氅,飄飄然神仙中人也。豫市虎皮錢篋數枚藏腰間,毎出其一,命酒家保傾倒,使視其數,酬酒直卽藏去。酒且盡,復出一篋,傾倒如初。逮暮,所飲幾斗餘,不醉,而篋中錢若循環無窮者,肆人皆驚異之。將去,索筆題壁間曰:『藥爐丹竈舊生涯,白雲深處是吾家。江城戀酒不歸去,老卻碧桃無限花。』明日都下盛傳其家酒肆有神仙至云。又嘗爲《垂虹亭》詞,所謂『飛梁遏水』者,倒題橋下,人亦傳爲呂翁作。惟髙廟識之曰:『是必人也,不然,何得以鎻字協埽字韻。』已而知其果也。此詞已有紀載,兹不復書。南劒黯淡灘,湍險善覆舟,行人多畏避之。嘗戲題灘傍驛壁曰:『千古傳名黯淡灘,十船過此九船翻。惟有泉南上舍,我自岸上走,你怎奈何我?』雖一時戲語,頗亦有味。」
  19. 後漢書公是韓伯休那:後漢書·巻八十三·韓康傳》:「韓康伯休,一名恬休京兆霸陵人。家世著姓。常采藥名山,賣於長安市,口不二價,三十餘年。時有女子從買藥,守價不移。女子怒曰:『公是韓伯休那?那,語餘聲也,音乃賀反。乃不二價乎?』歎曰:『我本欲避名,今小女子皆知有我,何用藥爲?』」
  20. 「《石林燕語》」至「官祕書監」云云:石林燕語·巻十》:「祕監,字伯壽,磊落有氣節,善飲酒,洞曉音律,知保州。方春,大集賓客,飲至夜分,忽告外有卒謀爲變者,不問,益令折花,勸坐客盡戴,益酒行,密令人分捕。有頃,皆捦至。遂極飲達旦,人皆服之,號『戴花使。』本進士,元豐間換文資,以中大夫致仕,居中。平時,挾女奴五七輩,『平時劉挾女奴五七輩』,案:『平時劉』三字,二本作『率騎牛』。載酒持被囊,往來間。初不爲定所,遇得意處,即解囊藉地,傾壼引滿,旋度新聲自爲辭,使女奴共歌之;醉則就臥不去,雖暴露不顧也。嘗召至京師議大樂,旦以朝服趨局,暮則易布裘,徒歩市廛間,或娼優所集處,率以爲常,神宗亦不之責。其自度曲,有《戴花正音集》行於世,人少有得其聲者。」
  21. 「如云」至「可證」云云:《詞品》「詞用《選》語」條:「歐陽公詞『草薰風暖搖征轡』,乃用江淹《別賦》『閨中風暖,陌上草薰』之語也。……塡詞雖於文爲末,而非自《選》詩樂府來,亦不能入妙。」又「屯雲」條:「中山王《文木賦》:『奔雷屯雲,薄霧濃雰』,皆形容木之文理也。詩『屯雲對古城』,實用其字。李易安《九日》詞『薄霧濃雰愁永晝』,今俗本改『雰』作『雲』。」又「關山一點」條:「詩『關山同一點』,『點』字絶妙。東坡亦極愛之,作《洞仙歌》云:『一點明月窺人』,用其語也。《赤壁賦》云『山髙月小』,用其意也。今書坊本改『點』作『照』,語意索然。且『關山同一照』,小兒亦能之,何必杜公也。幸《草堂詩餘》可證。」
  22. 「《分甘餘話》」至「柳耆卿墓之訛」云云:分甘餘話·巻一》:「柳耆卿卒於京口王和甫葬之,然今儀眞西地名仙人掌墓,則是葬於眞州,非潤州也。余少在廣陵有詩云:『江鄕春事最堪憐,寒食淸明欲禁煙。殘月曉風仙掌路,何人爲弔屯田。』」
  23. 漁洋説似與《避暑録話》較近:避暑録話·巻下》:「終屯田員外郎,死旅,殯潤州僧寺。王和甫爲守時,求其後不得,乃爲出錢葬之。」
  24. 「《日知録》」至「感慨自見」云云:日知録·巻十七·辛幼安》:「辛幼安詞:『小草舊曾呼遠志,故人今有寄當歸。』此非用姜伯約事也。《呉志》:『太史慈東萊人也。後立功於孫策曹公聞其名,遺書,以篋封之。發省,無所道,但貯當歸。』幼安久宦南朝,未得大用,晩年多有淪落之感,亦廉頗思用人之意爾。觀其與陳同甫酒後之言,不可知其心事哉。」
  25. 善權山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巻九十九·〈山川典·善權洞部·彙考〉》:「善權洞,古名善巻洞,又名善權山,又名龍巖。在今江南常州府宜興縣西南五十里,國山之後。其洞門廣三丈,洞内平坦,可坐千人,相傳虞舜時,善巻隱居於此。」《讀史方輿紀要·巻二十五·〈南直七·常州府·宜興縣·國山〉》:「(國山)其東南曰善巻洞,一名龍巖洞。有三:一曰乾洞,其二曰大、小水洞。相傳周幽王二年,洞忽自裂,門廣二十尺,初入若險仄,中極平曠,可坐千人。」按,善巻,或稱善綣。傳爲武陵人,有道之士,居枉渚聞其賢而師事之。卒,以天下讓之,以爲不教而民從,不賞而民勸,百姓安樂。今盛爲衣裳之服以眩民目,繁調五音之聲以亂民耳,大作皇韶之樂以愚民心,天下從此將亂,不受而去,入深山不知所之。
  26. 樊樓汴京之大酒樓,又稱白礬樓。樓髙三層,五樓相向,各有飛橋相通,華麗壯偉,日常顧客千人以上。《[[能改齋漫錄/卷九#白礬樓|能改齋漫録·巻九·〈地理·白礬樓〉]]》:「京師東華門景明坊,有酒樓,人謂之礬樓。或者以爲樓主之姓,非也。本商賈鬻礬於此,後爲酒樓。本名白礬樓。」
  27. 銀八兩爲流本《漢書·食貨志》:漢書·巻二十四下·食貨志》:「黃金一斤,直錢萬。朱提銀重八兩,爲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它銀一流,直千,是爲銀貨二品。」
  28. 「八米郎」至「取數之多也」云云:北史·巻三十·〈盧玄傳·(玄孫)盧思道傳〉》:「文宣帝崩,當朝文士各作輓歌十首,擇其善者而用之。魏收陽休之祖孝徵等不過得一二首,唯思道獨有八篇。故時人稱爲『八米郎』。」《》文字同《北史》《西溪叢語·巻下·八米》:「盧思道挽詩獨八首,比時人最盛,時人『人』原脫,據繆校補。《永樂大典·巻七三二八》引此書,亦有『人』字謂之『八米盧郎』。八米,中語,歳以六米、七米、八米分上中下,言在穀取八米,取數之多也。」
  29. 荊楚歳時記》始載「繪像貼戸左右」:荊楚歳時記》:「(正月一日,)繪二神貼戸左右,左神荼,右鬱壘,俗謂之門神。」
  30. 「《詞苑叢談》」至「滿天涯」云云:詞苑叢談·巻五》:「秣陵教坊女也,母曰貞麗一作貞孋,有俠氣,常一日夜博,輸千金立盡。姬亦俠而慧,能辨別士大夫賢否。太史吏部允彛尤亟稱之。十三歳從周如松受歌,盡得其音節,然不輕發也。常一日,故開府田仰以金三百鎰邀姬一見,開府向兒事閹者。又姬常以他事獲罪阮懷寜,至是喟然嘆曰:『寧異阮公乎?』峻卻之,卒不往語。小篇載其題鄧彰甫細書《虞美人詞》云:『相思莫寫上楊花,恐被風吹愁起滿天涯。』可謂妙絶。」
  31. 拙政園始末,詳阮葵生茶餘客話》:茶餘客話·巻八·拙政園》:「梅邨出山,陳素菴相國之遴實爲推轂,蓋將虚左以待。比至京師,素菴事已決裂,盡室遷謫塞外。梅邨《拙政園山茶歌》爲素菴而作,感慨婉惜,蓋有不能明言之情。按,園在蘇州『蘇州』二字,據十二巻本補二門之間。嘉靖中,御史獻臣大弘寺遺址營別墅,以自託潘岳『拙者之爲政』也。待詔爲圖記以誌其勝。後其子以摴蒱一擲,償里中徐氏。國初,海昌得之,復加修飾,珠簾甲帳,烜赫一時。中有寶珠山茶三四株,交枝連理,鉅麗鮮妍。詩中所謂『艶如天孫織雲錦,赬如姹女燒丹砂,吐如珊瑚綴火齊,映如躊蝀淩朝霞』是也。然主人身居政府,十載未歸,圖繪詠歌,目未睹園中一樹一石。及窮老投荒,穹廬絶域,黃楡白草,父子煢煢,而此園已籍沒縣官,爲駐防將軍府矣。旗軍既撤,迭居營員,既而爲平西婿王永寧所有。益復崇髙雕鏤,備極華侈。作逆,永寧懼而先死。康熙十七年,改爲蘇松道署。缺裁,散爲民居。其梓楠瑊勒,皆輸京師供將作。陳其年詩云:『此地多年沒縣官,我因官去暫盤桓。堆來馬矢齊粧閣,學得驢鳴倚畫闌。』盛衰之際,良足感也。」
  32. 一目重瞳子,又與陸放翁南唐書》適合:南唐書·巻三·後主本紀》:「後主,字重光元宗第六子。初名從嘉,母曰光穆皇后鍾氏從嘉廣顙豐頰,騈齒,一目重瞳子。……太平興國三年七月辛夘,殂,年四十二。是日七夕也。後主蓋以是日生。贈太師、追封呉王,葬洛陽北邙山後。」
  33. 「《通鑑》」至「恐非儀」云云:資治通鑑·巻二百〇九·唐中宗景龍三年》:「上又嘗宴侍臣,使各爲《回波辭》。衆皆爲諂語,或自求榮祿。諫議大夫李景伯曰:『回波爾時酒巵,微臣職在箴規。侍宴既過三爵,喧嘩竊恐非儀。』上不悅。蕭至忠曰:『此眞諫官也。』」
  34. 「《大唐新語》」至「《通鑑》之誤」云云:日知録·巻二十七·〈通鑑〉注》:「劉肅大唐新語》:『中宗興慶池,侍宴者並唱《回波詞》。給事中李景伯歌曰:「回波詞,持酒巵,微臣職在箴規。侍宴既過三爵,喧嘩竊恐非儀。」』首二句三言,下三句六言,蓋《回波詞》體也。今《通鑑》作『回波爾時酒巵』,恐傳寫之誤。」按,《大唐新語·巻三·公直第五》云:「景龍中,中宗嘗遊興慶池,侍宴者遞起歌舞,並唱《回波詞》,方便以求官爵。給事中李景伯亦起舞歌曰:『回波爾持酒巵,微臣職在箴規。侍宴既過三爵,喧嘩竊恐非儀。』於是宴罷。」
  35. 浩然齋雅談》、《蘆浦筆記》並著是説:浩然齋雅談·巻上》:「石林詞:『誰採蘋花寄與』,又『悵望蘭舟容與』,或以爲重押韻,遂改爲『寄取』,殊無義理。蓋『容與』之『與』自音『豫』,乃去聲也。揚子雲河東賦》云:『靈輿安歩,風流容與。』注:『天子之容,服而安豫。』『與』讀爲『豫』。《漢·禮樂志》:『練時日,……澹容與』,注:『閒舒』,皆去聲。」《蘆浦筆記·巻十·石林詞》:「葉石林《賀新郎》詞有:『誰採蘋花寄與,但悵望蘭舟容與。』下『與』字去聲。《漢·禮樂志》:『練時日,……澹容與』,注:『閑舒也。』今歌者不辨音義,乃以其疊兩『與』字,妄改『寄與』作『寄取』,而不以爲非,良可笑也。慶元庚申,石林之孫,守臨江,嘗從容語及,謂賦此詞時年方十八,而傳者乃云爲儀眞妓女作。詳味句意皆不相干,或是書此以遺之爾。」
  36. 隨園詩話》留鬚《踏莎行》詞頗渉語趣:隨園詩話·巻十一》:「余不耐學詞,嫌其必依譜而塡故也。然愛人有佳作。老友何獻葵之長郎名承燕者,其《壽内》云:『紙閣蘆簾偕老,欣欣十載於茲。算百年荏苒,三分去矣;半生辛苦,兩個同之。弄杼秋宵,檢書寒夜,常伴窗前月半規。慚相對,把靑雲穩歩,望了多時。今宵喜溢雙眉,是三十平頭設悅期。記去年壽我,一杯新釀;我今壽爾,一曲淸詞。爾本荊釵,我非紈挎,風味儒家類若斯。還堪笑,笑梅花繞屋,又放枝枝。』《春雨》云:『簾外輕寒傍曉多。試問鸚哥:春色如何?爲言昨夜雨婆娑。紅了庭柯,緑了簷蘿。流水茫茫捲逝波。春事蹉跎,花事蹉跎。尋芳休待楚雲過。放下香螺,披上煙蓑。』《留鬚》云:『馬齒頻加,鵬程屢蹶,還容爾面添何物。丈夫欲表必留鬚,試問那箇些兒沒。窺鏡多慙,染羹誰拂,鬑鬑博得羅敷悅。從今但擬學詩人,閑吟便好將他捋。』詠《眼鏡》云:『非關四十視茫茫,也欲借君光。自從與子,囊中相處,一鑒休亡。誰爲白眼淮靑眼,相對總無妨。閲人世上,觀書燈下,祇怕心盲。』《吸菸美人》云:『吐納櫻唇,氛氳蘭氣,玉纖握處堪憐。脂香粉澤,分外覺淸妍。豈是陽臺行雨,剛來自、十二峰邊闌干外,風鬟霧鬢,猶自繞雲煙流連。怎禁得、相思暗結,閒悶難捐算、消遣春愁,此最爲先。怪底鴛鴦繡倦,停針坐,便爾情牽。恰喜有知心小婢,一笑遞嬋娟。』《無題》云:『遮遮掩掩,心下難抛秋一點。微露鞋尖,妾隔珠簾郎轎簾。簾垂人遠,只道西風吹不捲。風更風流,不捲簾兒誓不休。』記黃仲則有《禽言》斷句云:『誰是哥哥?莫喚生疎客。』尖新至此,令人欲笑。」
  37. 羅浮夢:柳河東龍城録·趙師雄醉憩梅花下》:「開皇中,趙師雄羅浮。日暮,在醉醒間,因憩仆車於松林間酒肆傍舍,見一女子淡粧素服出迓師雄。時已昏黑,殘雪對月色微明,師雄喜之與之語,但覺芳香襲人,語言極淸麗,因與之扣酒家門,得數杯相與飲。少頃有一緑衣童來,笑歌戲舞亦自可觀,頃醉寢。師雄亦懵然,但覺風寒相襲久之,時東方已白,師雄起視乃在大梅花樹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顧,月落參橫,但惆悵而爾。」因以爲詠梅典實。
  38. 「《後邨詩話》」至「《望江南》」云云:後邨詩話·後集巻一》:「福州仁王寺有僧喜唱《望江南》詞。一日,忽題壁曰:『不嫌夫婿醜,亦勿厭深邨,但得一迴嫁,全勝不出門。』或謂之曰:『此僧欲出世矣。』言於當路,延主一刹。未久,若有不樂者,又題云:『當初只欲轉頭銜,轉得頭銜轉不堪。何似仁王髙閣上,倚闌閒唱《望江南》。』内翰元善毎稱此二絶,倦遊輒曰:『吾欲唱《望江南》矣。』」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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